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朱砂覺得奇怪,三姨娘居然沒有帶人來梨苑挑事。 或許,這府里的人,正有人樂得見到三姨娘破了臉。 女人的心思一向難猜,高門府第里的女人心思就更難猜。 朱砂是女人,可她覺得她對女人的心思,了解得并不透徹,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這府里的人會怎樣對她和素心,她料不到,只她不是素心,她不瘋不傻,更不是軟柿子。 她本可以不到這滿是女人心思的高門府第安北侯府來,可她卻不想欠任何人的恩情,素心要來,她便隨她來。 而素心還能活的時日…… 忽然有風(fēng)起,吹開了微掩的窗戶,將雨水灌進(jìn)了屋子里來,吹得妝臺上的燭火猛地?fù)u晃,欲熄未熄。 有亮白的電光劃開天際,陡然間將整個梨苑照得敞亮。 朱砂將右耳邊撩起的頭發(fā)放下,重新?lián)踝×硕?,站起身,朝窗戶走去?/br> 就在這時,雷聲緊隨而至。 “轟隆隆——” 雷聲震耳欲聾。 本是在床上睡得沉熟的小家伙阿離被這雷聲驚醒,竟是忽地坐起身,緊張慌亂道:“娘,娘親!” 朱砂聽見了卻未應(yīng)聲,只是將窗戶關(guān)上了。 窗戶在床頭的側(cè)方,驚坐起的小家伙并未看到站在窗前的朱砂,他慌得從床上滾了下來,砸出“砰”的一聲響。 朱砂還只是站在窗戶邊,對于小家伙的驚慌無動于衷,就好像她什么都未看到一般。 可她對小家伙視而不見,小家伙對她卻非如此。 只見小家伙在瞧見她的一瞬間,根本就是一副不管不顧的模樣跳起來就撲到了朱砂跟前,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又驚又喜道:“娘親娘親!原來娘親還在,阿離以為娘親不要阿離了!” 朱砂忍著將小家伙從自己腿上推開的沖動,只淡淡地看他一眼,道:“自己上床去睡?!?/br> “轟——”又是一聲雷響。 阿離沒有動,還是緊緊抱著朱砂的腿,只聽他小大人似的道:“娘親怕不怕打雷哦?娘親要是怕打雷的話,阿離可以抱抱娘親的哦,阿離不怕打雷,但是小白可怕可怕打雷了,每次打雷的時候都要找阿離抱抱呢!” 小家伙說得有些自豪,朱砂則是心里一陣無言,男人怕打雷……?可還真是聞所未聞。 而一說到小白,小家伙忽然就耷拉下了臉,很是緊張擔(dān)心道:“打雷了呢,爹爹都不抱小白的,阿離出來找娘親了不在家,不知道小白會不會害怕得哭了呢?” “……”朱砂沉默。 可朱砂是沉默著,一直在屋外安安靜靜臥著的阿寶這會兒卻不安靜了,它正在可勁的吠叫,那吠叫聲就像方才在后邊廚房時候的吠叫聲一般。 “汪汪汪——”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朱砂即刻扯開抱著她大腿的阿離,正要往屋外走。 可就在這時,院子里爆發(fā)出陌生男子驚恐萬狀的嚎叫聲:“阿離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朱砂怔住。 阿離也愣住了。 而后阿離拔腿就往屋外跑,跑在了朱砂前邊,竟是連外邊下雨都顧不得,只冒著雨循著這堪稱凄慘的嚎叫聲跑去。 這陌生的男子嚎叫聲是從梨苑院門的方向傳來。 本是臥在屋外廊檐下的阿寶此刻也不在屋前了,而是在院門旁的梨樹下,正沖著院門左側(cè)的那一株梨樹狂吠著。 阿離就是跑到了那株梨樹下。 陌生男子的聲音便是從梨樹上傳來的。 此刻只聽他對阿離喊道:“阿離,趕緊地叫這只蠢狗別叫了,不知道這大下雨天的我的心肝完全不經(jīng)嚇嗎?” 阿離先是昂頭看了一眼蹲在梨樹上的人影,而后連忙對正狂吠不已的阿寶道:“阿寶,不叫不叫哦,樹上的是小白,小白是好人的,不是壞人的,所以阿寶不叫了哦?” “唔——汪汪!”阿寶還是在叫,阿離連忙伸出小手摸摸它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腦袋,繼續(xù)與它說話,“阿寶,小白真的是好人的,小白好怕好怕狗狗的,所以阿寶不叫了好不好?不然小白會被阿寶嚇?biāo)赖摹!?/br> 阿寶歪歪腦袋,似懂非懂的,卻是不再叫了,但沒有離開樹下,而是蹲坐在了那兒。 梨樹上的男子又著急了,“阿離你個蠢兒子,趕緊把它攆走,它不走,你是要等著我被雷劈死在這株丑陋的梨樹上?” “小白不急不急哦,阿離再跟阿寶說說,小白等阿離一下,嗯,一下就好。”阿離點(diǎn)點(diǎn)頭,又轉(zhuǎn)頭看向阿寶,可還不待他說話,阿寶竟把頭一扭,一副不打算聽他說話的模樣。 “小白,阿寶把頭扭開了,他不想聽阿離說話了呢。”阿離看看扭了頭的阿寶,又抬頭看看梨樹上的男子。 “……”男子很是恨鐵不成鋼道,“笨阿離!你就不能拿出點(diǎn)你那丑爹的本事來不說話就能征服那只蠢黃狗?” “可,可是小白前幾天不是說阿離不要像爹爹比較好的嗎?”阿離一臉的委屈和不解,“而且,爹爹說阿離還小,還不能像爹爹那樣的呀?!?/br> “那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男子還是蹲在樹上沒有下來。 “嗯,嗯……”小家伙擰起了小臉,撓了撓腦袋,然后眼眸一亮,道,“小白等一等阿離哦,阿離去找娘親來,阿寶肯定會聽娘親的話的!” 小家伙說完話,轉(zhuǎn)身就要往屋子的方向跑。 然他才一轉(zhuǎn)身,便撞到了一面“墻”上。 這面“墻”是朱砂,阿離不知朱砂何時站到他身后,他也沒有注意到朱砂手里撐了一把油紙傘,正為他擋去了寒涼的夜雨。 “娘親娘親!樹上的是小白,阿離跟娘親說過的小白,小白怕阿寶,娘親能不能讓阿寶不要嚇小白?小白都不敢從樹上下來了?!毙〖一锍读顺吨焐暗囊滦洹?/br> 朱砂掃了一眼蹲在樹上被滿樹枝葉遮了大半身子根本瞧不見容貌的白衣男子,而后對蹲在樹下的阿寶淡淡道:“阿寶,這里沒事,你回屋去。” 朱砂才短短一句話,阿寶連叫都不叫一聲,即刻站起身轉(zhuǎn)身離開了梨樹下。 暗沉沉的天又被亮白的閃電劃開,雷聲緊隨而來。 “轟隆隆——!” 就在這雷聲響起的一瞬間,朱砂瞧見那梨樹上的白影從樹上掉了下來,直撲小小阿離的…… 懷里??? ------題外話------ 來來來~來為我們的小白閃亮登場點(diǎn)贊!哈哈~ 叔在此還想請姑娘們幫個忙,手頭有評價票的姑娘請賞給阿離吧吧吧吧!五星五星五星!經(jīng)典必讀經(jīng)典必讀經(jīng)典必讀!嘿嘿嘿,讓本文的評價分升到一個皇冠吧~!現(xiàn)在是兩顆鉆石,一個鉆石是1000分,5個鉆石就是一個皇冠!向一個皇冠沖啊~ 老臉山民叔先在此鞠躬感謝~! ☆、014、奇怪的人 雷聲緊隨在電光之后恍如炸開天際之時,那一直蹲在梨樹上不敢下來的白影嚇得從樹上掉了下來,他在落地的那一瞬間腳都還未完全著地,整個人便如兔子一般,竟是直撲小小阿離的懷里! 只見那高大的白影此一刻蹲著身蹭在阿離面前,使勁地將那顆被雨水打濕了長發(fā)的腦袋往阿離懷里塞,阿離則是一副小大人模樣的一手抱著白影的頭,一手拍著他的背,邊拍邊哄著他道:“小白不怕哦,阿離在這里的呀,阿離抱抱小白,小白就不怕了?!?/br> “……”朱砂看著眼前這她從未見過更從未聽說過的極其怪異的一幕,心里無言到了極點(diǎn)。 白衣男子將臉全都埋在了阿離懷里,朱砂看不見他的臉,但不論從他身上白衣的料子還是他的身形看,他都應(yīng)是一名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的年輕公子,卻不想……竟是怕雷聲怕到要窩到一個丁點(diǎn)大的小娃娃懷里躲著的窩囊地步,可真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對于這不知為何又不知何時就出現(xiàn)在梨苑的陌生男子,朱砂不驚詫也不疑惑更不緊張害怕,她冷靜的模樣就好像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情都不能讓她情緒發(fā)生波動似的。 就算或許下一刻安北侯府里的人沖到她這梨苑里來給她冠個私會男人的罪名,她也冷靜得就好像甚事都與她無關(guān)似的,不為所動。 白影窩在阿離懷里久久不抬頭。 阿離就這么一邊抱著他的頭一邊輕拍著他的背再一邊哄著他。 朱砂則是一言不語地打著傘站在阿離身邊。 自方才那一聲炸響般的雷鳴之后,潑著雨的夜空似乎不會再打雷了,整個梨苑安靜得只聞雨水落到樹上地上而發(fā)出的嘩嘩沙沙聲。 只聽阿離對那白衣男子道:“小白,不打雷了,小白不用怕了哦?!?/br> 被喚作“小白”的男子沒有動,只是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嗯?!?/br> “那小白可以站起來了哦?!卑㈦x又道。 阿離的話音才落,小白立刻蹭地站起身,面色不善地瞪著阿離道:“你看看你,都是為了你這么個出門亂跑的小鬼,害得我差點(diǎn)就被雷劈死了,小小年紀(jì)的,就和你爹一樣沒良心。” “阿離沒有出門亂跑!阿離是出來找娘親的!”小家伙不服氣,反駁著小白的同時連忙抬手扯了站在他身旁的朱砂的衣袖,高興激動道,一股恨不得把他的娘親讓全天下人都認(rèn)識的勁兒,“阿離找到娘親了!小白你看你看!阿離的娘親!” 小白轉(zhuǎn)頭來看朱砂的時候,朱砂也在看他。 男子青絲及腰,松松地綰成一股辮子斜枕在肩頭,白緞子的束發(fā)帶只在將近發(fā)梢處隨意地打了個結(jié),年紀(jì)約莫二十五六,薄唇,白皙的皮膚,好似不染一絲雜色的上等羊脂白玉,通透得恍如彈指可破,如白玉般的臉膛上生著一雙桃花眼,他此刻在微微笑著,仿佛他的眸中開盡了桃花。 這樣的男子,怕是用英俊來形容已不足矣,他生了一張殷柔美艷的臉,配以一襲白衫,仿佛不染凡塵的桃花仙子,即便此刻渾身被雨水打濕,這在任何人身上都本該是狼狽的模樣,可在他身上卻絲毫不給人狼狽的感覺,反是覺得他風(fēng)采依舊,雨水根本減不了他的風(fēng)采分毫。 這是一個讓任何女子見到都會為之心跳加速的男子,可于朱砂而言,卻沒有任何不當(dāng)有的感覺。 她的面色依舊,心跳速度也依舊。 她看著他的眼神,和她看著院門旁兩株梨樹的眼神沒有任何差別。 而小白,前一瞬明明還是那么窩囊的一個人,此刻卻是一副淺笑吟吟的模樣,那一雙笑起來就好像滿園桃花開的桃花眼,完全與窩囊兩個字沾不上邊,方才的事,就好像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當(dāng)事人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朱砂也當(dāng)做自己什么都沒有看到過。 朱砂只是在看了小白一眼后態(tài)度淡淡地問道:“敢問閣下可是這位小公子的家里人?” “娘親娘親,阿離叫阿離,不叫這位小公子的,小白也不叫閣下,小白叫小白,嗯……小白是阿離的家里人哦!小白是大哥哥!”阿離聽到朱砂和小白說話,很是激動,對朱砂說完后又轉(zhuǎn)頭看向小白,興奮道,“小白小白,阿離說的對不對?” “阿離說的當(dāng)然對?!毙“紫仁呛敛涣邌莸乜滟澃㈦x一句,而后才又看向朱砂,也無任何禮數(shù),只是微微笑著道,“阿離已經(jīng)把我說的都說了,我也沒什么好與姑娘說的?!?/br> 朱砂全然不在意小白這般毫無禮數(shù)規(guī)矩可言的態(tài)度,看了他與阿離一眼,平靜道:“既是如此,閣下既已來到梨苑,又是這位小公子的家里人,這便可把這位迷了路的小公子帶回家去了。” 阿離一聽到朱砂說要小白帶他走,他本是高興的神色立刻變?yōu)榫o張,只聽他急急忙忙地對朱砂道:“娘親不要阿離了嗎?娘親是要趕阿離走了嗎?娘親不是說,不是說不會不要阿離的嗎……?” 朱砂沒有理會阿離,也沒有再看他一眼,而是打著傘轉(zhuǎn)了身,依舊是平靜道:“還請閣下稍待,我替閣下將這位小公子換下的濕衣裳拿來?!?/br> “哦?難道姑娘什么都不問我,就這么放心地讓我把阿離帶走?”對于朱砂不同常人的冷淡反應(yīng),小白也不覺詫異,依舊是微微笑著。 朱砂不語,走出兩步后才淡淡道:“他本就不屬于這里,無甚放心與否可言?!?/br> 朱砂頭也不回地往屋子后邊的廚房方向走去。 阿離愣愣地站在小白身邊,竟沒有跟上去,只是定定地盯著朱砂的背影看,愈看眼眶愈紅。 小白將目光從朱砂身上收回,低頭看了身旁的阿離,打趣地問道:“阿離,這就是你找到的娘親?” 小家伙不說話,只是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