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輕巧，一同取了來！”段瑤憤恨，用手指在桌上戳洞，“你可知那里頭有多危險？”

    “再多危險，你不也囫圇出來了?！倍伟自抡Z氣輕松，“除了臟了點，并無其余損失。”

    ……

    段瑤覺得再這么下去，說不定還沒等到王城，自己就會先被此人氣死。

    看著他一路回房后，段白月打開木盒，從里頭拿出來一顆珠子。既不圓潤，色澤還很暗沉，四周墊著破布，像是直接從丐幫衣服上撕扯下來，看起來著實沒有任何值錢之處。

    段白月微微皺眉，拿著在手中把玩許久，也未找出個中端倪。

    隔壁房中，段瑤氣沖沖洗完澡，爬上床就開始悶頭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也未去找段白月，而是直接翻窗出去瞎逛，買完糖糕聽說書，又去館子叫了一大桌菜，直到深夜才回客棧。

    段白月正坐在桌邊喝茶。

    “給?！倍维幇咽掷锏乃幑蕖斑恕币宦暦旁谧郎希敖枇藦N房剛熬好?！?/br>
    段白月一笑：“還當你忘了今日是十五?！?/br>
    段瑤撐住腮幫子，坐在門口替他守著。一個大腹便便的富商大約是喝多了酒，大聲與同伴說著經(jīng)商之事往過走，結(jié)果才哈哈大笑到一半，就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在前頭抱劍怒視自己，小閻羅王似的兇神惡煞，于是趕忙收了聲音，一路躡手躡腳走回客房。

    段白月飲盡藥汁，靜心坐在床上調(diào)息打坐，直到一個時辰后才睜開眼睛。

    “會死嗎？”段瑤靠在門口問。

    段白月答：“三五年內(nèi)不會?！?/br>
    段瑤撇撇嘴：“禍害遺千年?！?/br>
    段白月失笑：“我當你會嫌我命短?！?/br>
    段瑤使勁打了個呵欠，伸著懶腰回去睡覺。

    王城里頭，那樁兇殺案也被暫時壓制下來，古力帶來的侍從下屬被安置在宮內(nèi)暫居。從王城到阿弩國路上一來一往，就算是用最快的駿馬晝夜不懈，少說都要花上三月，急也急不來。

    “皇上?！边@日午后，四喜公公在御書房門口道，“沈?qū)④娀貋砹??！?/br>
    “快宣！”楚淵心里一喜，將手中奏折全部丟往一邊。

    “沈?qū)④?，請進去吧?！彼南补嫠蜷_門，又壓低聲音道，“皇上可是把將軍宣回來了，這朝中近來不太平啊?！?/br>
    沈千帆笑笑，大步踏進書房。

    中原武林，無人不知赫赫有名的沈家日月山莊。老莊主沈峰德高望重，長子沈千楓武功絕頂，是公認的下一任武林盟主人選，次子沈千謙未曾出過江湖，卻也是個翩翩英氣世家貴公子，四子沈千凌單純爛漫天性靈動，據(jù)傳一笑便能令冬日百花開。至于第三個兒子，便是這楚國赫赫有名的戰(zhàn)神沈千帆。無論是當初的奪嫡之爭還是后來的平亂之戰(zhàn)，沈家都曾立下過不滅功勞，因此沈千帆也被楚淵視為心腹。他先前原本想回江南探親，誰料到還沒走半個月，卻又被一道密旨給傳了回來。

    “辛苦將軍了?！背Y走下龍椅。

    “皇上言重，這是末將分內(nèi)之事?！鄙蚯Х珕?，“朝中出了事？”

    “傳你回來，是因為劉府似乎有動靜?！背Y道，“朕想一次把他們解決干凈?！?/br>
    “皇上想提前計劃？”沈千帆有些意外。

    “這是一件事，還有另一件事?！背Y道，“不知你可曾聽說？”

    沈千帆搖頭：“末將一路從城門口策馬回宮，并未同其余人交談，路上也沒聽到什么風言風語?！?/br>
    “古力被人殺了?！背Y回到龍椅上。

    “劉府干的？”沈千帆眉頭猛然一皺。

    “你也這么想?！背Y冷笑，“朕也這么想?！?/br>
    “那就是兇手還沒抓到？”沈千帆小心道。

    “就算是抓到，也只能裝作沒抓到。”楚淵道，“否則還能如何？”

    沈千帆試探著問：“那皇上下一步想要怎么做？”

    “朕已經(jīng)將此事修書一封，差人送往阿弩國?！背Y道，“按照沙達的脾氣，只怕又會被jian人從中挑撥，更何況此事本就是我大楚理虧在先，稍有不慎，便會落人口舌?！?/br>
    “末將明白?！鄙蚯Хc頭。

    “愛卿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回府休息吧?！背Y道，“至于其它事情，明日再做商議?！?/br>
    “啟稟皇上。”四喜公公恰好又在外頭道，“戶部劉大人有要事求見。”

    沈千帆頓時停下正在出門的腳步。

    “先去后頭等著吧?！背Y朝他擺擺手，示意趕緊躲起來。

    沈千帆如釋重負。

    劉大人為人忠厚耿直，肚子大又富態(tài)，原本應(yīng)該很招人喜歡才是，但問題是實在太過婆姨碎嘴，又愛說媒，一直想將自己的侄女嫁給沈千帆，逮著了就喋喋不休，甚至還試圖通過皇上賜婚，十分令人頭疼。

    所以還是避而不見為好。

    “老臣參見皇上?！眲⒋笕耸掷锉е痪懋嬒瘛?/br>
    沈千帆在屏風后捂住額頭。

    “愛卿平身吧?！背Y傳來內(nèi)侍賜座。

    “多謝皇上?！眲⒋笕俗潞螅谝痪湓挶闶菃柹蚯Х?，“方才臣在宮門口聽說，沈?qū)④娀貋砹?？?/br>
    “咳。”楚淵摸摸下巴，“已經(jīng)回將軍府了。”

    劉大人眼底流露欣喜，顯然已經(jīng)做好了上門拜訪的打算。

    沈千帆決定在宮里頭吃完飯，子時再回家。

    “愛卿來這御書房，就是為了找千帆？”楚淵問。

    “自然不是。”劉大人趕忙站起來，將懷中畫卷呈上，“這是高麗國昨日方才送來的畫像。”

    “又要朕立后？”看著畫上亭亭玉立的女子，楚淵皺眉。

    “這回不是?！眲⒋笕诉B連搖頭，“皇上若想立后，自然應(yīng)在全國征選，廣招貌美聰慧賢良淑德品行端正的適齡女子進宮，像這等姿色平平又出身異國番邦之輩，如何能來我大楚為后，擔起母儀天下之責？”說完又補充，“況且看著太瘦，也不好生養(yǎng)?！?/br>
    楚淵：“……”

    “咳咳?！倍伟自略诳蜅?nèi)咳嗽。

    “喂喂！”段瑤趕緊捂住面前小罐子，生怕他把自己的蠱蟲吹跑。

    段白月道：“頭有些暈?！?/br>
    “成親就好了?！倍维庪S口敷衍。

    段白月疑惑：“成親還能治頭疼？”

    “應(yīng)該能吧，成親聽著像是能包治百病。”段瑤把蠱蟲轉(zhuǎn)移進瓶子里，“上回三姐肚子疼，王大娘就是這么說的，成親生完兒子就好了?！比羰窍矚g，你也能去生一個。

    段白月：“……”

    看著滿臉喜慶的劉大人，楚淵很想差人把他扛出去，免得又頭疼。

    但是劉大人顯然沒有自覺離開的覺悟。

    楚淵只好問：“那愛卿好端端的，為何要拿這副畫像來給朕看？”

    “此女子是高麗王的meimei，名喚金姝。”劉大人神秘道，“也到了適婚的年齡，卻誰也不肯嫁，問了幾回才說出口，原來是看上了西南段王?！?/br>
    楚淵：“……”

    誰？

    劉大人又主動重復(fù)了一遍：“西南段王?。　?/br>
    楚淵：“……”

    沈千帆在屏風后聽得莫名其妙，東北附屬國的公主看上了西南藩王，把畫像送到楚國宮里頭做什么？

    “這與愛卿有何關(guān)系？”楚淵也問。

    “段王為人向來桀驁，和高麗王之間還曾鬧過一些矛盾?！眲⒋笕私忉專案啕愅鹾苁菫榇祟^疼，又招不住自家meimei一直鬧，實在無計可施，只好想出這個法子?！?/br>
    “什么法子？”楚淵端起茶盞掩飾。

    “高麗王想請皇上從中協(xié)調(diào)，讓段王允了這門親事?！眲⒋笕诵θ菘赊浜芗?，“就算不能做正妃，當個偏房也無不可，高麗國不講究這個，嫁了便成，嫁了便成?！?/br>
    沈千帆靠在后頭，發(fā)自內(nèi)心開始佩服劉大人，說媒能從東北說到西南，也是能人一個。

    第四章 難不成你暗戀沙達 盤根錯節(jié)的劉家

    半個時辰后，劉大人從御書房里暈暈乎乎走出來，懷中依舊抱著畫卷卷軸。待回到宅子里，夫人見他這副模樣，趕忙問：“皇上不肯答應(yīng)幫忙牽線說媒？”

    劉大人搖頭：“倒也不是，皇上他答應(yīng)了。還說那幅畫像太過平平無奇，要讓宮里頭的畫師重新畫?！?/br>
    “那你愁眉苦臉的，我還當是又被堂兄那頭牽連，受了責罵。”劉夫人松了口氣。

    “婦道人家，說這么多做什么?！眲⒋笕寺勓圆粣?，又把卷軸放在桌上，道，“去讓小三子找個好匠人，將這卷軸裱起來，我要掛在中堂里頭?！?/br>
    劉夫人聞言莫名其妙，還當他發(fā)了燒：“高麗公主的畫像，你掛在中堂做什么？”

    “那幅畫像早就留在宮里頭了，這是皇上御筆親書，賜給我的稱號?！眲⒋笕诵⌒囊硪斫忾_系繩。

    “皇上還給你賜了名號？”劉夫人喜出望外，趕緊上前欣賞。就見在灑金宣紙上，幾個大字蒼勁飄逸，很有幾分磅礴氣勢。

    天下第一媒。

    ……

    劉大人的心情其實也很是復(fù)雜，又喜悅，又覺得這幾個字著實很難拿出去炫耀。畢竟他是朝中大人，并不是王城街上穿紅戴綠的媒人婆，鬢邊還要插朵花。

    御書房內(nèi)，宮廷畫師在看完高麗國送來的畫像后，問：“不知皇上想要如何修改？”

    “畫得越好看越好。”楚淵道，“不用管先前是如何模樣?！?/br>
    宮廷畫師領(lǐng)命退下，沈千帆這才從屏風后出來，疑惑道：“皇上當真想給西南王說親？”

    “舉手之勞罷了?！背Y放下茶盞，漫不經(jīng)心回，“老大不小，也該娶親了。”

    沈千帆：“……”

    這也要管？

    “劉家人里，怕是只有他一個尚且算是忠心了?！背Y繼續(xù)道。

    “左丞相呢？”沈千帆問。

    “劉一水？老油條一根，看不出來是jian，卻也稱不上是忠。”楚淵道，“不過若他識趣，朕這次并不想動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