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我今日來,是要找人?!彼硕ㄉ?,奈何大幕已經(jīng)拉開,這戲沒道理只演一半。 隴山愣了下,隨即反問她,“你要找不到呢?” 蘇贏皺了皺眉頭,“我按察司查案到此處,多有冒犯之處,還望公主見諒?!?/br> 隴山揮了揮手中的團(tuán)扇,示意下人讓路,“蘇副使盡管找,只是這找不到,我也有個小要求?!?/br> 什么要求?她湊近蘇贏,輕輕說著,“你來我公主府陪我十日。這就是要求。” 十日?不死也要脫層皮?。?!蘇贏艱難的吞咽了下口水,她雙眉緊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勉強(qiáng)才能保持鎮(zhèn)定,“十天啊,你還是人嗎?” 隴山面色一變,說的毫不留情,“怕你還敢來???” 蘇贏表情悲愴,只得拱手施禮,朗朗回道,“倘若找不到,我自當(dāng)答應(yīng)公主的要求,并且向公主賠禮道歉。只是若是找到了,公主也請務(wù)必答應(yīng)微臣一個小小的要求。請公主為微臣澄清那些流傳的不實(shí)謠言?!?/br> 隴山抬了抬下巴,“找吧。我答應(yīng)?!?/br> 蘇贏揮揮手,示意諸人可以動手了?!敖袢漳敲淳退闶撬驯橥醺舷?,都要找到那駙馬陳酉?!?/br> 什么!?隴山慌了神,她不是來找陸澤的嗎?找陳酉那廝做什么!話說她今早也沒看到陳酉的影子。 翻遍了公主府上下,諸人自然一無所獲。 隴山急了,也顧不得形象了,“你找陳酉做什么?。俊碧K贏實(shí)在忍不住抬起嘴角,她的演技太好,居然騙過了隴山這丫頭??! “因?yàn)殛愑纤酵〝硣?,如今既然不在公主府,怕是畏罪潛逃了?!?/br> 蘇贏心中想起了昨夜,她在昏迷前的一瞬間,聽到了陳酉說了瓦剌語。然后在馬車中,她其實(shí)早就恢復(fù)了意識,但是聽到了陳酉同馬夫說的也是瓦剌語。她更不能不防了。 她曾經(jīng)在揚(yáng)州時候?qū)W過瓦剌語,雖然這些年忘記的差不多了,但是依舊聽到了他們在說什么王子,什么寶藏…… 隴山這時候全身僵硬,說不出話。 她本以為蘇贏沖著陸澤來的,才敢那么大言不慚的答應(yīng)她。陸澤肯定不在公主府。因?yàn)樗蛞?,就入宮了。 只是陳酉,里通敵國?蘇贏雖然不學(xué)無術(shù),但是給她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胡編亂造這個…… 只是她自己選的駙馬,敵國?她果然識人不清啊…… 想到這里隴山眉眼都舒展開來,她瞇著眼睛,看著面前正搓著雙手,聳著肩膀壞笑的很有節(jié)奏的蘇贏。 “得,我認(rèn)了,蘇副使。” 按察司的烏央烏央的人群也已經(jīng)開始有秩序的撤離。雖然心驚rou跳了一個早上,但是查出了本朝炙手可熱的駙馬居然有里通敵國的罪行……這檔子功勞落到了他們按察司頭上。也算是沒白白提心吊膽走這一遭。 周圍的人都散去,蘇贏拍了拍隴山的肩膀,打算收取今日勝利的果實(shí)。“公主可別忘了答應(yīng)微臣的事兒呢?!彼睦锏靡?,剛剛好不容易假裝出來的隱忍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 隴山搖了搖扇子,說道,“今個兒算是我栽了,算你狠?!?/br> “承讓了?!碧K贏沖著她拱手,擺出一副江湖大俠才有的點(diǎn)到為止的豪爽表情。 說罷她正待抬腳去找赫炎,就聽到身后隴山幽幽的聲音, “說起來,你倒是倒霉了。”她語氣里雖然滿滿的都是遺憾,可是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 “昨個兒后來呀,皇帝哥哥來看我了呢。他順便帶走了陸澤,說是要給你們蘇府準(zhǔn)備一樁喜事呢?!?/br> 蘇贏表情木木的,“喜事?” “嗯?!彪]山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說的信誓旦旦,“只是你那個傳說中的未婚夫,崔珵,要娶的人不是你,而是景jiejie。” 什么?。?/br> 蘇贏上前用力握住隴山的手腕,她眼睛圓睜,精神高度集中,“表哥賜婚的人是長姐???你確定?。磕闳绾蔚弥??” 隴山疑惑了下,蘇贏這反應(yīng)雖然很大,可是為何總是覺得什么地方不太對呢。 “自然是了,我騙你作什么,皇帝哥哥說哪有長女尚未婚嫁,次女就急著出門的道理?!?/br> “皇帝哥哥還說了,當(dāng)年你們二人婚約只是口頭訂立,況且還是在揚(yáng)州,況且那時候他還是個皇子。”說著隴山有模有樣的模仿著顏啟說話,“虞城候此番歸京,勞苦功高,朕親自下旨的賜婚,更能彰顯天家恩寵!” 她看了看蘇贏,對方依舊木木的。似乎在想著什么。 隴山敲了敲蘇贏的腦袋,這丫頭,莫非是急火攻心,氣的受不了傻過去了?她有些底氣不足了, “我知道,皇帝哥哥這樣做,是對不住你。其實(shí)我也很納悶,皇帝哥哥一貫寵你沒了邊,如今怎的牽扯到這女兒家最關(guān)乎臉面的婚事上面,卻對不聞不問的景jiejie關(guān)懷起來了。” 蘇贏點(diǎn)點(diǎn)頭。 隴山嘖嘖嘴,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嘆起來,“可惜了,那崔世子一表人才,我還覺得你們二人蠻配的?!?/br> 蘇贏點(diǎn)點(diǎn)頭。 “你說話呀!”隴山急了,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蘇贏的額頭?!澳悻F(xiàn)在知道急了?后悔了???可是這賜婚的旨意怕是早就到了你家和崔家了?!?/br> “表哥神速??!”蘇贏再也忍不住?!拔蚁雀孓o了?!?/br> 什么嘛,隴山有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無力感。本以為蘇贏會震怒,可是這種無所謂的表情是幾個意思嘛。 而蘇贏,自從暈乎乎的邁出公主府的那一刻,整個心卻像是飛到了云端一樣。她好想大聲呼喊出來此刻喜悅的心聲: 她!不!用!嫁!給!那!個!狗!屁!崔!世!子!了! 她的秦三!她的秦郎,她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找他!若是他愿意,她也愿意??! 蘇贏努力做著面部表情管理,雖然這么想有些對不住蘇景,可是蘇景不是一貫羨慕自己有個虞城候的世子做未婚夫嗎?給你,給你,都給你??! “哈哈!”她再也忍不住了笑出了聲,今日可還真是雙“喜”臨門?。?/br> 作者有話要說: 蘇二:威風(fēng)凜凜的我。 作者:(嘆氣) ☆、家宴 距離駙馬陳酉神秘失蹤已經(jīng)過去十多天了,里通敵國的罪名不小,雖然在陳酉的書房找到了一些書信,但是上面都是奇形怪狀的文字,無人能識。不過經(jīng)過調(diào)查倒是有了意外收獲,這駙馬陳酉在江陽縣的家人,在一夜之間,都人去樓空不見蹤影了。 皇帝對于此事十分震怒,下令徹查。按察司附帶著也忙的不可開交,這日蘇贏去退朝之后,正打算去拜見老祖宗,不想半路迎頭碰到了孤身一人剛剛辦完事正往太和殿走的陸澤。 “咳咳,陸掌印?!彼行┬奶摰拇蛑泻?,她原本打算找一日閑暇的功夫去陸府看看他,但其實(shí)心中隱約還是有些別扭疙瘩沒有解開。這么多年,她居然一直不知道他和隴山其實(shí)關(guān)系不簡單,所以日子拖來拖去,卻一直未能成行。如今這狹路相逢,再不說話,就有些過不去了。 陸澤本來腳步匆匆,看起來挺忙。他皮膚白皙,站在樹蔭下也覺得有些晃眼……“蘇副使最近看著精神了許多,倒是出乎意外?!彼f話一貫的不留情面。蘇贏訕訕,轉(zhuǎn)身遣遠(yuǎn)了跟隨的宮侍,等人走開,她迫不及待的繞著陸澤轉(zhuǎn)了幾圈, “恩師……你……你的身子,你沒事吧???” 陸澤半抬眼皮,眼角神色淡淡的,慢吞吞的說,“你以為這樣繞幾圈,就能看出為師身上缺了幾斤rou?” “嗨!我……我這不是關(guān)心您的身子嘛……擔(dān)心您受了委屈嘛?!?/br> 陸澤長眉一挑,嫌棄的看了眼蘇贏,“我能受的委屈,也都是你給的。你過來看看,為師手上的淤青?!彼f著伸出手,袖口一撩,蘇贏看到了那白皙的手臂上面斑斑駁駁的烏青…… 喲……這也……她臉有些發(fā)燙,看了一眼就飛快挪開視線,“師傅這金貴的身子,我怎能……非禮勿視??!”末了她幽幽的補(bǔ)了一句,“這丫頭口味還真重……” 這話說的有些微妙了,陸澤上前拍了拍蘇贏的腦門兒,疑惑道,“怎么了,我的身子你以前不也見過么?” 蘇贏急了,忙上前去捂他的嘴,她舌頭打結(jié),話也說不流利,“誰,誰,誰見你的身子了,我我我有喜歡的人了,和你是不不不可能的!” 陸澤沒料到她居然還像是小時候那樣毫無顧忌,只是……以前陸掌印年紀(jì)大一些,制服個小丫頭片子還是沒什么困難的。如今……沒料到這丫頭練了功夫之后力氣這么大,按察司的飯菜養(yǎng)出來的人都是怪物嗎!?他被捂著鼻子和嘴喘不上來氣兒,唔唔唔的叫了半天,就差翻白眼暈厥倒地了,蘇贏這才滿臉通紅的放開了他。 “你……你……”他扶著胸口大口的喘氣,氣的說不上來話,“你這是哪根兒筋搭錯了!我最近為你們蘇府賜婚的事情,忙的暈頭轉(zhuǎn)向結(jié)果被書架砸了手腕,現(xiàn)在還疼,你以為呢!” 蘇贏見狀急忙上前給他捶了捶背,“咳咳咳……”陸澤面部一抽,回頭斜她,“這么大的力氣,是打算要了為師的老命嗎???” 這事兒自然不能這么算完,陸澤教訓(xùn)了她一頓,然后捏著她的肩膀問道,“今兒個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咬咬牙,脖子一橫,視死如歸,“陸澤,你是不是被隴山給……給……”她好歹是個女兒家,后面的話有些說不出口,只能右手往左手心里狠狠的一手刀,這個有點(diǎn)猥瑣的動作她在按察司見那幫男人做過,大概意思她還是明白的。 陸澤本來疑惑著,見她鬧了半天,結(jié)果憋出這么一句,氣的后退幾步,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蘇贏,一臉恨鐵不成鋼,“我算是明白了??!你今兒個來就是要來欺師滅祖的!” 結(jié)果陸澤甩手而去,蘇贏找了個休沐日,去陸府上門親自給他賠禮道歉,捏腰捶背端茶送水耗費(fèi)了大半天的功夫,陸澤這才把這檔子事兒放下去。不過蘇贏到底還是沒問出來,這二人到底有沒有…… *** 日子過得很快,自從賜婚的圣旨到了蘇家,已經(jīng)過了快一個月了?;槠谟喌搅税嗽率迦?。算算也快到了。 雖然兩個人面和心不合,但是蘇贏還是問過蘇景的。 “我見過那崔珵一次,”她不想與對方獨(dú)處,所以說話的聲音也飛快,“他的面相我沒仔細(xì)看,但是面容枯槁,十有□□是有病的。你可要仔細(xì)想清楚了?!?/br> 說罷她就抬腳要離開。蘇景笑笑,“旁人都說那崔珵一表人才,雖然身子骨有些不利索,可怎的在你這里倒成了一副短命鬼的做派?!?/br> 蘇贏自然不能說她是在風(fēng)月場所撞見過一次那人尋歡作樂,她搖搖頭,“你的想法我沒辦法改變。但是倘若你不想嫁了,不必勉強(qiáng)自己的?!?/br> 蘇景靠著輪椅,含笑問她,“雖然之前你在父母面前那么強(qiáng)硬的說不同意這樁婚事。但是我可不可以這樣認(rèn)為,你現(xiàn)在同我來說這些,是代表著你……后悔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蘇贏擺擺手,頭也沒回的就走了。她今兒個要說自己后悔了,對方怕是更加開心了吧。到時候她那些個臭名聲,還會多一個,覬覦姐夫,有悖人倫……費(fèi)力不討好。 婚期將至,她忙的也顧不上和蘇景去置氣,因?yàn)槟菢督?jīng)過幾方推脫最終落到按察司的無名尸體案,已經(jīng)陷入了焦灼階段,那幾具尸體的身份依舊無法確認(rèn),赫炎最近也頗為上火,他后來再去問薛皎,那個人精含糊了半天,卻再也不肯說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而今天一大早,就有人來報案,說是西角胡同的大柳樹下,又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 整整五具了……京城中人心惶惶的,可按察司這里卻是一點(diǎn)頭緒也沒有。 蘇贏愁眉苦臉的回到府中的時候,天色已近傍晚,她最近天沒亮就會出門,然后踩著家中晚飯的點(diǎn)回來。蘇云旗看到這樣對仕途貌似充滿干勁的小女兒,有點(diǎn)心疼又有點(diǎn)揪心,“贏兒,查案的事情,你讓赫家那個二公子去就可以了。這么風(fēng)吹日曬的,你哪還有女兒家該有的矜持和儀態(tài)?!?/br> “嗯……”蘇贏看了一圈,含糊的應(yīng)道,“長姐呢?” 今日蘇府設(shè)家宴,邀請虞城候及其世子崔珵。想必是父母親考慮到之前她說的那番話,打算讓蘇景和崔珵二人在大婚前,見上一面。 話音剛落,就聽到蘇景的聲音,“父親,母親。我在門口遇到韓公子,我們就一起來了?!敝T人看向門口的蘇景,還有她身后站著的……韓筠。 蘇贏差點(diǎn)沒把舌頭咽下去,她急忙起身,疑惑的看向韓筠。這時候蘇云旗說話了,“如此,說起來除了你母親,我們都見過這位韓公子?!彼f著看向韓筠,眼中都是慈愛,他膝下只有一對女兒,卻沒有兒子。但是他每每看到這位韓姓的青年,卻總覺得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身上的影子。雖然是蘇景偶然提起,但是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他還是決定邀請這個青年來府中。 “快來入座?!彼χ疽?,同時看向蘇景,“景兒也快來。” 皇帝賜婚蘇景,這樁婚事來的突然,雖然常山公主當(dāng)時就拉下了臉,但是蘇云旗隱隱約約覺得,大女兒能嫁到這虞城候府,卻未必是一件壞事。而大女兒蘇景本人得知這件事情之后,臉上神情淡淡的,對于這樁婚事也沒說什么。她應(yīng)該是滿意的吧。畢竟是皇帝親自賜婚,這樣的榮耀,幾人能有啊。 蘇贏看向?qū)γ娴捻n筠,笑著問道,“韓公子,許久未見,最近可好?” 韓筠表情一滯,低下了頭,“蒙蘇副使抬愛,韓筠一切都好?!?/br> 蘇云旗一臉慈愛的看了看自己小女兒,又看了看韓筠,再看看自家小女兒。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漸漸浮起。 韓筠的才識無可置疑,小女兒又明顯對這小子很關(guān)心,倘若……蘇云旗遞了個目光給常山公主,對方自然心領(lǐng)神會。 “科考可有信心?。俊碧K云旗假裝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韓筠端正了下坐姿,低頭應(yīng)道,“韓某答應(yīng)過蘇副使,自當(dāng)竭力以赴?!?/br> 喲呵!蘇云旗此刻只想跳起來拍拍手。 蘇贏也很欣慰,她點(diǎn)點(diǎn)頭,“韓筠,你的才識遠(yuǎn)在我之上?!彼粗鴮γ娴那嗄辏坪蹙嚯x上次見面已經(jīng)過了很久,他相貌依舊清雋,但是眼角那顆淚痣,似乎淡了一些。身上的那股子書生意氣都在,但是卻多了一份從容。 她其實(shí)很開心見到他這樣,明明有一腔抱負(fù)可以施展,又怎能拘泥于那一隅雪堂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