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這怎么會呢?! 她身邊,一個茶攤上,幾個路人也聽到了,正議論紛紛:“誒喲,這歌耳熟!” “可不是么,這不是風云兒女里頭的歌嗎,叫什么義勇軍進行曲?!?/br> “哦,對對對!當初我還去黃埔劇場那兒看過呢,有兩年了吧。” “有兩年了,哎,現(xiàn)在聽著,心里頭真不是滋味兒?!?/br> 風云兒女。 黎嘉駿想起來,當初二哥曾經(jīng)讓她回上海,說請她看電影,可她那時候藝術(shù)方面的審美各種和這個時代不合拍,音樂也不聽,電影更沒什么興趣,又懶得長途跋涉回去,干脆就拒絕了。 原來那個時候,這首歌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她怎么就拒絕了!她在見證歷史呀!如果那個時候在電影院看到、聽到,她肯定會嗷嗷嗷的大哭出來??! 然而她現(xiàn)在卻也已經(jīng)差不多了…… “起來,起來,起來……” “我們?nèi)f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 “好!”站在一個石墩子上指揮的學生激動大吼,“我們唱下一首!抗敵歌!預備!唱!” “中華錦繡江山誰是主人翁……我們四萬萬同胞……” 黎嘉駿就這么站著,聽著。同樣是這個時代的人都耳熟能詳?shù)母?,可偏偏有這么一首,用那種熟悉到骨子里的音調(diào)和歌詞,擊穿了時代的壁障,跨過了近百年的硝煙,撞擊了她的腦膜,讓她的情緒深陷其中,完全拔不出來! 她的頭隱隱作痛,身上一陣陣的冷熱交替,冷風呼呼的吹過,她抬頭,看到陰翳的天空中,烏云翻滾著,仿佛正準備著,容納即將到來的,三十萬聲哀嚎。 作者有話要說: 我記得我以前是不記得風云兒女主題曲就是我大國歌的 甚至不知道詞作者聶耳去得那么早,他三五年就走了。 回頭想想,好像初高中音樂課有國歌曲譜旁寫著《風云兒女》主題曲 然而作為光榮的學渣,語數(shù)外都蒙混,音樂課似乎真沒看那么認真的機會 而隱約有印象,是在大學的時候,完全不記得是個什么樣的機會,反正就是知道了,但是被問的時候,還是會思考一下,完全不確定 回想起來,cc□□6做過系列節(jié)目,我是看的,但人家的主題好像是胡蝶這些明星,而不是主題曲 后來收集材料的時候特地去查,才完全肯定 其實廢話那么多意思就是,我也不造這算不算常識,應(yīng)該算的,然而要看情況。 艾瑪,心酸 我決定等齊祭完結(jié),我要雙線作戰(zhàn),另一邊寫點讓自己開心的東西→_→ 要不然我就要去看心理醫(yī)生了 看這章是不是就很精分?! _(:3)∠)_ ☆、第121章 【番外】信 【請先移駕作者有話說了解出場人物資料謝謝】 “你打孩子做什么,這么冷的天讓人出去站著,凍壞了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不打記不??!” “作死哦,她知道什么呀,你讓她記住啥?快讓人進來!” “不行!不吃點苦頭不長記性?!?/br> “哎喲,阿瑞,快去看看你meimei……” 秦九早就蹲在了房檐下,又是一場雪剛停,剛掃過的院子雪又過了腳踝,meimei秦恬直挺挺站在外面,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如往常一樣,倔強的沉默,不說話,不求饒,不反抗。 房門打開著,暈黃的燈光漏出來,罩在秦九的背上,暖烘烘的,他接過阿媽遞來的糯米糕,雙手捧著跑下臺階塞給meimei:“阿恬,別倔了,快拿著暖手,阿爸很快會消氣的?!?/br> 秦恬還是低著頭,許久,金豆子一滴滴的掉在了地上,guntang的,在白雪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怎么哭了?太冷了?”秦九著急,摟住了meimei,“快去跟阿爸認錯,認錯好回屋。” 秦恬小小的手抓住秦九,抽噎著問:“哥,阿爸是不是在哭?” “……沒有,阿爸怎么可能哭?!?/br> “……哇!”秦恬反而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嚎,“阿爸,我錯啦,我再也不忘詞兒啦,阿爸!嗚哇……阿爸!” 一向倔強要強的小姑娘突然來這么一手,秦九呆住了不說,屋里都寂靜了許久,見阿爸還沒反應(yīng),秦九心疼秦恬之余不禁有點生氣,他跑進了屋,剛開口,卻愣住了。 【秦恬,不管你那時候是不是相信,敏感的你可能已經(jīng)知道,阿爸在罵你時,悲傷,遠多過憤怒。所以那一晚,你在外面哭,阿爸,真的在屋里哭。 最后阿媽掩面而泣,康叔,老淚縱橫。 我第一次深切的體會到,失去家國,舉目無親,是多么刻骨的悲哀。悲哀到,從那一晚起,我每一夜都輾轉(zhuǎn)反側(cè),每當看到康叔坐在門檻上望著塞納河抽煙時,都難過的想流下淚來。 我曾經(jīng)嘲笑自己為什么這么脆弱,看什么情景都會眼眶發(fā)酸,可很快我就意識到,如果不做點什么,這樣刻骨的悲傷會一直籠罩著阿爸和康叔,直至他們離開這個世界。 我一直計劃著最好的方案,或許我可以帶著你一起去中國,我娶個中國姑娘,你嫁個中國小子,我們在那定居,然后接回阿爸阿媽。我覺得不需要跟你講,你也會同意我的計劃,因為你那么敏感,比我更明白阿爸的痛苦。 在那個時候,我?guī)缀鯃远诉@個信念,然后在選擇大學時,進入了能夠進入的最東面的大學。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秦九放下筆,揉揉太陽xue,疲憊的嘆口氣。 “怎么還不睡?難得今天阿德沒送來新文件?!比岷偷穆曇粼谏砗箜懫?,隨后肩膀就被輕重適宜的揉捏著。 秦九微微仰頭,閉上眼,又嘆了口氣,這次是舒服的:“忙慣了,突然沒事做,反而睡不著?!彼晕⒒仡^,只覺得頸部一酸,只能放棄轉(zhuǎn)頭看的欲··望,重新拿起桌上的照片,一邊看一邊道,“你快去休息吧,這兩天辛苦你了,酒壺太鬧騰,我都怕他,也虧的你耐心。” “我辛苦了豈止兩天,酒壺剛生出來我可是第一個抱的,你現(xiàn)在也好意思說我辛苦,怎么,這是在視察工作么?”唐蓉的聲音輕柔悅耳,笑意盈盈。 秦九連忙住在肩膀上的手輕撫:“是我嘴笨,夫人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計較?!?/br> “哎,少油嘴滑舌?!碧迫啬眠^秦九手上的照片,看著上面的一家三口,輕聲道,“你meimei長得真漂亮?!?/br> “小魔星!聰明腦袋臭脾氣,不過聽阿爸說出去轉(zhuǎn)了圈回來好了不少,”說著秦九又皺起了眉,“就是不知經(jīng)歷了什么,整個人都變了,少了鋒芒,多了圓滑……” “圓滑也可作通達,看開點有什么不好?” “就怕是經(jīng)歷太慘痛。磨平了鋒芒才通達了人情,若是變得圓滑世故了,以她的個性,不知心里有多苦悶。”秦九又揉起了太陽xue,“怪我太沖動,應(yīng)該無論如何見她一面再走,德國發(fā)動了戰(zhàn)爭,她又寄住猶太人家中,不知會遇到些什么污糟的事情,哎!” “世事難料,活著便好?!碧迫啬瞄_秦九的手,轉(zhuǎn)而幫他按摩頭部,“從你meimei信里可是看出了什么?” “你也喊她阿恬吧,這么生分作什么,難道你還擔心阿爸阿媽不能接受你?” “好吧,阿恬的信里可有表現(xiàn)什么?” “沒……也不能說沒,我倒覺得她活潑了不少,而且戰(zhàn)爭局勢似乎也有把握,只是有些話略微詭異……我的老天!” “怎么了?” “她說……”秦九剛張口,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閉上嘴,仿佛心悸一般的僵直了眼神,呆呆的望著信紙。 唐蓉知道,他又想起什么不好的往事了,只能陪著沉默,讓靜謐包圍整個房間。 半晌,秦九長長地嘆了口氣,以手撫額,聲音微微嘶啞,低聲道:“我越來越想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些什么了。” “她說了什么?” “她說,她看到了南京的照片?!?/br> “……天。”唐蓉也說不下去,沉默起來。 【阿恬,我不知道你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才會看到那些東西,那是我們所有人心中的痛,沒有一場仗能讓我們感到這么屈辱和憤怒,這場仗我聽我們的老師提起時,半個班的大老爺們都哭了。 淞滬會戰(zhàn)后,上海淪陷,南京就如一個幼童暴露在日軍的重炮之下,對于守不守,怎么守,誰都拿不出一個章法來,這個選擇太難了。 可能你對南京并不熟悉,那是我們的六朝古都,一個真正飽含著歷史底蘊的城市,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所謂有著“王氣”的城市,諸葛亮曾對南京一帶的山川形勢評價說:“鐘阜龍蟠,石城虎踞”。占領(lǐng)它,幾乎可以代表長江以南沿海小半個中國的淪陷。 它坐落在長江邊上,雖然我們的家鄉(xiāng)也在長江沿岸,但是地理位置完全無法和南京相比,它依山臨水,有天然屏障,據(jù)險以持,外行人看似乎是個天然要塞一樣的地方,但其實學過以后就知道,這兒處于長江的彎道處,兩面背水,一面臨城,完全無險可守,卻又不能不守。沒有什么船能一下子運走全城的軍民,若遭到攻擊,不拱手送城,就只能背水一戰(zhàn)。 背水一戰(zhàn)啊,meimei,天然的絕地,我們退無可退。 更可怕的是,日軍為了占領(lǐng)南京,從東南北三面斥大軍來圍,光看著地圖上的行軍路線,都能讓我們這群當兵的脊背發(fā)涼。 我?guī)缀蹩梢韵胂螽敃r的場景,在唐生智將軍提出,南京他來守時,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而跟隨著他的,則是剛從淞滬會戰(zhàn)退下來,沒有經(jīng)過休整就馬不停蹄趕來保衛(wèi)南京的十四個師十余萬將士。 南京我來守。 城南中華門,雨花臺,黃山頂;城北幕府山,下關(guān)和平門與玄武湖,城東中山門和城西莫愁湖清涼山一線,十余萬將士在四位將軍的帶領(lǐng)下兵分四路嚴陣以待……我們幾乎看不到希望,但是卻又充滿了希望。 十二月五日,南京保衛(wèi)戰(zhàn)正式打響。 日軍的飛機轟炸四天后,灑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我們在十二月十日中午之前投降,否則就大舉進攻,這當然沒人理會,雖然實力懸殊,但我們絕對不會不戰(zhàn)而降。于是第二天,日軍華中地區(qū)司令官松井石根下令攻城。 二十萬,對十萬。 若是南京保衛(wèi)戰(zhàn)不是血戰(zhàn),那真的再也找不出一場血戰(zhàn)了。 你能想象嗎,如此懸殊的戰(zhàn)斗,僅僅前三天,就有七千多個日本鬼子在南京城外流盡了鮮血! 我們軍校三期憲兵科的學長易安華,少將旅長,經(jīng)歷過淞滬會戰(zhàn),奉命阻擊進攻南京光華門的日軍,他帶著部下經(jīng)歷了一整天的血戰(zhàn)后全殲入城日軍,自己卻犧牲在陣地上,那年他才三十七歲。 為了進攻南京城外的制高點雨花臺,日軍出動了八十多輛坦克,用人海戰(zhàn)術(shù)一點點逼近陣地,守軍用盡了子彈就開始rou搏,血戰(zhàn)中被刺刀刺穿的將士尚未犧牲,就爬過去阻擋日軍坦克的前進,一點點尸山人rou和鮮血組成了一個新的高地,整整三天,雨花臺高地的守軍打光了又來一波,敵人打退一群了又來一群,陣地一直在我們的手上從未失守,右翼的朱赤旅長在混戰(zhàn)中被炮彈炸死在陣地上。 他也是我們軍校的學員,早我好多屆,曾經(jīng)參加過北伐戰(zhàn)爭和淞滬會戰(zhàn),在南京與他麾下的全體官兵都戰(zhàn)死在雨花臺,那年他才三十四歲,已經(jīng)是少將。 而在雨花臺左翼,戰(zhàn)況持久,卻愈發(fā)慘烈,刺刀鈍了,彎了,就廝打,rou搏,牙咬,拳打腳踢,用盡了辦法,就為了不讓他們前進一步,就連旅長高致嵩都在廝打中被人生生咬掉了一只耳朵。那時候,他的麾下一萬多人,已經(jīng)被打得只剩下四五百人。 可是日軍依然很多,很多,他們又再次發(fā)動了進攻。 此時的雨花臺左翼,彈盡,糧絕,殘兵,已再無一戰(zhàn)之力。 老師當時問我們,遇到這情況,你們怎么辦?我想我不知道,我肯定不會逃,但我怎么才能用這條命做更多,我想不出來。 高致嵩將軍他就做到了,他讓部下把所有剩下的手榴彈的后蓋打開,將□□連在一起擺在陣地上,然后,他們肩并著肩,看著敵人們一步步靠近陣地,讓敵人以為他們已經(jīng)束手無策,讓那群想抓俘虜?shù)男笊翢o警覺的沖上來。 三十米,十米,五米……轟! ……我想,現(xiàn)在的雨花臺,恐怕依然全是紅到發(fā)黑的雨花石吧。 高致嵩旅長亦是我校學員,第三期畢業(yè),經(jīng)歷了北伐戰(zhàn)爭和淞滬會戰(zhàn)來到南京,少將旅長,犧牲時年僅三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