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哥，飯稍后再吃，我想先見一見你們掌柜的?！辈赊毙χ浑p大眼誠懇的盯住了小二。

    小兒為難的說：“姑娘，對不住的很，我們沈掌柜正在陪縣丞大人喝酒，恐怕沒工夫見您，要不，您先用飯？”

    縣丞也在？采薇的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掀起籃子上的苫布，對小二說：“不瞞小哥，我這次是來賣這兩道菜的，勞煩小哥幫個忙，把這兩道菜上到沈掌柜和縣丞大人的桌上，其余的，不需小哥勞心，這點子心意，請小哥笑納?！闭f著，將一塊兒碎銀塞到小二手中。

    “哎呦喂，姑娘忒客氣了！”

    小二笑瞇瞇的客套著，將銀子袖了起來，心里美的冒泡。

    早上還聽掌柜的抱怨大廚，說自家已經(jīng)很久沒有推出新菜式了，原來的這些菜，客人都吃膩了，沒成想這小丫頭就把新菜式送了過來。

    瞧那兩道菜，青的青，白的白，綠的綠，煞是好看，一見便有食欲，自己既得了銀子，又能在沈掌柜那里立上一功，真是兩頭沾光！

    “這道菜名叫鳳凰蛋，須得用快火熱上一熱；至于這道水晶凍，是冷盤，無須加熱，只消切片，用些蒜泥和醬油蘸著吃就好?！?/br>
    采薇細(xì)心的叮囑了一番，帶著九斤撿了個臨炭盆近的地方坐下，耐心的等待回音。

    小二拎著采薇的籃子，笑迷迷的去了，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興沖沖的從二樓的雅間跑下來，嘴里一疊聲的叫著：“姑娘大喜，快，縣丞吃了姑娘的菜，高興的緊，指名要見您！姑娘快隨小的上去吧！”

    一切皆在采薇的意料中1

    她起身理了理衣裙，叮囑了九斤幾句，就隨著小二去了。

    九斤不放心采薇一個人，原是想跟過來的，但采薇想到二人非親非故，倘被沈掌柜和縣丞問起二人的關(guān)系，唯恐遭人誤會，被人輕視，所以便讓他留了下來。

    小二引著采薇，上了二樓的雅間，見到了正在把酒暢談的縣丞和醉仙居的沈掌柜。

    縣丞年近四旬，素衣素冠，面容清瘦，頗有幾分文人雅士的風(fēng)姿，說話也是斯斯文文，一團和氣，并不擺官老爺?shù)淖V。

    “小姑娘，這些菜是你做出來的？”

    采薇福了福身，道了聲：“是?！庇纸涌谡埌驳溃骸安赊币娺^縣丞大人，見過沈掌柜！”

    “嗯，不錯。”

    縣丞見采薇禮數(shù)周全，落落大方，并無窮人見到達官貴人的自卑窘迫，也無女兒家見到外人的嬌羞和扭捏，不由得對這小丫頭多了幾分贊許。

    “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紀(jì)，竟有這副玲瓏的心思?！?/br>
    采薇謙虛的說：“一點兒雕蟲小技罷了，讓大人見笑了。”

    沈掌柜用筷子指了指空盤子，笑道：“你的這點子雕蟲小技，倒是甚合縣丞大人的口味，瞧，這一盤子的水晶凍，吃的一片兒不剩，這個叫做鳳凰蛋的，也吃得只剩個盤子底兒了！”

    采薇一看，只見酸枝木的圓形大桌，擺滿了山珍海味，魚翅爆肚，卻都沒動幾筷兒，有的菜連動都沒動一下。唯有她的那盤水晶凍，盤子已經(jīng)磬空，只剩了幾塊兒小小的殘渣；那盤鳳凰蛋也吃去大半兒，盤兒里只剩了一些rou絲兒，蛋已經(jīng)一塊兒都沒有了。

    自己的菜如此受歡迎，采薇心中甚是歡喜，忙趁機把話拉到生意上來：“能得大人鐘愛，小女榮幸之至，看來小女這次算是來對了。”

    沈掌柜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笑道：“小丫頭不用轉(zhuǎn)彎抹角，只實話實說便罷，你的這兩道菜，打算賣我多少銀子?！?/br>
    采薇眨眨眼，反問道：“沈掌柜的覺得一盤水晶凍，在醉仙居能賣多少錢？”

    掌柜的略一沉思，伸出一只手道：“五十文足以！”

    采薇笑道：“沈掌柜可知這水晶凍的成本是多少？”

    沈掌柜好奇道：“愿聞其詳?！?/br>
    采薇學(xué)著掌柜的樣子，也伸出一只手，緩緩道：“五文——”

    隨后加了一句：“做二十盤！”

    “什么？”

    沈掌柜大驚，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連縣丞都露出不可思議的樣子。

    五文的本錢做二十盤，每盤買五十文，這豈不是一本萬利？

    “沒錯，就是五文?！?/br>
    采薇笑了笑，繼續(xù)說道：“這盤鳳凰蛋的成本略高些，一盤菜的凈成本需三十文，但菜的味道極好，又是大晉國獨一無二的，所以賣八十文一盤兒，也是綽綽有余。這兩盤菜能給醉仙居帶來多大的收益，掌柜的心中有數(shù)，所以這兩盤菜的價格，我希望不少于這個數(shù)?！?/br>
    兩根纖纖玉指，在空中輕輕的晃了晃。

    “二十兩？”

    沈掌柜大喜，豪爽的一拍桌子：“好，成交！小二，去柜上取二十兩銀子來?！?/br>
    “是——”小二打了個躬，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慢著！”

    采薇叫住小二，睜眼看著掌柜的，笑道：“掌柜的在和小女開玩笑嗎？這兩道菜都是大晉國獨一家的，除了能給醉仙居帶來可觀大筆的收入，還能打響醉仙居的名氣。掌柜的覺得，區(qū)區(qū)二十兩就能買到這么大的好處？還是掌柜的覺得，小女是個鄉(xiāng)下丫頭，可以輕易糊弄？”

    “呵呵，好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

    縣丞笑了起來：“沈兄，看來小丫頭的要價不是二十兩，是二百兩??！”

    ☆、第十九章 談成了

    “二百兩？”

    沈掌柜蹙起眉頭，連連搖頭：“姑娘莫不是來消遣小肆的？區(qū)區(qū)兩道菜，竟開出二百兩的天價，當(dāng)真是駭人聽聞，啟云兄，你以為呢？”

    沈掌柜說罷，看向縣丞，似乎想讓縣丞替他說上幾句。

    好在縣丞沒理會沈掌柜的暗示，他依舊穩(wěn)穩(wěn)坐在椅子上，食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面，探究的看著采薇。

    沈掌柜的話，氣得采薇差點翻臉，叵耐這狡猾的jian商，明知她的菜能幫他賺個盆滿缽盈，卻舍不得掏銀子下本兒，還妄想拿區(qū)區(qū)二十兩銀子來撿這個大便宜，當(dāng)她真是十三歲的孩子呢，幾句話就能給他騙了去，真真好笑！

    不愿與他多費唇舌，采薇插燭似的福下身，說道：“既然沈掌柜不肯出價，小女就此告辭，打擾之處，萬望海涵！”

    說罷，抬腳就走。

    “哎，且慢！”

    見采薇要走，沈掌柜一急，連忙對小二使眼色。

    小二立刻攔在門口，臉上堆著笑說：“姑娘何必急著走，姑娘誠心賣，咱掌柜的誠心買，何不坐下來，吃盞茶，慢慢商量，爭取把這筆買賣做成了，也算是皆大歡喜，像姑娘這樣動輒抬腳走人，哪像是誠心做買賣的？”

    掌柜也客套起來：“是呀，姑娘，別光站著，來來來，請坐，咱慢慢談?！?/br>
    采薇說：“沈掌柜，真是對不住，小女急著找下家，沒空在此閑坐品茶，小女的兩道菜值不值二百兩，掌柜的心知肚明，倘若掌柜的真以為不值，也無妨，小女再出去尋一個識貨的就是了，何必饒舌？”

    “呵呵，小姑娘的性子倒是硬氣的很！”縣丞笑起來，頗有幾分賞識看著采薇。

    “大人過獎了?！?/br>
    采薇瞥了沈掌柜一眼，語氣淡淡：“小女只是就事論事罷了?！?/br>
    沈掌柜見她是個油鹽不進的，又怕她真的出去找下家，只得硬著頭皮說：“好，一百兩，多一個子兒也不能了?！?/br>
    采薇半分不肯退讓，爭道：“二百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賣?！?/br>
    掌柜的臉漲紅了，帶著幾分薄怒嚷到：“姑娘，哪有你這么做買賣的，一口死價，連個回價的機會都不給人?！?/br>
    “這不就有了？”采薇風(fēng)輕云淡。

    “你……”

    沈掌柜氣極！

    “哈哈哈……”

    一直在一邊旁觀的縣丞忍不住大笑起來，“沈兄，看來小姑娘不會讓步了，沈兄只怕是要破財了?！?/br>
    采薇不緊不慢的說：“沈掌柜不必勉強，如若不愿，小女另尋別家就是了?！?/br>
    “砰！”

    桌子被重重的捶了一下，沈掌柜咬牙切齒，又氣又恨又無奈的說：“好，二百兩就二百兩吧！”

    一想到采薇會把這兩道菜賣給別家，別家生意紅火起來，大把大把的賺銀子，搶走他鎮(zhèn)上第一酒樓的名頭，他的肝兒就止不住的疼，哎，算了，還是買下吧，這兩道菜的確是貴了一些，但絕對物有所值！

    生意談成了，采薇心中大喜，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她平靜的收好銀票，起身告辭，準(zhǔn)備隨小二去廚下把水晶凍和鳳凰蛋的做法傳給大廚。

    縣丞笑吟吟叫住采薇，問：“小姑娘倒是很厲害，我且問你，這二百兩的價錢，可是你家大人叫你要的?！?/br>
    “不是?！辈赊币豢诜穸ǎ骸笆俏易约旱闹饕?。”

    “哦？你為何一定要二百兩銀子？少一文錢都不行呢？”

    “第一，我的菜值那個價碼；第二”

    她想了想，覺得把她的那個計劃說出來也沒什么壞處，這縣丞大人看起來為人還算不錯，說不定還能幫到她呢，于是便把她的計劃合盤托了出來。

    “我想建一座贍養(yǎng)堂，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乞丐，讓他們至少能有口飯吃，不至于餓死，有個地方住，不至于凍死！贍養(yǎng)堂的這項花費巨大，只怕二百兩銀子還不足呢！”

    贍養(yǎng)堂！

    收留乞丐！

    縣丞被采薇的想法驚呆了，他震驚的看著采薇，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眼前的少女，還是一個剛長大的孩子，自己落魄襤褸的都和乞丐差不多了，竟然會有這樣的心思，去收養(yǎng)那些與她素不相識的乞丐！

    沈掌柜也呆住了，剛剛采薇強勢的和他討價還價，他還以為她只是個鉆進錢眼兒的小家子的女子，卻不曾想她會有這樣慈悲的心腸，讓老弱病殘的乞丐們能有一席安身之地，使他們能老有所依，幼有所養(yǎng)。

    一個是渾金璞玉，有一顆至善的赤子之心；一個是利欲熏心，絞盡腦汁算計著賺錢，兩相比較，沈掌柜頓時為自己的心思羞愧不已。

    縣丞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小丫頭，籌辦一個民間的慈善機構(gòu)不是鬧著玩兒的，你打算怎么籌辦這贍養(yǎng)堂，可有什么需要官府襄助的？”

    采薇說：“小女想先買一座大屋，把那些老弱病殘的乞丐安置下來，每日供兩餐，使這些人不至于挨餓受凍，至于那些身強力壯的乞丐，實屬好逸惡勞之輩，不在救濟范圍之內(nèi)，不得入贍養(yǎng)堂，倘若大人愿意幫小女，請幫忙派人查一查，這鎮(zhèn)上現(xiàn)在有多少乞丐，又有多少符合進贍養(yǎng)堂的，如若方便，還請大人尋個人牙子來，小女想先買了屋子安置這些人?！?/br>
    “好，很好，難為你有這份心胸，想的又周全，我這就派人去做！”

    縣丞爽快的一口應(yīng)承下來，此時，他對采薇的賞識，已經(jīng)變成了欽佩！

    ……

    采薇從樓上下來是時，發(fā)現(xiàn)九斤還坐在原來的位置，正眼巴巴的等著她，不由得一拍腦袋，懊惱道：“這記性，忘記九斤還沒吃飯了。”

    周九斤身高力壯，飯量也大得驚人，一頓能吃三碗飯，少吃一頓都不成的，這也是周家父子收入不菲，日子卻依舊清貧的原因，今兒早上他為了陪采薇來鎮(zhèn)上，大清早就起了身，這會子已經(jīng)過了午時，恐怕早就餓壞了。

    九斤見采薇隨著小二從樓梯上走下來，忙迎過去，關(guān)切的問：“薇兒妹子，一切可還順利，咱啥時回？”

    采薇暖暖的一笑，說：“恐怕得晚些才能回，你餓壞了吧，我給你要點兒吃的你先墊補一下，生意談成了，我得去廚下，教大廚怎么做這兩道菜，你邊吃邊等我吧?！?/br>
    “我不餓，要不我陪你去吧？”九斤笨拙的撒謊。

    可巧，肚子不爭氣的“咕?！币宦?，把他的謊言當(dāng)即戳穿，頓時把他弄個大紅臉兒。

    采薇不禁莞爾一笑，說：“廚房重地，外人是不能隨便進的，你還是乖乖的留下吃飯吧，待會有的你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