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宋氏瞧著人更是激動,迎上了前,拉著人像是仔細察看似的,神色欣悅道,“回來了就好,習秋,去叫廚房多備些好菜。” 站在宋氏身后的丫鬟應聲匆匆去了。 廳里一眾才堪堪反應過來,宋弘璟真回來了,趙小寶從尤氏腿上掙著爬下,邁著小短腿撲上前抱住了宋弘璟的腿肚子,“舒啊……” 宋弘璟面上的寒意稍融,彎腰抱起了她,確是對尤氏道,“我從緇城帶了些小孩子的玩意,嫂子帶小寶瞧瞧去罷?!?/br> 趙小寶眼眸亮晶晶,尤氏點頭,自是知道接下來的畫面可能不適有小寶在場,抱過小寶,帶了出去。 和安往前挪了一步,又止在宋弘璟略沉的目光中,手底暗暗揉捏著裙側,本能地有些畏縮,可一想到自個掌握的‘證據’,又不由挺了挺腰板,“弘璟哥哥,和安有事要告訴你?!闭f罷,視線別有深意地睨向項瑤,仿若下一刻她說的就能置她于死地般隱了得意在里頭。 項瑤聞言,嘴角彎了一抹清淺弧度,靜靜看某人作死。 顧氏見這小郡主又不消停,當即皺了眉頭,大廳里頭除了靜觀其變的宋氏和趙瑞,余下都不乏好奇瞧看。 “噯你說夫人說的是不是真的,這些時日她真跟將軍在一起?” “不一定罷,要不然郡主能這么胸有成竹的?” “反正將軍回來了,要真像郡主說的,還不得休了?!?/br> “……” 悉悉索索的議論聲中,宋弘璟眸光睨向了和安,“如果你要說的是這件,我倒想聽聽你作何解釋?!睕]有起伏的語調,有著讓和安膽寒的怒意和透心透骨的冷。話一落下,就有隨侍帶上來一名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后者正一臉的悔色。 “弘璟,別這么兇嘛?!壁w瑞見和安面色微變,當是被嚇的,勸了道。 而和安身旁的浣碧不動聲色地退了步,半隱了身子在和安背后。 “在京中大肆傳播謠言詆毀阿瑤,和安,我真是小瞧你了?!彼魏氕Z陰沉著臉,睨向和安的目光里透著幾分滲人寒意。 項瑤一點都不意外,神色亦是淡淡瞥向和安,“郡主你一再陷害,可是當我好欺?” 和安面色微僵,沒忘記在她手里吃的虧,咬牙切切,而宋弘璟回來就跟她興師問罪更是讓她覺得委屈,絲毫不覺得自個錯了,只是暗惱這人怎么那么沒用讓宋弘璟給抓著了。她做的不過是放大事實而已,即便是錯也是小錯,哪有項瑤做的不要臉! 遂臉上露了委屈神色,“弘璟哥哥,這些天我擔心你都來不及,哪會去做這種事!” 那說書的不認得和安,卻是認得和安身后那人,忙是指證了道,“將軍,是她,就是她給的小人銀子,讓照著她說的講?!?/br> 話一出口,堪堪打了和安的臉,叫她一瞬變了臉色,“你個刁民胡說什么!” “小人絕沒有胡說啊,什么廟宇私會,攜手私奔……小人起初也怕,還是她讓小人說兩場轉個地方,這樣就……就……不會有人注意。”說書人早已叫宋弘璟嚇破了膽兒,此時真是有什么全招了,半點不留。 和安見眾人目光都落了自個身上,微有慌張,竭力穩(wěn)著聲音企圖拿出有利證據為自己洗脫,“項瑤和小侯爺出城是有人瞧見的,并非冤枉罷!分明是她自己行為不端惹來的閑話流言?!?/br> “此行若非小侯爺,我與阿瑤能否回來還兩說,豈可由你這般詆毀!”宋弘璟見她還執(zhí)迷不悟,徹底罩了寒霜,只覺不可理喻。 宋氏在瞧見和安眼神里的閃爍之意時就已經知道宋弘璟所說是真,暗嘆和安膽大,此番行事太過,可到底還是在意項瑤和一男子出去的事實,“到底怎么回事?” 宋弘璟對上宋氏,沉聲解釋,“阿瑤出城是去尋我,緇城瘟疫橫行,我不得已下令封城控制疫情蔓延,卻沒想到她會來救我。” 這事眾人都知道,消息來報,宋弘璟下令封城,吉兇難卜,老夫人憂心得不行,待不住去了六安寺道是替他祈福,不敢信宋夫人居然會為宋將軍不惜赴險。 “小侯爺被尋回前是江北最大藥商,阿瑤看中這點求得他幫忙,帶了藥草一同到緇城,控制住疫情,救了上萬人性命,也救了我的命?!彼魏氕Z站在項瑤身旁,像是想起當時情景,眸中蓄了深情。 眾人經宋弘璟一說,即清楚了事情經過,再一想京中流言甚是可笑,眾人看向項瑤的目光中不乏敬佩,沒想到她竟有如此膽識。 這一番話同樣在和安心中掀起巨浪,注視著二人的眸子里無比復雜,卻也無比嫉妒,嫉妒她能這般站在宋弘璟身旁,也嫉妒她為宋弘璟所作,燒得自個心底千瘡百孔,一股郁火無處可發(fā)泄,不禁緊握成拳,骨節(jié)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脈絡突出。 恰是這時,與項瑤的目光相對上,仿若從那雙淡然眸子里讀出嘲諷訊息,無法拆散她與宋弘璟的。 和安攥緊了手,蒼涼出聲打斷周邊議論,聲音顯了一絲尖銳,“弘璟哥哥,你為了一個這樣的女人還要替她圓謊……” “再聽你一聲詆毀,別怪我不留情面。”宋弘璟下了最后警告,滿是言出必行的認真。 和安被喝,盈著淚水,癡迷看他,“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弘璟哥哥,我才是最愛你的那個人,為什么要娶她,為什么啊……” 底下一眾瞧著咋舌,這原本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兒被她自個擺在臺面上,連姑娘家的臉面都不要了。宋氏重重咳嗽,可正傷心的和安哪里顧得上,依舊執(zhí)迷不悔地癡癡盯著宋弘璟看。 顧氏啞然看著,這時才明白和安處處爭對的緣由,只看那做派,倒讓人連說的*都沒,畢竟已經很難看。 一聲丫鬟通傳再次打斷和安的悲泣,道是宮里送來賞賜之物,卻不是宋弘璟,而是項瑤,幾只檀木箱并排被抬了進來,附有文書,道是項瑤救城有功,榮升一品誥命夫人。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庇袡C靈嘴甜的忙是恭賀道,登時引來一片附和聲,廳里揚起喜慶氛圍。 項瑤也甚是意外,對上宋弘璟化了柔情的眸子,“……這就是你說要去辦的事?” 宋弘璟彎了彎嘴角,微一俯身,挨近她耳畔,以二人聽得到的音量咕噥道,“你是我的,沒那誰什么事?!?/br> 項瑤禁不住笑瞇了眼,故意皺了下鼻子,“好大一股酸味兒。”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和安眼里火苗更甚,也因打擊過大,一時思緒紛雜,只愿活在自個意愿里,“騙人的,都是騙人的,我不信!” “什么信不信,和安,你這又是鬧得哪出?”門外,宋老夫人的身影出現,踏入了廳中。一回府,就有人給報了信,當和安又使小性子。 “外祖母……”和安像找著了主心骨,忙是挨上前,帶上了哭腔道,“您也知道的,項瑤趁弘璟哥哥不在,讓小侯爺上門來,后來人就跟著跑了,世人都道倆人私奔,弘璟哥哥就是不信,還替她遮掩,可將軍府怎么能留下這敗壞門風的女人!” “小郡主,事情明明是你杜撰,還叫說書的在外頭渲染污蔑,證據都擺了眼前,你怎還顛倒黑白!”顧氏被氣得發(fā)顫,毫不留情地指出,“榮親王府真是好家教! 宋老夫人原瞧見宋弘璟的喜色頓時消散于無,啪的一聲耳光清脆,和安不置信地捂著臉頰看著老夫人。 宋氏早就信了宋弘璟的說辭,對于和安拎不清的樣子也甚是頭疼,再看老夫人投過來的視線,怕是連自己也牽扯在了其中。 “你……”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怒指著,一口氣吊著,半天才緩了過來,仍是怒容滿面,“項瑤同我說要去找弘璟,我就想著省得你姨母拿著婦道人家守禮什么的說事,便說是回了娘家,沒想到你們竟給折騰這出,真是……真是氣死我了!” 項瑤怕老夫人氣出個好歹,忙是上前替她撫背順氣,宋氏慢了一拍,在一側蔫蔫立著受老夫人教訓。 “外祖母,您不要被蒙蔽了!”和安尤作掙扎。 “送和安郡主回榮親王府,以后都不得入將軍府?!彼魏氕Z眸色深寒,下了令道。 和安叫他看得陡然打了個冷顫,眼淚怎么都止不住地往下掉,隔著迷蒙淚眼看向人,像不置信他會那般做,“弘璟哥哥……” “送客?!?/br> “是?!?/br> 和安郡主是哭著被人‘請’出府的,模樣不可謂不狼狽。 終于少了麻煩制造者,項瑤同宋弘璟一道回了世安苑,路上兩人并排走著,宋弘璟瞥著項瑤意味不明的神色,心底隨之一沉?!鞍?,可生我氣了?” 項瑤抬眸,定定對上宋弘璟,倏然彎了一抹弧度,踮腳猛地伸手揉向宋弘璟一貫清冷的面頰,給弄沒了形,聲音隱著無奈嘆息道?!罢l叫我家夫君招人吶?!?/br> 宋弘璟任由她上下其手,眼底蘊了一絲絲笑意。 “不過那位在我手里也沒討著便宜,就是沒想到第三記讓老夫人搶了。”項瑤收回手,在眼前像是手癢地虛握了兩下,說得甚是惋惜。 “……”夫人有暴力傾向,我該如何自保? 察覺到宋弘璟的停頓,項瑤亦是止了步子,仰臉依舊笑如春風,只隱了別個深意,“怕了?” 宋弘璟徑自伸手從身上摸出了一個錦盒,打開取了里頭物件,赫然是一支沉香木雕成的梅花簪,簪身光滑細膩,只梅花處略顯了那么一點不……精致。 “想用這抵過,宋將軍誠意欠缺啊?!表棳幑首飨訔?。 宋弘璟微微默然,隨后干咳了一聲道,“第一次雕,不盡如人意處夫人海涵?!?/br> 項瑤霎時杏眸圓睜,伸手拿過那簪子,輕輕撫上,只見梅花隱處鐫刻了一個璟字,眸子里匿了瑩光,不知為何覺得有些眼熱。 宋弘璟替她簪上,秋風起,衣袂翩然,男子豐神俊朗,含笑凝視,“阿瑤,你真好看?!?/br> 一如十年前,他默默將那名字刻在心底,如今早已骨血相融。 ☆、70|57. 永成十一年,中秋前夕,陳太尉得皇上召見,白日入宮直到日暮才歸,有人瞧見出來時面色一片蒼白,隨后緇城涉案官員一并獲罪入了大牢,被押解進京的何知府怎么都想不通自個明明都已經打點好還是出了變故,直到見到面色陰沉的陳太尉,被賞了十數個巴掌后才堪堪認清真相。 錯把官場風氣套用在宋弘璟身上,被人查了個底朝天都不知,還拿他做護身符威脅宋弘璟,真真是被糊了腦袋了。他是國舅爺沒錯,可宋弘璟在那位心中可比他這個外戚有地位多了,陳太尉憋著一腔郁火過了個勞碌補救的中秋。 中秋當日,已近戌時正點,天幕凈藍,一輪圓月正冉冉而起,靜靜俯瞰世間各路客。 將軍府東南隅朝華閣內,宋府一眾齊聚一堂,紫檀事事如意大圓桌上飄著荷葉的蓮藕扇骨湯、水晶蹄髈、清燉蟹粉獅子頭、洞庭桂魚、板栗菜心、清燜蓮子……玉盤珍饈,直叫人垂涎欲滴。 “今兒就吃個闔家團圓飯,不用在意那些個禮數,自在就成。”宋老夫人笑呵呵地開口,讓人都一道入了座,還請了沈暄娘倆,這才湊了一桌。 “多謝老夫人盛情款待?!鄙蚍蛉艘簧硭貎舻拿酆仙C蘭花褙子,年紀與宋氏相仿卻顯老許多,因老夫人派人上門來請怕失禮才赴宴,這會兒神情帶了一絲惶恐,局促說道。 “沈夫人就莫要跟我這么客氣了,人老了就喜歡熱鬧,沈暄也算是我瞧著長大的,今年殿試的探花郎,實在喜事一樁,弘璟又平安歸來,我這心里啊高興得很?!彼卫戏蛉死蚍蛉说氖终嫘膶嵰獾卣f道。 坐在宋氏身旁的趙玉珠今個是一件立領丁香色短襦,配同色金線繡花馬面裙。頭戴蓮花竹節(jié)紋白玉簪,耳掛珍珠墜兒,端的是嬌柔清雅,神情俏皮靈動,目光不自覺溜向沈暄,與后者撞了個正著,見他呆呆看著自個,臉上浮起紅暈,嗔了一眼轉開了視線。 宋老夫人瞧得清楚,笑容愈發(fā)擴散,“來來來,動筷。” 席上,宋弘璟細心替項瑤布菜,尤氏瞧見,故意偷摸地拿胳膊撞了下趙瑞,以眼神示意瞧瞧人家。 趙瑞嘴里咬著蟹鉗,亦是瞇著眼笑,打趣道,“新婚燕爾,又是小別,感情自是不一般。不過弘璟,你也好歹考慮下大哥,女人吶,就喜歡比這點兒?!?/br> 尤氏聞言臊紅了臉,又撞了他一下,“我哪是這個意思,是讓你看小叔子跟變了個人似的?!闭f著抱起捧著自個小碗眼巴巴看別人的趙小寶,拿蛋黃喂她。 “可不是?!彼卫戏蛉擞U著宋弘璟,亦是毫不客氣地吐槽了道?!罢蘸氕Z以前那冰塊樣,我還愁他娶不上媳婦,誰想疼起人來都快讓人看不下去了?!?/br> 宋弘璟當是夸獎虛受了,倒是項瑤被一眾的調笑目光瞧得不好意思,趕緊切了塊糯米梨舀到了老夫人面前的小碗里。 老夫人嘗了一口,糯米釀入梨中,拌上果干,蒸而食之,軟糯微甜,伴著絲絲果香,不禁臉上笑起褶兒,“果然別人夾的味道就是不同,甚甜?!?/br> 項瑤被打趣,想著果然是祖孫倆,說的話都一樣。端起面前酒盞掩飾,桂花酒芳香撲鼻,剛要入口就察覺到宋弘璟瞟過來的眼神,登時浮起緇城時……執(zhí)著酒盞的手頓在半空,愣是沒敢喝。 “宋夫人,這酒是我自個釀的,度數不高,少喝點兒不妨事的。”沈夫人瞧見,當她是猶豫這個,忙是開口道。 項瑤沖她笑笑,盛情難卻地抿了一口。 飯畢,丫鬟撤下餐盤等上了熱茶,點心,云雀和流螢各拎著一只鎏金螺鈿食盒呈了上來,取出里頭盛放的月餅,道是項二少爺特意囑酒樓伙計送來的,滿滿當當地裝了不少。 庭院月當空,月下人團圓。大家吃著月餅,喝茶聊天賞月,十分怡情。 項瑤挑了塊蛋黃月餅,切了幾瓣,分了過去,“我二哥喜歡搗鼓些新式東西,這還挺好吃的,嘗嘗。” 宋老夫人等接過,咬了一口,口味香甜,綿軟帶酥,滋味甚是不同,紛紛道是好吃。 尤氏手里抱著趙小寶,原來還啃著自個rou嘟嘟的爪子,吧砸味兒,圓溜溜的葡萄眼一下瞧著大家都在吃那一小碟里的,頓時哇的一下哭了出來,一邊哭還一邊瞧著尤氏手里的,神色別提多委屈,逗得眾人發(fā)笑。 “小渾蛋,你還吃不了?!庇仁峡扌Σ坏?,吃完了最后一口哄她。 趙小寶一看沒了,哭得更是傷心了,人小鬼大地瞅向最疼她,也是這些人里頭唯一沒動小碟子里那塊的人,“舒……嗚舒……” 宋弘璟手里拿著青瓷酒壺,十分愜意地靠著椅背小酌,被趙小寶抱著腿肚子晃,俯下身子正正看她,“想吃?” “想……”趙小寶可憐巴拉瞧。 宋弘璟嘴角勾起一抹惡劣,拿了自個那塊喂到了正瞧熱鬧的項瑤嘴里,“你嬸娘愛吃。” “……嗚嗚嗚嗚?!壁w小寶格外傷心地邁著小短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