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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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似血,最后的余光留戀在天地之間。明晃晃的鐵劍高高舉起,向訓大喊道:“殺!” 前鋒首波馬兵以有去無回的氣勢猛貫戰(zhàn)陣,馬蹄急速交替翻飛,塵土飛濺。數(shù)排騎兵如同疾奔的海浪,以彈指間數(shù)丈遠的高速沖鋒。眾騎士身體前傾,櫻槍平端,好似一支支離弦的利箭。 瞬息之間與遼軍涌動的一股馬兵短兵相接。戰(zhàn)馬對沖,雙方的騎士擦肩交替而過。電光火石之間兵器揮舞刺殺,慘叫四起,沉重的金屬撞擊聲、人的慘叫聲響徹群山。 后續(xù)跟上的張建雄舉槍大喊:“效死沙場,正在今日!”遂率一股騎兵加速沖刺而去。 向訓率精騎親隨,帶著后續(xù)大隊馬兵,也踢馬揮劍,由慢跑逐漸進入沖鋒狀態(tài),眾軍呼嘯前驅(qū)。向訓不是史彥超,并不沖在最前面,很快身邊的親兵便越過他的位置,直沖而前。郭紹見狀,心道現(xiàn)在追隨的是向訓,不能叫主將沖前、自己躲后面,也率領(lǐng)二十余騎追上去,馳馬沖鋒。 郭紹早就會騎馬,但是一直做步兵、根本沒條件和機會練習馬術(shù),馬上作戰(zhàn)更是第一次;以前感覺騎馬不難,騎得也很好,以為馬戰(zhàn)也差不多那樣。不料戰(zhàn)馬慢跑的時候還好,一沖鋒起來,比摩托車還快,而且上下顛簸,好像正身置驚濤駭浪的小舟船頭,感受真是刺激得緊! 他許久都沒找準起伏的平衡,在馬背上被顛得七葷八素,睜眼看去,只覺得地動山搖,無數(shù)的甲兵都在左右亂晃。要不是一手緊緊拽著韁繩,沖鋒的高速階段被顛下馬也說不定;緊張之下,他下意識雙腿夾緊馬腹穩(wěn)住下盤,生怕落馬……那馬被用力一夾,以為是加速的信號,跑得飛快。 此時此刻,郭紹心頭閃過一種錯覺,好像開車踩錯了油門。 戰(zhàn)馬飛奔速度不減,于是郭紹看上去真是勇猛異常,徑直掠過了前頭的精騎,一股奮勇爭前的勁頭……他真是有苦說不出。 這時前側(cè)正遇遼軍重騎反沖,當先一騎非常強悍,掠過周軍騎士便手起刀落,連殺數(shù)人。隨后的周軍騎兵張弓搭箭射之,數(shù)箭不能透重甲,那遼騎渾身鐵甲、連馬都有甲,左手還拿著一塊圓盾。 周軍中一小將大喊道:“郭郎,快射那廝!” 一箭射死北漢第一猛將張元徽的人就在軍中,眾人都寄希望郭紹趕快射殺遼軍悍將,減少己方傷亡。郭紹倉促之下,從箭壺里取箭搭弦,瞄準了就是一箭……但結(jié)果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箭矢偏了老遠,直接從那騎頭頂上空飛過。 郭紹愣了愣,大怒,一邊跑馬一邊又連射兩箭,無一射中。 眾軍愕然,此時此刻恐怕有人會懷疑郭紹的奇功可信度,或者他根本是冒名頂替! 而那遼軍悍將仍然生龍活虎從左翼直沖,他在馬背上上躥下跳嫻熟得很,像在表演雜戲一般,一身重甲卻相當靈活。雙方的騎兵就像迎面錯車一樣的位置,速度又快,靠近的時機很短,一般只能過一兩招;那遼兵悍將與好幾個騎士陸續(xù)過招,不僅沒被除掉,又殺落馬二人。 郭紹尋思,騎射和步射根本是兩碼事。眼見那廝一馬當先快要殺到,郭紹沉住氣,趕緊收了弓,從背上把斬馬刀拔出來。柄長、身長的雙手兵器,長度能有效增加攻擊距離,步騎合用;騎射不中,當此時只好準備近戰(zhàn)接敵。 就在這時,楊彪大喊:“大哥,讓我來!”遂與羅猛子二人策馬越過郭紹的位置。很快就與那遼軍悍將靠近了,楊彪大喝一聲,雙手揮起鐵刀就攔腰橫掃過去;不料那遼人身體向后一仰,上半身都貼在了馬背上,頓時一矮,叫楊彪的橫掃落空,雙方頓時交錯而過。 遼人悍將隨后就碰上了羅猛子,羅猛子手持一柄模樣丑陋的粗糙鐵錘,側(cè)身更加接近遼騎,然后揮起鐵錘就向下砸。遼人以盾接住,“哐”地一聲巨響,座下戰(zhàn)馬嘶鳴了一聲,但遼將在馬上穩(wěn)穩(wěn)的毫不受影響;反而用盾把鐵錘向羅猛子后面一推……羅猛子本來為了砸到對方馬背,身體就向左傾斜重心失穩(wěn),這下被一推,徑直從馬背上摔落下去……這羅猛子從來就是步軍小卒,恐怕馬上比郭紹好不了多少;三兄弟中,恐怕只有楊彪騎過的馬多一些,他好歹做過不短時間都頭。 “哈哈……”遼人悍將一面回頭大聲嘲笑羅猛子,一面勒馬向左稍稍避開,矯健地在馬背上重新坐正。 但他笑聲還未落下,就愕然見到一員周軍將領(lǐng)從他側(cè)后橫沖出來。此人正是郭紹。羅猛子剛剛摔落下馬,在地上來不及爬起來,后繼的遼軍騎兵眼看會踐踏在他的身上。若是鐵蹄踩在羅猛子那油水豐富的大肚皮上……場面太美,郭紹不敢想象。 郭紹的法子相當愚笨,但卻非常及時。剛剛斜沖出來,立刻迎上了奔來的一名遼軍騎兵。當是時,情況就像在公路上、大家都好好地在自己的行駛道上行駛,忽然一個家伙把車橫沖到逆行道上!奔上來的遼軍騎兵急忙勒馬,戰(zhàn)馬在如此近的距離沒法避開,慣性也停不下來,“砰”地一聲,馬肩撞到了郭紹座騎的中間。座騎被撞得痛苦嘶鳴一聲,向側(cè)面一倒,郭紹借勢猛地撲將下馬,身上雙重鎧甲加體重兩百來斤沉重地摔在地上,頓時七葷八素,眼前金星亂飛。 這時羅猛子已經(jīng)爬了起來,奔上來救郭紹。郭紹全身疼痛,也不知自己受傷了沒有,咬牙爬起來。他生氣地看著獨騎奔出十步的遼人悍將,又低頭尋找,發(fā)現(xiàn)自己的弓掉在地上,遂撿了起來。右手上綁著護指,他立刻取箭壺里的箭。二石強弓,是向訓部將士用來練習臂力的弓,實戰(zhàn)基本無人使用……實戰(zhàn)用一石二已經(jīng)是強弓了,步射裝備的也大部分是八斗、一石弓。 郭紹惱羞交加,立刻用猛力將二石弓拉成滿月,在十步的近距離對準那廝。那遼軍悍將回頭看到郭紹拈弓搭箭,便舉圓盾護住要害。“啪!”弓弦顫動,一箭呼嘯而去,重箭猛地貫穿了圓盾! 連圓盾和甲胄的雙重防護都沒救得了那遼將,聽得一聲慘叫,那廝終于落馬。 郭紹以前狼狽了一陣,怒不可遏,當下站在原地就一頓猛射,“啪!”……“啪!”……弦聲頃刻不停。 通常人們混戰(zhàn)用弓箭時,由于距離較近而且自身體力損耗,所以弓不拉滿。但郭紹一時間沒顧得上許多,次次滿月,又是強弓。那陸續(xù)沖殺上來的遼兵,一箭一個,又準又狠,重箭次次洞穿鎧甲。沒一會兒,七八匹空馬就從身邊跑過。 連殺七八人,郭紹怒氣稍息,體力也有所不支,終于停了下來。頓時只覺得雙臂又軟又酸,手心里全是汗,手指在抖已經(jīng)沒法沉穩(wěn)了。 “郭郎威武!”周軍中一員武將見他殺人如麻,在側(cè)面大聲喝彩。 這時楊彪及二十個親兵也策馬來到了郭紹身邊,將其團團護住。楊彪大喝一聲:“本隊全部下馬,步戰(zhàn)!” 整隊人都是小底軍各部步軍的士卒,過慣了徒步作戰(zhàn)的苦日子,給他們戰(zhàn)馬都發(fā)揮不了作用,真正是一群騎馬的步兵,還不如步戰(zhàn)。眾人自馬上下來,紛紛拿起兵器聚攏,抱團作戰(zhàn);只有四個士卒還騎著,帶著那些戰(zhàn)馬跟隨正在側(cè)翼運動的周軍馬隊活動,舍不得把戰(zhàn)馬丟下不管。 列陣步戰(zhàn)的楊彪在最前面,手提長柄鐵大刀,暴力開道。遼人重騎兵沖來,一般的步卒見其居高臨下,多心有懼意,僅以櫻槍密布防御;但楊彪?yún)s是蹬著馬步?jīng)_得最前,毫不退避,手中鐵刀揮得虎虎有聲,人來殺人、馬沖斬馬,一副老虎下山的氣概。 據(jù)傳周軍步將常用的鐵刀,是唐代陌刀演化而來,不知真假;但這鐵刀從長柄到寬背刀面,全是鐵打,十分沉重,確是只有身強力壯者才喜歡用的兵器。 楊彪手里的鐵刀比幾乎所有長兵器都重,更遠超長矛櫻槍的硬木槍桿,橫掃過去,重量力道就先占了先,敵兵莫敢招架。他一張馬臉,兩腮硬胡須,發(fā)怒起來兇神惡煞,一身血污就像個殺人狂魔,氣勢亦是十分駭人。 在洶涌的馬群里,郭紹這支小股步軍機動緩慢,幸好有向訓部的一股騎兵正在附近左右馳擊,郭紹他們才不至于被圍死或被踐踏分割。 這時聽得“嗖”地一聲,一箭射在了楊彪的胸甲上,楊彪大罵一聲伸手就拔了。郭紹循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個遼軍騎兵正抬起弓來要射第二箭。郭紹大喝一聲,同時伸手取箭矢。 那遼騎本來要繼續(xù)射楊彪的,聽到喝聲,突然發(fā)現(xiàn)郭紹手里的弓箭,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面瞄住郭紹。郭紹也隨即抬起了弓,倆人隔著二十余步對視一眼,只是剎那之間,“啪!啪!”箭矢對射。 郭紹先中一箭,胸口一重,這部分里面有塊鍛打的鋼板,外面是一層環(huán)鎖鎧,箭矢未能穿透。幾乎同時,前面那遼兵痛叫了一聲,丟掉了弓箭,只見一支箭矢已插進他的肩膀。遼騎伸手捂住肩膀,調(diào)馬便跑。 這么近,竟然只射中了肩膀!他實在是臂力用竭,手也不穩(wěn),要不是看楊彪危險心里著急,他差點都沒拉開強弓。這時他立刻回顧左右喊道:“誰帶了弓箭?”隊伍里一個士卒忙取了強度比較正常的弓送上來。 郭紹等繼續(xù)配合附近的騎兵作戰(zhàn),戰(zhàn)陣上廝殺未停。 第二十一章 草船借箭 天色漸暗。向訓軍苦戰(zhàn),奈何兵力有限,前期憑勇氣穿進敵陣,很快就沖殺不動。一部分騎兵在陣中尋找薄弱空隙來回馳擊,更多的人被遼軍纏住混戰(zhàn),大部有戰(zhàn)力的人馬脫不開身。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向訓大喊道:“史彥超就在前面,誰去解圍?” 郭紹等一邊跟上騎兵一邊步行作戰(zhàn),位置較低,看不到史彥超。但循著向訓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一大團遼兵騎兵非常密集,密集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馬兵部隊需要機動,速度稍快就容易相互碰撞,所以通常馬與馬之間間隙比較大;但前方那一團遼兵騎兵擠在一起,團團圍著中間,人馬在那里基本放棄了機動,因為那么密,馬群根本跑不起來。 當是時,向訓身邊一員武將率部沖上去,全部只有幾十騎,這已經(jīng)是向訓能機動抽調(diào)的大部騎兵。那武將身先士卒,率先沖上去,欲擠開遼兵停止不動的馬兵;但剛剛靠近就有幾支長矛刺上來,那武將沒長三頭六臂,招架不住立刻被刺落下馬,然后被亂刀剁得慘不忍睹。 后繼另一個周軍騎士尾隨武將而至,見前面的人砍得不成人形一片血腥,大駭之下勒馬調(diào)轉(zhuǎn)方向。不料還是被一刀刺中腹部,又被奔走的戰(zhàn)馬帶著橫向一沖,扎進腹部的長刀立刻又撕到了傷口?!鞍?!”那騎士的慘叫非常瘆人,從馬上摔落后,不能馬上死掉,躺在地上張嘴哭喊。 他捂著腹部的手立刻變成暗紅,一截腸子流了出來,場面十分可怖。 后面的周軍騎兵沖到遼軍陣前拼殺幾下,又策馬運動回來,來回沖殺完全無力破圍。 這邊的楊彪觀望一陣,回頭對郭紹說道:“咱們?nèi)_開口子,讓向?qū)④姷鸟R兵及時增援!” 郭紹伸頸觀望,只見張建雄還在向訓的身邊。這張建雄著實算得上一員猛將,之前第一次為史彥超解圍,一擊就解,若不兇猛難以做到……因為遼軍騎兵已經(jīng)夠厲害了,這場惡戰(zhàn),幾乎是郭紹從軍以來遇到的最強悍承受力最強的古代軍隊。 “稍安勿躁,等張建雄先上。”郭紹道。 向訓此次不計代價不顧性命參戰(zhàn),戰(zhàn)術(shù)目標就是解救史彥超;現(xiàn)在被圍的史彥超近在眼前,他不可能不傾盡全力做最后努力! 果然如郭紹所料,一會兒之后向訓便強令道:“張建雄,你即刻沖破前方遼陣,若是不成,提頭來見!” “得令!”張建雄即招呼身邊僅有的馬兵調(diào)轉(zhuǎn)方向撲來。此時向訓身邊已是兵力單薄,此刻如果有一小股遼軍勁旅能突入向訓部中心,主將必餡險地! 張建雄躍馬大呼:“大限已至,不成功、則成仁!全力出擊!” 悲壯而激昂的吼聲讓張建雄此刻的形象變得十分耀眼,眾軍勇氣倍增,軍心集聚在他的身上,頓時氣勢勇冠三軍! 張建雄以最精銳的少量精兵作為鋒芒,自己居中身先士卒,策馬便沖,身后只剩二三十騎緊隨其后。遼人騎兵密集排布,長矛當前如林以拒;張建雄前鋒第一波先以高速沖鋒靠近,近至陣前戰(zhàn)馬本能地減速,但前段沖鋒太快根本止不住,一騎千斤重的人馬徑直撞將進去。 只聽得一聲長喝,亂軍之中“哐”地一聲巨響,不知是張建雄的斬馬刀砍在了什么東西上面,漸漸黯淡的光線中清晰地看到火星閃亮。其充滿力量的暴響,一時間叫郭紹想到了石匠幾十斤鐵錘砸在石頭上的大力……據(jù)說石匠吼得最兇,就是防止太大的震動造成內(nèi)傷;如此想來,但凡近戰(zhàn)猛將出招前都喜歡大喝一聲,可能也是防震。 前方人仰馬翻,叮叮哐哐打作一團,遼軍騎陣松動散架,馬兵在周圍胡亂亂跑。 郭紹見狀,大喝一聲:“該咱們上了!” 話音剛落,還沒來得及下令,楊彪便提起刀大步而上,郭紹等急忙cao起兵器跟進,護住其側(cè)翼。楊彪勇力前驅(qū),鐵鞋沉重地踏在地面上,一步一濺塵土,就像火車頭一般在冒煙似的。 這團遼騎沒有機動,和步兵差不多,只是比步兵坐得高,陣列已被張建雄沖亂,左右不能相顧。楊彪沖上去就大開殺戒,見人就殺,刀兵撞在鐵甲上的巨響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鳴。 一個遼兵被劈下馬來,剛剛翻身欲起,立刻迎來了后續(xù)跟進的步兵亂捅,沒來得及招架就渾身被捅得到處冒血,慘叫不已。大伙兒盯住側(cè)翼靠近的另一個騎兵又一擁而上,那遼騎側(cè)身揮刀劈打刺來的長矛,但瞬間便被刺了好幾槍,連人帶馬鮮血亂彪。 楊彪殺紅了眼,沖殺奮不顧身。郭紹大呼羅猛子以盾錘護其側(cè)翼,自己也見機行事,專門掩護。有一個猛將沖鋒,如同尖刀,郭紹便無須拼命,況且他對長槍、斬馬刀等長兵器都不擅長。 郭紹同楊彪從高平打到晉陽,數(shù)度拿性命惡戰(zhàn),配合已經(jīng)非常默契……楊彪打頭陣,以暴力和威勢壓住場面。而郭紹的長處是善于洞察形勢,在楊彪最危險的時候,他總是能及時出手,常常是慢一步都要壞事的情況;他這種能耐大概是長期不斷練習弓箭修來的,因為弓箭要射的準需要善于觀察,特別對于活動之物,不僅要觀察它的動向、還要猜測領(lǐng)悟它的動機。 沒一會兒,郭紹便隨楊彪率先突入重圍。抬眼一看,只見里面一圈尸體,有遼兵的也有周兵的,還有許多馬尸,有一處地方都堆積起來了幾乎成了一道簡陋工事,地上一片血泊。郭紹認為自己走錯地方,誤入了屠宰場! 史彥超和幾十個渾身是傷的人在里面死戰(zhàn),馬全沒了,被遼兵團團圍死。在遼兵暴打暴射之下,片刻之間又見史彥超左右倒下多人,形勢已是到了存亡關(guān)頭。遼人可能已經(jīng)知道這家伙是史彥超了,簡直是不計代價要弄死他……第一猛將的親兵,真不是那么好做的,眼見他們真是太慘了! 最奇特的還是史彥超本人,這家伙長得最高最扎眼,渾身都插滿了箭羽,特別是背上,看上去和刺猬沒有兩樣。更奇的是,這廝居然還沒死!遼兵弓馬嫻熟,但射了他這么多箭,竟然沒殺掉……可見像郭紹射張元徽那種精準箭法,世上鮮有;或許這玩意不僅要苦練,還需要天分資質(zhì)。 這里的遼軍沒有“紹哥兒”,史彥超才能站在那里。 郭紹真的打娘胎起沒見過被射成這樣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史彥超在演草船借箭!不是為了借箭,他怎么會中那么多發(fā)? “史前鋒!”郭紹喊了一聲。 史彥超回頭看了他一眼,終于認出是周兵友軍。片刻后張建雄也撕開了遼陣,率騎兵沖進來了。 重圍一解,史彥超也不傻,趕緊提著劍向這邊跑,半路背上又多了幾箭。那些親兵能跑得沒多少了,大多傷得就靠一口氣吊著,史彥超一走便陣列動搖,遼騎蜂擁而上快速分割,后面慘叫四起。 一行人匯合一路,返身逃竄,遼騎追擊,又遇到向訓親率騎兵接應(yīng),情況稍緩。 這時郭紹才發(fā)現(xiàn),向訓各部已從周圍收縮集中,兵力戰(zhàn)損近半,如此一來活動空間就更小了?;仡^望去,南面又得到了遼軍的增援,向訓前來解圍的兵力也全都陷入了一個大包圍圈。 增援的遼軍預備隊甚至將正面作戰(zhàn)的史彥超部主力的右翼打得混亂一片,史彥超部幾欲全線崩潰。如此糟糕的戰(zhàn)局下,他們沒一哄而散可能是覺得史彥超還沒死,又寄希望于增援部隊。 幸好沒一會兒天就全黑了,滿天星星卻沒有月亮,前面交戰(zhàn)的軍隊還沒機會照火把,光線極暗。郭紹等找到座騎,跟著向訓的兵馬趁亂沖殺,大伙兒好不容易才憑借尚存的精騎沖出遼陣。向訓全部騎兵將近四百騎現(xiàn)在已折損大半。而史彥超部主力因右翼被擊潰后,全線后逃,被遼軍沖殺,亂作一團。 亂兵一起向南逃竄,很快就遇到了在后面列陣的步兵。光線暗淡,視線不清,敗退的騎兵洶涌亂跑把步營給沖開了,那幫步兵先躲避自己人的馬兵,很快便一哄而散,撒腿就跑。 步騎在黑夜中亂奔,潰不成軍。今天一天的時間,周軍的史彥超部加上向訓部,一天內(nèi)就損失四千多人,其中死傷不知其數(shù)。 唯一還好的,不管怎樣向訓的戰(zhàn)術(shù)目標已經(jīng)達到了,總算把剩下半條命的史彥超給救了出來。 眾人一路無話,郭紹也半句話也不想說,全身感覺已經(jīng)虛脫了,要不是因為后面可能有追兵拼著一口氣,現(xiàn)在他就想在路邊躺下。 就在這時,刺猬史彥超忽然回頭問道:“你叫啥名字?” “郭紹?!彼幌攵嗾f一個字,包括自己屬于哪一軍。但是想一想他還是說道:“雖然是咱們率先沖破包圍,但史前鋒該感激的人是張建雄將軍?!?/br> 張建雄也在不遠處,聽罷“哼”了一聲。 第二十二章 想當年 回到忻州,衛(wèi)王連夜召見諸將。史彥超多處受傷,回來就趕緊找郎中療傷,沒有入見;向訓很看重郭紹,不顧他職位低微,一意帶他去見衛(wèi)王。 忻口之戰(zhàn),以郭紹心下之見,衛(wèi)王符彥卿應(yīng)該對戰(zhàn)損的四千將士負有不少責任。 但符彥卿不僅早就封王,女兒馬上就要封皇后了,兄弟兒子無一不是掌兵大將,符家根本就是一個大門閥……郭紹認為向訓這種級別的武將都不會說什么不好聽的話。他打算參與召見也不說任何話,除非有必須回答的問話。 第一眼看到符彥卿,郭紹就想起了張建雄的一句話:衛(wèi)王老了。 符彥卿的頭發(fā)胡須全部花白,目光也微微有些渙散,神色看起來很疲憊,可能是年紀大了的人熬不得夜的關(guān)系。他臉上很多皺紋,顴骨部位爬上了老年斑,不過細看之下其實臉型和五官都很端正……也許他年輕時候也曾是個能人,但至少現(xiàn)在,符彥卿的臉上再也看不到鼓舞人心的東西,有的只是暮氣沉沉。 感嘆春花易凋、韶華易逝的,不僅是傷春悲秋的婦人吧。偶然之時,郭紹也曾想過人老的時候,恐怕再也沒有激奮的心態(tài)了,半身已入土、歲月無多,努力奮斗半天還能圖個什么? 在場的除了向訓,還有幾個武將。郭紹都不認識,但猜測其中可能有郭從義、白重贊、桑珪等人,因為之前向訓提過進駐忻州的武將。不過郭紹不知道誰是誰。 很快在場的人也注意到了面生的郭紹。這個疑問終于由符彥卿的口問出來,指著郭紹問:“他是誰?” 這一問,倒讓郭紹覺得世間頗有滄桑之感……記憶里真正屬于這個時代的名叫郭紹的少年郎,在許多年前的兗州,饑寒交迫,就是面前這位老人接受了女兒的央求,命令部下救起少年郎的。當然符彥卿不可能還記得那件事、那個人。 郭紹答道:“回衛(wèi)王的話,末將叫郭紹?!?/br> 向訓開口道:“衛(wèi)王,他就是在高平之戰(zhàn)、一箭射死張元徽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