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你衣服破了?!碧K媯看著這男人一臉的警惕樣,搖頭笑道:“瞧把你嚇的,脫下來我給你補補。” “好,好,你等等哈?!?/br> ******* 打勝了仗,軍民們徹夜狂歡,一時間鑼鼓喧天,笑聲漫澈天際。禁酒令暫解,大家載歌載舞,痛飲倒簪纓??盏厣线€有未熄滅的篝火,酒香伴著秋夜寒涼的風(fēng)徐徐吹來,直至過了寅時,人們才四散家去。 一路走來,蘇媯都被姜之齊緊緊摟在披風(fēng)里,他說秋里的肅殺之氣不可小覷,怕把你涼了著。 “行了,快放開?!碧K媯笑著往開掙脫,城樓再轉(zhuǎn)過街角就到了,若是被人看見,總歸有些難為情的。 姜之齊愈發(fā)將蘇媯抱的緊了,他使勁兒要親蘇媯的嘴,卻怎么也親不到。 “乖,再讓我親親?!?/br> “不要。” 蘇媯連聲輕笑著往開躲,而正在此時,一團黑影忽然從巷子深處疾走出來,直挺挺地往蘇媯身上撞來。 “什么人!” 姜之齊向來警覺,他在說話的同時迅速出手,只消三兩下就將這神秘之人制服。 許是這邊動靜有些大,城樓那邊等著的將士們瞬間就圍了過來。在火把的光芒下,眾人這才看清那黑影。 “啊!”蘇媯不禁驚呼出聲,地上蜷縮躺著個干癟的老頭,五十左右,臉上的皮膚倒挺細嫩,就是眼角的皺紋太多太深了。他嘴角滲出絲血漬,整個人疼的在不住地喘息。 “怎么了七娘。”姜之齊忙將那老頭扔到一邊,走過來攬住蘇媯的肩,皺眉問道:“你認識他?” “不認識?!碧K媯捂著心口,淡漠道:“我是沒想到居然是個老頭子?!蔽沂钦鏇]想到,居然能在這兒見到你,張甫明! 算算吧,自從這位張公公帶她換了臉,已經(jīng)有將近十年沒見面了吧。這位明公可是了不得,在長安時從不現(xiàn)身,可所有謀劃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清蓮,小安子,刺殺姜鑠,從長安全身而退……這都是有手腕的人才能做到的。瞧他現(xiàn)在的穿著,儼然一副歸塢人的打扮。 這些年沒他的半點消息,難道他去了歸塢國? “十里,你怎么了?”只見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將圍著的將士們推開,他頭戴寶石金冠,亦穿著歸塢國服飾,只不過做工華美,一看就知非凡品。難道這個文氣的胖男人就是歸塢王? 歸塢王攙扶起張甫明,抬頭瞪著姜之齊,cao。著十分別扭的漢話,怒道:“你為什么,嗯,打本王的內(nèi)侍,都把他打出血了。” 姜之齊一副無所謂之樣,他甚至還帶了抹嘲諷的笑:“首先,我并不知道他是您的內(nèi)侍,再說,”說到這兒,姜之齊輕輕地握住蘇媯發(fā)涼的小手,冷哼道:“你的內(nèi)侍差點沖撞了我夫人,我不過略施薄懲罷了。” “你,你,”歸塢王本就不甚聰明,加之語言不通,他哪里能說的過姜之齊。只見這歸塢王憋的滿臉通紅,老半天才吭吭哧哧說道:“你太欺負人!” “不敢?!苯R用下眼皮看個頭低過他很多的歸塢王,懶懶地抱拳道:“王是長安的貴客,小民哪里敢欺負尊貴的您?” 這話說的巧,明眼人都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長安的貴客?不就是被強迫去長安么,跟俘虜有什么區(qū)別。 “王,”一旁的張甫明忙將盛怒的歸塢王拉住,他跪下分別給姜之齊和蘇媯磕了個頭,謙卑道:“老奴名叫十里,方才去驛館取我王遺落下的大氅,只因老奴老眼昏花,并未看到夫人在前面走著,這才一頭撞了上去,得罪之處,還望三爺夫人千萬海涵。” 這賠罪的理由著實完美,找不到半點發(fā)難的機會,姜之齊覺得跟個老頭置氣沒意思,便揮揮手不發(fā)一言。 “你叫十里,是么?!笔窃乱挂缓熡膲簦猴L(fēng)十里柔情的十里吧。蘇媯上前扶起張甫明,她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笑問道:“三爺下手沒輕沒重的,你有沒有受傷?” 張甫明嚇得腰更彎了,連頭都不敢抬:“老奴沒事,沒事?!?/br> 就在這時,一個冷幽幽的女聲忽然傳來:“三夫人的這招美人計真是無時不刻在使,不分地點,不分時間,不分人物。” 說話的,正是九苑公主! 這 回離得近,蘇媯能看的更清楚了,這個九苑一身短打,皮膚很黑,袒露的胳膊上有許多傷疤,新舊都有。 蘇媯知道九苑心里的怨恨,她也不愿跟個十幾歲的孩子計較,便淡然一笑:“九苑公主,你好啊?!睂嵲谙氩坏娇吞自?,蘇媯只得假裝贊美:“你脖子上戴的項鏈好別致,那一顆顆白色小石頭可真好看。” “這個?”九苑人雖瘦小,可氣勢卻大,她用手指頭勾起胸前垂著的項鏈,冷笑:“我在戰(zhàn)場上每打敗一個敵國軍官,都會拔掉他的一顆牙,然后再挨個兒穿到項鏈上。你看,最邊上的這顆是你們利昭大人的?!?/br> 說完這話,九苑咯咯發(fā)笑。她的聲音陰森而殘忍,仿佛此時她并不是俘虜,而且來自森林深處的神秘女魔。 “公主好厲害?!碧K媯點頭稱贊,同為公主,這位九苑雖說生的丑陋,卻沒有半點嬌氣,還能為國馳騁疆場。 “你少挖苦我,再厲害也沒你厲害?!本旁泛鋈辉苟镜睾攘R:“你這個賤人,若不是你誘惑了夕月王,他為何忽然倒戈相向!據(jù)說夕月王精力過人,最喜歡搞女人,他為什么沒有玩死你,你怎么受得住,難不成你天生就yin。賤!?” 這蠻子公主自小便在軍營里長大,行事說話比男人還彪悍。她的嘴說好聽點是直率,說難聽點就是比男人還臟。她就是要怎么爽怎么罵,怎么解氣怎么罵,才不搭理姜之齊鐵青的臉色。 忽然,一抹纖弱的紅影闖了進來,明艷動人的模樣與蘇媯不相上下,正是不語! 只見不語狠勁兒抽了九苑一巴掌,冷冷道:“打你,是因為你嘴太臟了?!?/br> “你!”九苑看清來人是個比自己還小的漂亮姑娘后,火蹭地就起了,可她還沒來得及還手,臉又被這俊俏小姑娘抽打了一下。 “再打你,是因為你白天傷了我姨娘!” “小賤人!”九苑武藝高超,她猛地從靴筒抽出把匕首,朝不語面門刺去。 “語兒” “語兒” 姜之齊蘇媯齊聲驚叫,他們忙跑去護孩子,可九苑向來以凌厲著稱,動作實在太快,就在刀尖快要刺刀不語臉上時,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高大健碩的男人,如鬼魅般快速扯開不語。 這個男人,竟然是元輒! “嗯?!痹m發(fā)出聲悶哼,原來本要刺不語臉的刀,刺中了元輒的肩,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忍著痛咧唇笑:“別再生我氣了,好不好?!?/br> “我,我,”不語被眼前的事驚住了,直到元輒一踉蹌,她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快,快送九王子就醫(yī)!” “對!你們幾個快來抬王子,快些!”姜之齊急忙命令手下,他在走前對蘇媯道:“七娘,你受累送送歸塢王,我去照看九王子?!?/br> “你快去吧?!?/br> 元輒可不是一般人,送如果這九王子在 回塔縣出什么意外,那就真是麻煩了。 連番的變故后,太陽終于不再吝嗇,緩緩地升起來了。初陽柔和地照在蘇媯臉上,直將她臉上的細微絨毛都照清。大家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這個美麗如仙的女人,亦包括已被劉能他們拿下的九苑。 亡國,受辱,憤怒,不甘。 同樣是公主,相似的經(jīng)歷,蘇媯理解九苑,也同情她,可不能忍她。 “夫人,王和公主該啟程了?!眲⒛茏叩教K媯跟前,輕聲詢問道:“您看?” 蘇媯并不答話,她忽然將劉能腰間的配刀拔出,一步步走向被制服的九苑。 “你想做什么?”歸塢王畢竟膽子小,他見蘇媯眼神冰冷,似有行兇之舉,卻不敢過去阻止。“你不能傷我的公主?!?/br> “你們攔住歸塢王!”說這話時,蘇媯一直瞪著九苑,她居高臨下地看這女孩,猛地抓起九苑的頭發(fā),一刀全部割掉。 歸塢人對于頭發(fā)并不像漢人那樣重視,可被人這般對待,九苑不禁大怒。 “妖女,你敢這么對我!” 蘇媯將割下的頭發(fā)悉數(shù)扔到九苑臉上,她看著發(fā)絲落了九苑一臉,一身,然后被風(fēng)吹散了一地,冷漠道:“你傷我,我不計較;傷九王子,我更不在乎;可你不該傷我語兒,你得慶幸,你沒弄破她一點皮,否則割掉的就不是你的頭發(fā)!。” 九苑想起方才打她嘴巴子的漂亮小姑娘,那女孩給人的感覺和這個三夫人好像。 “下次,我會殺了她?!?/br> “哼!”蘇媯不屑一笑,這般斗嘴斗舌,實在無趣也無意義,她一揮手,背挺立的極直,姿態(tài)擺的極高:“妾身送王和公主上車,愿你們一路平安,好好去欣賞長安繁華?!?/br> 以及姜鑠的殘忍。 馬車與護軍絕塵而去,此番去長安,勢必是受盡屈辱的。這就是亡國的下場,沒人能替你們受,所有的痛苦,只能自己吞下。 歸塢王一行人走遠后,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甫明給蘇媯行了一禮,笑道:“夫人,老奴也得告辭了?!?/br> “十里先生,何不再住幾天?”當(dāng)著諸位將士的面,蘇媯不敢暴露張甫明的身份:“三爺傷了你,我好生過意不去。” 張甫明連連作揖:“夫人折煞老奴了,我王去長安前交代老奴,讓老奴 回國輔佐六尋公主,老奴這就該 回去了?!?/br> “那……”蘇媯不由得往前走了幾步,她有好多話,好多疑問想問張甫明,可…… “三夫人仁善,老奴真的不礙事?!睆埜γ餮劾餄M含淚水,可終究也不敢落下,只得強笑道:“我主子雖有本事,可終究不能一條道走到黑。老奴愿鞍前馬后,為老主子、少主子鋪好退路,只希望主子在遠方能照顧好自己,沒事的時候看看月亮,也就當(dāng)想起老奴了?!?/br> 這話在眾人聽來,仿佛是十里先生在表對歸塢王父女的忠心。可蘇媯知道,這分明是張甫明在對李月華說。 “先生大義,你的主子全都懂?!?/br> 還能說什么,只能就此作別。她絲毫不懷疑張甫明的能力,五年前被姜鑠從長安逼走后,他就在歸塢國開辟了另一番天地,如果沒猜錯,他是想在歸塢國發(fā)展勢力,以備日后崛起之需。 蘇媯嘆了口,張甫明的心思和行事,她從來都猜不透,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這個人比姜鑠都深沉可怕。 不管怎么說,當(dāng)年是他將斷腿毀容的自己從大明宮背出來的,他幫她重新站起來,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這份恩情,已然深似海。 而今,月華惟有與您這樣道別:“先生,還請多保重!” 作者有話要說: 紀無情快上線了~ 第171章 父母之愛子 邦國之間的事,處理起來永遠那么的慢,因為大家都想得利,誰都不肯吃一星半點的虧。原本很簡單的事,總要拖個一年半載才能完。 你來我往,唇槍舌戰(zhàn)。 直過了一年半多,總算才弄出了個還算兩全的主意:夕月與大呂結(jié)為友邦,商定出共遵守之條約。而歸塢王無端侵略呂國,加之其無恥背叛夕月國,須得賠款割地,年年納貢。 夕月國實力最為強大,能得到最多的地和錢,三郡二十城,十萬兩白銀,千頭牛羊,百匹良駒種馬;而呂國因扣押了夕月王與九苑公主為人質(zhì),自然也能得不少,二郡十城,五萬白銀,千匹錦緞,百頭牛羊。 當(dāng)銀地全部交割完畢后,姜鑠仍未放歸塢王 回國,說是歸塢王喜慕長安繁華,樂不思家。而九苑公主要和什么新得寵的右龍武將軍和親,暫時也不必歸國。 ******* 聘聘裊裊十五余,豆蔻梢頭二月春。 今兒是語兒十五歲生辰,可得大辦,好好的熱鬧一天。 二月的 回塔縣還很是寒涼。天還沒亮,蘇媯就起來了。 面早已發(fā)好,只待揉成圓圓的饅頭,上鍋蒸熟了。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冷風(fēng)登時就竄進來。 “嚯,終于 回來了!”姜之齊怕把屋里的熱氣沖散,忙反手將門關(guān)好,然后才把身上披著的舊氈袍脫下,隨手扔到椅子上。“這鬼地方,真他娘冷!我這鼻子都快凍掉了!” 姜之齊狠勁兒吸了下鼻子,用手來 回在自己被凍得發(fā)紅的臉上搓,外邊的風(fēng)簡直就像刀子似得,還是家里暖和。有老婆,有孩子,有熱炕,還有大白饃。 “妞子,還不起呢?!苯R將手伸進銀子的被窩,他也怕涼著孩子,只是抓住銀子的小腳,用小指輕輕撓癢癢,他滿臉都是寵溺:“凍死了,快給爹捂捂手?!?/br> “咳咳?!便y子怕涼,邊咳嗽邊往炕底下逃,她如點漆似得眼珠滴溜溜轉(zhuǎn),見爹爹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沒帶,原本還笑吟吟的臉登時拉下,小鼻子一皺,哼道:“小兔子呢,你說我醒來就給我的,又騙我,我討厭爹爹?!?/br> “呦,爹爹忘了,一會兒就讓劉能去山上給你打,好不好?”姜之齊見孩子撅著小嘴撒嬌撒癡,眼淚仿佛都快下來了,可是這大冬天的哪里去弄兔子!沒辦法啊,這家里女人的地位總比男人高,個個是祖宗,得罪不起,有其是這個最小的。姜之氣齊忙從懷里掏出塊質(zhì)如黑玉的小牌子,笑道:“你看這個多漂亮,寶寶拿這個玩?!?/br> 一旁的蘇媯見狀,不由得笑罵道:“你也太沒正形了,虎符也是能給她玩的。” 姜之齊揉了揉孩子的絨發(fā),笑道:“怎么不能了?!闭f罷這話,姜之齊往房里環(huán)視了圈,他多年來養(yǎng)成了早起去軍營先行巡視的習(xí)慣,記得今早走的時候,金子這臭小子還睡得熟,現(xiàn)在……“我兒子呢?去哪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