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皇甫道知呵呵地笑了,越發(fā)張狂地坐在她身邊,那冰涼的指尖,毫無顧忌地游走在她的面頰、耳垂上,又把那蛇一般的寒意遞送到她溫暖的脖頸,一點(diǎn)點(diǎn)往里探。 他滿意地看到沈沅花瓣似的肌膚上泛起的粟粒,特別享受這種被人害怕的感覺。接下來,他要的是“侮弄”和“臣服”,所以,他的目光冷了下來:“自重?你又何嘗是個自重的女郎?如今倒要求孤自重?”他捻了捻沈沅柔軟有彈性的耳垂,手感真好,圓潤得和她的人一樣,別樣的可愛。 沈沅除了閃避,無話可以說?;矢Φ乐稽c(diǎn)點(diǎn)地靠近她的身體,直到貼近她、感覺到她身上的溫軟之時,才停了下來。他又換了一副憐愛的樣子,只是手指太涼,總讓人感不到親近。他大約自己也知道這個毛病所在,因而手指也并沒有繼續(xù)往沈沅領(lǐng)口之下的胸脯伸下去,而是換到了她的肩背上,一點(diǎn)點(diǎn)用指尖把她蓋著的薄被擼了下去。 ☆、第48章 情挑 沈沅只穿著里頭中衣,潔白的素紗,裹得她的身子俏伶伶的,曲線畢露;而她半仰起頭頸閃躲,緊張得發(fā)抖的細(xì)微動作,也盡入眼底。 皇甫道知挑挑眉說:“我府中人都知道,我喜歡細(xì)腰,所以,好些想討我歡心的,都寧可餓著肚子,要餓出一副好看的腰身博我的寵愛?!彼媲斑@腰肢,圓溜溜的,摸上去軟滑豐盈——rou長得不少??蓃ou長得是地方,仍能看出肋下圓轉(zhuǎn)收束,纖巧地窄小下去,接著那身子又起伏膨脹起來,腰線下端,充滿著帶著彈性的、健康的誘惑力。 她在條凳上挨打的時候,楊寄俯首塵埃間,驚怖得不敢看上一眼;他建德王可是肆意看了個痛快。她疼痛、呻_吟、呼喊、顫抖、抽搐……最后流血流淚、汗?jié)裰匾隆耍谒臋?quán)勢yin威下如此渺小,輕賤如蟲蟻一般,任他妄為。這呼風(fēng)喚雨的能力,使他十足地感受到自己的雄健力量。這一幕閃回在眼前,那種蓬勃而生的力量感,頓時使他充滿了要這個女人的欲望,他幾乎可以斷定,因?yàn)榭謶趾蛽?dān)憂,她已然沒有反抗的能力了。 于是,他收了笑,面色凜然,手掌用了幾分力氣,順著她的腰身滑下去,腹間胸口一陣滾熱沖上來。沈沅聽他呼吸濁重,而手掌下滑,已經(jīng)到了她的腰骶,她驚得伸手擋住他的手:“別!” “別什么?!”皇甫道知咬咬牙根,說話帶著幾分霸道勁兒,撥開沈沅過來阻擋的手,而直接按到她剛剛受傷的臀部,用力抓揉了一下,旋即滿意地聽見她倒抽涼氣的聲音。 府中女娘,為討他歡心,個個輕盈,著衣苗條,舞蹈妖嬈,然而手感并不好。而現(xiàn)在手掌中滿把豐盈,結(jié)實(shí)緊繃,惹得人的欲望蹭蹭飆漲。沈沅被他按得又羞又痛,再不能忍受,狠狠一蹬腿,把皇甫道知踢得身子一仄,差點(diǎn)沒掉下榻去。而她,似乎也忘記了疼痛,閃身避到了臥榻的里側(cè)。 皇甫道知大怒,很想把她捉過來,先抽一頓再“法辦”,但他顧忌多,也不愿意以自己的身份爬上榻去抓一個仆婦。他冷下臉說:“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敢摸她屁股!沈沅毫不示弱,用被子裹著自己的身子,昂首道:“大王必欲強(qiáng)_暴我么?” “強(qiáng)_暴”這個詞,讓皇甫道知十分不快,那膨脹上來的欲望也因之縮減了回去。但他并不會因之善罷甘休,他背手冷笑道:“笑話!你當(dāng)我是楊寄?”想想不服氣,又追問道:“我倒奇怪,他一個賭徒,說話行事都顯得粗魯不堪。這個人有什么好,讓你如此死心塌地地跟他?”他是權(quán)傾朝野、富貴潑天的攝政之王,卻在一個平凡小娘子面前,被一個賭棍比了下去! 沈沅腹誹:至少他不打我!嘴上卻要服軟,說:“他自然不能與大王相比,但是,他至少是我的郎君。” 皇甫道知死死地瞪著她,她手抓著被角掩在胸口,渾圓的曲線急遽地起伏。他壓下怒火,淡淡笑道:“那么,若是那時候你沒有被他糟蹋懷娠,而是進(jìn)了我的建德王府,你也必然只為我守貞,再不想他人?” 沈沅不知如何回復(fù)這個假設(shè),愣了片刻說:“可是事情又不是這樣的……” 她連拍馬屁的假話都不愿意對自己說!皇甫道知狠狠地凝視著沈沅,深深地吸氣,壓抑下自己的欲望,厲聲道:“過來!”沈沅不信任地瞥瞥他,半日沒有挪窩兒?;矢Φ乐湫Φ溃骸靶∧镒?,教訓(xùn)你一次,記仇了?” 沈沅咬了咬牙,想著楊寄的命運(yùn)還在他的手中,也不由得放軟了聲氣:“大王,婢子哪里敢記仇?婢子不能服侍大王,是禮制所限?!彼赝鹋?,邊挪邊說:“大王,我們秣陵,也有士紳,但若是有恃強(qiáng)凌弱,強(qiáng)_暴他人_妻子的事出來,也是為人瞧不起的……” 這話,不用她說,皇甫道知已經(jīng)跟炭火被猛地潑了一盆冰水似的,除了嫉恨,別的欲望都被理智撲滅了。jian污臣下之妻,名聲太壞,若是兩廂情愿,彼此還可以一床錦被遮蓋;現(xiàn)在這狀況,一定是強(qiáng)扭的瓜不甜,說不定沈沅還能鬧騰出事來。他所生恨的,只是他居然得不到,所以,他也并不欲小了自己的身份,落個惡名。他冷哼一聲,退了半步。 沈沅覺察他立在榻下的身子和自己守住了安全的距離,也沒有再撲過來的意思,終于放下了一半的心,她忍著疼痛,重新臥到矮榻中間,聲氣更加柔軟:“大王施捶楚教訓(xùn),婢子只記得您要婢子長進(jìn)的好心。 皇甫道知根本不信這拙劣的賣乖,冷笑了一聲:“你一心跟著那樣一個人,總有一天要后悔的?!彼此龍A圓眼睛里的光,充滿著生疏的距離,便又生氣怒,只后悔當(dāng)時心太軟,杖刑的數(shù)目太少,沒有打到她徹底畏服為止。他正想再拿楊寄的未來嚇唬她一下,此時,門扇上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皇甫道知訝異,他來時,已經(jīng)吩咐其他人規(guī)避了,誰如此膽大妄為,居然在這個時候敲門? 敲門的人帶著笑意說:“沈娘子,王妃遣奴來問,現(xiàn)在可曾感覺好些?若是還不好,明日王妃請庾太傅府中的醫(yī)士前來診視,對癥開方,效果好得多?!?/br> 皇甫道知只覺得腦袋里熱乎乎的血全數(shù)沖下到了腳跟,雙手比方才還要冰冷。他不說話,冷冷地盯著沈沅,直到她應(yīng)著:“知道了,現(xiàn)在好多了,大約不用請?zhí)蹈锏尼t(yī)士了?!蓖饷婺莻€甜美的聲音便說:“好嘞。王妃甚是關(guān)心你,若有什么,你只管跟王妃提就是!”然后,腳步聲響起,似是走了。 皇甫道知牙齒磋磨,半晌后斜睨著沈沅,冷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個后手?” 他頓時對沈沅毫無興趣,推開門就走。晚來的春風(fēng)料峭,他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茶青色的衣擺在夜色中十分黯淡,襯得他的人都喪失了來時意氣風(fēng)發(fā)的精神勁兒。院門口有個身影一閃,皇甫道知格外氣怒,厲聲喝道:“誰?再躲躲閃閃的孤就當(dāng)賊處置!” 一個孫側(cè)妃那里的小丫鬟怯生生出來,討好地屈膝問安,臉上掛著習(xí)慣性的微笑:“大王萬安。側(cè)妃不知大王還走不走,特特吩咐奴伺候在外?!?/br> 皇甫道知不言聲,走近就是狠狠一個耳光甩過去,打得那倒霉的小丫鬟就地一個旋磨兒,倒在地上捂著臉頰嚇呆了?;矢Φ乐钢f:“晦氣!晦氣!孤去哪里,你們就陰魂不散跟到哪里么?跟你主子說,孤不愛見她那張臉!她什么時候能說話辦事多三分真心,什么時候再來求孤的恩寵!滾!” 他泄掉了三分怒氣,發(fā)足往外走,孫側(cè)妃院落之外,他的隨侍們正百無聊賴地等候著——這主子平素最喜歡打個巴掌給個甜棗,此去與受責(zé)后的漂亮小娘會面,那啥大家都懂的,是等閑出得來的?沒成想不過一兩刻鐘的時間,皇甫道知就怒沖沖出來了。他們都是人精,自然知道這是好事不諧,立馬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見他健步如飛,也急忙低了頭小碎步跟緊在后面。 皇甫道知一路直往后院的中庭而去,依著世家的禮法,這是正嫡妻子所居的地方。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院門,他就一臉獰然回過頭來:“你們跟著我做什么?” 大家唯唯諾諾后退了一丈開外,才見這主子一腳踢在院門上,壓低聲音喝道:“開門!” 門優(yōu)雅地“吱呀”一聲打開了,應(yīng)門的丫鬟斂衽微笑,指摘不出任何錯處:“大王萬安!” 皇甫道知已覺自己剛才太過激動,深呼吸平靜了心情,泠然問:“王妃可休息了?” 大丫鬟屈膝道:“王妃近日身子骨不大對勁,每日都是早早上榻了。” “孤看看她去?!?/br> 王妃庾清嘉的臥房里,焚著淡雅的合香,深淺不同的紫色帷幕,縹緲若仙界一般。皇甫道知卻沒有心情欣賞,看見半透明的紗屏后頭,庾清嘉側(cè)臥的曲線,便繞進(jìn)里頭。她果然背他而臥,穿著亦是紫色素紗,寢衣袖口才繡有幾道茱萸紋,押著的金線在暗暗的燭光下竟然晃他的眼。 皇甫道知說:“睡著了?” 庾清嘉緩緩翻身,面向著郎君,淺淺一笑:“大王進(jìn)來時,倒是醒過來了。” 皇甫道知一揮手,侍應(yīng)的丫鬟們都斂衽退了出去。庾清嘉神色微懔,偏了偏腦袋,挑眉道:“大王今日又不痛快?” 皇甫道知冷冷道:“你倒是好人,知道別人不痛快,也知道我不痛快?!?/br> 庾清嘉笑道:“要別人不痛快,府上各種刑具都是全的。堂堂建德王,就是草菅幾條人命,也并沒有人敢說什么。若是要我不痛快,大王要略費(fèi)思量,怎么著才能做得不明顯,叫我吃暗虧,受暗痛。是也不是?” 皇甫道知上前掐住她的下巴,獰笑道:“清嘉,你可真懂我!” 庾清嘉冷冷笑道:“四年前的上巳節(jié),鐘山谷地,眾家流觴曲水,褉飲談宴,我自以為有知人之明,卻不料把自己葬入火坑。郎君,你今日倒來問我?” 皇甫道知瞬間有動容之色,但旋即又道:“你難道竟是吃醋?!” 庾清嘉愈加笑得冷意橫生:“郎君,分不清敵我,下不了好注,賭不到好大的江山。我阿父比你明白,那個賭棍楊寄,也比你明白。” 皇甫道知像挨了一悶棍般,愣了半天才追問道:“笑話了,那個百無一用的賭棍混混兒,尚不知朝廷里三省有誰,就比我明白?” 庾清嘉看了看皇甫道知,臉上瞬間有些鄙夷,轉(zhuǎn)臉撫了撫自己的衣袖,又輕嘆一聲,才說:“白虎煞星入虎賁。不是為你用,就是為他人用?!?/br> ☆、第49章 虎賁營 建鄴城作為大楚的都城,其建制分為三重,最外為城郭,其次為都城,中心風(fēng)水寶地,就是被稱為“臺城”的宮城了。三重城垣環(huán)繞的建鄴,自來是易守難攻的兵家寶地。 也是因此,大楚之前,天下三分,前朝便以建鄴為都;而大楚建朝于亂世之中,先主亦是智勇雙全的梟雄,初始把都城建于洛陽。但北地各族,遭逢了冰凍寒荒的年景,陰山以北水草枯零,牛羊凍餒無數(shù)。因而也逼出了他們的狼子野心。趁著大楚內(nèi)里幾個藩王互相爭斗的機(jī)會,也南下sao擾。年年非大戰(zhàn),即小仗,打得大楚苦不堪言,先時還商議求和,后來覺得洛陽雖是好地方,卻沒有險峻的山水屏障,干脆改都城為郡望,另行遷都于建鄴了。 楊寄站在建鄴宮城墻之下,臺基高達(dá)四尺,上面夯土為墻,外面是青條石鋪就,石縫間全是石灰糯米灌漿。楊寄在石頭城服役時見過這樣的筑墻方式,深知其牢固,不由喟嘆了幾聲,又慢慢繞到各座門下瞻仰了一番。 宮城方圓七八里,前朝后寢,帶著一片背山環(huán)水的皇家園林。九座城門規(guī)制恢弘,門前守衛(wèi)穿著整齊嶄新,持著刀槍劍戟,雄赳赳氣昂昂的。楊寄繞了半天,才到屬于宮廷禁軍的虎賁營報到。 虎賁營是中央宿衛(wèi)軍,一般都是皇帝親自任命,可以直入宮禁,和各地都督所領(lǐng)的鎮(zhèn)守軍伍,以及臨時招募的雜牌壯丁自然大不相同。 楊寄輾轉(zhuǎn)了一圈,才找到虎賁校尉的所在,他天生一副好看的笑面孔,通報進(jìn)去,立時就膝頭著地,給校尉行了一個大大的禮。 虎賁校尉名叫曾伯言,拉著一張臉,皺著眉仔細(xì)打量了楊寄半天,才懶懶說:“我道這江陵的英雄該是什么模樣,誰想……” 楊寄笑嘻嘻道:“校尉心里頭抬舉小可,小的實(shí)在是名實(shí)不符,叫校尉笑話了。” 曾伯言哼了一聲,道:“抬舉你的可不是我!不過,既然到了我這里,你原來那些毛病可得都改一改,否則,禁軍的法度最嚴(yán),僅僅軍棍就能要你的性命。可懂?” 楊寄見他似乎要起身,忙狗腿地上前為他捧盔,笑道:“懂!一百個懂!小的民間來的,不諳規(guī)矩,校尉只管教導(dǎo),小的只管學(xué)習(xí)。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校尉該打該罰,就跟師傅教訓(xùn)徒弟一般,小的只有愈加發(fā)奮的道理?!?/br> 曾伯言看他問一答十的機(jī)靈勁兒,倒也沒那么討厭他,點(diǎn)點(diǎn)頭說:“你的六品職銜留著,但如今改做虎賁營六品侍衛(wèi)。先學(xué)習(xí)規(guī)矩,然后每日cao練,然后值守宮城三晝?nèi)梗傩菹⒘?。薪俸錢糧,自有有司發(fā)給。去吧。” “哎!”楊寄答應(yīng)得極其響亮,給校尉曾伯言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其實(shí),和前往江陵時的艱苦比,虎賁營除了規(guī)矩重、要求高之外,哪兒哪兒都很舒服。衣衫盔甲都是公中派給的,營房不大,卻是單間,伙食也相當(dāng)豐厚,此外還有薪俸領(lǐng)。每日除了cao練武藝之外,六日值守宮城雖是辛苦,六日休息卻也很是悠閑。 這日,又輪到他休息。楊寄實(shí)在百無聊賴,便去找新交的朋友吹牛皮。那些個在虎賁營已經(jīng)混了好些年的老油條們,大多都有些關(guān)系背景,很有些進(jìn)來錘煉兩三年便要放外差的公子哥兒。這些人吹起水來,可以一天一夜都不帶停,而且,越是宮闈秘事,越是會說得口沫橫飛、津津樂道。 “兄弟們?!逼溟g年歲稍長的一個,跟曾伯言是堂房叔侄,名叫曾川,懂的事兒最多,“下面兩個月,要辛苦了!朝堂里為陛下大婚的事,暗流涌動??!其實(shí)呢,新皇后無非三個姓里挑:姓庾,姓桓,姓王。太原王氏式微,潁川庾和譙國桓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不知道花落誰家!” 旁邊有人瞪著眼睛問:“是???小皇帝這就大婚了?能人道不?” 大家捂嘴而笑,楊寄奇道:“怎么,皇帝是天閹?不能人道?” “瞎三話四!”曾川白了楊寄一眼,笑道,“仔細(xì)拿你閹了當(dāng)黃門!小皇帝這才十歲,你十歲的時候,能和女郎人道?” 這下笑聲變成了哄堂。楊寄撓撓頭,他皮厚,也不怕自污,笑道:“不能,小雀雀那時還沒長夠呢。不過,我十歲時,就已經(jīng)把娘子騙到手了。怎么樣,也不差吧?” 大家來了勁,問:“哦?十歲就騙到了娘子?你們家一定大富大貴吧?” 楊寄擺擺手說:“狗屁!能吃上飯就不錯了,夢里都不知道富貴該是啥樣的!五歲阿父去了黃泉,十歲阿母到了地府,他們倆倒團(tuán)聚去了,這世上孤零零丟下一個我,到處混吃混喝。我呢,那時住在舅舅家,舅舅是個賭棍,跟舅母三天一打、五天一撕,舅母哭天抹淚回娘家,舅舅在賭場里吃便宜飯食,我呢,就到里坊里誰家門口坐下哭,哭到那家門開了,順勢蹭一頓飯。要不是阿父當(dāng)年人緣還好,我大概也死哪個角落旮旯里了?!?/br> 他笑嘻嘻說,心里卻酸浸浸的。里坊里大多也是蓬門小戶,日日吃干飯都嫌奢侈的。唯有條件好些的是沈屠戶家,他五大三粗有力氣,殺完豬家里有常常有豬下水,所以他們家的rou香味總是最吸引楊寄的涎水,他蹲在沈屠戶家門口的時候也最多。 他哭起來七分真情,三分假意——父母早早離世,做孩子的沒有不傷心的;但是,傷心又不管飯,想在這世道活下去,還得自己挺腰子找活路。往往哭個一刻鐘,沈以良便來開門了,摸著楊寄的頂心頭發(fā)嘆聲氣:“唉,楊功曹是個好人,青黃不接時常見他接濟(jì)鄉(xiāng)里。可怎么好人不長久呢?”說完,把楊寄邀進(jìn)家里吃飯,熱湯熱飯,還時常有rou,小楊寄吃得唏哩呼嚕,大快朵頤。 跟那些把他當(dāng)叫花子,拿碗剩飯打發(fā)他的人家比,真是厚道極了! 他也是這樣,和沈沅混熟的。市井人家沒大戶人家那么多避諱,因?yàn)閭z小的曾經(jīng)有那么一次頭并頭的玩笑場景,所以,見到楊寄帶著小他兩歲的沈沅一起蹲地里捉小蟲,街坊都笑他們是小兩口。楊寄圖著下回餓了還要來蹭飯,對沈沅那是無微不至,對她的壞脾氣更是絕對包容。 人,就是這樣漸漸習(xí)慣的。楊寄便習(xí)慣了聽沈沅的吩咐,做她的跟班;而沈沅也習(xí)慣了一邊對楊寄頤指氣使,一邊又刀子嘴豆腐心地照應(yīng)著他。 可是楊寄的舅舅賭癮難戒,花光了楊寄父母留給孩子的錢糧,花光了他自己的積蓄,又把爪子伸向了他老婆的嫁妝。舅母實(shí)在受不得,帶著孩子回了娘家,一紙狀子告到縣衙,寧可不要自己的嫁妝本,只求帶著孩子與夫君和離。 楊寄的舅舅貪圖老婆的嫁妝,二話沒說在和離書上摁了手印,哼著小曲兒回家后,竟然還拍著楊寄的小腦袋說:“那個丑婆娘,我老早就不想要了!天天床頭打到床尾,還不讓我沾邊兒,娶了回家專門用來吵架的么?外甥,這倒也好,咱們舅甥倆搭伙過日子,清凈!我呢,在賭場謀了份好差事,你小子機(jī)靈,一起去,幫舅舅掙幾個。舅舅有rou吃,也不會只叫你喝湯的!” 十歲的孤兒,哪里有什么選擇的權(quán)力?就這樣進(jìn)了賭場。他頭腦聰明,學(xué)啥都快,玩樗蒲很快就出了名,秣陵那群賭徒們,戲稱他是樗蒲局里的小神童,越發(fā)捧得楊寄日日鉆研樗蒲的技法,成就感非凡。 也正是這樣,他無心學(xué)習(xí)其他東西,一心投身賭博,終于釀到了后來的苦酒。 這些話無可與人言。楊寄獨(dú)自吞苦水。傍晚時下了cao練場,曾川一行又興致勃勃來邀請他:“阿末,晚上天黑得早,蹲營房里干嘛呢?走,跟哥兒幾個去秦淮河上找點(diǎn)樂子!”沖他擠了擠眼。 楊寄呆呆地問:“秦淮河上有啥樂子?” 曾川拍著他的肩膀,笑道:“雛兒!你們秣陵沒有野雞寮子?秦淮河上的可比你們小縣城里的風(fēng)雅十倍!你小子十歲時小雀雀沒長夠,現(xiàn)在長夠了吧?”伸手在他腰下一探,猥瑣地笑了兩聲。 楊寄齜著牙,回拍了曾川一下:“去啥??!下午cao練都累死我了,倆胳膊拎那兩百斤的石鎖,酸軟得不行,晚上在小娘身上都撐不住?!?/br> “撐不住你躺下呀!”那伙男人沒啥好話說,擠眉弄眼地只是壞笑,“秦淮河上的小娘,啥本事沒有?怕她們在上頭就伺候不了你了?胳膊酸軟不是個事兒,只要你那_話_兒不酸軟就行了。哈!” 楊寄被他們激得脾氣有些上來了,剛想擼擼胳膊顯示下自己的男人雄風(fēng),可是眼前驀然出現(xiàn)了沈沅的影子。她孤身一人在建德王的府上熬日子,挨打受氣,只是怕自己男人忍不住出事。如果自己再做了什么對不住她的事……楊寄想到那日沈沅的可憐模樣,不知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不覺鼻子都酸了,胡亂擺擺手說:“我真不去!‘槍’都好久不磨了,萬一他娘的銹了,我可丟不起那人!” 伙伴們鄙夷地看著他,但嫖_娼這種事是不好用強(qiáng)的,紛紛叨叨兩句,便各自找志同道合的伴兒走了。 楊寄一個人孤零零回下處,只覺得四面都是冰清鬼冷的。他打開窗,讓暖熏熏的春風(fēng)吹進(jìn)來,深深地呼吸著空氣里清新的春花香味,可總覺得不足意。他想念著沈沅,想得心神都空落落的! ☆、第50章 土產(chǎn) 楊寄在建德王府鬧騰過數(shù)次,連門房的幾個人都熟知他了,見他這日又扛著一袋東西過來,個個都皺眉:“楊侍衛(wèi),你不必了吧?你隔三差五要來一回,你的名刺,我們遞進(jìn)去一次,退回來一次,都多少次了!大王明明白白說了:楊侍衛(wèi)沒有建功立業(yè),不要隨意來見他。萬一瓜田李下說不清呢?” 楊寄涎著臉說:“哪里隔三差五,也就休息的六日才來得了嘛!你再幫我遞一次嘛!大王日理萬機(jī),忙不過來,我就在門口給他老人家磕個頭,算是心意到了。你們再央一央他,說讓我給沈娘子遞送點(diǎn)家鄉(xiāng)的土產(chǎn)進(jìn)去?!?/br> 司閽搖搖頭說:“嗐!你這人怎么這么拗呢?王府又不是你們集市,啥東西帶進(jìn)帶出都行的。要是混些個有毒的玩意兒進(jìn)去,亂了王府的后院,你我誰說得清楚啊!走吧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