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我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啊。難不成……你不喜歡?” 洛玄一頓,終于明白過來?!霸趺磿亍!彼麑χ苎跃従徱恍Γ锨皳碜∷?,一只手慢慢梳理著她的黑發(fā)。“我很高興,很高興,高興得……不知道要說些什么,這是我第一次經(jīng)歷這樣的事,不會應(yīng)付,你不要嫌棄我……” 周言噗嗤一笑:“怎么會呢,我就喜歡你這迷迷糊糊的樣子,這樣的洛玄最好看了。” “我什么時候都好看……”洛玄小聲嘀咕了一句,又道,“言言,在宮中,如果發(fā)生了這樣的事,要……要做什么?” “笨蛋,當(dāng)然是賞賜下人了?!?/br> “賞賜?用錢嗎?” “對啊?!?/br> “可我的錢還要存著給你買好吃的呢,我們這里不是宮中,換個吧……”洛玄連忙搖頭,有些慶幸地松了口氣。“幸好我這里下人少,沒幾個,要不然,每人賞一錠金,我就沒錢了。” “你呀……真是,我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會吃你太多的,再說了,阿爹賞賜給你的東西,就算我胡吃海喝一輩子,也吃不完,你存著做什么?發(fā)霉???” “存著……存著給我們的娃娃吃?!?/br> “嗯……這樣也好。洛玄,你說,這是個女兒,還是個兒子?” “我,我不知道,我看不出來?!?/br> “那……我換個問題,你是喜歡我生個女兒出來呢,還是生個兒子出來?” “不能……都生嗎?” “這恐怕不行吧,我這胎也不是雙生胎,可能只能生一個?!?/br> “那……那就女兒吧,你這么好看,我們的女兒也一定會像你一樣好看,我喜歡……” “這我可不知道,太醫(yī)說了,這個月份還看不出來是男是女。你喜歡女兒……那,我要是生了兒子,你就不歡喜了?” “沒有!沒有……我兩個都喜歡?!?/br> “怎么會兩個都喜歡呢?總有一個偏愛的吧?你剛剛在騙我?” “我沒有啊?!?/br> “那你說,喜歡女兒還是兒子?” “……兒子吧?!?/br> “回答不一樣了!” “言言……” …… 大雪紛飛,飄揚(yáng)的雪花如柳絮般從天而降,輕盈地落在地上,化入土中。 寒風(fēng)肆虐,我站在回廊一角,看著這大殿之上的溫馨一幕,只覺得胃疼。 都怪沉新,說什么孤身一人你儂我儂的,搞得我現(xiàn)在看到他們?nèi)绱藴剀熬臀柑鄣脽o法直視。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為什么他們在那里親親我我好不開心,我卻要站在這寒風(fēng)瑟瑟的回廊里看他們親親我我?。?/br> 雖然這是洛玄的記憶里,我感受不到這冰天雪地的冷冽,可為什么我就是要看這些情景! ……真是,我也好想有個人這樣對我。 天冷了,他給我加衣,下雪了,他給我撐傘……不不不,我身為神女,本不需要像那些脆弱的凡人一樣不能冷著凍著,而且我也沒有這樣一個人。 于是我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回廊中,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找了個最遠(yuǎn)離他們的地方,抱膝蹲下,希望這一段記憶能夠早點(diǎn)跳過。 ……幸好洛玄的記憶沒有大婚之夜的,不然,我就真的要一頭撞墻了。 說也奇怪,都到這地步了,洛玄的心上人是周言無疑了,可為何我們在深淵里遇見他時,他卻滿口都是若言二字? 真是怪了。 又是一日大雪。 回廊上早已沒了春日時的藤綠色,只余下鋪滿上方的枯枝,頗有些了無生氣。 洛玄一身輕裝,只是往日那些外袍上的流水暗紋變成了張牙舞爪的麒麟和祥云,他的長發(fā)仍然高高束起,并未加冠。 他對站在他身旁的周言說道:“陛下派我前去幽州平定叛軍,此一戰(zhàn)不比從前,陛下說對方有一個厲害人物,能夠驅(qū)使死人尸骨,殺也殺不盡。我可能會回來得晚一點(diǎn)?!?/br> 周言微微蹙眉:“阿爹為什么獨(dú)獨(dú)派了你去?江北和趙平的軍隊呢?” “我克陰兵,死人尸骨雖然不是陰兵,但總有相似之處,或許能克也未可知?!?/br> “……洛玄,我——” 洛玄看向欲言又止的周言,輕聲問道:“怎么了?” 周言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盯著洛玄,最終滿腹心事地?fù)u了搖頭,揚(yáng)起一個笑容:“沒什么。你早日回來,一切小心?!?/br> “嗯?!?/br> ☆、第43章 長冥·言(雨) 許是自覺已經(jīng)長生不老,不日就可成仙,又或許是在皇位上坐的日子久了,近兩年來公子庭的作風(fēng)是愈發(fā)殘暴。民間又恰逢大旱,收成不佳,今夏甚至洪水決堤,使不少人成了流離失所的災(zāi)民。 天災(zāi)*之下,大洛百姓過得那是一個水深火熱,氣嘆得那是一個怨聲載道。 而在公子庭懶洋洋地讓洛玄隨意處置了一名直言不諱的御史之后,朝堂上就無人敢與他對著干了,公子庭說東,除了洛玄之外,就沒人敢說西。 皇帝糊涂,大臣不作為,洛玄是直接關(guān)起門來和周言甜甜蜜蜜地過小日子。在這樣的狀況之下,大洛的國運(yùn)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估計沒幾年就得斷了。 而直到一道天雷降下,把明殿一把火燒成了灰燼,嚇得數(shù)十名大臣跪在明宮外聯(lián)名上奏時,公子庭這才醒悟過來,發(fā)覺之前行事有差,忙不迭地想要補(bǔ)救了。 然而,已是來不及了。 不等他痛定思痛,重拾往日清明為政之道,江北一帶就出了大事。 原本只是一些被徭役和旱災(zāi)所折磨的鄉(xiāng)野人,見今秋又是顆粒無收,稅賦卻比往常要重了三成,徭役也是繁重辛苦,眼看著一家?guī)卓谌司鸵火I死累死了,走投無路之下,這些人被一張姓人氏集結(jié)到了一起,揭竿而反。 本來只是些鄉(xiāng)野村夫,就算造反也沒多少聲勢,因此公子庭根本沒放在眼里,直接就讓當(dāng)?shù)氐墓賳T處理了。 這件事鎮(zhèn)壓得也很快,在當(dāng)?shù)刈?zhèn)的江北大軍只是派出了一小股力量,就完全鎮(zhèn)壓住了那些集結(jié)在一起的鄉(xiāng)野村夫,再無波浪。 本來么,這事完全是可以就這么揭過去的,那些農(nóng)人也不是真想造反,只是被逼得沒法子了,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搏一搏。如若公子庭在此時下令開倉賑糧,安撫江北一帶流離失所的百姓,事情也不會鬧到后來那么大。 但事情就是那樣發(fā)生了。 公子庭對江北這事并未上心,因此鎮(zhèn)壓一事也是全部讓了地方官員辦理,所以他也不知道,在鎮(zhèn)壓了那一股勢力之后,江北大軍并未收手,而是血洗了附近方圓百里的所有百姓,沒收糧食,一把火全部燒光了那些田地。 這下子可算是捅了馬蜂窩,見江北軍如此作為,江北一帶的百姓人人自危,怨聲載道不斷,甚至有不少人站了起來,高喊著誅洛伐庭。 江北一時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這個時候,公子庭還被蒙在鼓里,也是在這個時候,又一件出乎意料的事發(fā)生了。 當(dāng)年被滅的北國大燕奇跡般地出現(xiàn)了一位皇室后人和一批前朝軍隊,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了整個江淮一帶。 一批前朝軍隊自然是不會如此有如神助的,幫助他們的另有其人。 江北軍,還有留江水軍,以及江北千千萬萬的貧苦百姓。 事情傳到公子庭那里時,北地已失,民怨已成,事情鬧得一發(fā)不可收拾。公子庭氣得摔碎了案幾上的所有東西,而后上朝,開始點(diǎn)將出征。 只是沒想到對方竟有高人相助,那些被江北軍殺死的老百姓其實并未湮滅于那一場大火之中,而是被人做成了一批死尸軍隊,雖然不及洛玄的戰(zhàn)鬼厲害,卻也是□□不穿、箭射不透。憑著這一支特殊的軍隊,大燕的反洛之路可謂是順暢無比,一路打到了留江上游,若是再給他們過了留江,那洛廷就別想存在了。 公子庭雖然這幾年昏了點(diǎn),但腦子還在,也知道此時正是萬萬要緊的時刻,容不得一點(diǎn)疏漏。 意料之中,洛玄掛帥出征。 在洛玄接下來的記憶里,那就是一場血腥無比的廝殺。 戰(zhàn)鬼到底不是凡物,不是那些被法術(shù)所驅(qū)的死尸可比的,在戰(zhàn)鬼面前,那一批死尸軍隊潰散得比想象中還要快。 但是這還沒有完,死人被消滅了,就該接著消滅活人了。 所以直到兩個月后,洛玄才完全消滅了這一股大燕勢力,也成功班師回京,回到了天策府。 公子庭大喜,源源不斷的賞賜進(jìn)了天策府,給洛玄的封地更是一處又一處。一時,洛玄身份貴極朝堂,風(fēng)頭無兩。 但是這也不妨礙洛玄,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這份心,封地他不在乎,公子庭賜給他的東西他倒是很小心翼翼地保管起來了,惹得周言直笑他。 “我這是為你和我們的孩子做打算呢,”第一次被周言嘲笑時,洛玄還有點(diǎn)委屈,“要是孩子出生了,沒有好吃的給他吃,那多不好啊,會餓肚子的,我才不會讓我孩子餓肚子呢……” 周言便笑倒在洛玄懷里,接著洛玄就會俯下身親吻她的額頭和嘴唇,面上還帶著一點(diǎn)無措的委屈,不過都會融化在周言如銀鈴般動聽的笑聲里。 每當(dāng)這時,我總會把頭轉(zhuǎn)向一邊,為的不是什么女兒家的名節(jié),而是我一看他倆親昵,我就胃疼,越胃疼,就越想揍沉新一頓,然而沉新目前并不在我身旁,我空有滿腔憤恨與一時手癢,無法解恨,更是郁悶至極。 既然如此,還不如不看,想點(diǎn)別的事來的好。 比如說……在洛玄出征的那段記憶里,那一閃而過的大洛龍脈。 大洛的龍脈和我想象得沒有多少差別,龍頭雖在,龍身卻已是幾處斑駁漏洞,鱗片微微有些發(fā)黑,這正是明君昏庸、大國將息之兆。 只是不知道被誰把那龍尾給一刀斬斷了,這一刀斬得妙,龍尾已去,空有龍身龍頭吸靈,卻無法聚氣,國運(yùn)大散是早晚的事。只是還留了整條身子,因此大洛也還能再多挺一些日子,甚至于還會再有一個小小的盛世。但是緊隨著而來的,也是最后一絲國運(yùn)散去之后的急速衰敗。 縱使我不知曉這洛朝今后的走向,但我也知道,它長不了了。 自有了身孕之后,周言的身體便日漸憔悴起來,本來只是以為是有孕之故,夫妻二人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等洛玄出征兩個月后歸來,再見時發(fā)現(xiàn)周言氣色較之前幾個月差了不少,嚇了一跳,又聽周言道太醫(yī)來看過,因著身孕之故,不好開太猛的方子,溫和的藥一碗碗進(jìn)了肚里,卻也沒見什么成效。 洛玄尚未動作,公子庭就聽聞了此事,或許是出于對周言的疼愛,又或許是為了嘉獎洛玄,他大手一揮,半個太醫(yī)院就被搬進(jìn)了天策府,天天輪番上陣,給周言問診,更別提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宮女侍從和早已進(jìn)府的十來個穩(wěn)婆了。 這一下子是問診的問診,熬藥的熬藥,打水的打水,搖扇的搖扇,做廚的做廚,整個天策府頓時陷入了忙亂之中。 也是有了先前的對燕一戰(zhàn),那些戰(zhàn)鬼惡獸吞食了不少魂魄,少說也需要好幾個月來消化,加之洛玄的壓制束縛,惡獸的威脅一時可以無視,也因此天策府中是難得地?zé)狒[起來。甚至隨著日漸增多的喧囂,竟偶也有人來登門拜訪了,當(dāng)然,這些都被洛玄一一以不見相回應(yīng)了。 只是半個太醫(yī)院是搬來了,每日的問診也是輪番上陣,周言的身體卻并未有什么好轉(zhuǎn)。 見周言身子每況愈下,到后面竟是咳出了血,洛玄急了,拿了那些太醫(yī)就想把他們?nèi)舆M(jìn)定魂居里。 定魂居是那些戰(zhàn)鬼惡獸所住之地,一旦進(jìn)去就再也出不來了,太醫(yī)們自然嚇得半死,不斷磕頭求饒,道是殺了他們對公主的病況好轉(zhuǎn)也無用,還不如先去求了公子庭,再加派人手,幾十個人在一起細(xì)細(xì)商量,總會想出一個辦法來。 洛玄便上朝見了公子庭,公子庭聽聞周言近況,也是憂愁,又把剩下的半個太醫(yī)院搬進(jìn)了天策府。 只是仍舊沒用,周言該吐的血還是一分不少。 正當(dāng)所有人都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時,這日里門子忽然來報洛玄,言道是外面來了一對兄妹,說是能治好公主的病。 洛玄也是病急亂投醫(yī),當(dāng)下就遣人請了那一對兄妹過來,反正不管來者是人是鬼,都不是他的對手,沒什么好怕的。 下仆帶來了人,也讓我看清了這一對突然出現(xiàn)的云游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