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分頭找?”夏元熙剛開口,就看見韓拂霄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后示意她跟自己來。 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東配殿外,連夏元熙都聽到了里面有輕微的動靜,兩人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來到雕花窗框旁。 只見里面有一胖一瘦兩個黑袍人,正背對他們,在一張八仙桌前忙碌著。 “三師兄,今天我把最后一處行瘟旗布好了,什么時候可以啟動陣法?”胖子黑袍人側(cè)頭問道。 “大師伯交代了,一定要算準了陰時開陣,效力才能發(fā)揮完全,下月又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黑月,這日子收的魂魄再好不過。而且這些凡人必須大部分病死在下月。你初次下山,放機靈點多看多學(xué),開陣的事你不用管,要是掌握不好行瘟火候,回去被大師伯責(zé)罰,我豈不是被你拖累?!笔莞吣侨顺庳?zé)。 “哎……下山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凡人的女子真是無甚滋味,還是妙樂宗下院的女弟子能勾魂,就是太耗財物……”胖子嘟囔道。 “我可警告你,那地方少去,你現(xiàn)在功力低微,人家不屑陰你。要是修到凝元,說不定哪天就被那群sao貨吸成一張皮!不過話說回來,這次要是捉住了鳴琴山的娘們兒,倒是可以帶你爽一爽?!?/br> “嘿嘿……謝謝師兄,早看這群臭婆娘不順眼了,不就認了游仙宮當靠山,一個個總拿鼻孔看人,落到爺爺手里……哼哼……” 窗外,韓拂霄打了個“我左你右”的手勢,夏元熙點點頭,兩人同時破開木窗沖了進去。 ☆、第7章 隱曜·洞明星(一) 兩人同時破開木窗沖了進去。 夏元熙一個飛踢,把胖修士踹倒在地上,踩著這座rou山的腰背,反手握著雁翎刀,抓著他半禿的發(fā)髻,一刀抹過肥胖的頸間,鮮血濺了一墻。扭頭一看,瘦高黑袍人嘴張得大大的,露出一截雪亮的刀刃,卻是韓拂霄的袖劍自后腦貫入。 房間內(nèi)除了兩個黑袍人的尸體外,還躺了四五個江湖人士打扮的人,夏元熙總算了解到韓拂霄所說的“空殼一樣的軀體”是什么意思了,與黑袍人死后散發(fā)出濃郁的死氣不同,這些尸體盡管還很新鮮,卻什么氣息都沒有,和香爐之類物品沒什么兩樣。 韓拂霄翻過尸體的臉:“葉涵正也死了……蒼山掌門聶長空……這具是泰華派長老婁振,看來這幾天他們沒什么動作,是因為已經(jīng)身亡,他們身上衣物整潔,不像經(jīng)過打斗,就被人無聲無息殺死了,若不是我們一擊斃敵,恐怕會是一場惡仗……你拿刀很穩(wěn),第一次殺人就這么冷靜的人,不多?!?/br> 夏元熙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我也很奇怪,沒什么感覺,好像對面是泥塑人偶一樣……算了,來看下他們身上有什么好東西?!毕脑踅庀率莞吆谂廴说目诖蝗恢車跋笠蛔?,她和韓拂霄瞬間被移到荒郊野外的墳地,一個個墓碑林立在淡淡的霧氣中,空氣中傳來嗚嗚咽咽的幽怨哀泣,面前站著桀桀怪笑的胖瘦兩名黑袍人,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活了過來。 “你們兩個下賤的散修,壞了爺爺?shù)暮檬拢 焙谂叟肿訚M臉肥rou因為憤怒而扭曲,從懷中掏出一個木偶,脖頸的部分有一個大大的缺口,源源不斷的死氣從里面傾瀉而出,修煉北斗渡死經(jīng)的夏元熙當時雖然心有感應(yīng),覺得倒下的人如同木偶,到底經(jīng)驗太淺,沒有引起重視。 “大師伯設(shè)下用來擒拿鳴琴派弟子的陣法倒被兩只老鼠撞上了,六師弟,去布置一下傳送入口,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了。哼,想不到今天在陰溝里翻船,區(qū)區(qū)兩個散修,竟敢讓我受宗門刑堂之罰……你們罪該萬死!好好嘗嘗百鬼噬心的痛苦吧!”瘦高修士想起刑堂多般手段,不禁一個冷顫,面色也越發(fā)陰沉。他從腰間摸出一個骨質(zhì)短笛,放到唇邊吚吚嗚嗚地吹起來,周圍墳地隨即散發(fā)出絲絲黑氣,越聚越濃,在空中凝結(jié)成無數(shù)黑色的骷髏頭,尖嘯著向夏元熙兩人沖過來。 骷髏的速度并不算很快,韓拂霄循著一段奇異的路線,幾個閃身,繞到一個落單的骷髏旁邊,袖劍彈出,直刺向骷髏眉心的位置。 只見銀色的劍尖毫無阻礙地刺入顱骨,仿佛只是切開一道青煙,骷髏安然無恙,反倒是韓拂霄擦過骷髏黑氣的指尖微微發(fā)麻,真元運轉(zhuǎn)為之一滯。 “這些骷髏不懼刀劍,接觸還能吸收修士的真元,要小心。”韓拂霄提醒到。 “正好拿它們試我的新技能!”夏元熙左眼七顆星斗光芒閃爍,指尖激出一道銀光,兩只骷髏正當其沖,在銀光中分解還原成黑氣,消失不見,光柱在凈化兩只骷髏后,還尚有余力地延伸了很遠,而夏元熙眼中的銀星也隨即黯淡了一顆。 “真是弱爆了啊!”夏元熙又是兩發(fā)洞冥玄光,這次選的是骷髏比較密集的地方,頓時有五分之二的骷髏回歸虛無。照這樣下去,就算銀星耗盡,剩下的骷髏勢單力孤,無法圍堵自己,也就失去了威脅。 “哼,臨死還要掙扎?!笔莞咝奘枯p蔑一笑,隨即繼續(xù)吹起骨笛,墓地里黑氣大盛,又重新誕生了不少骷髏補上缺口。 “又是這招!”夏元熙怒道,足尖連點,兔起鶻落,一路向他奔去,拼著背上挨了幾記骷髏的攻擊,終于拉近距離,一道銀光打碎了瘦修士手中的骨笛。 只是這樣也是有代價的。雖然破解了源源不斷的骷髏補充,但是夏元熙現(xiàn)在整個背都沒有知覺了,眼看就要被骷髏的瘋狂反撲淹沒,她正閉目準備待死,卻觸到一個溫暖的身軀,睜眼一看,原來是韓拂霄抱著她,在骷髏的集群沖鋒中堪堪避過。 “……我覺得你自己先走還要靠譜點,不然你也得死在這。”銀星還剩三顆,遠遠不能沖破骷髏的防御。這樣明明實力可以壓制對方,卻被層出不窮的法器輕易破解,讓夏元熙生平第一次這么強烈感覺到不甘中。 “如果沒有這些妖物,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能不能贏得了他們二人?”韓拂霄的聲音依舊沉穩(wěn),讓人聽起來莫名安心。 “這種廢物我可以打十個!”夏元熙功法神妙,這類上古流派的修士大把的rou身成圣,對于*淬煉更為重視,韓拂霄武道已入先天,而黑袍修士的三流門派功法卻是為適應(yīng)末法時代,大幅刪改,簡單易懂,只重法力的粗淺法門,在道法效果不彰的初期,論rou搏必然是碾壓對面無疑,黑袍修士連剛才夏元熙受傷之際勉強射出的洞冥玄光都無法躲過,更是讓夏元熙深感鄙視。 “很好,給你一刻時間休息,他的笛子已經(jīng)碎了,無法作出指示,這些骷髏全憑本能在行動,等會我會把你扔出去。你待骷髏集中到我身上時,把剩下的銀光全部用出來,憑剛才的效果,應(yīng)該可以全部消滅,然后再去殺了他。” “那你怎么辦?!”夏元熙猛然睜大眼睛,里面寫滿了難以置信。 “我境界比你高,應(yīng)該死不了……嗯……就算死了,不是有你為我報仇嗎?”說話間,韓拂霄又中了一記攻擊,他悶哼一下,神色如常,只是汗水順著臉頰流下。抱著人本來目標就大了一半,加上本來分頭堵截兩人的骷髏匯攏到一處,難度大了何止十倍?想來他說的一刻鐘已經(jīng)是他所能支持的極限了。 “老子從不賣隊友!”夏元熙掙扎著就想下去,身體卻被箍得緊緊的,抬頭一看,韓拂霄又變成了酒樓上那種涼薄冷漠的表情:“我沒空陪小孩子玩鬧,當初找你來就是為了應(yīng)付這種局面,連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到,果然我還是太高估你了?!?/br> 夏元熙憤恨地扭過頭,把腮幫子對著韓拂霄,卻被對方托著后腦,轉(zhuǎn)到四目交接的位置。 “聽著,了卻殺父之仇為韓某一生所愿,執(zhí)念已入魔障,不除此心結(jié)左右修為難進寸步,活下去也只如廢人!還有半刻,到時間我就會推你出去,要趁這個機會殺了那兩人也好,還是給我殉葬也好,就請夏姑娘自己決定吧?!闭f話間,夏元熙又看見幾只骷髏擦過了韓拂霄的身體,而自己卻并未受傷。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撐不住了吧?想到這里,她不再掙扎,慢慢把身體調(diào)整到最佳狀態(tài)。 不久,夏元熙聽到耳邊一句“注意了!”便被一股柔勁推了五丈遠,回頭一看,半跪在地上的韓拂霄漸漸被黑色所淹沒,不斷有遠處零星的骷髏呼嘯著加入這頓饕餮盛宴。 這是夏元熙人生中最漫長的一瞬間,連前世車禍哪天全身骨折,在劇痛中等待解脫的時候也沒有如此難熬。終于,最后一個骷髏附到韓拂霄所在的黑色氣流上,等待已久的三道銀色光柱呈品字形,以雷霆萬鈞之勢奔騰而出。 “我避開了中間的位置……一定要活下去啊。”愿望在心里不斷重復(fù)著,夏元熙提著刀,向錯愕呆愣在前方的瘦修士沖去。那人動作遲緩,勉強閃過第一刀,就被夏元熙順勢旋轉(zhuǎn)一個側(cè)踢踹倒,正待補上最后一擊,只聽見背后一聲暴喝:“再不住手,我就殺了他!” 被派去布置入口的胖修士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回來了,拿著把匕首,正踩著韓拂霄的側(cè)臉往泥土上按,本來想叫他呼痛使夏元熙收手,沒想到韓拂霄一聲不吭,只是直直盯著夏元熙的刀刃發(fā)呆。 夏元熙凝視著他的眼睛,讀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很抱歉,答應(yīng)你的事情做不到了。 荒野之中,少女仰起尖尖的下頷:“如果我放了這個人,你會不殺他嗎?” “你胖爺說話當然一言九鼎!”說罷,還示威似的又踩了幾下,下面的韓拂霄已經(jīng)斂眼不再看她,想必已經(jīng)失望透頂。 夏元熙扔下武器,隨后就被瘦修士撿起來,用刀柄重重扇了她一耳光。夏元熙身體被擊飛出去一丈遠,然后被一腳踢在肚子上,雖然黑袍修士的功法并不高明,淬體效果比不上她,但是仍然堪比一般的江湖好手,毫無防備承受攻擊帶來的劇烈疼痛讓她視線都變得模糊。 等到瘦修士發(fā)泄完怒火,才把她雙手縛住,扔到一邊,恨恨道:“白骨笛被毀了,師父定會震怒,這兩人簡直百死難辭其咎!” 胖修士賠笑道:“師兄,我們二人要好好合計下,怎么回去平息他老人家的怒火?!彼仁菪奘坎⒉皇浅鲇诤眯幕蛘邘熜值芮檎x,而是如果作為這次主要負責(zé)人的三師兄死了,他回去就要獨自承擔(dān)罪責(zé)。 “這男的長得倒是不錯,雖然散修,竟然也能到胎息后期,你剛剛不是答應(yīng)饒他狗命?正好送到妙樂宗,如果愛樂陰姬能看在禮物的份上為向師父求情,應(yīng)該會好辦很多。至于這個女娃子……” “才胎息境界啊,不過好在年紀小,可以送給師父養(yǎng)著以后做爐鼎?!迸中奘苛⒖淌艿絾⒌稀?/br> “蠢貨,你這么說她肯定不會好好練功!什么時候改掉你嘴上不把門的毛???!看人家二師兄,十幾年前設(shè)此‘紫氣沖霄’之局,引來大批血氣旺盛的生魂上鉤。還帶回來一個姓雷的散修。只是騙他到旋照后就可以成為入室弟子,那人便卯足勁天天苦練,最后被師父煉到萬魂幡里,我的白骨笛便是師父用他腿骨煉制的。你若是跟這這些散修提收徒,做什么他們都樂意?!?/br> 雷姓散修?夏元熙轉(zhuǎn)過頭,倒在地上的韓拂霄一動不動,好像沒聽到一樣。 他當時一定是希望我能殺死這個人,為他父母報仇吧……那么現(xiàn)在他討厭無能的我也是理所當然,夏元熙這樣想到。 “三師哥,師父給的替身人偶和聚魂陣符箓都用在這二人身上了,白骨笛也已經(jīng)損壞不堪使用,若是鳴琴派的人尋來可如何是好?”胖修士搓著手問道。 “為今之計,只有趕緊回山,等下月瘟疫爆發(fā),以黑月陰地陰時死去的魂魄煉制成萬魂珠,獻給那位大人,有了這層關(guān)系,也不懼鳴琴派的后臺!男的帶走,至于那個小鬼,我看元陰尚在,看在你剛才表現(xiàn)不錯,我用完會給你留一半。” “我倒聽說,戀童癖都是無能不舉的隱疾之人!”夏元熙惡狠狠地瞪著上下打量自己的瘦修士,破口大罵。 “哦?那就讓你親自驗證一下了?!笔菪奘开熜χ?,就要把干枯的手指伸向夏元熙的肩頭。 ☆、第8章 隱曜·洞明星(二) “一個胎息圓滿,一個旋照初成。有師承的修士也不過如此。”旁邊韓拂霄的聲音傳來,這種張狂不可一世的口氣,完全不像平時的他。 “你剛才說十四年前煉制白骨笛……你不會在那時就已經(jīng)開始修煉了吧?現(xiàn)在也只不過凝元……不是我恥笑你,六年前我開始自行參悟仙訣,目前隱隱也有突破凝元的跡象。勸你識相點把我放了,須知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今后若是我入了妙樂宗上師的眼,可別怪我不顧兩派情面!” 韓拂霄這樣喪心病狂地拉仇恨把在場的人都震驚了,瘦修士怒極反笑。 “桀桀桀,一個男子,入了妙樂宗還想修為大進?真是異想天開……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萬一陰姬前輩被你的皮相所惑,聽信讒言做出什么舉動,倒是壞了我大事。我就先扒你半張面皮,用腐尸毒好好敷上一敷……若是你能用剩下半張臉討得她老人家歡心,我也認栽!”瘦修士轉(zhuǎn)過身,陰笑著向倒在地上的韓拂霄走去。 明明是被邀請來幫忙的,到最后還是要被韓拂霄所救…… 夏元熙眼睜睜看著瘦修士接過匕首,面向韓拂霄蹲下,卻無力阻止。 不應(yīng)該是這樣,這些人……不可原諒!要是還有“星”就好了……對了,這里是墓地,我可以再煉出來! 喂……死去的你們,無論懷著怎樣的仇恨也好,無論如何惡毒地詛咒世界,憎惡生者也好,我會打開識海全部都接受下來!不要猶豫!這具身體,請盡管來奪舍吧! 如同回應(yīng)一般,無言的歡呼響起!這是只屬于亡靈的饕餮盛宴! 四肢百骸瘋狂地吸收周圍的魂魄,和山腹內(nèi)意識被消滅的精純地胎死氣不同,這次是混雜著各種貪瞋癡恚,憂愁愛戀思維碎片的游離陰魂被不加甄別地充斥到身體內(nèi),夏元熙連煉化都沒有時間進行,就強行放開意識,和這些充滿負面情緒的魂魄合為一體。 大腦像被燒紅的尖刀來回翻攪,每一個意識都在叫囂著爭奪身體的控制權(quán),同時力量又回到自己身上,丹田真元滿盈,四肢百體精氣溶溶,浩蕩的脈搏如同潮起潮落。 在各種黑暗意識拉鋸爭奪的混沌世界中,自玄關(guān)產(chǎn)生一線神光,返照下丹田,那是在默默運轉(zhuǎn)的《北斗渡死經(jīng)》,夏元熙修煉的本就是直指大道的功法,蘊含天地至理。于是冥冥之中陰極而陽生,恍兮惚兮中從無象而有象,九幽世界生出一線光明,赫然是臨陣突破到了旋照!現(xiàn)在,視覺聽覺感受到的世界比以前更加清晰,腦海中是萬千游魂生前瀕死的記憶如同潮水般紛至沓來,它們在為眾生的苦難而歡愉高歌,同時對自己遭受的不公和磨難憤怒咒罵,這種痛苦夾雜著快樂的感覺,投射在夏元熙暴戾瘋狂的情緒中被理解為愉悅。睜開雙眸,右眼是七顆血紅的星宿在熠熠生輝。 瘦修士正待下刀,驀然發(fā)現(xiàn)執(zhí)刀的手無法動彈,轉(zhuǎn)頭一看,旁邊竟漂浮著一只不斷變換著面孔,諸多幽魂凝聚而成的鬼臉,它長滿膿腫的長舌就纏繞在自己手臂上! 而遠處,夏元熙周圍停留著不少這樣的嘴歪眼斜,記不清楚自己本來模樣的厲鬼。只見在夜幕的溫柔擁抱下,少女蒼白纖細的手掌正接過一只鬼物遞來的雁翎刀,簡直就像帝王收回屬于自己的權(quán)柄。她猩紅的眸子滿懷惡意地凝視自己的方向,嬌小的身軀釋放出巨大的威壓,以至周圍在無形之中旋轉(zhuǎn)著烈烈寒風(fēng),仿佛在為新王的到來山呼萬歲。 “老七?是不是你布置的陣法出了什么問題?”瘦修士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胖修士震驚道。 “這是當然的,北斗為萬鬼至尊,天之上宰,奴仆怎么會反抗自己的主人?!毕脑酢唬F(xiàn)在應(yīng)該是北斗意念的化身用冷漠無機質(zhì)的聲音回答。 北斗又名北帝,眾星皆隨斗柄運轉(zhuǎn),所以北辰為天心。方才夏元熙不顧一切引萬鬼入體,然后奮力催動北斗渡死經(jīng),失去自我,內(nèi)心混混沌沌,憂惚杳冥,和北斗意志相合,達到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你看見了吧?第八顆星星?!鄙倥畧?zhí)刀指天,浩瀚蒼穹上眾星暗淡,唯有北斗光華耀目,胖瘦二人抬頭看去,七星組成的勺型旁邊不知不覺多了一顆淡紅的隱星,不祥的光芒閃爍著,從天際流瀉而下,把刀鋒變得如同鮮血染就。 “北斗第八宿,洞明,你們又稱之為‘死兆星’?!?/br> “什么……”感受到眼前的巨大威脅,胖修士眼中厲光一閃:“謝三師哥救命之恩,小弟日后定會好好對待哥哥的家眷!” 瘦修士圓睜雙眼,所有手段都在方才的戰(zhàn)斗中被廢掉,只能任憑曾交談甚歡的同門挖出自己的心臟,然后不甘地死去。 胖修士捏著還在跳動的人心,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了上去,隨后rou痛地從貼身的衣袋里摸出一張泛黃的方形皮制品,上面晦澀的行文排列成門狀的圖案,這竟是一張人皮符箓。而畫符的墨跡深深沁入皮膚,想來是先把圖案刺上去,等針跡愈合,墨色穩(wěn)固后再剝下。 人皮符箓一遇到帶著精血的心臟就無風(fēng)自動,被賦予生命般牢牢依附在表面。作為宿主的心臟逐漸枯萎,化為漆黑的灰燼。 這時,一個鮮紅的手摸索著從門狀符文里探出來,開始是手指粗細,越遠離出口的位置就變得越巨大,等到落地,終于露出了它的全貌——這是一個兩丈高宛如被剝?nèi)テさ娜诵窝铮_合著沒有嘴唇、長滿獠牙的大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著唾液。 躲在妖物背后的胖修士驚魂稍定,這張符箓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來,本是想作為爭奪門派真?zhèn)鞯茏拥拇蟊壬系膲狠S底牌,就此用掉還是有些不舍,因為這就意味著資質(zhì)平平的自己只能再等12年的下*比,但胖修士卻沒有一絲后悔,反而慶幸自己的果斷,因為他剛才也看見,對面女童眸子里火曜般的七星也在漸漸熄滅,想來如此高靈壓的狀態(tài)也是不能持久。血魔尸只要能撐過這一波,自己便性命無虞,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以往的時間里,他正是憑借這樣的小心謹慎,才讓自己以中人之姿,踩著一個個天資非凡的同門,一步步爬到內(nèi)門弟子的位子。 “汝一生積惡,恣縱yin殺,如此沉淪,不自知覺。生死因緣,果報自受,今吾行殺渡之法,以結(jié)汝宿業(yè)?!笨斩礋o機質(zhì)的聲音下達了判決,胖修士眼前紅光一閃,便通過血魔尸被斬開的脊背看到了少女冷漠的面龐,揮刀的動作定格在斬擊的瞬間,而眼中的七星的最后一點火光正好熄滅。 好險!連*強度達到筑基的血魔尸都一擊而潰,這千鈞一劍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胖修士剛想慶幸,卻感覺自己輕飄飄飛了起來。低頭一看,自己失去頭的身體正孤獨地站在下面。 原來那道紅光……是連我也一起斬殺了……意識到這一點,他的視覺終于沉入了無邊黑暗。 “下一個,該輪到你了,還不速速自我了斷,供吾消遣?”少女背對著躺在地上的韓拂霄,輕蔑道。 “我早說過……咳咳……沒空陪稚童玩鬧……”韓拂霄艱難抬頭,說話間仍然氣息不穩(wěn),鮮血順著嘴角潺潺流下。 “哼……讓我捉弄一下又不會死……”剛才以劍指斬殺那人的時候就耗盡了星力,北斗意志也隨即離開?,F(xiàn)在她只覺得周身經(jīng)脈好像被寸寸斬斷一般,血管里面又仿佛流淌的是沸騰的巖漿,忍受著同時被凌遲和灼燒的痛苦,夏元熙轉(zhuǎn)過頭,勉強拉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示意自己沒事,然后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軟倒在地。 什么聲音?二胡? 世界上竟然有人能把二胡拉得這么氣勢磅礴,聽著這曲子,就好像自己正在遨游云海之上,俯覽萬里江山如畫。 睜開眼,果然周圍是碧藍的蒼穹。 “咦,我什么時候擁有‘把音樂具現(xiàn)化’這么兇殘的能力了?!”夏元熙震驚中。 她一句嘟囔打破了當前氣氛,琴聲也為之一滯。 “哼,朽木。”一個白衣老者停下了手中的弓弦。 “封前輩所奏《朝云曲》抑揚起伏疾徐之聲,宮調(diào)從正宮,氣勢恢宏。而弦轉(zhuǎn)聚、散、起、落酣暢淋漓,恰合天地自然意趣。世人希圖悅耳,一味婉轉(zhuǎn)求緩,反不得其中真味!夏姑娘心如赤子,初聞雅樂,難免失態(tài),望前輩不要與她計較。”好專業(yè)的樂評……韓拂霄果然是從小就讓人討厭的那種“別人家孩子”。 “雖然每個字都能聽懂,但是合起來是什么意思?以我的直覺來看,你八成又是在拐彎抹角黑我?!毕脑鯋瀽灥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