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盧茵側(cè)頭,在黑暗中辨出她的輪廓,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問了別的:“阿姨,陸強(qiáng)的性格像您吧?” 她鄙夷的哼了聲,覺得自己簡直多余,知道了還能跟那小畜生,也不見得是什么好人,圖錢圖樂還是圖刺激,她沒法理解。 想轉(zhuǎn)個身,腿沒法動,只好亮個后腦勺給盧茵,表示想終止談話。 盧茵卻不知趣,夸贊道:“一看您就是外冷心熱的人,嘴上不愛說,都擱心里,指不定背后怎么疼人呢,”她稍微停了下,旁邊沒有動靜,她接著說,“別看我年紀(jì)小,其實還挺會看人的,您特正派吧,眼里容不得沙子,也特別有責(zé)任心,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恕?/br> 錢媛青冷聲說:“甭奉承我,我聽著都假?!?/br> 盧茵:“……” 被她噎了下,她臉有些紅,停了停,盧茵翻了個身,面朝著錢媛青。 她咬咬唇rou:“剛才那些,其實更像是陸強(qiáng)。” “他給你多少錢來說好話?” 盧茵一愣,有些氣,故意說:“十萬。” 她冷笑:“還挺有錢。” “那錢本來給您的,被您退回來,他暫時放在我那兒。”盧茵還是解釋了一句,片刻:“其實您想沒想過這中間有誤會?” 錢媛青皺了下眉,闔上眼:“閉嘴吧,明天趕緊收拾收拾滾蛋?!?/br> 又來了…… 盧茵越發(fā)覺得兩人出奇相似,稍不順心就放狠話,脾氣暴躁,性格強(qiáng)硬。 但陸強(qiáng)吃軟不吃硬,她一哭,他立即方寸大亂,低頭服軟。 不知放她身上管不管用。 盧茵手心兒攥出了汗,豁出去了。她努力醞釀情緒,專挑傷心事來想,想陸強(qiáng)怎么隱瞞她,怎么欺負(fù)她,加上連日來的奔波,從她這兒受到的冷待,全都洶涌上來。 沒過多久,竟真的開始鼻腔泛酸,眼前模糊。 盧茵故意抽兩下鼻子,輕輕的咽喉。在這樣安靜的環(huán)境下,很細(xì)微的動靜都能放大。 錢媛青把頭轉(zhuǎn)回來,靜待片刻,半撐起身開了燈。 盧茵被光亮刺激到,用被子遮住臉,抽泣不斷。 錢媛青傻眼:“你這干什么?” 盧茵又哭了會兒,才從下面探出頭,含糊的說:“我大老遠(yuǎn)的跑來,人生地不熟,就為了看看您,您還總說讓我滾?!?/br> 她一愣,往旁邊靠了靠,語氣降下來:“你這丫頭……那也不用哭啊。我現(xiàn)在腿腳不好,能下去攆你不成?!?/br> 盧茵眼睛都紅了,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我從黔源來的,這一路十幾個小時,拿著地址到處問……越往北走越冷,又在火車站等了他半小時。我就穿那么少,晚飯也才吃了幾口,陸強(qiáng)就把我推到您這兒來,可您還……” 盧茵頓了頓,拿手背抹眼淚。她哭不招人煩,只流淚,不出聲,安安靜靜的,看著都讓人心疼。 抹完淚又繼續(xù):“陸強(qiáng)太過分了,總是看我好欺負(fù),現(xiàn)在又把我自己扔到這兒……回去我要跟他分手?!?/br> 錢媛青冷哼:“就對了,那畜生不是什么好鳥兒。” 盧茵說:“的確不是好東西,追我時候陰魂不散的,還事事隱瞞我。剛知道他犯的強(qiáng).jian罪那會兒,簡直恨死他。我要跟他分手,迫不得已,他才跟我撂了底,說那些事他根本沒做過,其實是替別人頂罪的。” 盧茵恐怕她打斷,沒個停頓,一口氣說完。 房間一下子靜了,她忘了哭,偷偷拿余光掃她。 錢媛青很平淡:“什么?” 盧茵一滯,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這回時間徹底靜止,錢媛青沒有任何反應(yīng),半靠了好一會兒,抬手關(guān)燈。 盧茵啞然,這反應(yīng)出乎意料,但她知道她聽明白了。 關(guān)燈后,一開始無睡意,旁邊氣息并不勻稱,黑暗伴隨細(xì)小的摩擦聲,錢媛青一直睜著眼。 后來盧茵睡著,再醒來已經(jīng)天亮,她猛的從炕上坐起來。 那邊錢媛青一抖,針扎到手,她吮了吮:“你這一驚一乍的,嚇我一大跳。” 盧茵反應(yīng)片刻,意識到是在陸強(qiáng)家,“對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她側(cè)頭看,她昨天那雙鞋做一半,現(xiàn)在又重新做起另一雙。 錢媛青沒理她。 視線偏了偏,才注意到,地上還站了一個人。王母早起就過來,這會兒正重新生爐子。 她笑著問:“丫頭,醒了?” “嬸子早,”盧茵笑著打招呼,連忙起身:“我?guī)湍??!?/br> 王母擋了下:“可不用,這活兒你不會,趕緊躺被窩里,早起冷,等我把爐子生暖你再起來。” 錢媛青也皺眉:“你別跟著添亂。” 盧茵這才坐回去。 那兩人閑聊一陣,王母說:“小志和強(qiáng)子一大早兒就出門,去東頭月亮河鑿冰窟,釣魚去了。”錢媛青沒給什么反應(yīng),她又說:“中午我那邊兒做,做完讓丫頭給你端過來。” 她淡淡說:“我吃什么都行,妹子別麻煩了?!?/br> 王母笑著:“不麻煩,家里也是吃?!?/br> 晚點兒的時候,根子過來叫盧茵吃飯。 她套上大衣跟著過去。 昨天來時是傍晚,到處黑漆漆,給她的感覺荒蕪落敗。這會兒天空湛藍(lán),太陽高懸,光圈一束束灑在積雪覆蓋的村莊,雪又白又厚,漂亮的耀眼。 盧茵拿手遮擋額頭,眼前就像一個童話世界。 根子陪她在外面站了會兒,風(fēng)吹過,一陣瑟縮,盧茵縮肩膀,這才趕快進(jìn)去。 王母炒了三道菜,沒把盧茵當(dāng)外人,過年剩的醬貨一起端上來,廚房鍋里還燉著魚,只等熟了馬上開飯。 盧茵進(jìn)去,陸強(qiáng)正坐凳子上播電視。見到她人,眼睛就再也沒離開。 盧茵臉有點兒冷,坐在稍遠(yuǎn)的位置,故意不看他。 陸強(qiáng)把遙控器放桌上,往她身邊一靠,盧茵半邊肩膀被他壓住,小身板擠在角落里。 盧茵扭了扭,往前撤出來。 陸強(qiáng)雙腿岔的大開,拿膝蓋碰她:“眼睛怎么腫了?” 盧茵翻個白眼,沒想理他,坐了會兒,去廚房幫王母拿碗筷。 剛好魚出鍋,王母端著盤子先出去,盧茵隨后,卻在門口被人一擋,陸強(qiáng)回手關(guān)門。 盧茵偏開頭。 陸強(qiáng)垂眸看了會兒,挑起她下巴,“昨晚睡的好不好?” 盧茵拂開他的手,悶聲說:“不是太想和你說話?!?/br> “那想跟誰說?” 盧茵推他,小聲反抗:“你走開。” 他像一堵墻:“我媽罵你了?” 她不吭聲。 陸強(qiáng)說:“那你罵我?!?/br> “稀罕?!彼÷曕止?。 陸強(qiáng)唇角微揚(yáng),勾住她的腰,傾身就要往她臉上親,盧茵不許,手掌按他嘴上往遠(yuǎn)推。她懷里還抱著碗,筷子嘩啦啦掉滿地。 盧茵豎眉:“你討不討厭?!?/br> “就親一口?!?/br> 沒等親著,背后被撞了下,根子嚷嚷著:“強(qiáng)哥嫂子,叫你們吃飯呢。” 他探頭探腦,一看這兩人姿勢別扭的糾纏著,呲了呲牙,就要逃走。 盧茵順勢把碗推給他,蹲下.身:“你們先進(jìn)去,我洗筷子。” 吃完飯,盧茵帶了些魚和蔬菜回去,錢媛青只吃了半碗飯,那盤魚一口未動。 盧茵把魚刺一根根挑出來,頭部和尾巴扔掉,雪白的魚rou沾了些湯汁,順著肌理形成規(guī)則的紋路。 錢媛青瞥著她:“不用在這兒費心思,沒什么用?!?/br> 盧茵挑出一根細(xì)刺:“我知道啊?!?/br> “那你還耗時間?!?/br> 盧茵說:“等您腿好我們就走,您自己住,做什么都不方便,也不能總麻煩別人吧?!彼终f:“您不原諒陸強(qiáng)我挺理解的,即使他沒做過什么,以前也不是個好人。但他現(xiàn)在真的不同……” 盧茵笑了笑,把筷子放下:“我更愿意接受現(xiàn)在的他。一輩子那么長,誰能不犯錯,一個重新做人的機(jī)會都不給,也太吝嗇了吧?!?/br> 盧茵眨眨眼,并未勸說和強(qiáng)迫,提到他時,眼睛亮晶晶,嘴角的笑容溫和柔軟。 錢媛青看著她,不禁一震,這姑娘身體有種能量,能讓人心窩格外溫暖。 她冷哼一聲,別開眼。 盧茵說:“這魚就晚上吃吧,挺新鮮的,另外我在炒兩個菜?!?/br> 下午醫(yī)生來換過藥,教給她一些護(hù)理方法和注意事項。起初錢媛青不愿意,可身體不便,受制于人,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鄉(xiāng)下的生活簡單純樸,不難融入。盧茵學(xué)會怎樣添柴怎樣燒水,沒事兒時候,就盤腿坐炕上玩兒手機(jī),時不時和她聊聊,她愛答不理也能回兩句。 時間過的很快,夜幕降臨,裊裊炊煙讓村莊蒙一層霧氣,原本的童話世界,徒然增添一股人間煙火的氣息。做飯的大鍋在西屋,需要另外起火,錢媛青讓她直接在炕邊的爐子做。 盧茵穿上大衣,去院子里拾柴火。 她拿手機(jī)照亮,余光見旁邊院子有個黑影,側(cè)過頭,那人指尖一點紅色,正緩慢吞吐。 盧茵沒理,走到院子角落里,躬身拾柴。 沒多會兒,陸強(qiáng)叫:“茵茵?!?/br> 她當(dāng)沒聽見。 他又叫了聲。 盧茵抿唇,回頭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