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趙玹大驚,看了下殿內(nèi),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殿里的人都退下去了。 “母妃……”趙玹皺眉道,“五哥是中宮嫡子,我……” “住口,若說中宮嫡子,過去可輪不到他趙琮!”榮貴妃咬牙切齒道,“在這宮里,誰的心機深,誰的刀子快,誰就是贏家?!?/br> “難道,就不能和平共處嗎?” 榮貴妃冷笑一聲,“我和文、姚二人積恨太深,不可能和平共處。你給我記著,日后,若不是我們贏,便是我們死!他們的心,只會比我更狠更絕!” 趙玹雙眸仿佛也被染上血色,想起自己這大半年的經(jīng)歷,不正如母妃所言? 榮貴妃又走到他面前,長嘆一口氣,輕輕抱了他,這才憐惜道:“我的玹兒吃苦了?!?/br> 趙玹靠在母親的懷里,聞到一陣熟悉的香味。 “不管如何,我都會陪你、幫你的?!睒s貴妃一邊撫著他的頭,一邊輕輕道。 最終,趙玹還是領(lǐng)回了那三個丫頭。他想,不過是讓母妃高興些罷了,他不碰她們就是。他發(fā)過誓的,定不會輸給寧知墨,寧知墨能做到的,他也能。 趙玹覺得,母妃雖然說得有道理,但這和阿凝本質(zhì)上并不沖突。他也想得通透,自己若贏得了那個位置,便能讓阿凝成為世上最尊貴的女子,何樂而不為呢? ☆、第37章 贈青衣 趙琰雖然答應(yīng)帶阿凝去倦水湖,可自那日之后,這位殿下仿佛把這事兒給忘了,人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林夕別院的授課也連著取消了兩回。正當阿凝已經(jīng)不抱希望時,又收到祈王府派人送來的消息,說是明日出行。 阿凝早把這些日子畫好的柳備好了,就等著明日在他面前一雪前恥。第二日天公也作美,一大早天邊就滿是絢爛的霞光,想來今日是個大晴天。 “姑娘今日要梳什么頭?”錦珠見阿凝今日尤其高興,笑著開口問道。 阿凝想了想,“飛仙髻吧?!彼X得變成“大姑娘”的一件好事,就是可以把三千青絲編成各式各樣漂亮的發(fā)髻。她發(fā)質(zhì)也好,便整日里換著花樣編,為了滿足她的需求,姜氏還特意請了人來教錦珠,如今錦珠已經(jīng)有了一手梳頭的好手藝。 烏發(fā)盡數(shù)挽起,露出光潔如瓷的額頭和纖細的后頸。錦珠給她插上幾只細小的粉紅珠花,又用一只祖母綠寶石簪子插在發(fā)髻中央,被粉白珠花簇擁著,那深沉靈動的晶瑩綠意,襯得少女的臉龐愈發(fā)清透純凈,靈氣懾人。后面未著釵環(huán),而是綁了一束五彩絲帶,用的都是嫩綠鵝黃粉紅的錦麗色彩,長長的絲帶垂在后面,風一吹便翩翩飄動,比如今的滿園□□還要艷麗嬌美。 “這套絲帶是今年開春兒夫人遣人給姑娘做的,當真好看,跟這衣裳也配?!卞\珠展開一套嫩綠色的圓領(lǐng)絲緞妝花裙,上面點綴著精致的卷草紋花卉,用的是五彩絲線蜀繡,瞧著就讓人眼底一亮,心情舒朗。 阿凝想了想,道:“這個季節(jié),每個姑娘都穿這樣顏色的衣裳?!?/br> “那是自然,萬物回春,就該穿這樣鮮亮精神的顏色?!卞\珠道。 阿凝站起身,走到立柜前頭,在里面瞧了瞧,抽出一身雪白色對襟上襦并月色隱花裙來。 她可不想再跟姚沉歡撞色了,心道她穿個雪白色,總該是獨一無二了吧。 “穿這個。”阿凝說著,又指指頭上的珠花和絲帶,“都換成粉白色的?!?/br> 錦珠錦環(huán)二人一番忙碌之后,再看阿凝時,也不得不感嘆阿凝的眼光好了。 此時鏡前的阿凝,宛如不慎跌下凡塵的神妃仙子,朱唇皓齒,仙姿玉色,眸間的光華能瞬間奪了人的心魂。 阿凝也滿意了,甚至鮮有地生出了諸如“自己的確長得不錯”的自豪感。不過,這份自豪還是不如趙琰贊揚她作的畫來得更讓她開心。 收拾妥當后,她帶著錦珠錦環(huán)出門,走到一處游廊時,忽然看到另一邊月亮門走出來的榮宛。 榮宛今日竟也是一身盛裝,比廊外的海棠花還要嬌艷。一身立領(lǐng)的刺繡碧霞羅裙,好巧不巧,穿的正是阿凝剛換下的嫩綠色。 阿凝很慶幸自己換了身衣裳。 “四jiejie?!?/br> “六meimei?!?/br> 二人心照不宣,面上有禮做給下人們看看就成。 待榮宛離開后,錦環(huán)抿抿唇,忍不住道:“四姑娘最近經(jīng)常出門,每回都神神秘秘的。聽說,好像……好像她是赴鄭王殿下的約?!?/br> 阿凝一頓,“她不會犯這樣的蠢吧?”自己的名節(jié)不要了么? 唔……忽然想到她也是去赴祈王殿下的約。不過她是去學畫的,當然名正言順。 “現(xiàn)在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四姑娘是鄭王的救命恩人,她只要再努力一把,只怕就能入主鄭王府了,哪里還管別的什么?!卞\環(huán)又道。 后面的錦珠又小聲問道:“不是說四姑娘脖子上的傷已經(jīng)好了么?怎么還整日里穿著立領(lǐng)的衣裳?現(xiàn)在也快夏天了,她也受得住。” “誰知道?說不定是想時時提醒鄭王殿下那處傷,好博得他的可憐?”錦環(huán)語氣里的不屑愈發(fā)明顯。 “行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何必去眼紅別人?!卑⒛f著,抬頭繼續(xù)朝前走。此刻她雖然臉上也平靜,可心里也有點不得勁兒。 她從未忘記上次綁架中毒的事情,只要是個人,就不可能不計較。誠然,榮宛不是主謀,她原本對她沒太多厭惡,可瞧著她如今混得風生水起,這份小小的厭惡就莫名增大了。 阿凝心道,不論外表如何,自己內(nèi)心還真就是個俗人。 剛繞出游廊,就有前院的小廝來報,說是祈王殿下來府里了,如今就在瑞和堂和東臨侯下棋呢。 這倒是稀奇了,坊間傳聞祈王殿下一向深居簡出,又高風亮節(jié),不慕權(quán)勢,很少與京中勛貴來往。阿凝和他學畫也有好些日子了,這還是他頭一回來東臨侯府。 瑞和堂是前院接待貴客的花廳,東臨侯榮成田和趙琰相對而坐,中間的棋局已呈刀兵對峙之勢,不論白子黑子,都是步步驚心,稍有差池便會落入下乘。 榮成田一身青蓮色圓領(lǐng)錦袍,面上一派嚴肅,一雙眼緊緊盯著棋盤,阿凝來了給他行禮,他頭也不抬,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相比之下,祈王殿下就從容閑適得多。他今日亦是一身雪白錦袍,袖口和襟口的夔龍云氣紋精致華美,緞面上亦有舒卷縹緲的流云暗紋,坐在那里偏頭朝她笑了一下,手肘隨意放在桌上,手腕抬起,修長的指尖捏著一枚雪白的棋子。 阿凝心頭就那么跳了一下,只覺得……世上再沒有人比祈王殿下更適合白衣云紋了,這一笑,瞧得人心神都要飛了。 立在趙琰身后的陸青山,看見殿下方才那個極盡蠱惑的笑容,又想到殿下之前一整日都森冷的神情,看向阿凝的目光就添了許多感激,簡直像是看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上個月南邊的商行出了些岔子,殿下親自去了江南一趟把事情解決了,昨日剛回京,就收到消息說平王前夜又闖進了銜思閣,還……對榮六姑娘動手動腳。 殿下手里的一盅熱茶當場就摜得粉碎,如今陸青山都不敢去回想殿下當時冷到極點的神情。 昨日一整日,他和陳勻都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現(xiàn)在榮六姑娘來了,殿下終于正常了。 趙琰又下了一子,阿凝走過去瞧,心下吃了一驚。 東臨侯是個棋癡,他的造詣阿凝小時候或許不知道,現(xiàn)在卻是知道的,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過去她贏他,也都是他故意想讓罷了。可現(xiàn)在一看棋盤的局勢,黑子已落入白子的包圍之中,東臨侯眼見著就要輸了。 阿凝下意識地瞧了趙琰一下。趙琰的目光也剛好流連在她身上,兩人的視線撞個正著。 阿凝心下一跳,偏過頭,聽見東臨侯的笑聲。 “人人都是祈王殿下畫藝非凡,沒想到棋藝也如此精湛,今日這場,我輸?shù)眯姆诜?!?/br> 趙琰站起身,淡笑道:“承讓了。那不知先前的賭約……” 榮成田笑道:“愿賭服輸,愿賭服輸!” 他吩咐小廝去豐嵐院把他那幅視若珍寶的《雪竹圖》取來送給祈王殿下。 阿凝更吃驚了。這《雪竹圖》是前朝畫家徐熙的代表作,徐熙素以畫竹而聞名于世,而這幅《雪竹圖》是他生前最得意的作品。東臨侯收藏的畫作中屬這幅他最為喜歡,如今卻拿出來送人? “下棋前我就和祈王殿下約好了,若是我輸了,都要給出一件最好的珍藏。若是他輸了,便把那個武藝高強的女護衛(wèi)送給咱們府。”榮成田指了指立在陸青山一邊的佩劍女子。 阿凝這才注意到今日祈王殿下身后還多跟了一個人。這女子的相貌、衣裝著實太不打眼了,立在那兒無聲無息的,存在感的確很弱。 這正是一個護衛(wèi)需要的品質(zhì)。 原來自去年起,東臨侯就一直張羅著給阿凝尋個更可靠的護衛(wèi),可吃了前一回錦珮的虧,這回東臨侯難免挑得慎之又慎,慎重得過了頭就怎么也找不到符合他條件的。 前夜里趙玹在府里放了把小火還闖了銜思閣,讓東臨侯愈發(fā)覺得此事的迫切。剛巧昨日在同僚那里聽說祈王殿下常年在外游歷,他府里的護衛(wèi)最為得力,其中也不乏女護衛(wèi)的。 東臨侯記在了心里,原想找個機會去探探,今日就看見祈王殿下親自出現(xiàn)了。身后果然跟了一男一女兩個護衛(wèi),東臨侯挑護衛(wèi)如今也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這女子是上佳人選,故而才有此一賭。 東臨侯道:“阿凝啊,爹爹原想給你贏個好護衛(wèi),沒想到,祈王殿下棋高一著。只能再過些日子,爹爹再想別的辦法了。” 趙琰讓陸青山將到手的名畫收好,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侯爺是想為榮六姑娘添護衛(wèi)?” 東臨侯點點頭道:“小女偶爾出門,身邊正缺個會武的護衛(wèi)?!?/br> 趙琰沉吟片刻,給青衣使了個眼色,指了指阿凝道:“青衣,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了?!?/br> 青衣眉目不動地走過來跪到阿凝跟前,“見過主子!” “殿下,這……”東臨侯遲疑道。 “榮六姑娘是我的學生,”趙琰道,“她的安危,我也應(yīng)當關(guān)心的。何況,今日我也得了侯爺?shù)恼洳兀蹅兏魅∷?,豈不正好?” 東臨侯笑道,“的確如此!” 世上任何一個人贈送護衛(wèi),榮成田或許都要多一分心眼兒,可祈王這樣明明白白地贈送,反而最值得信任。況且祈王殿下還是世人公認最光明磊落的謙謙君子,又是阿凝的老師,還有什么可懷疑的呢?這下,他對阿凝的安全總算可以放心了。 東臨侯卻不知,他給阿凝帶來安全的同時,也帶來了另一種“危險”。 這話是誰說的?再堅不可摧的碉堡都是從內(nèi)部攻陷的。 相比于爹爹的信任,阿凝心頭卻隱隱覺得,殿下這回送護衛(wèi)和上回送那套青玉鎮(zhèn)紙的手段簡直異曲同工啊…… 趙琰和阿凝出發(fā)去倦水湖畔,阿凝瞧了眼門外停的兩輛馬車,自動進了后面那輛。結(jié)果剛走出長寧街,馬車忽然停了下來,簾子掀開,祈王殿下坐到了她一旁。 阿凝正詫異,趙琰瞧她一眼,淡定自若道,“倦水湖離京城有些距離,你每回出門又容易出岔子,我可不想到時候東臨侯管我要人,還是一路看著你比較好?!?/br> 阿凝眼睛都瞪大了,可趙琰向來練就一番泰然自若,在阿凝憤憤然的目光下,照樣能面不改色,還朝她春風般的笑了一下,“快些,不然入夜前趕不回來了?!?/br> 阿凝還能說什么?只得乖乖坐下。幸好馬車夠大,兩人各占一個角落,也不妨礙。只是,那陣若有似無的清冷梅香,總是讓阿凝分神。 她琢磨著,自己正月里制的梅香,總不如祈王府里的梅香好,不知問題是出在了哪個環(huán)節(jié)上,一手支著頤,陷入沉思。 趙琰呢,此時手里還拿了卷書,正正經(jīng)經(jīng)看著,可一雙眼卻根本沒在書上,透過書籍的邊緣,全落在某個白衣精靈身上了。 這丫頭真是,穿什么都能漂亮得扎眼。 原本因為趙玹而抑郁的心情,在瑞和堂看見榮家阿凝的剎那,忽然就消逝了。 姑娘長得太好,自然容易引來男子的覬覦,這是人之常情。想到這么漂亮的阿凝是屬于他的,他就忍不住心情舒暢。 不得不說祈王殿下完全忘了,人家姑娘還姓榮,還沒跟你姓趙哩,怎的就屬于他的了? “殿下,咱們要去南安侯府一趟么?不曉得姚jiejie有沒有出發(fā)。”阿凝有此一問,因為從長寧街出京就要經(jīng)過南安侯府附近,十分順路。她覺得,趙琰既然來接她,也有可能去接姚沉歡。 趙琰不以為然道:“你還關(guān)心她?她自有我那七弟去接,不用你cao心。” 阿凝一驚,“今日宣王殿下也要來么?”她沒見過他,但因為之前兩次襲擊綁架,她有點怕他。 趙琰看出她的心思,笑得明月清風,“有我在,你怕什么?” 阿凝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我聽陳公公說過,你這大半年的,一直在喝藥,一年內(nèi)都不能動用內(nèi)功。你確定自己還能行么?” 趙琰神色一滯,心里暗罵陳勻多嘴,臉色卻還是笑著,帶了幾分調(diào)侃和輕佻,“我能不能行,我倒真想讓你見識見識?!?/br> 只可惜祈王殿下高估了阿凝在這方面的領(lǐng)悟力。她神色未變,“我可不想遇到劫匪,還是不見識的好?!?/br> 男子淡淡看她一眼,帶了幾分無奈,不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