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沒有再次向?qū)幀幊鍪帧?/br>
    小白定定看了君傾少頃，才冷聲對(duì)還坐在地上的寧瑤道：“還不趕緊地站起來離開？還坐在這兒等著小命沒了？”

    寧瑤驚跳起身，一瞬也不敢在這棠園里停留，飛快地沖出了院門。

    待得寧瑤跑出了棠園，小白立刻又變成了尋日里的那個(gè)他，只見他十分不悅地瞪著君傾，甚至還伸出手指著君傾，憤憤道：“小家伙，不聽話是吧，看我待會(huì)兒來不來打你！哼！”

    小白說完，扭頭就走，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待他走出三五步后，見他又扭過頭來，盯著朱砂，竟是笑瞇瞇道：“喂，小豬，你一夜不睡就為了等這瞎子回來，這會(huì)兒是不是非常想抱他一個(gè)？”

    朱砂本是擔(dān)心著君傾，這下卻被小白說得雙耳緋紅熱燙。

    棠園外，寧瑤并未跑開，而是站在院門邊惴惴地等著小白，生怕君傾突然出來把她脖子給擰了。

    她的左手緊捏著她右手銀鐲上墜著的小銀鈴鐺。

    她有話要和妖人說。

    關(guān)于院子里那個(gè)姑娘的。

    ☆、067、我沒有足夠的時(shí)日陪著你

    “爹爹，爹爹……”阿離小家伙緊緊抓著君傾的依舊，極為緊張不安地昂頭看著他，看他嘴角的血水，著急道，“小白是不是打得爹爹好疼好疼？”

    “不疼?！本齼A不止神色淡漠，便是語氣都極為淡漠，只見他回了小家伙的話后抬起手用手背擦掉了嘴角的血水。

    然小家伙還是緊抓著他的衣袖不放，“可是，可是爹爹的嘴角都流血了，爹爹一定好疼好疼，一定是小白把爹爹打疼了！阿離……阿離要怎么做才能讓爹爹不疼？”

    “無妨?！本齼A語氣依舊淡漠，卻不再說自己的事，而是問小家伙道，“何時(shí)起的身，可洗漱了？”

    小家伙被君傾這般突然一問，問得他先是一愣，而后連忙松開了君傾的衣袖，乖巧地在君傾面前站直身，誠實(shí)道：“阿離剛剛起的，阿離還沒有洗漱，阿離正要到后邊打水洗漱的，爹爹的屋子里沒有打好的水……”

    “嗯?！本齼A微微點(diǎn)頭，當(dāng)小家伙以為他的爹爹不再理會(huì)他而走往屋子方向時(shí)，只聽君傾又道，“我與你一齊到后邊打水?！?/br>
    小家伙又一次愣住，很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君傾。

    朱砂則是即刻躬身將小家伙方才掉落在地的銅盆撿起來，塞到他懷里，然后將愣愣的他朝君傾的方向稍微推了推。

    然君傾說完話后便轉(zhuǎn)身先朝院子后邊的方向走去了，根本就沒有要等一等小家伙的意思。

    小家伙被朱砂這般輕輕一推后回過了神，連忙急急地朝君傾跑去。

    朱砂本是想跟上，然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丞相大人難得待小家伙這般溫柔，就讓這父子倆獨(dú)處一會(huì)兒吧，她縱是有話想問，也不急在這一時(shí)。

    小家伙一邊走，一邊緊張地不停地問君傾問題。

    “小白真的沒有打疼爹爹嗎？”

    “爹爹真的不疼了嗎？”

    “真的真的不疼嗎？”

    君傾回答他的，總只是一個(gè)“嗯”字，冷冷淡淡，卻沒有不耐煩。

    看著那一大一小的兩抹身影，朱砂的心又如被針扎般疼。

    她想，她不是阿離的真正娘親，若是，她此時(shí)應(yīng)該是可以跟上去的吧。

    只可惜，她不是，也不可能是。

    朱砂看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屋樓旁拐了個(gè)彎，她再瞧他們不見，才垂眸抬手輕撫自己心口，轉(zhuǎn)身朝屋子走去。

    “汪汪！”在她轉(zhuǎn)身之時(shí)，昨夜因著有小白在棠園里而不知避讓到哪兒去的阿褐這時(shí)跑到了她身旁，對(duì)她叫了兩聲，一邊搖著尾巴，好像知道她心覺寂寞而特意跑來陪伴她似的。

    也是，小家伙有君華陪著，有許多小鳥小獸陪著，不會(huì)寂寞。

    丞相大人與小白也相互陪伴著，終不是自己一人。

    她曾也有素心和阿寶陪伴著，只是，他們都不在了。

    “汪汪！”阿褐見朱砂未理會(huì)它，它便蹲坐到她面前來，又對(duì)她叫了兩聲，如同那總是會(huì)在她身邊打轉(zhuǎn)時(shí)不時(shí)沖她喚上兩聲的阿寶。

    朱砂看著眼睛圓溜溜正一下一下甩著尾巴的阿褐，伸出了手，在它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輕聲道：“可是阿離讓你來和我玩兒的？”

    誰知阿褐竟是晃了晃腦袋，好像在搖頭說不是似的。

    朱砂一怔，又問道：“那是丞相大人讓你來……陪著我的？”

    “汪！”阿褐這聲叫得響亮，同時(shí)將尾巴搖得厲害，很顯然是在肯定朱砂說的話。

    朱砂不由抬眸看一眼君傾方才離開的方向，心如針扎般疼，同時(shí)也覺柔軟。

    下一刻，她將裙擺稍稍提起，在阿褐面前蹲下了身，揉揉它的腦袋后再勾起手指撓撓它的下巴，又與它說話道：“我也曾養(yǎng)過一只狗，很聽話，和你一樣聽話，后來，不在了，和唯一陪伴我的人一齊不在了，也不知他們?cè)谙逻吺欠襁^得好?！?/br>
    明明只是一條狗，可說起的時(shí)候，朱砂卻覺有些傷悲。

    “汪嗚……”阿褐似是覺到了朱砂的傷悲，只見它伸出舌頭，本想在朱砂手背上舔舔，奈何發(fā)現(xiàn)朱砂手上纏滿了棉布條，便用腦袋朝她掌心里蹭蹭。

    朱砂不由微微一笑，又一次揉了揉阿褐的腦袋，道：“多謝你的撫慰了，我沒事?！?/br>
    “汪汪！”

    “我昨夜在等丞相大人的時(shí)候想了許多事情，我想到了素心，我是否該替素心去看一次沈葭？不管她過得好或是不好，都是她的報(bào)應(yīng)。”

    “我終不是素心，做不到只看著她富貴榮華而什么都不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殺她，就算素心怨我恨我，我也要讓沈葭失去她所有的榮華，這是她所當(dāng)有的報(bào)應(yīng)?！?/br>
    “你說呢，阿褐？”

    “汪嗚……？”

    “一時(shí)忘了你聽不懂了，不當(dāng)與你說這些?！?/br>
    朱砂再次揉揉阿褐的腦袋，站起身，慢慢走回了屋。

    棠園與小棠園的格局幾乎一致，都有著一個(gè)小后院，小后院里有廚房還有水井，只不過小棠園較棠園而言小去許多而已。

    君傾此時(shí)就站在水井邊，搖著轆轤，將打了水的水桶從水井里搖上來。

    那本是由小家伙抱著的銅盆放在他的腳邊，小家伙就站在銅盆后邊，緊挨著君傾站著，一雙烏靈靈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君傾手上的動(dòng)作看。

    只見小家伙看看君傾的手，再低頭抬起自己的雙手來看看，然后扁扁嘴，想著自己什么時(shí)候才能像爹爹一樣將這轆轤搖得這么順暢呢？

    水打上來了，君傾用手將小家伙往后推開了些才將水倒進(jìn)銅盆里，以免水濺出濕了小家伙的鞋。

    只是將水倒進(jìn)了銅盆里后，君傾才想起這是涼水，便對(duì)小家伙道：“燒些熱水再洗漱吧。”

    “不用不用的爹爹！”小家伙連忙搖頭，“爹爹，阿離可以洗涼水的，阿離平時(shí)都是洗涼水的！”

    君傾默了默，才淡漠道：“那你便洗吧，洗好了再到廚房里來漱牙?！?/br>
    君傾說完話后轉(zhuǎn)身就要先往廚房走，小家伙卻在這時(shí)抓住了他的衣袖，有些著急地喚他道：“爹爹爹爹，阿離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幫爹爹擦擦臉？爹爹嘴角的血沒有擦干凈，阿離可以幫爹爹擦掉嗎？阿離可以幫爹爹擦擦臉嗎？”

    君傾又是沉默。

    小家伙緊緊抓著君傾的衣袖不舍得放，緊張地等著他回答。

    “嗯?！边@是君傾沉默之后給小家伙的答案。

    小家伙高興得險(xiǎn)些跳起來，但是在君傾面前他不敢太鬧，只難掩激動(dòng)地又問君傾道：“那，那阿離可以用阿離的棉巾幫爹爹擦臉嗎？嗯……阿離還是到爹爹的屋子把爹爹的棉巾拿過來！爹爹等等阿離哦！”

    小家伙說完，還未及跑開，便聽到君傾道：“不用了?！?/br>
    小家伙愣住，還以為君傾說不用他幫擦臉了，驚得他剛從自己肩頭扯下抓在手里的小棉巾差點(diǎn)掉到地上。

    卻聽得君傾接著道：“用你的就行。”

    小家伙睜大了眼，本是怔愣的眼里瞬間滿是晶晶亮，邊蹲下身將手上的棉巾浸到水里邊急急道：“那，那爹爹也等等阿離哦！阿離先把棉巾濕了水！”

    可小家伙將棉巾濕了水后昂頭來看君傾，發(fā)現(xiàn)君傾太高太高，他根本就擦不到他爹爹臉……

    他可以到廚房里去搬凳子，可是，可是他搬了凳子來，爹爹還會(huì)不會(huì)在這兒等他？

    小家伙著急了，急得有些想哭。

    小家伙忘了，忘了就算他不站在高處也能幫君傾擦到臉的辦法。

    就在這時(shí)，小家伙見著比他高很多很多的爹爹在他面前蹲下了身來。

    君傾蹲下身后的高度，讓小家伙抬起手就能擦到他的臉。

    小家伙高興極了，連忙將浸過水的棉巾擰了擰，將棉巾在小手上攤開，而后學(xué)著朱砂給他擦臉的動(dòng)作給君傾擦臉。

    先是擦眼角，眼眶眼角，到鼻梁兩側(cè)，到耳背，再到嘴角，最后再整張臉抹過一遍，小家伙擦得小心翼翼又極為認(rèn)真。

    這是他第一次給他的爹爹擦臉，所以小家伙興奮又緊張得小手有些顫抖。

    小家伙擦得并不舒服，也因著小家伙手小力氣小，那棉巾上的水根本就擰不干，使得他邊替君傾擦臉，邊有水沿著棉巾的邊沿往下滴，濕了他的脖子，也濕了他胸前的衣裳。

    只是，小家伙未發(fā)現(xiàn)，君傾便也未提。

    直到小家伙收回了手，他依舊沉默著。

    “爹爹，阿離擦好了?！毙〖一锸栈厥?，將濕棉巾緊緊拽在手里，依舊緊張地看著君傾。

    “嗯?！本齼A冷淡應(yīng)了一聲，作勢(shì)就站起身。

    只聽小家伙又小心翼翼地著急道：“爹爹，阿離……阿離可以要爹爹也幫阿離擦擦臉嗎？可以……嗎？”

    君傾睫毛微微一動(dòng)。

    他還是站起了身，道：“自己擦?！?/br>
    小家伙垂下了眼瞼，滿心的失落，乖巧道：“是，爹爹，阿離知道了?！?/br>
    小家伙還覺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使得他用力吸溜了一下鼻子。

    聽到小家伙用力吸溜鼻子的聲音，君傾的心如被人突然擰了一下。

    小家伙還是蹲在地上，將手中的棉巾重新浸到了水里，少言的君傾忽然又道：“替我到廚房里將門邊架子上的皂角拿過來，拿過來了，我?guī)湍悴聊槨！?/br>
    小家伙猛地抬起頭來，驚詫地看著面色冷淡的君傾，而后驚喜地跳起來，歡喜道：“嗯嗯！阿離這就去拿，阿離這就去拿！”

    小家伙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往廚房跑去了。

    聽著小家伙的腳步聲，君傾將自己垂在身側(cè)的雙手?jǐn)n緊。

    他的手太臟，他不想讓自己才沾過血的手碰到阿離。

    可是……

    他身為父親，讓阿離失落的次數(shù)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