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光郁不知道，他越是這樣她就越害怕，她心里的罪惡感就會越來越重，他為什么不和她爭吵，不和她分手，不大聲的怒斥她為什么不愿意告訴他真相，她一閉上眼睛，曾經(jīng)那些血腥的畫面，就會一幕一幕的浮現(xiàn)在在她的腦海里。

    她張了張口，話還沒有說出來，眼淚就已經(jīng)先涌了出來，她嗚咽著，緊緊掐著自己的手臂：

    “對不起，我把你拖下水了……我一開始就知道浩森出演《塵?！凡皇且患檬隆乙婚_始就知道的，我瞞著你，期待著浩森的回歸，期待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向毀滅?！?/br>
    “對不起，我從來沒有為你考慮過，甚至還把你拖下水。”

    季湘把頭埋在膝蓋里，哽咽著，嗚咽著，抬手捂住了臉：

    “他害死了我jiejie，偷走了我jiejie的小說《往生》……”

    “這么多年，我從來沒有放棄過要尋找浩森，接近浩森，我甚至想殺了他。”

    季湘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那是他jiejie寧春的生日，她和小斯拎著蛋糕，一路上都在興高采烈的討論，明天見到阿郁師兄之后，要不要把寫好的情書送出去，還和寧春說好了，要讓她也去見一見。

    她在心里期待著那些美好的事情，敲了許久的房門之后，沒有聽到回答，她從地毯下面拿了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即便小斯很快就捂住了她的眼睛，她還是看到了那一幕，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寧春穿著白色的睡衣躺在浴缸里，浴缸已經(jīng)被血水染紅，她早已停止了呼吸，血水從浴室里流出來，一直流到她的腳下。

    她尖叫了一聲，轉(zhuǎn)身就想跑，走了幾步，才覺得腿腳發(fā)軟，一下跌在地上，十七歲之前，她從未見過那樣血腥又滲人的場面，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地獄，彌漫著令人害怕的氣息：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季湘抬手捂住眼睛，再也不敢看身后的場景，只是那些涌進鼻子里的血腥味，讓她的胃在翻涌了幾下之后，直接趴在地上吐了起來，直到警察的到來，傅巖的到來，她依然只敢趴在地上，再也不敢往后看一眼那血淋淋的浴室。

    那段時間的精神極度崩潰，請了兩個月的長假，耽誤了高考，加上之前就喜好畫畫，干脆就直接考進了美院。

    最終的結(jié)果判定為自殺，身為男朋友的浩森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季湘在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后，接受了這個判定，直到半年之后，浩森改頭換面，整了容，改了姓，出現(xiàn)在《往生》的開機發(fā)布會現(xiàn)場。

    “我jiejie的死和他永遠脫不了關(guān)系，他欺騙了jiejie的感情，通過jiejie的關(guān)系認識了遠山的高層女主管，從此一路扶搖直上，憑著《往生》成功躍上了一線，他以前就是個混混敗類，jiejie所有的錢都是用來養(yǎng)他的?！?/br>
    季湘說道這里，手指已經(jīng)控制不住的發(fā)抖，她說完，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不想放棄這么多年等來的機會，她是我jiejie，哪怕是后來隨著父親到了城海，她依然關(guān)心我，我們一直保持著書信來往，后來我爸有了新的家庭，她才來海泉市。”

    季湘哽咽著，她知道他現(xiàn)在一定很憤怒，因為她選擇了報仇，她的眼里只有仇恨：

    “我會把《往生》署上春陌的名字，讓浩森滾出娛樂圈，讓那個明明不知道作品來自哪里，卻還要署上編劇名字的夏鶴身敗名裂，讓庇護浩森的遠山影業(yè)跟著一起完蛋。”

    她憤憤不平的說完，沉默了許久，這才轉(zhuǎn)過身去，朝盛光郁鞠了一躬，哽咽著，一邊摸著眼淚，一邊哭的像個小孩子：“盛光郁，你不要再喜歡我，不要再護著我了，我其實很壞，很自私……”

    她都不知道自己解釋的這些過去說的夠不夠清楚，她也不敢看他，只敢低著頭，抬手摸著眼淚，他一定很氣憤，很難過，她其實早就應(yīng)該告訴他，早就應(yīng)該和他全盤托出。

    直到一雙手攬住她的腦袋，將他埋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那撲面而來的熟悉的氣息，全部涌進鼻腔里，帶著寬容和溫暖：

    “我喜歡任何時候的你，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會喜歡你?！?/br>
    更何況，她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他說：“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從今以后，無論苦難挫敗，勝利喜悅，我會一直在你身邊?！?/br>
    季湘抬起頭去，看到他那雙黑色的嚴肅又認真的眼神，他抬手抹掉她的眼淚：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才應(yīng)該和你說對不起，和寧春說對不起?！?/br>
    起初，知道她有事情瞞著他的時候，他很擔(dān)心，擔(dān)心的寢食難安，尤其是她在浩森的面前，表現(xiàn)的異于常人的一面，讓他慌了陣腳，只想快點知道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當(dāng)石阡和她說，版權(quán)費打進了她的個人賬戶的時候，她就隱隱覺得這件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因為作者春陌，早就已經(jīng)封筆了，晉江方面給出的回答是，還能聯(lián)系得上春陌，但春陌本人已經(jīng)封筆不寫了。

    這幾年，關(guān)于春陌小說的版權(quán)問題一直都交給晉江作為中間方來代理，至于錢去了哪里，從來沒有人懷疑過。

    于是他開始懷疑，季湘是不是春陌，可是這一點，很快就被他自己給推翻了，如果她真的是春陌，春陌開始寫小說的時間是七年以前，那時候春陌就已經(jīng)小有名氣，那時候的季湘還未成年，是怎么寫出這樣的作品的，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季湘的好友和親屬。

    直到他打開了那個箱子，他所懷疑的一切才開始真相大白。

    那些照片都是寧春的，除了大尺度的照片，還有寧春的個人日常照，甚至還出現(xiàn)了浩森的影子，那時候的浩森沒有現(xiàn)在那么好看，但依然能辨別的出，這是浩森原來的樣子。

    再往下看去，就是幾本很厚的日記本和季湘與寧春來往的書信，日記本上的字跡，不是季湘的，是寧春的《往生》，除此以外，還有《塵?！返氖謱懜?，內(nèi)容與網(wǎng)絡(luò)上的有些出入，和初版《塵埃》的內(nèi)容比較接近，大概是因為寧春比較喜歡手寫之后在謄寫，早期的作品都寫在了日記本上。

    再看下去，就是一本素描本，盛光郁拿出來翻開之后，才看到里面除了花鳥的繪畫，就是他的畫像，那時候季湘的繪畫功底不如現(xiàn)在好，但他依然能看出來畫的是他，清俊的模樣，緊抿的雙唇，無論是在練跆拳道，還是盤腿坐在走廊上，他的神態(tài)一直都栩栩如生，少女時期的季湘畫起夢中的人來，刻畫的格外傳神，甚至連散落在窗簾上的暖陽也一筆一劃，格外認真，那些溫暖的畫在他的腦子里栩栩如生，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她的眼里是什么樣子的。

    曾經(jīng)的她，對她是這樣的入迷。

    翻到最后，是一封已經(jīng)寫好，卻沒有送出去的情書。

    那是一封，寫給阿郁師兄的情書。

    說實話，他那時候也許是太冷漠，喜歡他的人很多，不敢去送情書的人也很多，他其實都沒見過情書是什么樣子的，更沒想過，那個總是喜歡盯著她看的師妹也給他寫了情書。

    最終，盛光郁沒有打開那封情書，而是把那些東西歸于原位，小心翼翼的整理好，關(guān)上了箱子，也就是那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這次行動，帶著幼稚和毫無理智，他竟然翻看了她的**。

    “因為什么都不知道，我很害怕你會因為不想麻煩我，而因此疏遠我，離開我，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了?！?/br>
    她的異常反應(yīng)讓他感到害怕，他怕自己會失去她，強烈的占有欲驅(qū)使著他一步一步的，控制不住的去調(diào)查關(guān)于她的一切過往。

    他那時候才意識到，他對她的感情，在乎的有些瘋狂。

    “我猜到了?！奔鞠娴幕卮鸪龊跏⒐庥舻囊饬希吹绞⒐庥粲行┏泽@，她反而覺得他此時臉上的表情有些好笑：

    “我對樟腦丸的味道很敏感?！?/br>
    他抬起袖子聞了聞，果然有一股樟腦丸的味道，只是味道很淺，如果不是鼻子特別靈，不湊近是很難聞出來的，她沒有在圍繞著話題說下去，他知道，她這是原諒他了。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什么話，季湘抬手擁抱了一下盛光郁：

    “無論怎么樣，謝謝你，阿郁?！?/br>
    謝謝他的理解和包容，謝謝他的善解人意，也謝謝他，愿意在這時候，對他說那樣的話，給與他一個溫暖的擁抱，有這些就夠了，盛光郁正要起來，季湘晃眼就看到一個東西，馬上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你別動，你別動?！?/br>
    盛光郁被她的這聲你別動嚇到了，一時間就真的不敢動了，連忙問她：“怎么了？”

    “你身后不遠的地方有條蛇?！?/br>
    蛇？

    盛光郁還未反應(yīng)過來，季湘就跪著爬過去，抓起那條小青蛇就丟到了不遠處的草叢里，那蛇扭動了幾下身子，刺溜的一聲縮到了草叢里。

    轉(zhuǎn)過來目睹了這一幕的盛光郁頓時石化在原地。

    季湘看盛光郁不說話，以為他嚇到了，安慰他：“沒事的，那條蛇沒有毒的？”

    盛光郁被她“男友力”爆表的表現(xiàn)給嚇到了，笑了笑：“這種時候不是我應(yīng)該把你護在身后么？”

    她真的是村里最厲害的女孩子，也是他心里最彪悍的“女朋友”，哪怕是很多年之后，遲暮之年，他還是覺得，她年輕時候在他身后逮蛇的這一幕，一直都這樣的栩栩如生。

    兩人圍著稻田邊走了許久，一路上，難免有村里的人好奇的和季湘打招呼，又問季湘這是誰，季湘以男朋友的身份把盛光郁介紹了出去，收獲了無數(shù)贊賞和艷羨的目光。

    再回到家里，姨夫已經(jīng)親自下廚，做了好幾道拿手的小菜，午飯做的格外豐盛，等到上桌之后，季湘看了一眼，再看盛光郁，果然從他的眼里看到些擔(dān)憂。

    全是rou，只有淡水煮苦菜，素炒圓白菜是素的。

    村里人就是這樣的實在，招待客人永遠都是大魚大rou的，可盛光郁好像一直都不愛吃rou。

    外婆給季湘和盛光郁的碗里夾滿了rou，一直盯著他們兩個人看：

    “小斯，湘湘，趕緊吃啊，外婆做的不好吃么？”

    “外婆，我是阿郁?！?/br>
    盛光郁不厭其煩的不知道幾次提醒了外婆怎么稱呼他，可外婆就是記不住，如此反復(fù)的叫了幾次之后，盛光郁不好意思在糾正了，倒是季湘，覺得盛光郁的堅持有些好笑：

    “阿郁，你不要介意啊，我媽很喜歡小斯和湘湘，青梅竹馬，多好啊，說起來，我們都覺得湘湘和小斯才是一對啊?！闭f起這些陳年舊事來，小姨眼里滿是曾經(jīng)的歡樂回憶：

    “對了，湘湘，剛剛你和阿郁出去的時候，蘇城給你摘了好多番茄過來，讓你帶著回去吃，自家種的?！?/br>
    季湘正在吃飯，聽到小姨提到蘇城的名字，頓了頓，胡亂拔下幾口飯：“他知道我回來了？小姨你下次不要再接了?！?/br>
    “我都沒接的，送到門口丟下就跑得老遠了，看來他還記著你呢。”

    季湘看了一眼盛光郁，他自然是裝作什么都沒聽懂，季湘目光里有些窘迫：“小姨?！?/br>
    小姨這才閉了嘴，放下筷子走到柜子里倒了兩杯酒出來：

    “阿郁，喝點酒么？”

    “好?！笔⒐庥粼诩胰嗣媲?，倒是顯得文質(zhì)彬彬，知書達理的，季湘想起了他前不久做手術(shù)的地方，提醒了他一句：

    “病著呢，不要喝酒了?！?/br>
    盛光郁這才想起自己的闌尾炎，季湘一手接過去：“我來喝掉好了，倒了浪費?！?/br>
    季湘以為是前些年的梅子酒，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小姨，是不是梅子壞了，怎么有點澀澀的?！?/br>
    “這次不是梅子酒，是藥酒啦，女孩子少喝，剩下的不喝了，倒掉吧?！?/br>
    季湘馬上又灌下去幾口苦菜湯，伸出舌頭吐了幾下，有點辛辣辛辣的。

    “湘湘小的時候，還因為好奇偷嘗過我的酒?！?/br>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季湘偷喝姨夫酒的事情給抖出來了，惹的一家人哈哈大笑，季湘倒是面紅耳赤的，連忙和盛光郁解釋，就是好奇心犯了而已，盛光郁只是看著她笑，覺得那時候的她應(yīng)該很可愛。

    ————

    午飯過后，艷陽高照，季湘沒有帶盛光郁出去逛的心思，躺在自己房間里，開了風(fēng)扇，準備睡個午覺。

    無奈越睡越熱，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兩口酒有古怪，她總覺得有些燥熱燥熱的，洗了澡的盛光郁從浴室里出來，就看到季湘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還在看著他弄的那本假結(jié)婚證，被子也沒蓋，臉頰有些紅紅的。

    她也是剛剛洗過澡，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雪紡衫，下身一條牛仔短褲，那纖細修長的大長腿就壓在被子上，看起來格外的撩人。

    季湘看著那本結(jié)婚證，只覺得有點好笑，盛光郁也是有才，不知道是怎么想到的，把前次兩個人在試衣間的自拍照弄到了結(jié)婚證上，重點是，樸實的小姨竟然沒發(fā)現(xiàn)這本結(jié)婚證假的離譜，整本結(jié)婚證充斥著一種，你在逗我的氣息。

    盛光郁走過去，給她拉上了被子，又被她一腳給踢開，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一起睡個午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經(jīng)大條，她好像從來就不擔(dān)心自己穿的太過裸露他會污七八糟的亂想。

    盛光郁躺上去，季湘就挽著他的胳膊，閉上了眼睛，房間里挺安靜的，只聽到風(fēng)扇的聲音呼呼呼呼的，轉(zhuǎn)到季湘這里的時候，她的雪紡衫就會被吹的亂飛，胸口的布料也被吹的鼓鼓的，盛光郁一低頭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湘湘，你去找件空調(diào)衫穿上，小心吹涼了感冒。”

    盛光郁動了動肩膀，腦袋搭在他肩膀上的季湘就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有點熱，不想穿。”

    盛光郁這次過來，也不打算多呆，只帶了一套換洗的衣服，此時，他穿著襯衫，安安靜靜的躺在他的身邊，季湘眨了眨眼睛，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她一時間突然覺得，此時此刻的盛美男簡真美如畫。

    她想起那時候陳詩情說，隨意挑逗他，把他憋死掉這件事情，她腦子里冒出一股腦壞水，干脆就湊過去，手指頭就放在他的鎖骨上滑來滑去的：

    “阿郁，你覺得我好看么？”

    盛光郁看著變得有些不一樣的季湘，點了點頭：“好看?！?/br>
    季湘支起身子，看著她，笑了笑：“真的假的？”

    盛光郁看出來了，季湘這是在玩火，他笑了起來，抬起她的下巴：“你故意在玩火，想對我做什么，嗯？”

    “你不敢的?！奔鞠嫘α诵?，畢竟陳詩情說他是很保守，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干脆把手伸進他的襯衣里，挑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