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裴子戚頓住了。對于相信的人，無論說什么都會相信；不相信的人，哪怕說得真話也成了謊言。所以，他還是撒謊吧：“卑職傾慕云公子良久，故而……”他又嘆氣道：“只可惜佳人已去，一片傾心付諸東流?！?/br>
    仉南神情一僵，唇角抿了抿。大概他也沒想到，裴子戚能無恥到這般地步，把跟蹤偷窺說得如此光明正大。他道：“原來如此，裴大人真是用心良苦。”

    裴子戚轉(zhuǎn)身道：“哪里哪里，世間沒有免費的午餐。不勤奮努力，怎么會有佳人傾心？”他又道：“時候不早了，卑職先行告辭?！?/br>
    仉南：“裴大人，要不要留下來一起用膳？”

    裴子戚擺手道：“今日打擾殿下已屬不該，豈有再擾殿下之理？卑職這就告退，殿下切莫再言?！闭f罷他火速拔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待回到屋內(nèi)，他才猛松一口氣，背后已冒出一層細汗。他沉聲說：“系統(tǒng)我想了想，此次離京舉動太過草率，許多事情尚未考慮周全。我得馬上回京主持大局，避免計劃出問題。”

    系統(tǒng)：“戚戚，你能有這份心我深感欣慰。只是車夫已經(jīng)離開了，你打算怎么回去？”

    裴子戚怒道：“難道沒有車夫，我就回不去了？”

    系統(tǒng)：“當然可以回去！我就想問問，你怎么回去？如果是走呢，這窮山僻壤的荒野，以你的野外生存能力，沒個十天半月是到不了有人煙的地方。要是飛呢，我擔心你會看做妖怪……”

    裴子戚：“難道沒有高級一點的辦法？比如瞬間移動、傳送門之類的？”

    “有呀?！毕到y(tǒng)理所當然說：“只是本系統(tǒng)暫不支持這些功能?！?/br>
    裴子戚：“……”

    系統(tǒng)：“戚戚不傷心，我給你出一個主意。如果你現(xiàn)在去找三皇子，讓他帶你回京，說不定他有辦法……”

    裴子戚默了，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頃刻，他嘆氣說：“給我兌幾只大閘蟹，我有一點餓了。”

    系統(tǒng)遲疑問：“這方圓百里沒有河蟹，你確定要兌大閘蟹？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不幫你擦屁股?！?/br>
    裴子戚一愣：“那換一點別的，附近有的食物?！?/br>
    “沒有。”系統(tǒng)連忙又補充說：“真的沒有，就算你把我格式化也沒有。系統(tǒng)只提供珍貴物品，現(xiàn)有物品一概不提供，鼓勵宿主用雙手獲取?！?/br>
    裴子戚怔了怔，起身看向窗外。彼時，日頭向西斜掛。周邊的日暈失去了灼亮，泛起淡淡的橙光，湛藍天際上飄著朵朵白云。一陣徐風刮過，白云遙相浮動，親昵地聚在了一起，顯然已過了最炎熱時分。

    裴子戚：“這附近有什么吃的？”

    系統(tǒng)沉默幾秒：“三百米左右有小湖泊，里面有很多魚。二千米左右有樹林，里面有飛禽走獸。五千米左右有果林……”

    裴子戚掄起袖子：“系統(tǒng)，抓魚需要什么工具？兩只手行嗎？”

    系統(tǒng)：“……”

    群山環(huán)繞，中央靜躺一灣湖水，如同眾星捧月一般。眾山蒼翠，重重疊疊，山尖彌漫著淡淡云霧，如仙似夢。落在湖泊中，猛地成了一副畫卷。湖水晶瑩透澈，魚兒歡快擺動著尾巴，恣意地穿梭游動。

    湖水靜靜流淌，一名男子立于湖側(cè)。他身著純白褻衣，袖管卷到手肘處。湖水漫過了大腿，褻褲卷至膝蓋處。他微微曲著身子，雙手抬起作抱腹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呼吸輕而緩，靜悄悄的，好似一個佇立的木樁人。突地，一條魚兒擺動著尾巴，歡快游到他身側(cè)。男子眸子一沉，曲下身子，雙手猛地想魚兒撲去?！弁ā宦暎ǜ邼q亂射，臉龐、秀發(fā)、褻衣……紛紛落彩。

    周邊的魚兒仿佛收了驚嚇，向四周胡亂奔走。一時間，男子身側(cè)靜悄悄的，連魚影都瞧不見了。男子直起身子，肩頭的秀發(fā)猝地散落，臉頰落著雜亂碎發(fā)，看上起有幾分狼狽不堪。

    裴子戚：“這都快一個小時了，我連魚尾巴都沒有摸到?！?/br>
    系統(tǒng)吃著爆米花，口齒不伶說：“失敗乃成功他媽。多試幾次總會抓到的，不要放棄加油！我看好你噢！”

    裴子戚：“半個小時前，你也是這么說的。一個字沒有變?！?/br>
    系統(tǒng)嘆氣說：“魚叉不會用、漁網(wǎng)撒不開，只能徒手抓魚了。要不換一個地方？”又馬上說：“不行不行，你連魚都抓不到，飛禽走獸更沒轍了。再遠的地方，去了估計你就回不來了?！?/br>
    裴子戚默了，又換一個地方繼續(xù)?！弁ㄠ弁ā乃暞B疊響起，嚇得魚兒們紛紛往湖中央跑。不遠處，一雙溫柔目光凝向湖中。他唇角浮著淺笑，靜靜望著湖中身影。他站了良久，手上提著山雞與野兔，均是一箭封喉。

    水花越漸越多，褻衣褻褲逐一被打濕，無形間把身形勾勒出來。裴子戚身形很秀美，四肢修長筆直，全身覆著薄薄的肌rou，線條柔美又泛著力勁。纖細的腰肢微微彎曲，臀部渾圓滾翹。他徐徐轉(zhuǎn)過身，兩點殷紅透著褻衣若隱若現(xiàn)，褻褲又緊貼著下身……

    仉南眸子一暗，輕放手中獵物，徐步向他走去。

    系統(tǒng)連忙說：“戚戚，我有兩件事要告訴你。第一件事你全身濕透了，衣服很透明；第二件事，三皇子在不遠處看著你?！?/br>
    裴子戚停了動作：“他什么時候來的？”

    系統(tǒng)沉默幾秒：“……來了很久了。”

    裴子戚怒道：“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系統(tǒng)：“我見你抓魚抓得那么歡，不忍心打擾你?！彼值溃骸叭首蝇F(xiàn)在向你走來了，你準備是護上面還是下面？”

    裴子戚一頓：“直男不會這么做?！?/br>
    系統(tǒng)：“那好，你就勇敢地把rou體展現(xiàn)在他面前?！?/br>
    裴子戚默了，側(cè)身動動：“現(xiàn)在他能看到多少？”

    系統(tǒng)：“能看見你的屁股，又白又圓，還有盈盈一握的腰身……”

    裴子戚連忙說：“夠了。能不能來一個龍卷風直接把他卷走？或者來一個大風讓我風干？”

    系統(tǒng)沉默了，許久才說：“理論上是可以的，但實際cao作不行了。他已經(jīng)在你身后了，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盯著你的屁股?！?/br>
    裴子戚嘆氣說：“系統(tǒng)，你老實告訴我。你這么久才回答我，是不是故意給他時間走過來？”

    系統(tǒng)想了想，決定不老實說：“沒有，對天發(fā)誓絕沒有。我只是在考慮你建議的可能性而已?！?/br>
    忽地，身后傳來盈耳的嗓音：“你全身濕透了，上來換一身衣裳吧。”頓了頓，又溫聲道：“雖是夏季，可稍不注意也會感染風寒。”

    裴子戚輕‘嗯’一下，卻一動也不動。彼時，身后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已蒙住雙眼?！?/br>
    裴子戚側(cè)頭回看，仉南早已離去，立身于叢林邊處。他背對著裴子戚，黑布纏住雙眼，落在墨發(fā)上。裴子戚連忙起身，一路狂跑抓起外袍，入了另一側(cè)叢林。他三下五除二換上干燥衣袍，又向系統(tǒng)要了鏡子照照，才放下心出去。

    待他走出來，仉南早已離開叢林，反倒湖中多了一道高大身影。他手持魚叉，目光銳利如劍。片刻的沉寂，忽地蓄勢爆發(fā)，持起魚叉撲向湖中。魚叉離開湖面，一條大魚穿透了腹部，魚尾奮命地擺動。

    仉南扣住魚鰓，將大魚取出魚叉，又隨手玩岸邊一丟。就在某人換衣裳檔口，岸邊已多了幾條大魚躺立。而在不遠處，擺放著整齊的外袍與寬腰帶，還有被嫌棄的漁網(wǎng)。

    系統(tǒng)‘嘖嘖’道：“以后你還好意思說你是男人嘛？”

    裴子戚：“我是文臣，他是武將，這個不是衡量男不男人的標準?！?/br>
    裴子戚向大魚走去，抽出小刀把魚鱗逐一剔除。一時間，兩人似乎形成一種默契，一個捕魚一個剔魚。夕陽斜落，懶懶掛在半山腰上，清澈的湖水泛起淡淡橙光。裴子戚停了動作，向湖中身影看去。

    湖水剛漫過仉南膝蓋，他的動作猛而快，激起的水花只是星星點點。然而這一會，衣袍也被湖水浸濕七八分，身形一覽無遺。裴子戚一度覺得他很廋，如今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個潛在猛男。

    仉南身上全是肌rou，大大小小、緊密排列，沒有丁點兒的贅rou。他的肌rou很平緩，不是大塊的鼓立，而是緊緊貼著身軀。每一次用力，肌rou只是微微鼓起，卻如同火山爆發(fā)一般噴出強大力量。他不是一般猛男的健壯，而是一種特別的力勁美。

    裴子戚看呆了，不知不自覺放下了小刀。忽地，他轉(zhuǎn)過身，正好面向裴子戚。裴子戚瞠目驚醒，下意識側(cè)過頭去。仉南的下身很大，很巨大，足有他的兩倍有余。

    系統(tǒng)陰森森說：“你居然在偷看三皇子，被我發(fā)現(xiàn)了吧！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兒，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br>
    裴子戚：“沒有?！?/br>
    系統(tǒng)：“狡辯，我這里有記錄，十三分鐘十四秒?！?/br>
    第十七章

    裴子戚沉默幾秒，堅持說：“沒有，我不是那樣的人兒。為了證明清白，我愿意打上馬賽克?！?/br>
    系統(tǒng)：“呵呵，人兒?！?/br>
    于是，裴子戚眼前變成了一片馬賽克。他說：“為什么馬賽克是花襪子？”

    系統(tǒng)：“不喜歡花襪子？那花內(nèi)褲好了。”

    馬賽克圖案立馬變成一個個又白又圓的屁股，穿著性感的小花內(nèi)褲。裴子戚頓了頓：“怎么看著有點眼熟？”

    系統(tǒng)默了，遲疑問：“你看得見你的背后？”

    裴子戚：“……”

    地平面上，一枚斜陽羞澀落幕，群山掩蓋了暉光。湛藍天際彌漫著和煦晨光，大塊大塊的云朵染成了嫣紅。仉南向湖邊看去，神色一頓，不由粲然一笑。幾條大魚已去掉魚頭，周身的魚鱗也清理干凈，這會正在清理魚腹……

    晨光斜落面龐，秀麗的面容似渡上圣光，寧靜而圣潔。臉頰旁垂落著許些碎發(fā)，線條勾勒得恬靜柔美。他低垂眉目，睫毛上泛著橙光，仿佛把漆黑的眸子也染上了顏色。仉南情不自禁走去，對方似乎注意到他，神情一怔，眉宇間帶著疑惑。

    裴子戚看著一面巨大的馬賽克墻向他走來。他嘆氣說：“我只想屏蔽一個人，不是把他周圍都屏蔽了。”

    系統(tǒng)胡扯道：“今天總部只開放了正方形馬賽克?！?/br>
    裴子戚沉默了，似乎相信了措辭。他側(cè)身正對馬賽克說：“傍晚時分，天氣有些泛涼。殿下賢身貴體，濕衣袍于身怕是會感染風寒，還是及時換下好。”

    仉南止了腳步，全身崩得僵硬。彼時他全身濕透，褻褲緊貼身軀。而裴子戚盤坐正對他，視線剛好與褲襠齊平。兩人的距離只有二十多公分，乃至他能感覺到一股炙熱的氣息噴向下身。他低頭看向裴子戚，只有從容與淡定……

    裴子戚疑惑道：“殿下？”

    仉南‘嗯’一下，側(cè)身避過視線，拿起一側(cè)的衣袍走進叢林。

    裴子戚不緊不慢地串魚rou，系統(tǒng)突然說：“戚戚，我發(fā)現(xiàn)三皇子的腿長與你坐高相當?！?/br>
    裴子戚一頓，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勁……此時，仉南從叢林中走出來，他手中提著山雞與野兔，“天色不早，若大人不嫌棄，望大人與我結(jié)伴而行?！?/br>
    裴子戚連忙道：“能與殿下同行，是卑職三生有幸。”說著，他提起魚rou便走去。

    一路上，兩人沉默無語。裴子戚是不打算與仉南交集，而仉南似乎還在尷尬剛才的事情。待到竹屋前，裴子戚拱手道：“今日多謝殿下鼎力相助。若不是殿下幫忙，恐怕卑職得空手而歸。今日之恩，來日卑職必重謝……”

    仉南笑了笑，“不必來日，就今日吧。”

    裴子戚：“……”

    系統(tǒng)：“……”

    裴子戚又連忙說：“不知殿下需卑職所做何事？”

    “陪我用膳?！?/br>
    裴子戚一愣，馬上推脫道：“能與殿下用膳，卑職榮幸之至，怎能用‘重謝’兩字形容……”

    仉南打斷他，接過他手中魚rou：“既然如此，那就這么說定了。裴大人先回屋休息片刻，待我做好飯菜再請大人過來用膳?！闭f罷他火速離去，給裴子戚留下一個欣長背影。

    裴子戚怔在原地，神情如石化一般。系統(tǒng)說：“想不到古代約會方式這么清新脫俗，含蓄中還帶一點小幽默……”

    裴子戚搖搖頭，向竹屋走去。他嗤笑說：“少胡思亂想。”

    仉南接近他，目的來回不過二個。一則是為了試探他到底是不是云清；二則因為他是裴子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裴子戚。

    系統(tǒng)嘖嘖兩聲，不屑極了。

    裴子戚笑了笑：“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特別是皇家人，否則臨死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br>
    系統(tǒng)有些急：“你就對自己這么沒自信？”

    裴子戚噗嗤笑了：“你當我是萬人迷，人見人愛??？仉南對云清癡心一片，全晉國上下均知情?！?/br>
    當年云清下葬后，仉南一度在墳前自刎殉情。洛帝雖救下他的性命，可他也成了活死人。終日躺在床上，不言不語、一動不動。一直到秦國公去世，他請命遠赴北漠復仇……一個為了云清連性命都不要的男人，他永遠不會變心，永生永世愛著云清。

    系統(tǒng)沉默一會，才說：“今晚宴會你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