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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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無名樹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華服少年。 “少年,算命嗎?”行歌道。 少年高挑起眉,“你不問我是誰?” “不問你會打貧道嗎?”行歌問。 “那倒不會。”少年答。 “那就不問。”行歌招了招手,要他下來。 少年噘著嘴嘟囔了句什么,拍了拍屁股一躍而下。 靠得近來,行歌才發(fā)現(xiàn),這位少年生得粉雕玉琢清秀可愛,隱隱還有些眼熟。 “小公子氣度不凡,非富即貴啊?!毙懈璧馈?/br> “哦?從哪里看出的?”少年微瞇著眼,目中流淌著與外表不符的淡淡魅惑。 “從你腰間的盤龍玉佩。”行歌道。 “你倒坦白,我喜歡?!鄙倌晷α似饋恚恐凶允且慌商煺鏌o邪。 “小公子愛笑,心底開心的事卻不多。喜歡的東西多,握在手里的少。握在手里的東西也多,喜歡的卻少。生而富貴,前路輝煌,卻不知一生何求。”行歌望著少年,一番話先于意識,說了出來。 少年先是一怔,隨即笑得前俯后仰。 “你這打扮得像個思春小姐的道姑倒是有趣,一本正經(jīng)胡謅的本領(lǐng)也是一流!” “嚴(yán)肅點(diǎn),貧道算命呢。”行歌絲毫不受笑聲影響。 “好好,你說本公子不知一生何求,還請仙姑指點(diǎn)一二?”少年忍笑道。 “皆因生活周遭太多紙醉金迷物欲橫流,權(quán)利富貴皆是屏障,要想看清前路,還需持善修行,貧道看你根骨不錯,靈修清明,又與我有緣,這樣吧,這里有一寶物,可助你修行,只賣五百兩,收現(xiàn)錢,不找零?!?/br> 行歌說著,掏出了懷中的南華經(jīng)。 少年這下完全笑不出來了,他驚疑不定地望著行歌。 行歌也望著他,“四百八十兩?!?/br> “……” 行歌的眼睛威嚴(yán)地瞪了起來,“四百五十兩,不能再少了。” 少年終于恢復(fù)了語言能力,“你……是認(rèn)真的?” “她是認(rèn)真的。”一個飽含無奈的清雅嗓音響起。 斐然殊握著折扇,站在酹月樓與翛然閣之間相通的石門內(nèi)。 少年一見他,便撒腿奔了過去,大喊著:“叔公我好怕!你家仙姑是個神經(jīng)病!” 在一臂之隔的距離,斐然殊一指點(diǎn)住了他眼瞅著是要投懷送抱的身形。少年蹙著眉,眼神一下子委屈起來,癟著嘴撒嬌道:“叔公不會這么小氣,還在生侄孫的氣吧?凌云峰下侄孫是跟叔公鬧著玩兒的呀!” 這位少年,正是幾日之前在大街上給斐然殊錢的那位龍霸天。 臉和名字放在一起,活脫脫的“圖文無任何關(guān)系”。 斐然殊懶得理會他,舉步趨近行歌,問道:“他沒嚇著你吧?” 行歌收了收驚掉了一地的下巴,說:“沒有嚇,有點(diǎn)小驚喜?!?/br> “嗯?”斐然殊不解地?fù)P眉。 行歌發(fā)現(xiàn)他這個表情,跟那個少年還真有點(diǎn)像。 行歌一臉期待地望著斐然殊,道:“你是他的叔公,其實(shí)你的年紀(jì)已經(jīng)八十二了對么?” “斐某今年二十有七?!膘橙皇獾脑捤埔话褵o情劍,斬?cái)嘈懈枳詈笠唤z希望。 行歌生無可戀地垂頭:“啊,生活?!?/br> 行歌個子不算低,但在身形修長的斐然殊面前還是矮了一大截,此刻低著頭,恰到他胸前位置,格外沮喪的樣子像極了某種智商不高的動物,黑亮柔順的發(fā)絲也牽動了他的某種欲念。 斐然殊終于忍不住,將手搭在了行歌頭上。按了按,揉了揉。 “吃飯了。” 收手,負(fù)于背后,傲然前行。 斐然殊眨了眨眼,嗯,手感的確不錯。 行歌眨了眨眼,靠,剛才是不是被人當(dāng)狗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行歌追了上去,要斐然殊給個說法,解釋解釋剛剛那個極大矮化她人格的動作,斐然殊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行歌啊行歌,人在屋檐下……” “……汪。” 兩人穿過酹月樓與翛然閣之間的那道墻,前去用膳。被點(diǎn)了xue道的龍霸天心中無限凄涼,欲哭無淚:“叔公你別走啊,第二次見面你就這么對你侄孫是對的么!別走啊我也要吃飯??!誰來理理我啊……” 哭到一半,突然行歌往回走了。 龍霸天一喜,“行歌jiejie還是你對我好——等等,你干什么?” 只見行歌將南華經(jīng)塞進(jìn)他懷里,然后從他腰間摸走了盤龍玉佩。 “記得拿四百五十兩來換你的玉佩?!?/br> 少年目瞪口呆地看著行歌揚(yáng)著玉佩離去,而斐然殊竟然也不阻攔。那個神經(jīng)病道姑不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他們家族血脈的信物,是要傳給結(jié)發(fā)妻子或丈夫,然后再傳予嫡長子的! ☆、貧道賣藝不賣身 “貧道太虛山天機(jī)宮清靈?!?/br> “貧道太清山清華觀清凈。” “在下太極山兩儀山莊元長生。” “貧……道……太陰山……洗月觀……行歌?!笨粗浫婚w花廳上坐著的老中青三代美男子,清靈真人道骨仙風(fēng),其人修長,相貌清癯。,清凈真人成熟睿智溫文爾雅,其人若松柏木秀于林,行歌心中有些忐忑,她十分不確定地用手肘捅了捅斐然殊,“這是……在開招親大會?” 此話一出,席中氣氛陡然一窒。 兩鬢斑白的清靈真人率先拈須笑道:“哈哈,妙善收的小娃兒有趣!貧道倒想知道,若是招親,你會招誰?” “你?!毙懈韬敛华q豫道。 清凈真人扶額,元長生掩著唇咳了起來。 斐然殊打開折扇,饒有興致地看戲。 清靈真人矍鑠雙目閃著好奇的光,問道:“為何?” “晚輩口味重。”行歌毫不臉紅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比坏篱T泰山北斗不約而同地望著斐然殊,眼神不懷好意,笑容為老不尊??磥磉@三位雖是剛到天下第一莊,卻也沒閑著,閑言蜚語一樁不落,沒少打聽。 斐然殊不為所動,從容自若,引行歌入座,道:“既然你改口自稱晚輩,想必是知道了這三位前輩所為何來了?” 行歌無語,她怎么好意思說她只是一下子想起聽過這幾位的大名然后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于是即時補(bǔ)救?有時候智商被高估也是一種負(fù)擔(dān),她只能故作高深地淡笑。 這種淡笑的尺度比較難以把握,九分自信一分腔調(diào),不多不少恰恰好。 行歌道:“各位前輩,介不介意晚輩先吃飯呢?” 她不能肯定她聽完這些人所為何來之后是否還有胃口吃飯,所以要先下手為強(qiáng)。 這是行歌人生中吃得最隆重的一次飯。四個身份顯赫各領(lǐng)一方風(fēng)sao且不同年齡層的美男子環(huán)繞著她,八目共賞,注視著她叼菜夾rou的英姿,傾聽著她咀嚼吞咽的節(jié)奏,一桌與平日并無不同的菜色,行歌愣是吃出了風(fēng)起云涌厲兵秣馬的氣象。 行歌覺得很悲哀,因?yàn)榫退闳绱耍€是吃得很盡興。 人活成她這樣,跟狗蛋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行歌沉浸在對人性的深深反思中,直到斐然殊的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還不輕不重地捏了下。 筷子落在桌上。 行歌掌心一陣發(fā)熱,一口rou頓時難以下咽,抬眼,見斐然殊目視前方,龍眉鳳目揚(yáng)波光,皓齒朱唇半帶笑,登時心口也熱了,“這位莊主,貧道能問你在干什么嗎?” “摸你的手?!膘橙皇庾旖切σ饧由睿瑓s仍是目視前方。 行歌看了下周圍,清靈真人抿茶沉吟,清凈真人理著拂塵,元長生抱劍微笑,仿佛斐然殊并沒有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調(diào)戲良家婦女,仿佛斐然殊是在為失足婦女開光。 道風(fēng)日下。 心痛。 行歌閉上相形之下顯得大驚小怪的嘴巴,痛心疾首地用左手拿起筷子,繼續(xù)吃飯。不知是左手握得不穩(wěn)的緣故,還是右手被握得太穩(wěn)的緣故,夾菜總是不穩(wěn),在第三塊茄子喂了桌子后,行歌終于放棄了,放下筷子,道:“貧道飽了,諸位有事奏來,無事退朝?!?/br> 語音方落,斐然殊松開了她的右手。 清靈真人放下了茶杯。 清凈真人將拂塵揚(yáng)到身后。 元長生放開雙手,將寶劍系回腰間。 時間掐得太一致,這給了行歌一個錯覺——是她的話解開了這四人的封印。 這個錯覺最致命的一點(diǎn)是讓行歌在覺得自己是神仙下凡的道路上雀躍撒歡,徹底跑偏。 再次堅(jiān)定了自己并非凡人的信念后,行歌的底氣足了起來,她擦了擦嘴,單刀直入,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幾位真人屈尊來見行歌,想必是為了道門之秀一事?” “是,不過已經(jīng)解決了。”一直少言持重的清凈真人開口了,神色帶著易見的欣喜。 “解決了?”行歌呆住,她就是吃了個飯,錯過了什么? 元長生臉上剛毅的線條也柔和了不少,道:“是的,大事已定,吾等也要告辭了?!?/br> “等等……”什么情況?她是吃飯吃了一年嗎?為什么感覺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清靈真人起身,走到行歌身邊,行歌連忙也站起。清靈真人慈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呵呵道:“初次見面,貧道修行之人,你懂的,清貧。也無甚貴重的禮物相贈,這里有個竹牌,權(quán)當(dāng)做見面禮。” 說著拿出一塊通體紅色的牌子。 仿佛呼應(yīng)他的動作,清凈真人與元長生也掏出了牌子,一個通體青色,一個面白底黑,放到桌上。 行歌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腦子跟不上凡間人類,下意識去看斐然殊,斐然殊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于是她木木地接過牌子,又聽清靈真人道:“臨走之前,貧道還有一事相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