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你醒醒,你還有心愿沒能實現(xiàn),不是說自己是個執(zhí)著的人么?那就不能半途而廢……你醒過來,完成你的執(zhí)念。” 說到后來,禁不住捏著她的虎口,自語一般,“你醒來看看我,你還沒得到我這個人呢!咱們這樣……什么都不算,我沒和你成親,沒能做你的丈夫,你甘心么,努力了那么久,你卻連我這個人都沒弄到手……” 大夫一邊下針,一邊忍不住頻頻回首,心中暗道,這男人打眼瞧上去挺清俊文雅,沒想到說起瘋話來是一套接一套,原來他們二人還不是夫妻,那方才來時好一番親密舉動,也該算是授受不親了……唉,現(xiàn)如今的青年男女,果然是比他們那一輩兒要大膽激烈得多。 就這樣捱過一炷香的時間,沈寰的身子終于動了動,隨后緩緩睜開了眼。 顧承渾然忘卻自己還跪在榻邊,幾乎膝行上前,滿眼焦急,“你中了毒,毒走心脈。知不知道是什么毒,要如何解?” 沈寰眼神空洞,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氣息微弱宛如游絲。 顧承急了,起身坐在她身畔,將她輕柔的抱起,耳朵貼在她唇邊,“告訴我方子,我能記下來,你慢慢說。” 這是他僅有的希望,他甚至不敢想,倘若此時她說一句不知道,或是慢慢搖頭,他的世界會不會在頃刻之間崩塌成一片廢墟。 好在她終于開了口,極慢極輕的說出了幾味藥。他一刻不敢走神,牢牢的記在腦子里。等她不再說了,才將她輕輕放下,問道,“沒有了?這就是全部的方子?” 她沒有力氣點頭,只好眨眨眼。他頓時如蒙大赦,滿心徜徉起希冀。 匆匆握了握她的手,起身便去尋紙筆,錄下她方才口述的方子,寫好拿出去讓人即刻煎藥。 他也不去管周遭還有沒有旁人,緊貼著她坐了下來,仍是抓牢了她的手,輕聲道,“稍帶片刻,等會兒喝了藥就好了,你放心,一定會沒事的。” 這話與其說是安慰她,倒不如說是安慰自己。奈何她心里明白,嘴上卻無力言說。趁著這會兒清醒,索性瞪著眼睛,怔怔地盯著他瞧。 他一定是急得不行,滿頭滿臉都是汗。好容易汗消了一些,更顯得面色蒼白如雪。挺秀的雙眉微微蹙著,被容色一襯愈發(fā)墨黑如畫。雙眼里彌散著一層霧氣,霧氣之間是憐愛的疼惜,那疼惜很是分明,就這樣被她看著,然后一點一滴鐫刻進心里。 也許是承載了她欲言又止的凝視,他額間的青筋突突地跳了兩跳,她的心隨即緊緊揪著疼了一疼,身體不受控制的蜷縮起來,只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像是打擺子似的,抖成一團。 他越看越是害怕,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她才好。半晌只得再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到了這會兒,他是認真后悔起自己不曾好好修習過內功,以至于竟然一點忙都不上。 等到藥端上來時,她已昏昏沉沉,險些再度睡去。他不敢用力,輕輕搖著她,一手捧著藥碗,哄著她,“沈寰,藥煎好了,喝下去,你就會慢慢好起來,聽話?!?/br> 聽著他的聲音,她茫茫然睜開眼,順從的張口,吞咽下腥苦難聞的湯汁。那藥如同利刃割喉,攪得五臟六腑都抽搐著疼痛。她痛得渾身發(fā)顫,身子抖得像篩糠,連藥都被撞灑出來,濺得身上榻上都是。 他知道她難過,他又何嘗不是,可救命要緊,也只能溫聲安慰她,“不要緊的,只是苦一下子而已。回頭我買桂花酒釀給你,你最喜歡那個,甜絲絲的,喝一口就能忘記現(xiàn)下吃過的苦?!?/br> 她猶豫一陣,終于慢慢點了點頭,頗為乖巧的把剩下的藥喝光。雖然身上難過,可她心里卻極清楚,這是自己活該受的罪。她玩弄欺騙何患奇,就怨不得他會報復自己——這樣的手段雖下作,卻極有效,且還不會真要了她的命。 那人心里藏著恨無處發(fā)泄,幸好只發(fā)泄在了她身上,若是因此連累顧承,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件事也絕不會這么簡單結束。 她咬牙發(fā)狠,可終究也不過一刻,便慢慢松下勁力,身子跟著軟了下來。 他依然抱著她,沒有一絲懈怠,微微側過頭來望向她,“覺得好些了沒?” 她搖搖頭,他心里就倏忽一顫。凄惶的再望她,卻見她牽動嘴角,扯出一記微笑。這個檔口,這抹笑意可謂勉為其難,說不上多生硬,卻也并不比哭好看多少,可就是這樣一副笑容,也還是讓他覺得一陣心安。 他眉頭開了,她于是又笑了一下,艱難的開口,不過只說出一句,“我……死不了。” 說罷,又闔上雙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41章 <照料> 眼睛雖然閉著,卻也能覺出外頭天色蒙蒙發(fā)亮,近前則有個白色的身影一直晃來晃去。 沈寰闔目睡著,渾身熱得難受,像是掉進了一個火爐,意識一片模糊。朦朧中想著,自己應該是發(fā)起了熱。 半夢半醒間,知道有人動作輕柔的給她擦著汗,額頭上覆蓋著清清涼涼的帕子,緩解了難過,帶來一陣舒暢。 這感覺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她素來身子是極好的,輕易不會生病。唯獨六歲的時候害過一場風寒,病勢來得洶涌,去得緩慢,抽絲剝繭一般,遷延了足足有半個月。 母親天天守在她床畔,貼身的丫頭為她勤擦著虛汗,浸了水的涼帕子沒斷過,還有幾個哥哥也圍著她噓寒問暖。等她稍好些,能睜眼說話了,三哥就拿著茯苓糕、糖葫蘆來饞她。他自己吃得香甜,偏生一口都不肯給她,還氣她說是大夫的話,她才好些最忌食甜膩的東西,飲食上只能清清淡淡,給點粥喝就算不錯了。她恨得牙癢癢,一連聲的叫丫頭們轟他出去。 記憶里的場景鮮亮熱鬧,有母親溫柔的愛撫,父親關切的叮嚀,還有三哥嬉皮笑臉的逗她一怒。 三哥……她的三哥,如今卻在哪里呢?為什么她總覺得,他離她那么遠,又那么近? 床上的人緊閉雙眼,身子不斷的輾轉。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眉頭又舒展開,許是因為正在做夢的緣故。 她夢里有什么,顧承不知道,只是望著她,伸手試了試,那帕子又被捂熱了些。他取了新的來,因不敢走得太遠,索性把架子銅盆都搬到了跟前。 蘸了水的巾帕鋪展在她前額上,她低低的發(fā)出一聲呻/吟,聽著好像頗有些舒坦的意思。 那日沈寰喝過了解藥,體內的毒性慢慢減退了些,不過余毒還得靠發(fā)熱發(fā)汗才能排得出去。 大夫說了,性命應當是無礙的,只是這毒性熱,難保將來不會侵蝕心肺。要想好得快,就得教她把這熱痛痛快快的散出來。此外藥還得喝,約莫再喝上個五六回,人才能有些好轉,能睜眼說話,慢慢地再下地行走。 她鎮(zhèn)日只是昏迷著,每逢到了喂藥的時候,他只能把人抱起來,讓她靠在枕頭上。她不睜眼也不知道勺子在哪兒,他便慢慢吹著藥汁,等不熱了再慢慢送到她嘴里。 每次不能喂多,否則一定順著嘴角往出流。再不然一口吐出來,連帶之前喝過的也搜腸抖肺的嘔干凈。 所幸他是有耐心的人,小銀勺盛了不到半勺藥,一點點送到她嘴邊。一面喂一面擦,喝完一碗藥得用去近半個時辰。 這些都不是事兒,反正他打定主意,一刻不離的守著她??伤颂^虛弱,身上的汗?jié)窳擞指?,干了再濕。衣裳層層疊疊黏在身上,他想著就難受,何況她向來是個那么愛干凈的人。 何嘗受過這樣的罪呢!這時候他不免有些懊惱,實在不該把家里人都打發(fā)了的。近前沒個女人,連換衣裳這樣的事都不方便做。 他幾次想動手,可撩開被子,看見她身體微微蜷著,曲線隱隱畢現(xiàn),心口就是一陣狂跳。忙忙地蓋好被子,一雙手停在上頭,真是落也不是,拿開也不是。 換衣裳的事兒讓他糾結了兩天,第三天晌午,她又出了一身一頭的汗。他再看不下去了,想著既然已有婚約,她又是他認定了的妻子,那還有什么可瞻前顧后的。 說到底是為治病救人,難道都到了這會兒,他還能有什么別的想頭不成? 他不是禽獸,心猿意馬或許有,但還不至于連這點自控力都沒有! 想來就是她醒了知道,也應該不會怪罪自己。安慰了自己一通,他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 她整個人像是被水洗過一樣,頸子上還粘著一綹濕噠噠的頭發(fā)。他手指有些發(fā)抖,撥開發(fā)絲,她光潔如瓷的修長脖頸就這樣展露在他眼前。衣領是松著的,鎖骨處凹陷出一個精致的小坑,誘惑得人想要伸手去摸上一摸。 他偏過視線不去細看,專心致志的為她脫去上衣。手底下碰觸的是一片細膩光滑的肌膚,那是從未有過的觸感,讓人心悸,讓人澎湃。實在抑制不住了,才又偷偷瞧上一眼。原來她長的是這個樣子,像是玉雕成的一個人,線條纖細流暢,比任何一副工筆畫還要精巧細致,真是該凹的地方凹,該凸的地方凸。 臉上蒸騰出一抹燥熱,果然心思還是往歪處走了。他搖搖頭,對自己頗為不滿。干脆閉上眼睛好了,可瞧不見了就只能靠摸,那柔弱纖巧的是腰,綿軟緊致的是胸脯…… 越來越不像話了,簡直是自欺欺人。他長嘆一聲,睜開眼,大大方方的望著床上人。這是他認定的妻子,是一輩子要守護住的人,值當非得在這個時候胡思亂想么? 摒心靜氣下來,只當自己對著的是一副畫,一件玉器,手里終于不再猶豫,輕柔又迅捷的完成了換衣裳的任務。 沈寰迷迷瞪瞪的,再醒過來已過去了三天,微微睜眼,見外頭天光大亮著,窗欞處有唧唧喳喳的鳥鳴,正是個清朗的春日清晨。 跟前坐著的人向前趨近了些,她的視線落在他臉上。幾日不見,他人怎么瘦了一圈,唇上冒出一層青色胡子,下巴上也有新長出的胡茬,眼底一片郁色。除此之外倒也還好,只是因為消瘦而顯得憔悴,卻也不損他眼底洋溢的溫柔關懷。 這個人依然清朗明澈,仿佛春庭月,照得人心里溢出恬淡的寧靜和喜悅。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燒儼然已經退了,就是不知那毒散的如何,“你醒了,這會兒覺著有力氣么?” 她捏了捏拳頭,嗯了一聲,“好多了,這毒沒那么厲害?!币娝砬榘胄虐胍?,她清了清嗓子,慢慢說著,“真的,尤其是服了解藥之后,更加不礙事。煩人之處就在于熱毒難消,非得燒個十天半月不得好,不過是折騰人罷了。” 能一氣說這么多話,雖然說得有些慢,但看樣子是好多了。他放下心來,點頭道,“幸虧你還知道解藥的方子,要不然就真的險了?!?/br> 她翻了個身,側過來看他,“我說過的,死不了,哪兒能那么容易就著了他的道?!?/br> 說著眼睛瞟到放在枕頭邊上的一把匕首,金子做的刀柄,刀鞘也頂漂亮,“這又是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不禁一哂,“隨手擱在那兒的,我怕他借機回來尋事兒,以防萬一。” “你也想到是他做的了?!彼p聲笑笑,“其實不用擔心,他不會殺我?;蛘哒f,他不敢殺我第二回。他有多少本事他自己心里清楚,在京師惹上命案,他怕逃不掉?!?/br> 說完卻又一陣笑,望著他問,“要是他真來,你還打算和他拼命?” 他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她的話。 “真傻?!彼龘u了搖頭,“你跟他又沒仇,何苦以命相搏。我都告訴過他,那件事和你沒有關系?!?/br> 他嘆了口氣,沉吟著說,“本來不想說的,現(xiàn)下你好了,我不得不說,你這番苦頭吃的也不算冤?!?/br> 非得這么是非分明,她撅著嘴不說話,半晌咬了咬唇,說道,“是啊,你總歸是把我想成壞人的,任性自私,不擇手段,是不是?” 不由負氣的瞪了他一眼,心里不滿,肺里也不舒坦,忽然間一陣咳嗽。他又顧不上回應了,連忙起身拍著她的背,又回身去取水。等她咳完,慢慢扶著她坐起來,喂她喝了幾口清水。 他身上的衣裳是新?lián)Q的,有著淡淡的太陽味道。這人還是從里到外的干凈清爽,只是有時間換衣,卻沒時間刮臉,顯見著是不敢離開自己太久,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下來,他統(tǒng)共睡過幾個時辰。 聞著他的味道,心里一陣暖洋洋的。她接著方才的話,緩緩道,“他報復過了,我們就算扯平了。就為你方才那句話,我心甘情愿受這茬罪,過后絕不再難為他??墒怯行┦聝旱媒棠忝靼?,我不是他們嘴里說的那樣壞?!?/br> 喘了口氣,她接著幽幽道,“我?guī)煾凳莻€心比天高的人,他故意不傳我武藝,其實是想要我?guī)退蚋赣H求官,然后再來交換。還有一則,我雖讓丫頭去引誘他,可也要他肯上當才行。他本就有那個意思,你不知道,他們道家有種修煉的方式,就是修房中……要采陰補陽。他早存了這個念頭,只是沒人助他一臂之力。這事兒說白了是你情我愿,他有所圖才會上我的當。事后我的確不想成全他,才攆了那丫頭去外埠??墒钱敃r年紀小,沒想那么多,忘記她早已失身。究竟是害苦了她。所以這樁事里,我最對不起的,不是旁人,只是那個女子?!?/br> 頓了頓,少見的流露出一記苦笑,“不過我也因此得到了報應,后來自己不是也被人賣去了那種地方……” 他眉頭倏然一皺,急忙打斷她,“別瞎說,沒有的事,那不是報應,純粹是你舅舅沒良心,你千萬別亂想?!?/br> 她淡淡笑著,“你倒肯安慰我,其實若不說破,我知道你心里對這事兒還是有芥蒂,是不是?” 當時她不過才八歲,想不到那么周全也是自然。她說的理由,他雖不能完全認同,可她肯承認自己做的不對,也算有了些突破。事情已然發(fā)生,再去糾纏誰對說錯,又有什么意義? “我知道了,也并沒有那么怪你。我說過,倘若將來能有機會,再行彌補當年的錯。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不會再做類似的事,要知道,有些舉動,會給別人帶來一輩子的痛苦?!?/br> 她點點頭,是完全認同的態(tài)度,眼睛里慢慢閃著些光亮,“是認識了你,我才了解到,許多時候應該多替別人考慮?!毕肓讼?,禁不住眼中含笑,“要是因為你,我變成了一個好人,你說,該不該算你功德無量?” 他笑著擺首,“你本來就算不上壞人,不過是太激烈,太執(zhí)著,本心只是個執(zhí)拗的小姑娘而已?!?/br> “執(zhí)拗也是有好處的,”她有些狡黠的笑起來,“要不是我這么上勁兒,怎么能讓你這樣人輕易就范?!?/br> 話說開了,不由相視一笑。她略略掙扎著起身,望著窗外,“扶我出去看看罷,悶在床上這些日子,都快不會走路了?!?/br> 他攙扶著她起來,為她穿好鞋。扶她出了屋子,雙雙站在廊下,此時的陽光正盛,一時耀得人眼睛疼,真是溫煦燦爛的好天氣。 她身上還是有些薄汗,又只穿了中衣,他怕她受涼,忙回去取了披風。 她沒回頭,知道他回來站在身后,忽然問起,“我的衣裳,是你親手換的?” 心里咯噔一聲,手上跟著一抖,披風墜在地上。 他臉漲得通紅,彎腰拾起衣服,嗯了一聲,嚅囁道,“你渾身都濕透了,我怕你太難受。不得已,沒法子才換的……我,我沒看見什么,真的……” 誰問他看見什么了,這人真是傻得可愛,簡直不打自招。她睨著他,看盡了他的窘態(tài),笑著問,“沒看見,那是摸著了?” 腦子里嗡嗡作響,怎么她突然問起這個,莫非不肯善罷甘休?他慌得不知道該看哪兒,眼睛瞧著地下,閃爍著答她,“沒有,我,我就碰了一下……我沒多想,真的,你生著病我還能有什么想法……天地良心,我真沒別的意思,就只是怕你的病再加重。” 就說一句摸著了又能怎么樣,她還能打擊報復不成?她本就挨著他站著,就勢往他身上一靠。他先是一僵,緊接著又怕她真沒力氣站不穩(wěn),連忙又伸臂抱緊她,變成了一副認真支撐她的架勢。 她一回手,撫摸著他的臉,“我這人不吃虧,早晚會摸回來,你擎等著就是?!泵较骂M處,她笑出聲來,“這是多久沒刮臉了,摸著都剌手?!?/br> 他低著頭,尷尬的笑笑,“沒顧上,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醒。以為沒有那么快,沒成想還是讓你瞧見了。” 沉默片刻,他低聲詢問,頗有些小心似的,“很難看罷,本來就不年輕了,這下看著更老?!?/br> 這是他長久以來在意的事,其實不過就差了八歲,他非得覺著好像占了她多大便宜似的。 “你還不年輕?”她輕聲嗤笑,“都說男人老得慢,再過幾年我就看著和你差不多大了。二十年后,說不準,你還沒怎么變,我卻老了。咱倆站在一處,我就像是你小姨媽……” 他到底笑出聲來,什么爛比喻,一點都不貼切。不過看樣子,她是不打算追究換衣裳的事了,于是終于可以暗暗地,松上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