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良駿后退一步,拉開距離,盡量不讓小蝴蝶感到不安。 他笑道:“我的意思是……明日我讓下人送過來,如何?” 這個男子盡管表現(xiàn)的溫文有禮,但氣質(zhì)間隱約露出一絲矜傲,可膚色白皙的很健康,雙目黑白分明,不像酒色之徒……一時間倒也猜不出他是何身份有什么用意,但既然感覺不到敵意,莊良珍也無甚好怕的。 她淡淡道一句:“也好,公子只管將蝶翅草交由葳蕤坊管事?!?/br> 接下來該談?wù)劤杲鹆?,可是一聲凄厲的尖叫驚得三個小丫頭同時轉(zhuǎn)過身。 一匹巨大的黑馬狂躁的沖進(jìn)人群,幸而這個時候的人不算多,而葳蕤坊又遍植花樹,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那匹馬仿佛發(fā)了瘋,也可能是因太痛苦,口吐白沫,眼眸赤紅,左撞右踢,眾人尖叫著四散奔逃。 慕桃也開始尖叫,扯住莊良珍便往南面跑,那里有屋舍和花棚。 良駿回過神立刻朝莊良珍追去,喊道:“走這邊,這邊更近。” 誰知春露太緊張了,腳下一個趔趄竟撲到在地,莊良珍轉(zhuǎn)身拖起她:“不用太緊張,那匹馬不一定會朝這邊來?!?/br> 她不說還好,誰知一開口,黑馬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救命稻草,渾身一哆嗦,牟足勁的往這邊沖,中途還撞飛了兩個躲閃不及的花農(nóng),狂躁如它,若非為了緊追莊良珍,大概還要回頭將花農(nóng)踩爛。 春露尖聲嚷道:“不好了,快跑啊,那馬……馬真的朝咱們這邊來了!!” 一時間這個方向的人們又叫成一片,再次哄散而逃。 倒不是莊良珍等人跑的不夠快,而是那匹馬簡直就是沖著她去的。 春露和慕桃眼睜睜看著戰(zhàn)馬跨過她們飛向少奶奶! 一匹幾近九尺來高的戰(zhàn)馬追上一個小女子真的只是眨眼的功夫。 那瞬間莊良珍在想什么? 她覺得脹鼓鼓的心臟馬上就要被馬蹄踏碎,腦袋也脹鼓鼓的,吸進(jìn)肺里的空氣更是要炸了,而唯一的念頭是不甘心。 怎甘心就這樣死了! 事情決不能到此為止,她恨的人卻都還活的好好的! 忽然一道人影掠至身前將她攔腰夾走,黑馬撲了空,嘶聲震天,揚(yáng)起前蹄又朝掠走莊良珍的人追去。 身體懸空之后,她就落進(jìn)一個堅(jiān)硬的懷抱,倒也不是救她的人粗魯,而是事出緊急哪里還有功夫輕手輕腳,但她到底是皮薄骨嫩的女孩子,突然來這一下,疼的眼前一黑,勉強(qiáng)醒過神,救命恩人竟是那要賣她蝶翅草的年輕人。 他抱著她,臉上不見絲毫緊張,還挑了挑眉。 莊良珍抿緊唇角,死死抓住他胳膊,生死攸關(guān)之時哪里還顧得上男女大防,卻也因此終于看清那匹緊追不舍的黑馬。 是它! 它還記得她!而她也認(rèn)識它! 莊良珍神情一凜,用力去推良駿的胳膊。 “快放我下來!”她喊道,“它好像很痛苦,并非是要攻擊我,把我放在地上,它不會傷害我的!” 良駿還以為她嚇傻了。 “你快放我下來?。 鼻f良珍用力扯他胳膊。 她叫成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趁亂強(qiáng)搶民女!良駿窘迫的夾著她飛身攀上那顆巨粗的槐樹,又怕她站不穩(wěn),便一手扶樹干一手攥緊她纖細(xì)的胳膊:“小心點(diǎn)。” 說時遲那時快,黑馬當(dāng)頭撞了樹干,口鼻流血,哀哀的瞪著樹上七暈八素的莊良珍,四蹄前后亂踏,咴咴嘶鳴。 莊良珍盡量不讓身體接觸良駿,而是抱緊身前的樹干,小聲問那匹黑馬:“我認(rèn)識你,你是丁大人的馬,對不對?” 黑馬做出一個類似點(diǎn)頭的動作,哀鳴一聲跪倒在地,不停吐白沫。 它中毒了! 看上去很嚴(yán)重! “公子,這匹馬很危險,它可能活不久了,也可能會再去攻擊人,只有我才能幫它!”莊良珍扯下帷帽,擰眉看向眼睛一亮的良駿,“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但現(xiàn)在快放我下來!” 良駿看著她,很鎮(zhèn)定的問:“方才你是在跟它說話?”問話的同時伸手指了指樹下的馬。 莊良珍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打算解釋,但要下去的決心很堅(jiān)定。 良駿笑了:“看不出你還有這樣的能力?!?/br> 他沒把她當(dāng)瘋子,莊良珍微微詫異,卻被他扯進(jìn)了懷中,這是要放她下去? 良駿足尖一點(diǎn),借著樹干的支撐減緩了落地的沖擊力,又快又穩(wěn)。 甫一著地,女孩子像一只靈巧的鹿,瞬間掙脫他手臂,撲向那匹恐怖的馬。 江陵馬場的馴馬師傅各個精通馬語,那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兒,獸類雖不能人語,但人可以通過它們的一舉一動甚至特別的聲音來推斷它們的需求,千百年來便是如此,民間雜耍藝人亦掌握了其中精髓從而訓(xùn)練猴子取悅民眾。 良駿雖然很好奇,但并不覺得莊良珍這樣有什么不合理。 他好奇的是一個養(yǎng)在深閨里的小丫頭是如何習(xí)得馴馬這種傳男不傳女的手藝? 黑馬的耳朵動了動,哀戚的望著莊良珍,肌rou微微抽搐。 總算追上她了。 她身上有令馬感動的東西 也不像其他人類那樣殘忍,這是個特別的存在。 莊良珍垂眸不停低喃,似溫柔的夏日暖風(fēng),安撫著這匹可憐的馬,馬兒亦哭泣著回應(yīng)她。 你們在說什么? 良駿湊近了傾身,探究的目光在女孩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 這奇怪的“交流”并未持續(xù)太久,小蝴蝶整個人神情大變,惶恐的看看他,又看看周圍。 “怎么了?”他好笑的問她。 她沒回答,卻飛快的對黑馬說了句什么。 黑馬掙扎兩下,竟站起來,小蝴蝶個子不高,身手還不錯,踩著馬鐙就往馬背上爬。 良駿一把攥住韁繩:“你要去哪?我?guī)闳ズ貌缓茫悴荒茯T它,太危險了,很容易摔斷脖子!” “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我為何……” 莊良珍沒法跟他解釋,再說也不認(rèn)識他呀,正要推拒,眼眸忽然晃了晃,直愣愣的瞅著良駿,身體也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一支黑羽箭直挺挺(嗶)插(嗶)進(jìn)她肩胛! 適才黑馬告訴她:扎一撮小辮子的光頭喂它吃奇怪的東西,別的馬兒死了,它沒死但很難受。 有小辮子的光頭,絕不可能是和尚,而中原人的頭發(fā)比腦袋還重要……所以是突厥人嗎? 這是京都啊,是天子腳下,怎會有突厥人? 緊接著黑馬說那個光頭便是令衛(wèi)將軍敬畏的人,饒是深宅婦人,她也感覺事情嚴(yán)重了,卻萬沒想到會這樣嚴(yán)重。 莊良珍痛的渾身發(fā)抖,卻不知自己已經(jīng)被一支箭貫穿。 暗中射箭的人正是光頭小辮子,他舔了舔手上的血對同伴道:“殺了那個中原女孩,她是馬語者,厄蠻族人?!?/br> 說完這句話,他神情凝滯,原來結(jié)實(shí)的脖子被一枚匕首穿透。 當(dāng)他朝莊良珍射去一箭,良駿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異常,箭頭沒過莊良珍身體之時,良駿亦甩出了袖中的匕首,飛旋刺入灌木深處。 大約是射中了暗中放箭之人,周圍瞬間變得安靜,聽不到任何異樣的喘息。 良駿喊道:“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中了箭的小丫頭無聲無息。 良駿擰眉撥開她臉頰的頭發(fā),露出一張慘白的小臉,額角的冷汗像是透明的荷露。 這個小可憐,現(xiàn)在可不能暈睡啊。 “快醒醒,我?guī)阕?。”他的拇指緩緩的蹭著那真?shí)的肌膚。 “他們是突厥人!”她忽然微弱的開口。 突厥人!良駿眼神霎時冰冷。 “年輕人,你不該多管閑事?!?/br> 一道森冷而低啞的聲音自背后響起,良駿鎮(zhèn)定的轉(zhuǎn)過身,只見五名蒙面者目光陰鷙,身材魁梧卻步履無聲,皆是花農(nóng)打扮,混在人群中真是再普通不過。 先前說話的人再次說道:“這匹馬該死,這個姑娘多管閑事得死,你也多管閑事,現(xiàn)在滾,不死?!?/br> 語調(diào)冷硬,中原話說的真爛,良駿費(fèi)了好半天才聽懂他的意思。 他笑道:“馬,你們隨便處置,姑娘不行,這是我的,我的姑娘?!彼猛回收Z回答。 這可嚇壞了對方,皆露出你怎么知道我們是突厥人的眼神。 良駿哈哈笑:“我便是來誘捕你們的???,官兵!” 那五人渾身一震,剛要偏頭去看,只見年輕人拔地而起,腰間軟劍一出,劍花如雨,稍一近身,就把人削泥似的的砍的鮮血淋淋。 他們是死士,但不是來拼命的,一見對手不是尋常人立刻閃遁,絕不耽擱半分。良駿當(dāng)然也不會傻到去追,那邊還有個半死不活的小可憐趴在馬背上呢。 他盡量放輕手上的力道,將她攬進(jìn)臂彎:“別動,小心扯開傷口,你肩膀上插了支箭。說了別動,沒事的,這里沒有其他人,更不會有人知道我抱了你……” 說完,抬眸看向那匹黑馬,還在吐血,應(yīng)該活不久了,卻躁動不安,它也在看良駿,沖過來張口就要咬。 良駿冷笑:“不知死活的東西?!背閯Ψ词忠晦D(zhuǎn)砍斷了半截馬脖子,鮮血從破開的口子直噴了一丈多高。 不要! 莊良珍尖叫一聲徹底暈過去。 他,怎么可以殺馬! 良駿垂眸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小丫頭:“發(fā)現(xiàn)突厥人,我們要立大功了,尤其是你,我?guī)湍阏埛猓鑫业馁F妾好嗎?” 貴妾除了子女不能冠以“嫡”字,地位基本等同平妻。 嗯,她抱起來挺軟。 比想象的還要舒服。 ☆、第0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