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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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剛上前兩步,沈寰一扭身,先甩袖走了。幸虧走得不算快,他追上去,看著她的側(cè)臉,一時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才好。 拽了拽她的袖子,結(jié)果招來一記白眼,“少拉拉扯扯,才剛沒得著機(jī)會動手動腳,這會兒來我身上找補(bǔ)?” 身子頓時一僵,看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對她冷語譏諷的承受能力。 可問題還得解決,吐納兩口氣息,換個方式說道,“不是你看見的那個樣子。事出有因,也很突然,所以來不及和你細(xì)說,其實......” “來不及說,但是有時間做,前腳才和我海誓山盟,后腳就送人家回家。什么意思?是打算兩頭都占著?瞧不出來啊,心思還挺周密,早就說你桃花運(yùn)好,看來還真沒說差。” 一口氣下來不打磕絆,余光瞥見他越來越蒼白的容色,冷笑著總結(jié),“不就是人家姑娘還惦記著你,想要和你再結(jié)百年之好么。動心了罷,至少是不忍堅拒。” “沒有?!睕_口而出,話音含著負(fù)氣的委屈。這人怎么能這樣,連珠炮一般的數(shù)落,讓人一句插不上嘴,字字句句還透著滿滿的不信任。 他的心意都白白付出了么?她感受不到?還是故意冤枉自己? 沈寰昂首朝前看,半晌也沒聽見他一句解釋,心里好笑,冷哼一聲,爽性快走幾步撇下他不搭理。 走出半條街去,身后的人也沒再追上來。真是氣性大了,敢這么拿喬。忍不住想要回頭看看,又覺得不能憑白給他臉。憑什么他不好好解釋,要讓自己一句句逼問。 素來強(qiáng)勢慣了的人,又心高氣傲,何曾想過別人的難處,臨事便愈發(fā)顯出得理不饒人來。 顧承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她,彼此相距不過十來步。他脾氣雖好,卻也不是泥捏成的,遑論這半天下來心里正自不痛快。 可眼風(fēng)不離前面走著的人,那樣清瘦飄逸,身子裹在素白直衫下,更顯伶仃孤單——畢竟是才剛大病初愈。 他心上一疼,猶豫片刻還是放低姿態(tài),上前一把摟住她肩膀。原本倆人身量上還是差著一頭多,這樣一來他就得俯身來就和她。 沈寰下意識抖動雙肩,竟然沒甩脫,可見他摟得多緊。 “真不害臊,大庭廣眾之下?lián)ПП??!彼龤鈵赖膵舌恋馈?/br> 他笑得云淡風(fēng)輕,“你現(xiàn)下穿成這樣,人家看著,只當(dāng)我摟著自己一個小兄弟,爺們兒間親昵點有什么可害臊的?!?/br> 她斜睨著他,想不到他無端受了搶白,還是能拉得下臉來哄自己。天知道他這樣一個自尊心強(qiáng)的人,能做到這一步,該是因為多在乎。 心軟下來,話也就跟著軟下來,“我是氣你不聲不響的就跟人跑了,有事兒也不言語,是安心要瞞著我?要是我不跟過來,你回頭會老實告訴我么?” 他想了想說會,只是在找合適時機(jī),“其實早前方姑娘來找過我,我才知道,她是個那么剛烈要強(qiáng)的性子。雖然我不能應(yīng)承方家的話,可也不方便在這個時候直截了當(dāng)拒絕她。她哥哥的擔(dān)憂也對,萬一再有個想不開,我豈不是太對不住人家?!?/br> “這和你什么相干?要怪也只能怪他們家心思不地道,當(dāng)日嫌棄你在先,這會子出了事,倒跑來拿姑娘性命做要挾。虧他們做得出,合該送這家人四個字,好不要臉?!?/br> 他沒應(yīng)和這話,半晌才笑笑,撫著她肩頭問,“發(fā)泄完了沒?” 她冷冷幽幽的看他,“怎么,說重了,你心疼?” “不是,”他笑著搖頭,“發(fā)泄完了,咱們就不再說這個。只是今后一段時間,方家人大約還是會找我。這事兒沒那么容易完?!?/br> 她橫眉立目,“那你打算怎么著?” 他笑笑,頗有幾分深意,“你就別管了,總之我不會做對不住你的事兒。這點信任,咱們之間總還是有的罷?” 她默默認(rèn)可,然后純粹出于好奇,調(diào)笑著問起,“可你這個人心腸軟,又不會拒絕人。人家一哭二鬧三上吊,你還不被吃得死死的?” “我就那么沒用?”他一臉不滿,“要是真那么容易被人拿捏,還用得著你之前一番大費周章?”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用方才的話回敬他,“好不要臉!你果真不是什么好人,對自己的判斷還挺準(zhǔn)。既這么自信,我更是要聽聽,山人到底有何妙計?” 他咳了一聲,跟著輕輕嘆氣,“總歸是要人家姑娘死心就好。她看上我什么了,我左思右想,無非也就是性子好這點罷。除此之外我這人也沒什么長處……” 眼見她一臉不以為然,忙不迭要打斷,他搖頭笑笑,接著說,“我估摸的要是不錯,那就只能讓她見識見識我不好的一面。譬如說,我其實是個脾氣很壞,性情暴躁的人……” 她更是不信了,“就你?先發(fā)個火來我瞧瞧,讓我也長長見識,看看你不高興起來能成什么樣兒?!?/br> 頓了頓,禁不住撞了撞他的腰,“說真的,你會么?” “也沒多難罷,”他一手摩挲著鼻翼,眼中含笑,“有句話叫近墨者黑,就算沒吃過豬rou,還沒見過小豬鬧情緒么?到時候有樣學(xué)樣也就是了。” 她霍然瞪眼,擰著眉毛看他,“行啊,學(xué)會擠兌人了。還敢奚落我,你說誰是小豬?” 頓住步子,是因為她的手又開始不老實,一把掐住他的腰。他被弄得怪癢的,只好一邊躲一邊低聲喝止,“別鬧,大街上人都看著呢?!?/br> 她不理,滿不在乎的挑眉,“這會兒又怕人看了,之前抱著我滿街跑的時候,不是頂瀟灑?” 那是因為著急,更是因為在意!倆人停在原地,想到此處關(guān)節(jié),不由相對笑出聲來。 半日還是顧承先攬過她來,對著她一字一句認(rèn)真道,“總之你要相信我。咱們走之前,我爭取料理好這件事。要是他們不再找我自然好,如果還不死心,那就要做得循序漸進(jìn)些,務(wù)必以不傷人性命為原則。好不好?” 她眨眨眼,反正這已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方式。只是她并不信,真有人能為一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男子,再度戕害自己性命。螻蟻尚且貪生,女人要死要活多半是為拿腔作勢,究其目的,不過是想逼迫他就范而已。 依著她,這種事就該快刀斬亂麻! 點點頭,只當(dāng)是同意了他的說法。其實心里已有了打算。她笑而不語,暫且按下這事兒不再提。 方巧珍畢竟是閨秀,家里人再縱容,也不能成日出門去尋顧承。但自從相見過,她心里好像就落了停。人一踏實漸漸也就生出底氣,病中不曾留心容貌顏色,這會兒終于在意起來,連帶出門時都會精心打扮一番。 這日去廟里還愿,她一身鮮亮的鵝黃襦裙,窈窕婀娜,清新明艷,像極了一株隨風(fēng)招展的迎春花,蹁躚俏麗。 剛出了宅門,才要上轎,抬眼就看見對面站著的女子。白衣白裙,頭上一根珠釵也無,烏黑的頭發(fā)挽成墮馬髻。明明是樸素至極的扮相,卻自然生出一種風(fēng)華。讓人猶是想到一句,淡極始知花更艷。 不過這相貌太過耀眼,令人一見難忘。她已是第二次再見了,如何能回憶不出。 可上次在胭脂鋪子見到這張臉時,明明是個少年來著,怎么忽然變作了女兒妝容。 眼見美貌無雙的少女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瀲滟的雙眸里卻沒承載什么溫度,她心頭一跳,張了張口,遲疑道,“這位姑娘,咱們好像是在哪里見過?” 沈寰冷冷一笑,聲調(diào)婉轉(zhuǎn),“是啊,jiejie不記得了么?當(dāng)日我可還要送jiejie玫瑰胭脂呢。可惜了,被顧純鈞突然闖進(jìn)來給攪亂了?!?/br> 方巧珍瞪大了雙眸,原來那個曾經(jīng)調(diào)戲過自己的少年,不是顧承的弟弟,而是……meimei?可是怎么也沒聽他提及過。 而且她才剛叫他什么,純鈞……好隨意好親昵的稱謂,她光是聽著,已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煩躁。 “姑娘是顧爺?shù)膍eimei,那么便是小顧姑娘了……” 沈寰笑得如有諷刺,“姑娘就是姑娘,何必總加個小字?jiejie猜錯了,我不是顧純鈞的meimei,也不是他家親戚?!?/br> 方巧珍怔了怔,訥訥問道,“那你是?你來找我……有什么事么?” 話問得很是沒有底氣,顯然心里已存了畏懼。 沈寰可沒有多余的惻隱之心,仰著頭一笑道,“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怎么,他沒跟你提過么?”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沈寰也未必相信,一個人的臉色會在瞬間變得像白紙一樣,毫無血色。 “你,你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方巧珍身子晃了一晃,丫頭連忙上前扶住,不忍道,“姑娘……” 顧承和一個極美貌的少女有私,這事兒闔家上下早都傳遍了,就只瞞著姑娘一人。如今人家親自找上門來,丫頭雖然覺得難堪,卻也無計可施。誰讓是方家先提出退婚,這會兒便已失了正主的身份。 “我來看看jiejie,是因為把你當(dāng)成一個故人?!鄙蝈韭曆缘?,“這陣子我也聽聞了一些事,純鈞怕我不高興,起先是瞞著我的。后來到底因為彼此信得過,他就一五一十全告訴了我。” “他說jiejie是個柔中帶剛的人,只是有些糊涂不省事。為著一個男人,和家里人別著勁的鬧,到頭來傷的還是親人的心。他是受了jiejie兄長之托,不得已虛以委蛇一陣,打算過后,等jiejie心緒平穩(wěn)些,再告訴jiejie實情。不管怎么說,我們兩個人的終身已然定了,這輩子是他不負(fù)我,我不負(fù)他,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撓不了?!?/br> “再有一則,我們都只認(rèn)定對方,就決計不會再有別人。所以無論是平妻也好,貴妾也罷,只怕都是不能夠的。這一點,我覺著也有必要知會jiejie一聲?!?/br> 沈寰將能想到的一一想到,用話盡數(shù)把路堵死。然后才好整以暇,觀察著方巧珍越來越頹靡的神色。 柔脆的女子如遭雷擊,鮮嫩的迎春花在疾風(fēng)驟雨下,零落成泥。扶著丫頭的手臂顫得不可遏制,良久,她凄然笑笑,“我明白了,原來他還是可憐我……” “也不能這么說,他的確是好心??墒怯袝r候,光有好心是沒用的。大家都是女人,jiejie你說,一個人能不能僅靠著對方的同情,就和他安穩(wěn)相處一輩子?只怕不易,反正我是不信有這回事的?!?/br> 她應(yīng)該擺出勝利者的姿態(tài),不過認(rèn)真想想,好像大可不必。于是學(xué)著顧承慣常為人設(shè)想的態(tài)度,并沒有再展露過多鋒芒。只是含笑道,“jiejie是聰明人,而且有大好的年華,原本不愁能遇上真正待自己好的人,只是有些癡氣罷了。我很佩服你從一而終的心志,但奈何襄王無意,你們今生是沒有這個緣分了。不如遵照父母安排,好生為自己尋一個良人,這樣才是上上之選?!?/br> 方巧珍面色慘淡,早就被她說得沒了招架之力。身子越來越低,眼瞅著就要從丫頭臂彎里出溜下去。 那丫頭嚇得渾身一激靈,好好的姑娘,今兒才精神煥發(fā)的打扮了一通,高高興興出門去,怎么就遇上這樣一個玉面羅剎。一上來就冷冷厲厲,說了一車無情的話,也不想想姑娘如今受得住受不住。 想著不免來氣,丫頭一面拿身子頂著方巧珍,一面恨聲回?fù)?,“這話您也好意思說,我們并不知道您什么來歷,反正從顧爺嘴里,我們一個字都沒聽見關(guān)于您的事兒。原本這些也輪不著我們姑娘cao心的,您要是樂意,自個兒上桿子貼男人,也沒人管得著。” 可惜她的聲音一點點低了下去,因為沈寰眼神太過凌厲,周身的氣勢越來越肅殺。她怯怯的垂下眼,到底嚅囁著,說了一句自認(rèn)為最解氣的話,“指不定是不是,無媒茍合呢?!?/br> 好一個無媒茍合!沈寰不禁笑了出來,她倒犯不上和一個丫頭置氣,可是這四個字憑白就讓她覺著刺耳誅心??刹皇锹铮@么長時間了,自己擔(dān)著這個虛名,一心一計的跟著他,他倒好成日家推三阻四,好像他是君子,自己才是把持不住的惡女。 看來是時候把事做盡了!她心意既起,橫生堅定。不管怎樣,從此以后她再也不要枉擔(dān)這道虛名。 ☆、第46章 <淹煎> 端午一過,天兒漸漸熱起來,直到晚上太陽落山,方才讓人覺出有一絲清爽涼意。 顧宅隔壁住著位致仕多年的老翰林,近日恰逢老人家七十整壽,家里大擺筵席。堂會辦得是十分隆重,絲竹管樂幾乎鎮(zhèn)日不絕于耳。 樂音繞過門墻,聲聲飄入顧家小院??锤┮堰^了酉時,那戲樂聲也沒見有絲毫消停的跡象。 左右也看不進(jìn)書,睡不著覺,顧承洗了澡,換了家常春衫。絲料的質(zhì)地,穿在身上頗為清涼適意。缺點是有些輕薄通透,彰顯的輪廓清晰分明。好在晚間月色迷蒙,廊下燈光也不甚耀眼,他自覺坐在院中棗樹下,應(yīng)該也不大能被人瞧分明。 其實還有誰能瞧見呢,無非是西屋里的人。門在這時吱呀一聲開了,她輕盈地踱步出來,手里捧著白瓷盤,上頭盛著才下的櫻桃。紅的鮮嫩,白的凝脂,卻都不及托著瓷盤的玉指,細(xì)膩纖巧韻致天成。 樹下原本有兩張?zhí)僖?,她挨著他坐下,晚來新浴后,發(fā)絲半散在肩上,有一股幽幽涼涼的木樨清香。 才要說話,外頭又響起一陣鏗鏘的鑼鼓點,她黛眉緊鎖,抱怨開來,“都鬧了兩天了,也沒個完。成日凈唱些八義,四郎探母,沒得把人吵死?!?/br> 他側(cè)耳去聽,果然正在唱的,是一段大鬧天宮,真正喜興熱鬧的一出戲。 “再等等,”他笑著說,“這會兒正主還沒離席,等老壽星回房安置了,年輕人一定不耐煩聽這些。只怕西廂、牡丹一應(yīng)戲碼也就安安靜靜的唱出來了。” 她凝神不語,也不知想什么,半晌點點頭,“說得也是。從前我們家擺筵席唱戲,也是這樣。等到長輩們一散,哥哥jiejie才好放開來點些自個兒喜歡聽的,無非也就是那些纏綿悱惻的戲文。” 轉(zhuǎn)頭盯著他,緩緩笑道,“看來你很是在行,當(dāng)年也打這么過來的?” 年輕人的喜好大抵有相通之處,他輕輕頷首。她于是一臉好奇的問起,“你喜歡哪出?說來聽聽?!?/br> 他笑著想了想,“我隨便說,你能唱給我聽?” “小看我,怎么不能。”她歪著頭,“不論昆腔還是京戲,我都會。” 他嗯了一聲,懶洋洋的道,“不是說,要唱殺四門么?” “你真不嫌煞風(fēng)景,”她瞥著他一笑,“挺好的春夜,誰耐煩弄那些刀馬旦的活計?!?/br> 頓了頓,她沉吟著,低低的說,“我會唱全本牡丹亭,從前認(rèn)真拜家里的小戲?qū)W過的。” “看不出來,你還真是什么都會來兩手。”他聽得頗有興致,“怎么想起學(xué)這個的?” “好玩兒唄,閑著沒事?!彼曊{(diào)幽幽的,“唱戲最是講天分。我?guī)煾翟?jīng)說過,五十年出一個高手,一百年養(yǎng)一個門派,三百年才能得一個好戲子,那是人中龍鳳,不出世則以,出世就要驚天動地的?!?/br> “我是武癡,也是戲癡,因為我心里藏著執(zhí)?!?/br> 她聲音綿軟輕柔,目光幽幽中仍是透出淡然堅定,是他記憶里,第一次看見她的樣子。隔著三年的光陰,仍是一點都不曾改變。 忽然手上一熱,她已拽起了他,“走,進(jìn)屋去,我唱給你聽。” 她是那么高興,他也就由著她擺布。直到進(jìn)了屋子,滿室燈光下他才看清,她也穿著同樣輕薄的褙子。一轉(zhuǎn)身一回首,腰肢輕輕擺動,那份輕靈活潑便好似要透過衣衫跳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