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父皇息怒,都是兒子不好,是兒子求勝心切,一時沒控制住力道,這才造成如此后果,”二皇子知道周圍人都虎視眈眈的看著呢,今天他若是不示弱,只怕所有人的矛頭都要對準他了。 他一向自覺能屈能伸,說起軟話來,更是絲毫不嘴軟。 皇帝不想再聽他的這些虛情假意,連頭都沒回,吩咐道:“擺駕回宮?!?/br> 一個原本應該喧鬧的節(jié)日,竟是這般收尾,只怕是任誰都沒想到。榮妃臨走的時候,瞧了一眼還渾身濕答答的大皇子,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待她上車后,還想個法子叫身邊的太監(jiān),趕緊去勸大皇子回去換身干凈的衣裳。 至于淑妃,則是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二皇子垂著頭,可臉上也并未瞧見過于歉疚的表情。 反倒是德妃大大方方地走到九皇子的身邊,瞧著小兒子滿身的狼狽,淡淡叮囑說:“待會回去洗個熱水澡,千萬別受了涼,也別仗著自己年輕底子好,就不當回事?!?/br> “母妃先回去吧,兒子知道的,”紀鋌笑嘻嘻地說了句。 待他又看了身旁的沈長樂,恭敬地說道:“七嫂,那就麻煩你照顧一下母妃了?!?/br> “九弟,你只管放心吧,母妃這里自有我在。你趕緊回去收拾一下,”沈長樂瞧著他渾身濕漉漉的模樣,也是一陣擔心。 之前龍舟撞地人仰馬翻,有些人躲避不及,就被船桿一桿子打到,頭破血流的。里面就數(shù)六皇子最倒霉,落水的最晚,結(jié)果河上的船已經(jīng)橫七豎八地躺著,他下水的時候一下就撞到了船板上,若不是旁邊有人及時抓住他,只怕就真的得出大事了。 這會六皇子已經(jīng)被送進宮中,太醫(yī)都緊急趕了過去。 皇上這會著急回去,只怕也是想去瞧瞧六皇子的傷勢。 沈長樂伺候著德妃上車后,她不說話,德妃自然就不會說話了。半晌,她瞧著德妃略有些發(fā)緊地表情,小聲問道:“母妃,我給您倒杯水吧?” 德妃沒反對,半晌點了下頭,沈長樂趕緊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只是馬車陡然停了一下,她手上一晃,一杯水霍地一下灑出去了半杯。這半杯水一大半灑到了小幾上,而另一些則是灑在了德妃的衣裙上。 “母妃,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沈長樂愕然地看著突然發(fā)生的變故,趕緊將茶杯放在小幾上,就是請罪道。 沈長樂心中忐忑,更是懊悔不已,早已是后悔不該多嘴問這一句。她伸手拿出帕子,就是想擦掉她衣裳上的水漬,可誰知德妃卻擋住了她的手臂,突然輕聲開口說道:“方才皇上咳嗽地似乎有些厲害?!?/br> 待沈長樂看著她的表情時,才發(fā)現(xiàn)這話她也不是與自己說的,似乎更多像是自言自語。 她有些不明所以,還以為德妃是關心皇帝的身體,趕緊說道:“母妃放心吧,想必父皇只是略有些咳嗽而已?!?/br> 等她話說完之后,德妃迷惑的表情慢慢轉(zhuǎn)變,她瞧著沈長樂的臉,面上似乎一下子回過神了。只是這一次她的表情卻是嫌惡,似乎看見什么厭惡的東西一般,死死地盯著沈長樂。 沈長樂以為她要發(fā)難,可誰知等了半天,卻也沒聽見她斥責自己。所以她也不再說話,只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 而自從端午節(jié)之后,說不出怎么了,可沈長樂總覺得哪里變了。 皇上更是在五月中旬的時候,連續(xù)五日沒有上朝,據(jù)說是偶感風寒。只是這么些年來,皇上身子一直都還算康健,也不曾有過荒廢朝政,所以這3五日不上朝,一下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體之中。 直到有一日,沈令承突然派人到昭王府來。沈長樂一見是沈府來人,待聽到后,竟是說爹爹生病了。她心里著急,立即讓人備了馬車回了沈府。 等到了家中,她就被人直接請到了爹爹的書房之中。 她還以為爹爹在書房里養(yǎng)病,誰知一進門就看見爹爹好端端地坐著,而一旁則是兩個哥哥。 “不是說爹爹病了?這又是怎么回事,”沈長樂瞧著爹爹好好的,自然是奇怪,畢竟她想不到為什么來人要與自己撒謊。 沈令承知道她的疑慮,讓人給她備了座椅,解釋道:“是我讓人這般與你說的?!?/br> “這是怎么了,爹爹怎么神神秘秘的。若是有事,只怪派人請我回來就是,”沈長樂奇怪地說,而且她總覺得爹爹還有兩個哥哥的表情甚是奇怪。 沈令承瞧著一臉懵懂的女兒,心中甚為復雜。只是如今京城波詭云譎,人人都在這漩渦之中,略有不慎,只怕就要被這漩渦吸下去。 “你這幾日可聽說過什么,”沈令承不想嚇到她,先是委婉地問道。 沈長樂聽他這般問,就更加奇怪了,忍不住說道:“聽說什么?” 她想了下,突然小聲道:“爹爹,你是想問我關于宮里的事情嗎?” 她雖不懂政事,卻也并不傻。爹爹以生病為借口將她叫回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與她說。所以這個時候,她能想到的,自然就是關于皇上的事情了。 沈令承立即問道:“你知道?” “我只知皇上身子有些不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沈長樂見爹爹這般激動,趕緊解釋。 沈令承這才明白,他與沈長樂說的并非是一個話題。于是他干脆開門見山的說,“有消息傳來,皇上這幾日就要宣昭王爺回京。” 王爺?沈長樂奇怪,若是回京,那王爺也會寫信與她說的啊。 “還有傳言,皇上打算立德妃娘娘為后了,”沈令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知是嘆氣的多,還是感慨地深。 沈長樂先是一愣,皇上要立德妃為后,那對王爺來說,也是好事啊。 不對,等等,皇上要立德妃為后,當她明白這句話之后的深意時,震驚地看著沈令承還有對面的沈如誨。如今父兄皆在朝堂之中,既然爹爹能說出這番話來,那想必定是收到什么風聲了。 要不然爹爹也不會這么急吼吼地召她回來。 “我不知道,我前日才收到王爺寫回來的信,他在信中只是擔心皇上的身體,其他的并未說什么啊,”沈長樂趕緊努力回想信上的內(nèi)容,確實是十分普通的信,上面描述的多是相思之意,壓根就沒有什么陰謀詭計啊。 “你再好好想想,”沈令承不禁有些著急。 沈長樂比他還著急,若是皇上真的打算立德妃為后,那就是說皇上心中的皇位繼承人,已有了定論。雖然德妃有兩個兒子,可是紀鋌還一副孩子模樣,誰都不會覺得皇上看中的人,會是他。 所以皇上心中的太子人選,是紀鈺? 沈長樂心中開始顫抖,所以這就是前世的開端嗎?她努力地開始回憶那時候的場景,可就是想不起來,或者說不是想不起,而是信息太少了,她所知道的太少、太少。 那時候她正在守寡中,別說府門了,就是連院子的門都極少跨出去。 等她大歸回沈府的時候,已是紀鈺殺回了皇宮,重新奪回皇位的時候了。所以前世的時候,皇上心目中的太子,就是紀鈺。只是卻被二皇子捷足先登,如今歷史又要重演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139章 各自站隊 “爹爹,皇上要立德妃娘娘為妃的消息,您是從何處得知的?”沈長樂忍不住問道,如今皇上不是身子不好,已好幾日未上朝了。爹爹又怎么會突然得到消息呢。 如今局勢復雜,有些人謀定而動,可是沈長樂卻不敢亂動。甚至連衛(wèi)國公府,都因為她嫁給紀鈺,而自然而然地被看作是昭王爺這一派的。 這個時候,爹爹就算叫她回來,都是用的自己生病的借口。所以沈長樂如何會不知道,如今局勢的緊張。雖然表面上,一切還都如常,可是越是這種寧靜,就越發(fā)地讓人不安。 特別是皇上如今身體不好,可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都安靜地有些過分。 “我自然是有我的消息來源,皇上要立皇后,總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總有透漏點給內(nèi)閣知道的,”沈令承蹙著眉心,明顯有些焦慮。 若是王爺在京城的話,他也不至于找沈長樂過來商量??善珪r機太不湊巧了,昭王爺這剛離開京城,皇上的身子骨就不好了。 可沒有皇上的命令,王爺也只能在邊境,就是想回來,也輕易動不得。 沈長樂卻在聽到他的話后,陷入了短暫的思慮之中?;噬先羰钦娴挠幸饬⒌洛鸀楹螅蔷驼f明他也確實是屬意立王爺為太子,要不然也不會透話給內(nèi)閣。 所以沈令承也就是想知道,昭王爺現(xiàn)如今有沒有回京的消息,這也是他著急叫沈長樂回來的原因。 若是皇上當真打算立德妃為后,那他就一定會讓昭王爺回來的。就算王爺秘密回京,他也會透漏點消息給長樂的??墒侨缃耖L樂肯定地說,王爺并沒有回京的打算。 沈令承心中不由擔心不已,畢竟對于他來說,這并不算個好消息。 “可王爺真的沒有同我說要回京,”沈長樂再一次肯定地說道。 沈令承搖頭,又朝著長子看了一眼,而沈如誨一直在聽著父親和meimei說話,并未開口說話。此時父親的目光掃過,他緩緩開口道:“如今京城行事波詭云譎,王爺又遠在塞外,只怕是鞭長莫及,所以長樂,你要盡快地聯(lián)系王爺,將此間消息告知王爺。” 雖然他們都知昭王爺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只是沈家如今已經(jīng)被綁在了昭王這條船上,既是上了船,也該早些做準備才是,萬不能等到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我知道,我會盡快給王爺寫信的,”沈長樂心事重重地點頭。 沈如誨突然說道:“不要寫信?!?/br> 沈長樂不明所以,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寫信的話,那要怎么辦? “你與王爺?shù)娜粘硇胚€是照著往常那般去寫,你們可有秘密聯(lián)系的渠道?這些消息都是絕密的,千萬不能被人截獲,若不然的話,日后只怕是后患無窮,”沈如誨提醒。 倒也不是他想得太多,只是如今局勢不明,謹慎些總是不壞的。 沈長樂只覺心中沉重,原本她對于皇上的病情并未在意,因為依照著她的記憶?;噬献钇鸫a要在三年之后才會出事的,所以一開始她也只是當作是小病而已??涩F(xiàn)如今,聽著爹爹和大哥哥的話,她才知道這次只怕,不是她想得那么簡單了。 難不成歷史當真提前了,原本應該三年后發(fā)生的事情,真的要在如今發(fā)生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沈長樂的臉色都白了,如果真的是晉王登基,那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沈長樂不禁想起當初的傳聞,雖然她是在后宅,具體的事情并不清楚,可是誰死了誰活著,卻還是一清二楚的。大皇子被殺,三皇子被囚禁,而四皇子則是相安無事,五皇子因是大皇子一頭的,在晉王登基的時候,就在家中懸梁自盡。為此晉王登基之后,還寬恕了五皇子的親眷。 九皇子和德妃呢? 她突然想起,德妃似乎在皇上病逝的時候,就失蹤了。后來紀鈺打出清君側(cè)的旗號,反攻回京城,失蹤半年多的德妃娘娘也隨之回來了。 而九皇子也是毫發(fā)無損,因為紀鈺登基之后,除了追究了二皇子一系之外,都赦免了其他幾個兄長。更是在皇室分支中挑選了一個適齡孩子,過繼到秦王名下。當時二皇子斬草除根,連年幼的紀澤瑞都不曾放過。所以為了讓秦王不至于連香火都斷了,紀鈺不僅將過繼了孩子,甚至還將秦王爵位和府邸重新賞賜與他。 只是當時他登基的手段過于雷厲,又在登基之后,大批清算了廢帝心腹,弄得整個京城都人心惶惶。恨不得將皇室之亂所有的帳都加在他一人身上。 沈長樂不禁心痛,哪個帝王會不在乎自己的聲明,雖然功過自有后人平定,可是如果是人活著的時候,受盡誤會,就算后人能平定,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所知道的是紀鈺,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他所做的一起都無愧與天地,無愧與祖先,更無愧與天下。 待回府之后,她便迅速地給紀鈺寫了一封信。只是這一次她將管家找了過來,在紀鈺之前,就曾與她說過。若是有什么緊急的情況要告訴他的,就可以找管家過來。 之前她所寫的信,無非就是家常,所以她都是走的普通驛站。 而現(xiàn)在,就是到了他所說的緊急情況。 她親自將信交給管家,并交代道:“這封信務必要交到王爺手中,若是落在別人手中,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娘娘請放心,小的明白,定不負娘娘和王爺?shù)膰谕??!惫芗覍⑿判⌒囊硪淼仵咴趹阎?,保證了一番,這才離開。 雖然信已經(jīng)寫了,可是她卻還是不放心。 所以到了第二天,她便找了個借口,進宮看望德妃娘娘。如今紀鈺雖然不在京城,她這個兒媳婦更不能怠慢了母妃才是。 德妃一聽說她來了,只讓人傳她進來。 沈長樂進來的時候,就瞧見德妃一身素淡,瞧著神情倒是自在,正站在魚缸旁邊喂魚呢。沈長樂神色如常地上前,上前請安后,瞧著魚缸里的魚,倒是好奇地問道:“都說錦鯉難養(yǎng),我瞧著母妃養(yǎng)地卻是極好?!?/br> 德妃灑了一點魚食進了魚缸之中,輕輕笑了下,“說起來養(yǎng)魚,其實老七才是真正會養(yǎng)魚的人。我還記得他小的時候,特別喜歡魚,皇上為了哄著他,便賞賜了幾條從琉球進貢上來的魚。銀白色的魚,又長又好看,就是宮里養(yǎng)慣了魚的人,都沒見過那樣的。人人都以為他養(yǎng)不了多久,結(jié)果他就一點點琢磨,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還真讓他養(yǎng)活了?!?/br> 沈長樂看著說話的德妃,此時她臉上掛著溫柔又滿足的笑容,就像是真的在懷念兒子幼時的趣事。她不禁有些吃驚,看著魚缸中正歡快地游來游去的錦鯉,也不禁有些懷念。 說起來,這還是德妃第一次主動和她提起紀鈺小時候的事情。雖然這一世,她與紀鈺極小的時候就認識,可是對他幼時卻相知甚少。 “說來含元也離京好久了,他可有說什么時候能回來?”德妃將手中最后的魚食,丟進魚缸中。 沈長樂臉上還是一片感動,誰知卻聽到德妃問出這樣的話,若不是她及時收斂住表情,只怕還真的要被她瞧出端倪。她心底無聲地笑了起來,原來大家還真是各懷鬼胎。 她進宮來,是想從德妃這里,打探皇上病情的消息。 而德妃之所以對她這么和顏悅色,也是想要打探紀鈺回京的消息。只是大概是要讓她失望了,因為連沈長樂自己都不知道,紀鈺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王爺剛到邊境,只怕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我前日剛收到王爺?shù)募視?,他還說塞外風光,想多走走多看看呢,”沈長樂笑地甜蜜,一副傻白甜毫無心機的模樣。 德妃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答案,如今皇上病了,人人都心浮氣躁,恨不得扒在勤政殿的門口,打探消息。德妃乃是后宮掌管宮務的,又在皇上身邊這么多年,自然有自己消息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