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小李仍舊嘿嘿地笑著,他回答:“遠哥讓我來接你去吃早餐?!?/br> 岑曼撇了撇嘴,這男人不但無時無刻惹她生氣,而且還在別人面前抹黑自己,真的壞透了! 車子平穩(wěn)地行使在主干道,岑曼張望著陌生的街景,隨意地問:“你跟余修遠一起過來談項目?” 小李點頭。他很健談,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說著跟余修遠有關的事兒,語氣中還不乏崇拜和愛戴。他說余修遠很好相處,平日沒有老板架子;他說余修遠精明能干,什么大項目都能搞定;他說余修遠是自己的偶像,那么年輕就事業(yè)有成……岑曼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很少發(fā)表見解,只會在他停頓的時候給他一點反應。 等他意猶未盡地停下來,岑曼才問:“那你是不是也很羨慕他美人在懷,還可以左擁右抱?” 忠心的小李馬上為老板平反,據(jù)理力爭他不是那種色欲至上的花花公子。不過這小伙子實在直率,末了還很誠實地補充道:“其實遠哥身邊就只有一個小明星,我看他們應該沒什么的,每次遠哥都讓我把她送回家。對了,她跟岑小姐你長得挺像的……” 岑曼莫名地心生浮躁,她用手指摳著安全帶,冷淡地問:“余修遠呢?” 小李尚未察覺有什么不妥,他回答:“遠哥去園區(qū)考察了,等一下就趕回來?!?/br> 結果趕回來跟岑曼吃午飯的,除了余修遠以外,還有幾個他的合作伙伴。當時她正在包房里化憤懣為食量,一群人突然鬧哄哄地闖進來,嚇得她差點將rou丸都滾到餐桌上。 他們以為走錯了包房,只有余修遠一臉淡定,舉步朝她走過去。他用指腹擦掉她嘴角的醬汁,而后才將她牽到人前作介紹。 他們旋即意會,有個年紀稍長的男人還說:“出個差都形影不離的,肯定是好事將近了?!?/br> 岑曼循聲望過去,看清楚他的相貌,她倍感意外,反射性地開口:“梁董事長……” 這聲稱呼惹得大家的注意再一次集中在岑曼身上,岑曼有點窘迫,而梁訣則詫異地問:“你認識我?” 岑曼還沒畢業(yè)就進了雅蕾實習,雅蕾的創(chuàng)始人兼董事長,她怎么可能不認識。他們在公司見過面,不過梁訣日理萬機,像她這樣名不經(jīng)傳的小員工,他肯定沒印象。 余修遠替她解釋緣由,而梁訣用長輩責備后輩的口吻說:“小遠你真是,曼曼在我這邊上班你也不跟我打個招呼……” “以后得拜托梁叔多多照顧了?!庇嘈捱h應聲。 梁訣說:“這是一定的?!?/br> 余修遠讓人把餐桌上的殘羹撤掉,然后重新點了一桌子的佳肴。岑曼坐在他旁邊,好半晌都不吭聲,他不由得壓低音量說:“他們一定要跟我吃飯,我推不了,你忍耐一下好嗎?” 岑曼已經(jīng)不是幾年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生,她在意的不是陪著余修遠應酬,而是他跟梁訣是怎么搭上的。這里人多,她也不好發(fā)問,于是就胡亂地應他:“哦?!?/br> 除了梁訣以外,在這餐桌上還有一個岑曼的老熟人歐陽雍。 歐陽雍他是余修遠的師兄,也是他公司的第二股東。自從公司發(fā)生變故,有兩個合伙人選擇退股,而他卻繼續(xù)堅守,與余修遠共度難關。于公于私,他們的關系一直很好。 岑曼不知道他們在談什么項目,不過光看余修遠和歐陽雍同時出馬,她也料到這必然是大工程。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飯結束,岑曼放松自己緊繃的神經(jīng),準備跟隨余修遠離場。 歐陽雍跟他們一同前往停車場,等到外人全部走掉,他才對岑曼說:“曼曼,好久不見了。” 隔在中間的余修遠無動于衷,岑曼的臉蛋卻因這句簡單問候而變得火辣辣的。當年她不懂事,別說紀北琛,但凡是余修遠身邊的人,她都用自己獨有的方式,通通得罪了一遍。她悔不當初,若猜到有這么尷尬的一天,她怎么也不會做出那樣幼稚而沖動的行為。 三兩秒后,她才低著頭說:“好久不見?!?/br> 這兩個男人不約而同露出了戲謔的笑容,岑曼惱羞成怒,撒起潑來仍舊有當年的氣勢:“笑什么笑!” 歐陽雍的笑意更甚,不由得調(diào)侃他:“看來你還沒把你的小野貓馴服啊?!?/br> 余修遠不知道該喜該悲,他不顧岑曼的反抗,略帶占有意味地摟住她的腰,頗為感慨地對歐陽雍說:“她啊,我可能這輩子都馴服不了……” 第16章 沙堡壘 相識了二十多個春秋,他們明明像左手跟右手那樣熟悉,但聽著余修遠這不太正經(jīng)的話語,岑曼仍然會悄悄地紅了臉。她更加用力地推著身側的男人,故作兇狠地說:“下輩子、下下輩子也不能!” 余修遠沒有將她的推搡放在眼內(nèi),他不愿松手,像護著什么珍寶一樣把人摟得緊緊的。 要是在以前,岑曼早就抬腿踹過去了,而現(xiàn)在比舊時成熟,在外人面前知道給余修遠留點面子,于是只能偷偷地掐他的腰。 他們這般親密地打情罵俏,歐陽雍有點看不下去,他別開臉虛咳了聲:“你們高興就好。” 余修遠笑了笑,接著湊到她耳際說:“等下陪我去園區(qū)?” 岑曼原以為余修遠已經(jīng)忙完,沒想到他下午還得辦事。想起剛才的困惑,她問:“你們在做什么項目,怎么跟梁董事長也請來了?” 回答她的人是歐陽雍,他說:“那群老家伙收到消息,知道上頭又準備整頓排污排廢問題。他們?nèi)坎粯芬馔赌敲创蠊P錢改善排污設備,就開始搞小動作,想請我們替他們做點手腳,好讓他們達標?!?/br> 余修遠也說:“雅蕾旗下的餐飲業(yè),每一項污染物指標的數(shù)值都是超標。那些油煙凈化設施陳舊得不能更陳舊,你的梁董不但不想置新,還暗示我們篡改監(jiān)測數(shù)據(jù)?!?/br> 這些頗有聲望的老企業(yè),恃著財雄勢大,向來都肆無忌憚地游走在灰色地帶。背后的有智囊團、律師團總有方法為其擺平風波,他們便想方設法地逃避某些責任和義務,同時不擇手段地謀取最大限度的商業(yè)利益。 別說私有化的小公司,就連相關部門也會給他們幾分薄面,然而余修遠卻是個例外。 余修遠的父母很注重對孩子的教育,而他的叔叔和嬸嬸是大學教授,他們思想正派、為人剛直不阿,余修遠自小被耳濡目染,因而很反感這種不見得光的事情。他堅決不同流合污,即使這些企業(yè)已經(jīng)派人作出交涉,他也不留情面地拒絕,而梁訣為首的幾位大企業(yè)家親自跟出面,結果亦未能如愿。 歐陽雍同樣如此,當年創(chuàng)立皓空環(huán)保,他和余修遠都立志用自己的學識為環(huán)保出一分力。盡管梁訣等人提出的條件相當誘人,但他們還是不為所動。 經(jīng)過這幾年的發(fā)展,皓空環(huán)保的口碑不俗,水處理、排廢及環(huán)保設施等領域在業(yè)內(nèi)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加上他們與相關監(jiān)管部門關系交好,非常多公司樂意與之合作。 梁訣等人很清楚,若皓空環(huán)保不幫他們解決這歷史遺留的老問題,基本上就沒有哪家環(huán)保公司能擔得起這個重任。無計可施之下,他們只好再請余修遠和歐陽雍一聚,多番商議后終于敲定了合作。 作為省會城市,斐州的監(jiān)察力度是最大的。接下來這段日子,歐陽雍將會回霜江坐鎮(zhèn),而余修遠則帶領項目組留在斐州,為這邊的園區(qū)及餐飲區(qū)完成一期環(huán)保設備的改造。 等下余修遠就跟歐陽雍繼續(xù)踩點考察,隨后再商議并擬定項目策劃書。岑曼不想打擾他們工作,于是就說:“你們忙吧,我自己回酒店就行?!?/br> 歐陽雍再次忍不住調(diào)戲她:“哦?變這么乖了……” 岑曼知道歐陽雍又想拿舊事笑話自己,她懶得回應,轉身就走。 余修遠特別護短,他不輕不重地甩了好友一拳,隨后追上岑曼,往她手里塞了幾張鈔票和一張信用卡:“到處走走吧,別老悶在酒店?!?/br> 想到自己身無分文,岑曼只能收下:“遲點還給你。” 余修遠沒有回應,只讓小李開車過來接她,而他又跟歐陽雍擠一輛車。 小李似乎對斐州很熟悉,看來余修遠經(jīng)常帶著他一起出差。他熱心地給岑曼介紹了幾個購物場所,而岑曼卻靜靜地望向窗外發(fā)呆,看見她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他便問:“岑小姐,你不喜歡逛街嗎?” 岑曼這才回神,她說:“喜歡,不過我拿不定主意,你幫我挑一家商場吧。” 結果小李就送了她到名店齊集的星達廣場,岑曼沒打算買什么東西,只想逛一逛消磨時間罷了。路過旗艦店,她看見張嘉綺出現(xiàn)在巨幅宣傳海報上,腳步不由得一頓。 余修遠說他這輩子可能都馴服不了自己,而岑曼卻覺得,他才是這段感情里最不被馴服的一方。她跟他鬧了這么多年,他依舊是我行我素,心中有一把量尺,只要不過度,他就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處。 在愛情面前,岑曼是一個很自私的女人,她舍不得跟任何人分享余修遠的寵愛,也不允許他眼中有其他女人的影子。而余修遠偏偏犯了她的大忌,或許他真能無愧于她,但她所愿所要的,卻遠遠高于他的準則。 岑曼意興闌珊,她讓小李載自己回酒店,行李箱已經(jīng)被送來,她也不整理,盯著那個小箱子動了歸心。 沒過一會兒,余修遠就撥來手機,應該是小李覺得她不太對勁,因而特地向他匯報的。她猶豫了下,還是拿起來接聽了。 余修遠問她:“今晚想吃什么?” 岑曼知道他意不在此,只說:“你喜歡吧?!?/br> 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問:“你又怎么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不應聲,余修遠等了片刻便喚她:“曼曼?” 岑曼輕輕地“嗯”了一聲,之后就沒了下文。 余修遠似乎失去了耐心,他不說一句,接著就掛了手機。 岑曼在上網(wǎng)訂了一張回霜江的車票。最近一班車要兩個小時以后才發(fā)車,她洗了澡,又換了一身衣服,整理好以后就打算離開。 就在岑曼剛拉起行李箱的拉桿時,外頭響起一下門卡感應的聲音,她詫異地抬頭,只見余修遠一臉陰郁,眼睛瞥向她的握在拉桿上的手指。 余修遠一言不發(fā)地走過去,高大的身影籠住她眼前的光線,她有幾分忐忑。她微微抿著唇,而他慢條斯理地掰開她的手指,聲音平靜得有點可怕:“你又要跑去哪里?” 第17章 沙堡壘(二) 余修遠應該走得很急,岑曼能感覺到他不太平穩(wěn)的氣息,以及那掌心泛起的薄汗。她原本打算上車后才告知余修遠,不料卻被他捉個現(xiàn)形。在他滲著怒意的目光下,她垂著眼簾回答:“我想回家?!?/br> 行李箱被余修遠推到一邊,由于用力過猛,行李箱就被“嘭”地撞到了墻壁。 他們誰也沒瞧它半眼,余修遠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聲音照舊是那樣平靜:“昨晚鬧失蹤,今天鬧出走,你到底有完沒完?” 岑曼一聽就火大,她抬頭跟余修遠對視:“早就完了!” 余修遠聽出岑曼的弦外之音,她回答的并非自己所指的問題,而是他們已經(jīng)分手的事實。他不自覺地收緊垂在身側的手,低聲警告:“曼曼,適可而止。” 岑曼偏偏不怕他。腦門一熱,她便不管不顧地說:“昨晚我已經(jīng)跟你說清楚了,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的事情我也不會干涉,你愛包養(yǎng)小明星就包養(yǎng)個夠吧!” 余修遠何等敏銳,立即就明白她這兩天反常的病灶所在。他臉色發(fā)青,一字一頓地說:“包養(yǎng)小明星?” 他的音量倏地的提高,岑曼卻比他吼得還要大聲:“你敢說沒有嗎?” “沒有!”余修遠額間青筋暴跳,“我什么時候包養(yǎng)小明星了?我包養(yǎng)誰了?” 岑曼冷冷地說:“張嘉綺?!?/br> 余修遠一愣,隨后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誰說的!” 她無視余修遠的怒容,回答他:“我在殺青宴碰見紀北琛,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你寧可相信別人的話,也不愿意相信我?”余修遠的情緒終于按捺不住,“在你心里,我到底有多不堪、多沒有底線?” “你做什么讓我相信你了?”岑曼雖然死死忍著,但喉嚨還是不受控地發(fā)緊,“你身邊總圍著一群鶯鶯燕燕,今天可能是張嘉綺,明天可能就是李嘉綺、盧嘉綺……你明知道我討厭什么,可是這么多年來,你改了嗎?” 聽著她那帶著哭腔的聲音,余修遠就算生氣,也舍不得再說重話:“你不要這么敏感好嗎?” 岑曼說:“我就是這么敏感,你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我心里也不舒服!” 余修遠反駁:“我也不喜歡你跟別的男人接觸,你跟蔣靖風大半夜還孤男寡女地上山幽會,那我是不是也要跟你鬧,最后逼著你跟身邊的男性朋友絕交才放心?” 岑曼氣得跳腳:“你強詞奪理!” 余修遠感到疲倦,這樣的問題,他們已經(jīng)爭論了千百遍,而且永遠沒有結果。他坐到沙發(fā),抬手揉著發(fā)脹的眉心:“我只是跟你講道理。” 岑曼喜歡余修遠的時候,他家只是比較富裕而已,兩人之間并沒有什么距離,然而余家爆富,他們的差距驟然拉大。她知道余修遠身邊有很多誘惑,也知道他有游戲人間的資本,這樣的變故讓她不安與焦慮,而粗枝大葉的余修遠并未理解她那點心思。 想到這里,岑曼略帶憂傷地說:“我跟你根本不一樣,我沒有你那么本事,隨便做點什么就能讓人脫胎換骨。張嘉綺就是一個例子,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么關系,只知道她因為你突然就躥紅了,你敢說這跟你沒有一點關系嗎?” 余修遠沉默了一下:“我跟張嘉綺清清白白,我連她的手都沒碰過。如果你偏要說有什么,那大概是你跟她長得像,我多看了兩眼罷而已。至于她為什么會躥紅,并不在我的可控范圍,而我也沒有幫她做過什么?!?/br> 第一次見張嘉綺的時候,余修遠剛好從外地出差回來,一群狐朋狗友約他小聚。那段時間他很忙,岑曼又經(jīng)常躲著不肯見他,因而他們大概有三兩個月沒有見面了。當戴著墨鏡的張嘉綺毫無預兆地撞進他懷里的時候,有那么小半秒,他確實把她認成了岑曼。 她們的唇與下巴尤為相似,往后幾次見面,張嘉綺不再戴著墨鏡示人,他又覺得她們也不是那么相似。有時候他也懷疑,那天之所以失態(tài),或許只是對岑曼想念成狂罷了。 盡管如此,岑曼仍是對此耿耿于懷,她說:“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你們清清白白地待在一起,我就不會介意,我就不會難過?我跟你現(xiàn)在也是清清白白的,是不是也代表我們之間沒什么呢?” 余修遠的黑眸閃過一絲寒光,他語氣凌厲地說:“是不是要我在這里辦了你,你才肯承認我們之間有什么?” 岑曼不由得發(fā)怵,她知道她這回真惹到余修遠了,以前鬧得再僵,他亦未曾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樣的混帳話。她一臉防備地注視著他,聲線有點顫抖:“就算有過什么也是以前的事,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