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薄宴洗手洗了很久,用了幾遍洗手液,從懷里拿出手帕認(rèn)真地擦了擦,然后丟進(jìn)垃圾桶,他的悠然動作幾乎讓隋安以為他什么也沒聽見,可他轉(zhuǎn)身,就對上了隋安的眼睛。 隋安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門就嘭地一聲被踹開,她來不及躲,門板啪地拍在她的臉上,她身子順勢往后仰,沒穩(wěn)住,一屁股坐在馬桶上,發(fā)絲零零散散地落下來,臉火辣辣地疼,鼻子里guntang的液體正在洶涌地往外冒,她抬起頭,看到了薄宴的正臉,無所謂好看不好看,隋安看到的只是狠。 “都看見了什么?” 隋安心里明白,她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她抬手抹了一把鼻子,一手的血,“我什么都沒看見?!?/br> 薄宴目光很沉,他垂頭點煙,“叫什么名字?” 隋安扶著墻站起身,血液流失的感覺讓她頓感虛弱,眼前薄宴的身影晃了又晃,“這位先生,我說過了我什么都沒看見,我想我沒有必要把名字告訴你?!?/br> 薄宴抬頭看她,神色奇冷,“再問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章 隋安是被會所的清潔工叫醒的,清潔工阿姨手里拿著拖把,一臉驚悚地看著她,“你這姑娘成年了嗎?現(xiàn)在的姑娘真是說喝醉就喝醉,可再怎么醉,也不能在這里睡啊,這是什么地方,快走快走!” 隋安腦袋里爆炸了一樣地疼,她轉(zhuǎn)了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馬桶旁邊的狹窄空間里,頭頂一位年近五十的短發(fā)阿姨正眼神犀利地盯著她看,薄宴已經(jīng)走了。 “那個……”隋安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嗓子干啞難聽,躲開阿姨相當(dāng)不友善的目光,尷尬地站起身,“那個,借過一下?!?/br> 阿姨的表情像見了鬼,連忙給她讓了路,隋安撿起地上的包飛也般地逃竄出去。 真他娘的丟人。 隋安從包里翻出手機(jī),屏幕上顯示已是凌晨三點,會所早已安靜,手機(jī)屏幕暗下來,她從屏幕上看清自己的臉,蹭了滿臉的鼻血,額頭腫成了豬頭,怪不得那位阿姨那種表情,搞成這樣,她還怎么見人? 連忙走出會所,天還沒亮,她翻出口罩戴上,把頭發(fā)胡亂披散下來,蓋住額頭,攔了輛出租車便往家里趕。 在這座城市她沒有什么親人,工作穩(wěn)定之后在二環(huán)租了個四十平米的公寓,面積小了點,自己住倒還算寬綽。 沖了個澡,鉆到被窩里,一睡到天亮。 中午是被shirley的電話吵醒的,催命符似的一遍又一遍地響,隋安昏昏沉沉中摸出手機(jī),電話那頭的聲音炸了起來,“干什么呢,還沒上班?” 隋安把電話拉得老遠(yuǎn),“程總的合同,搞定了?!?/br> “搞定了?”那邊顯然不相信,“你真的搞定了程總?” “是搞定了合同?!彼灏矊λ姆磻?yīng)非常不滿。 “想不到你還挺有手段,連程總這樣的釘子你都能撬動。”shirley的語氣怪異,隋安仿佛能聽到一股子酸味。 “合同簽了,我請一天假,明天我要拿到我的提成?!彼龖械煤退龔U話。拿到提成,距離二十萬就近了一步,她再跟朋友湊湊就能搞定。 “請假可以,提成不行。” 隋安急了,“說好了拿下這個合同有十萬塊,你不會想賴賬吧?” “你也說了這個合同特殊,提成高,可也正因為提成高,財務(wù)方面的審核才不會那么快?!?/br> 這算什么,卸磨殺驢嗎? “但我急著用錢?!?/br> “誰不知道你隋安的背景,怎么會缺錢?”shirley冷笑一聲,十足地嘲諷。 她所謂的背景,不過是隋安父親原本是個體面的企業(yè)家,可當(dāng)年的那些錢陪給受害者都不夠,沒給她留下一分。 隋安肚子里憋了一口氣,“shirley,這是我該得的?!?/br> “晚幾天而已,你還差這幾天嗎?回頭我跟財務(wù)溝通,盡早發(fā)給你就是了?!彼D了頓又說,“好了好了,多放你一周假,你好好玩幾天再上班?!?/br> 說完,shirley就掛了。 隋安把手機(jī)扔到床邊,翻了個身,越想越不舒服,這個shirley顯然是想拖她,她把程總這客戶交給她不過就是想看她笑話,十萬的提成不會就這么打水漂了吧? 隋安砰地坐起身,shirley要是敢耍她,她也絕不會讓她好過。 柴莉莎還等著她打錢,她翻開手機(jī)銀行,賬戶余額顯示的數(shù)字不到五位,二十萬,她要怎么才能湊上?隋城,她終究是不能不管的,那是這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 然而,每次急需錢,隋安都只有一個辦法,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會兒之后,又想起了鐘劍宏。 鐘劍宏是她工作后偶然認(rèn)識的一個朋友,他開了一個規(guī)模不大的二流雜志社,整天報道十八線明星私生活,可以說是一個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隋安的工作性質(zhì)經(jīng)常接觸知名企業(yè)高管,偶爾能拿到一些私生活的視頻短片,賣給鐘劍宏,就能有一筆不小的收入,當(dāng)然這種事情不提暢,除非急需用錢,否則她也不愿意干這種害人的勾當(dāng)。 隋安翻身起床,從包包里翻出一只黑色鋼筆,這只鋼筆是鐘劍宏送給她的,外形跟普通鋼筆沒差異,實則是個拍攝型攝像頭。 隋安把鋼筆連接到電腦上查看,從她走進(jìn)會所開始記錄,程善干的所有好事都被錄了下來,程善的老婆是個明星,爆出陳善的花邊新聞,還是有看點的,只不過,程善老婆只是個三線的,影響力不夠,短片就算賣出去也不值什么錢。 隋安正煩躁,畫面恰好轉(zhuǎn)到薄宴和季妍,隋安的心一顫,這可是比程善更具有價值的新聞啊,如果把這條消息賣出去,會有大把的毛爺爺。 只是,薄宴的新聞,誰敢接? 隋安咬牙搖搖頭,把錄音筆扔到一邊。人長大了就知道錢財?shù)闹匾?,上學(xué)時舒舒坦坦地花著父母的錢,可是一旦掐斷這條經(jīng)濟(jì)脈搏,大多數(shù)人就束手無策,然后在社會中一點點磨練,掌握自己的生存技能。隋安想,前二十年的快樂時光大概把她這輩子所有的幸運都消耗光了,剩下的都是糟糕的。 傍晚,隋安接到柴莉莎的電話,電話里她說以后不會再管隋城的事,她說她要走了。隋安的心都涼了半截。 隋安一直很討厭柴莉莎,在她mama還沒有去世的時候,柴莉莎就已經(jīng)跟著隋城了,那時她只是隋城秘書的特助,她mama去世之后,柴莉莎辭了職,在外面跟爸爸住在了一起,至于爸爸為什么沒有給她名分,誰都不知道。而在隋安心里,一方面不想承認(rèn)她,一方面卻也不得不依賴她,尤其在爸爸出事之后。 柴莉沙在交際方面很有能力,人脈也廣,隋城的官司一直是她出面,隋安只負(fù)責(zé)拿錢,實際上,隋安知道,上次那幾句話真的傷害到了這個女人,她不但不該責(zé)怪她,還應(yīng)該萬分感謝,可當(dāng)時,她真的喝醉了,而且剛剛遭遇了程善那種人,心情不好說話也沒了分寸。 柴莉莎掛電話的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機(jī)場,隋安再打過去,已經(jīng)是關(guān)機(jī)狀態(tài),隋安腦子里一片混亂,她想道歉,想挽留都沒有機(jī)會了。 她打開微信,是柴莉莎最后發(fā)給她的,叫她準(zhǔn)備好錢,最遲明天晚上就會有人聯(lián)系她,還冷嘲熱諷,這個人她總該相信了。 隋安盯著手機(jī)屏幕半天,柴莉沙這話的意思,是在責(zé)怪她不信任她了。 隋安目光落到黑色鋼筆上,終是關(guān)掉頁面,翻開電話簿,找到鐘劍宏的號碼,按了撥通鍵。 “隋安,你可是好久沒給我打電話了?!彪娫捘穷^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鐘劍宏年紀(jì)不大,剛?cè)鲱^,身上有著一種商人的jian猾和老成。 “鐘哥這樣事業(yè)有成的青年才俊,自然是忙得緊,我這不是怕打擾你嘛。”隋安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姿態(tài)放低,嘴巴放甜。 “少放屁,你是又有事了吧?”鐘劍宏嗤之以鼻,早見慣了她這種嘴臉,“隋安,你那些花花腸子少在我這里使,我鐘劍宏還不知道你?” “還真是鐘哥最了解我,否則我也不會有了好事第一個想起你?!?/br> “得得得,帽子越扣越大?!辩妱晷α耍罢f吧,什么事?” “還能什么事,當(dāng)然是手上有料。”既然鐘劍宏問了,隋安也就直說了。 “你缺錢?”鐘劍宏暴躁了,“你怎么又缺錢?你是皮丘,只知道往肚子里吞,沒見過你買房買車買衣服打扮自己,錢都哪里去了?” 隋安笑,“錢這種東西誰還會嫌多?” “你這么多年就是不跟我說實話?!辩妱暧魫灥睾吡艘宦?,“說吧,什么料?不值錢的別跟我說。” “出來見面吧?!?/br> 隋安披了大衣,待著墨鏡和鴨舌帽就出了門,兩人約在小區(qū)附近的川味火鍋店,火鍋的香辣味撲入鼻尖,隋安到了一會兒,鐘劍宏的車便開了過來,停在門口。鐘劍宏身材偏瘦,穿著一件灰色大衣,圍著一條黑色圍巾,顯得更加清瘦,進(jìn)了店直奔隋安這里來。 “怎么這個鬼樣子?”他手欠地拉開隋安的鴨舌帽,看了她那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臉,愣了愣又說,“你不會是被你男人揍了吧?” “去你的。”隋安拍掉他的手,把鴨舌帽壓低,“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有男人了?” 鐘劍宏仔細(xì)端詳她,“還真是,從沒見你帶過男人出來,不會沒談過戀愛吧?” 隋安瞪她一眼,沒有說話。 “得,還真被我猜對了?!辩妱臧寻栽谧雷由?,人也坐下,嘴卻依然欠揍,“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年也二十五歲了,這個城市里最多的一類生物就是有錢的男人,干嘛不趁年輕漂亮找一個嫁了,總比現(xiàn)在強(qiáng)?!?/br> “廢話少說?!彼灏材闷鹂曜訆A了一塊羊rou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堵上你那張嘴?!?/br> “我跟你說的都是正事,你以為我跟你說笑呢?”鐘劍宏見她一點不上道,提起筷子把羊rou吃了,也不再提這話。 “你公司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隋安將一盤蝦滑倒進(jìn)鍋子里,鍋子里熱氣滾滾。 “能怎么樣?”一提起這事鐘劍宏便有些氣急敗壞,“員工都被挖了墻角,公司半個月沒有新聞了,如果現(xiàn)在挖到一條大的,沒準(zhǔn)能翻身?!?/br> 隋安一聽這話,心里有了底,嘴上卻并沒有說。 鐘劍宏見她沒出聲,抬頭看了看她,繚繞的蒸汽后面女孩兒鴨舌帽下的小臉沉靜極了,不像她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成熟。 “有什么話你倒是說啊。” 隋安放下筷子,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他,良久才開口,“是有個門路,只怕你不敢做。” 鐘劍宏一聽這話樂了,“少激我,我不吃這套。”他夾了塊羊rou又說,“到底能不能做還得你把事說明白了再說?!?/br> “這事可大,你要是不做,我是不會跟你說的?!彼灏部粗?。 鐘劍宏不再樂了,把筷子一撂,嚴(yán)肅起來,“行,行啊隋安,有腦子了。”他拿紙巾擦了擦嘴,“看來我要是不先上你這條賊船,你是不會把贓物交出來分享的。” “跟你混了那么久,這點東西還能學(xué)不到?”隋安也笑了。 “你先告訴我,我能撈到多少錢?!辩妱暌膊粡U話,直接切入主題,揀最重要的問。 “這個數(shù)?!彼灏脖攘宋甯种割^。 “我擦?!辩妱昴樕⒆?,如果真是那個數(shù),能把公司救回來,這買賣或許不虧,“到底是什么新聞?這事我干了?!?/br> 隋安這才從包里拿出手機(jī),插上耳機(jī),遞給他,鐘劍宏看到視頻,皺眉,“我沒看錯吧,這女的是季妍?” “沒錯?!?/br> 鐘劍宏露出笑容,隨后又咂咂嘴,“這算什么大的,就是個小明星,不過好在這兩個月風(fēng)頭正勁,倒是有賣點?!彼硕鷻C(jī),“可這能值這個數(shù)?” “鐘哥,季妍在這里面只是配角?!?/br> 鐘劍宏一愣,戴上耳機(jī)又聽了一遍,神色漸漸變冷,“這男的,難道是……?”搞新聞的人一眼就能認(rèn)出這個人來,只是當(dāng)時薄宴背對著隋安,只拍到背影。 “還敢做嗎?”隋安湊過頭鄭重問他。 鐘劍宏的臉色漸漸發(fā)白,伸手打了她的鴨舌帽一下,“小丫頭片子,你想錢想瘋了?薄宴你也敢黑?你活擰了不成?” 隋安扶了扶帽檐,靠在椅背上,反問道,“你我難道還有路可退?” 鐘劍宏愣了愣,拿起酒杯猛灌了下去,“那就干?!?/br> 說完,抹了抹嘴,“這新聞我們網(wǎng)站肯定是不敢報,可我有我的路子,咱們不敢做的事總有人敢做,你把視頻發(fā)給我,等我消息?!?/br> ☆、第三章 新聞是講究時效性的,過了一夜,就不再有價值了,隋安晚上回到家,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直到八點十分,某某新聞網(wǎng)站上貼出了這段視頻,短短幾分鐘已經(jīng)數(shù)十萬轉(zhuǎn)發(fā),上百萬留言,炸開了鍋一樣的熱。 評論里兩種畫風(fēng),第一種是謾罵女主角:“季妍就是個賤/婊,也就你們這些腦殘粉會喜歡她,小婊/砸滾粗娛樂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