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真真是可笑。 只不過,沈便是沈,又為何是燕沈? 燕京的沈家? 是,卻又好像不全是。 朱砂笑罷,捧起茶盞,晃了晃,呷了一口,贊道:“二姨娘這兒,茶好喝,故事也有意思?!?/br> “朱砂姑娘喜歡便好?!绷滞衲镄Φ脺赝瘢龆诸H為關(guān)心道,“也不知大小姐這會兒如何了,可好些了?” “二姨娘既然這般關(guān)心大小姐,何不到惜花苑去瞧瞧?” “這倒不了,我去了若是擾了大小姐,侯爺及夫人若是怪罪下來,我可擔(dān)不起?!倍棠镙p嘆一聲,“大小姐從小到大鮮少有病有痛,就算是回到府里來一時(shí)未適應(yīng),也不至于說倒便倒,我還記得大小姐唯一生過的一場大病便是出生后的一個(gè)月那會兒,那時(shí)侯爺陪同先帝在北疆打仗,一眼都還未見過大小姐,那時(shí)好幾個(gè)大夫都說大小姐沒得醫(yī)治了,好在的是最后大小姐撐過來了,小小的娃兒,真真是可憐,也真真是不容易?!?/br> “若我沒記錯的話,大小姐與朱砂姑娘的年歲,先后只差了半個(gè)月而已吧?” 朱砂眸中有寒芒一閃,看著林婉娘那雙溫婉柔情的眼眸,片刻才道:“二姨娘記得無錯?!?/br> 朱砂盯著林婉娘,知道她話里有話,待她繼續(xù)往下說。 “大小姐出生那會兒正值夜晚,星辰異常璀璨,當(dāng)時(shí)先帝后正好在府上與太夫人下棋,見星辰璀璨耀眼,隨即命宮中相師來為大小姐相命,而相師為大小姐相的命卦,想來朱砂姑娘也是知曉的?!?/br> “帝后之命,二十一年后,此女為后,燕國永昌。”朱砂不疾不徐道。 也因此堂堂安北侯的掌上明珠會拖到雙十年紀(jì)還未出閣。 便是因?yàn)檫@一原因,帝后的位置至今還空著,只待時(shí)日一到,封后。 更是因?yàn)檫@一原因,沈天視沈葭為掌上明珠,大夫人徐嬌嬌在府中的位置無人能撼。 然這其中—— “正是。”林婉娘淺笑,“大小姐與帝君大婚的日子就在下月了,大小姐萬莫有病有痛才好?!?/br> “大小姐出生一個(gè)月時(shí)生過一場大病,險(xiǎn)些熬不過來?”朱砂斂斂眸光,緩緩問道。 “嗯,若非大夫人日日守在一旁,險(xiǎn)些熬不過來?!绷滞衲镉质禽p嘆一口氣,“那個(gè)月里,也是難為大夫人了?!?/br> “大小姐的年紀(jì)與朱砂不過是半月之差而已?!敝焐坝值溃谱匝宰哉Z。 這句話本不需要回答,林婉娘卻還是接了她的話,“朱砂姑娘可覺有何不對之處?” “那二姨娘覺得這有何不對之處?”朱砂沒有回答林婉娘,反是反問她道。 林婉娘并未驚詫,只是笑了笑,答了一句不相干的話:“大小姐的鎖骨處,有一朵桃花胎記,很是漂亮,侯爺向來喜愛桃花,也難怪侯爺這般喜愛大小姐了?!?/br> “朱砂明白了?!敝焐澳眠^茶壺,為自己將茶盞滿上,道,“若是二姨娘的孩子長到而今的話,是該喚大小姐一聲jiejie還是meimei?” “是meimei?!碧峒澳莻€(gè)早夭的孩子,林婉娘笑得有些哀愁,語氣幽幽道,“若是那孩子在,也不能喚大小姐一聲meimei的,我這不過姨娘出身,所生的孩子怎能這般來喚大小姐。” “那孩子,是個(gè)男兒?!辈淮焐霸賳枺滞衲镆徊⑾雀嬖V了她,“若那孩子能長大,能喚我一聲姨娘,就算如三meimei的閨女芙兒那般的心智,我也滿足了?!?/br> “朱砂姑娘今日也見了芙兒那孩子了,倒是個(gè)好孩子,只可憐了年幼時(shí)落過一次水,大病一場后便成了如今這般,哎……”林婉娘似一說到孩子話便多了起來,“三meimei原先小產(chǎn)過兩回,后來好不容易得了一個(gè)芙兒,卻生來就多病,若非這般,落那一次水也不會讓芙兒變得這般,以致到了這般年紀(jì)還不見有人前來提親?!?/br> 林婉娘面上有無奈有憐惜,“偏偏我等姨娘還不能為自己孩子的親事做主,這婚事的安排,都要由大姐做主,侯爺又鮮少管這后院的事情,想來三meimei想必為芙兒的婚事是cao碎了心?!?/br> “素聞三姨娘與二姨娘不和,卻不知二姨娘還這般關(guān)心三姨娘?!敝焐拜p輕晃了晃手中的茶盞,淡淡道。 “我雖與三meimei不和,都與孩子無干系,不過是可憐芙兒罷了。”林婉娘不介意朱砂將話說得這般直白,還是笑得溫溫柔柔的。 朱砂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喝著茶,待杯盞中的茶水喝完,她便起身告辭,“叨擾了二姨娘多時(shí),時(shí)辰不早,朱砂不便再繼續(xù)打擾,先行離開了?!?/br> “也好,我送送朱砂姑娘。”林婉娘沒有挽留朱砂在多坐一會兒,反是也站起了身,拂了拂裙擺上的褶子,聲音依舊柔柔。 朱砂沒有拒絕林婉娘相送。 “久未有人這般陪我坐坐,頗為高興,一時(shí)間話有些多了,還望朱砂姑娘莫介意?!绷滞衲锱c朱砂走在小竹林間的小道上,道。 “不,二姨娘今夜與朱砂說的這些話,朱砂是要感謝二姨娘的,又何來介意之說?!敝焐芭c林婉娘一塊兒走,卻是各執(zhí)各的風(fēng)燈,各照各的路。 “是么?”林婉娘笑了笑,“朱砂姑娘不覺我嘮叨便行?!?/br> “二姨娘說的話,朱砂都已聽到了心里,都聽得明白?!?/br> “朱砂姑娘是個(gè)聰慧的姑娘?!绷滞衲飮@道,“卻不知道朱砂姑娘怪是不怪我讓素心meimei看到了夏日里的桃花?!?/br> “既然回到了這兒來,總有一天會見到的,或早或晚而已。”夜風(fēng)吹竹林颯颯作響,將朱砂的聲音掩蓋了些,使得她的聲音變得有些輕,有些飄忽,“她回來,也只是為了這么一件事情而已?!?/br> “見到夏日里的桃花,恐會有不測?!?/br> “就算沒有見到,這種不測也一直都在,我知,素心也知?!贝藭r(shí)在林婉娘面前,朱砂不再稱素心為母親。 “桃花本無毒,卻也能變得有毒。”林婉娘又笑了,笑得有些嘲諷,“這府里的花兒,可沒有哪朵是開得好的?!?/br> “難怪二姨娘的院子里不植花兒,只種青竹?!?/br> “曾經(jīng)我也喜歡養(yǎng)花兒,看花兒在陽光下開得妍艷,我便也覺得高興,只是某一天后,我看著再美的花兒都高興不起來,便命人將院子里的花全鏟了,種上了竹子。” “所以二姨娘在這安北侯府里是特別的?!?/br> “承蒙朱砂姑娘夸贊了,不過是個(gè)膝下無兒無女且又已人老珠黃的婦人而已。”這一說一答間,便已走到了院門處,林婉娘親自替朱砂開了門,客氣道,“便送朱砂姑娘到這兒了,朱砂姑娘平日里若是無事,都可來我這兒坐坐?!?/br> “多謝二姨娘今夜的香茶款待了?!敝焐翱蜌獾乐x,而后轉(zhuǎn)身跨出了門檻。 就在她跨過門檻時(shí),忽聽得林婉娘似嘆息般道:“但愿素心meimei無事,快些尋著才是?!?/br> “但愿?!敝焐按蟛诫x開了。 但愿。 “朱砂姑娘是個(gè)好姑娘?!绷滞衲镎驹陂T檻后,并未急著關(guān)門,而是又輕嘆了一聲,道。 她未關(guān)門,方嬤嬤卻是走過來替她將院門合了起來,而后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林婉娘,壓低聲音道:“小姐,大概惜花苑那邊已經(jīng)知曉朱砂姑娘到咱這兒來過了。” “可真是少盯著我一日她心里便不舒坦,方兒你說,我如今這般就好似孤家寡人一般的人,她究竟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呵,呵呵呵……” 惜花苑里。 沈葭正從夢中驚醒。 ------題外話------ 這個(gè)章節(jié)其實(shí)有挺多信息的,沒有直白的寫出來而已。 明天章節(jié)是小朱砂和小傾傾。 ☆、069、想見我們的小阿離? 明知這深宅大院里暗藏著摸不到見不著卻又能割斷人喉的利刃,卻還是要回來。 能讓人義無反顧的,這便是骨血親情? 朱砂走在去往侯府角門的小道上,初晨蒙蒙亮的天光照在她身上,給她整個(gè)人鍍上了一層薄薄淡淡的白光。 沒有誰能永遠(yuǎn)保護(hù)著誰,就算她到這安北侯府來便是為了護(hù)素心周全,可如今她還是讓素心出了意外。 倘素心有任何不測,她當(dāng)如何做? 若昨日她不曾離開過梨苑離開過侯府,素心而今定還好好地在她眼前在她身邊。 現(xiàn)下她能做的,便是將素心找到。 沈高帶著人將整個(gè)侯府前前后后尋了三遍,昨夜便是連連日趕路回來的沈天都未歇息甚至今日早朝都未去而一直在等著沈高的消息,奈何直到天再次亮了起來,仍舊未有素心的消息。 并非沈高不夠盡力,而是——素心被藏得太深而已。 昨夜,她本想趁著夜色將這侯府任何一處能尋的不能尋的地方都尋過一遍,尤為是惜花苑,奈何她在無人領(lǐng)路的情況下非但沒有到得惜花苑,反是險(xiǎn)些將自己繞迷在這大大小小交錯著的庭院里,好不容易繞了出來,天竟已明,不便再尋,若是讓人發(fā)現(xiàn),只會讓事情變得復(fù)雜。 而她,再也無耐心繼續(xù)等,不管素心是被藏在了這安北侯府里還是藏在了府外的某一處,一夜下來,她已足夠明白,若是依她自己,恐是極難尋得到素心,若是靠沈天,怕是尋到素心時(shí)已過了好幾日。 且她連在這安北侯府里都險(xiǎn)些繞迷自己,這偌大的燕京,毋庸置疑的,她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素心。 如此一來,便只剩下一個(gè)辦法了。 這唯一的辦法,也可謂是她舔著臉去……求人了。 這天還未完全敞亮的時(shí)辰對主子們來說尚早,在這只有下人們起來忙活了的大清早,看守角門的老大爺見著要出門去的朱砂也不奇怪,因?yàn)樗缫岩姂T了這個(gè)行事不同尋常姑娘家的朱砂姑娘,是以他一如以往一樣,只道了一句“姑娘又出門哪”,便給朱砂開了門。 其實(shí)這守門的老大爺心中極為不能理解,侯爺素來對府中的女眷管得頗嚴(yán),絕不讓她們隨意到外拋頭露面,卻又獨(dú)獨(dú)不管這朱砂姑娘,都是自己骨rou,怎的差別就這般大。 哎,這小姑娘這怪可憐的,不得侯爺喜愛便算了,還不受這府里的人待見。 老大爺看著已經(jīng)出了府的朱砂的背影,嘆了口氣,這才將門闔上。 朱砂走過昨日她動手的地方時(shí)稍稍看了那已經(jīng)不見了絲毫血跡的地面一眼,眸光沉了下來。 這已驚動了官府的命案,本該保留著這命案現(xiàn)場完整以好調(diào)查才是,莫說還在此見著尸體與官家兵衛(wèi),此處便是連血跡都已被處理得干干凈凈,就像是不再往下調(diào)查了似的。 朱砂忽然想到了昨日君傾與她說過的話。 就算有人知道,也會變得不知道。 他……并不是在玩笑? 朱砂別開視線,繼續(xù)往前走,轉(zhuǎn)向了連接著臨街的短巷,走到了已有行人在走動的臨街。 看著皆往城中方向去的行人,朱砂定在短巷口少頃,才邁開步子朝一名大戶人家婢子模樣的小姑娘走去,在那名小姑娘就要從她面前走過時(shí)她忽地就站到了對方面前去,擋住了對方的去路,生生嚇了那小姑娘一跳。 那小姑娘見著擋住自己去路的是一名看起來年長她沒多少的姑娘,這才松了一口氣,非但沒有惱火,反是熱心地問道:“jiejie可是有事?” “敢問meimei,可知丞相府當(dāng)如何走?”朱砂客氣問道。 “丞相府?”小姑娘才聽得丞相府三個(gè)字,面色即變,驚詫又惶恐道,“jiejie要去丞相府???” “正是,若是meimei方便,還請meimei替我?guī)€(gè)路?!苯?jīng)由昨晨與昨夜的事情,加之在此不可耽擱時(shí)間的時(shí)候,朱砂不敢再自己尋路,若是她自己走,只會不斷地耽擱時(shí)間而已。 “那丞相大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呀!”小姑娘一臉的震驚與恐懼,睜大了眼盯著朱砂看,那滿臉的恐懼,就像她已經(jīng)看到了朱砂被那殺人不眨眼的丞相給抹了脖子的下場一般。 朱砂未解釋什么,只是從腰間荷包里取出一小錠銀子遞給那小姑娘,又一次道:“還請meimei替我?guī)€(gè)路,多謝了?!?/br> 小姑娘看看朱砂手里的小錠銀子,又抬頭看看朱砂,而后伸出手將那小錠銀子接了過來,微微咬了咬唇,道:“那好,我給jiejie帶路?!?/br> “有勞?!敝焐笆栈厥?,聲音沉沉,“還請快些。” * 丞相府前,空空蕩蕩,不見車馬,亦不見行人。 因?yàn)楦揪蜔o人敢靠近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