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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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腳下仍像釘住了,他等了許久不見她轉(zhuǎn)身,等不及只好自己站起來,朝房門處走去。門上鎖了兩把銅鎖,纏纏繞繞,極是結(jié)實。 他以身去撞,用了十分的氣力。她移步趨近,在一旁靜靜觀望。 其實他和她都清楚,那兩把鎖根本就擋她不住,她遲遲不愿動手,只是因為不想離去。 她要假手于人,他便奮不顧身,幾次三番,終于撞開了房門。 顧承推開門,側(cè)過身子,神情壓抑中帶著一抿釋然,“快走?!?/br> 沈寰神色冷靜,一如往昔,看了看他,隨即越步奔出。身后的門跟著緊緊闔上,發(fā)出砰地一聲響。 廊下月色清冽如霜,泛著冷冷寒光。祝mama聽見動靜,弓著身子,哆哆嗦嗦跑出來,只望了她一眼,已是滿面愴然,“寰姑娘……三爺他……” 老mama吞吞吐吐,欲問又止,自有她的無奈與不甘。 “三哥沒事,您放心。”沈寰坦然走過她面前,唇邊有清淺笑意,“您想差了,太太也想差了,三哥他,根本就瞧不上我。” ☆、第21章 自悟 事過之后,如祝mama所料,顧承果然不理人了。不光不理她,連帶對徐氏、沈寰在內(nèi),皆是擺出一板一眼,有事說事的態(tài)度,再也沒有多余的辭色。 可無論再怎么掩飾,眾人也能看得出來,顧承臉上除了平緩的沉默,還多了一份懨懨的黯然,像是自那夜之后,他已失掉從前的生氣,放眼周遭天地,一切都讓他覺得了無意趣。 這是cao之過急,引發(fā)適得其反的結(jié)果,徐氏在難得清醒的時候,窺得兒子的面容,也聞得祝mama的哀嘆,自此病勢愈發(fā)沉疴。 入了冬,顧宅中更顯蕭索,尤其是夜半時分,風中時常夾雜著上房病人沉重艱難的喘息,間或還有一兩聲,手指敲擊屋檐的響動。 沈寰圍著披風坐在爐火旁,屈指一算,今夜正是與那自稱刺客之人,約定期滿之日。 站起身抖落披風,才要邁步,又回首抄起一只銅制小手爐,這才不緊不慢打開房門,提氣輕身上了屋頂。 那人一身黑衣,與暗夜自然而然融為一體,盤著腿靜靜坐在屋檐上。 沈寰心中生出欽佩,對于他何時到來,何時潛于此地,自己是一無所知,他當真能做到鳥雀不聞,人亦無法察覺的境地。 她走上前,與他相對坐了下來。北方的風凜冽如利刃,拂在臉上帶出一陣生疼感。 “坐這兒不冷么?”沈寰笑問,“進屋去罷?!?/br> 那人勁瘦的臉隱匿在夜色里,看不出什么表情,“習慣了?!钡痪洌僮鲠屃x,“一個刺客,是沒有機會挑選環(huán)境的,只能去適應環(huán)境。” 這算提點?還是平實自述?沈寰笑笑,不再糾結(jié)待在哪兒的問題,“一個月已過,你想好了?” 那人背脊挺立,坐姿端正,只應了一句,“這話,該是我來問你。” “不該?!鄙蝈緭u了搖頭,聲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我沒有選擇權,決定還該由你來做。” 那人看著她,唇角似乎動了動,“你在厭棄什么?” 原來竟有這么明顯,看來她的城府依然不夠深壑,心中厭棄感不由更盛,索性垂目不再作答。 “一個月前我見到你時,你身上有勃發(fā)的生機,也有勃發(fā)的殺氣?!蹦侨司従徴f道,“一個月之后,這些特質(zhì)都消失不見了,你有了明顯的變化?!?/br> “是么……”沈寰喃喃自語,這樣透徹明晰的話,卻被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輕易道出,不知是該覺得悲涼,還是覺得欣喜。 也許是因?qū)Ψ降钠届o里,顯露出極好的耐性,她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我從前總覺得,如果想要什么,無論是東西還是人,那么就該去爭取。掠奪也好,強占也罷,最終總能達到目的?!?/br> “可現(xiàn)在,我不確定了?!彼膰@息有如風中柳絮,須臾便被吹散開去,“即便一個人心里有你,也會因為道義,因為規(guī)矩,因為世情阻礙而拒絕?!?/br> “人心太過堅硬,我自問沒辦法攻克?!彼脸涟l(fā)笑,說出心底最為隱秘的絕望。 年輕的刺客低笑了一聲,沒有任何奚落的意味,“人心是這個世上最堅硬的東西,也是最柔軟的。就像人的身體一樣,看上去脆弱的不堪一擊,可是肌rou又有著天然的,極強的抵御力。刀子每扎進去一寸,都需要再加數(shù)倍氣力;拳頭打在身體上,無論多用力,最終都會被彈開?!?/br> “你要做的,也許是學會用一些,更為柔軟的巧勁。”話鋒一轉(zhuǎn),他微笑著將言語,再落回到她身上。 沈寰抬起眼,注視面前人,年輕的面孔,周身沒有一絲鋒芒,惟有冷寂,很像一棵孤木,蒼勁而孑然的屹立在天地間。 她不禁笑了出來,“說得好像在理,你和女人相處過?” “沒有?!彼孤市Φ?,“刺客禁欲,接近女人容易令頭腦變得不清,那是非常危險的事?!?/br> 論調(diào)太過慷慨,足以激發(fā)一顆諷刺之心。 “所以你只收女徒弟?!鄙蝈静谎陲椝膼阂?,“卻不會愛上你的女徒弟?!?/br> 他笑了出來,聲音略低,“抱歉,我沒把你當成女人,你對于我來說,還只是個女孩子?!?/br> 惡意消散,剩下滿腔惱恨,就連這樣一個不沾染塵緣的人,都毫不吝惜的對她一針見血。 然而也不過須臾,沈寰已放下心頭怨怒,轉(zhuǎn)而相信了他,他能對著她這么說話,看來是真的沒跟女人相處過。 沉默有時,朔風肆虐,那人迎風開口,問道,“所以,你決定了么?” 沈寰頷首,“決定了,我愿意做一個刺客,無論禁欲,或是……” 他笑著打斷她的話,“沒這一項。從前寫書的也好,先輩師傅們也好,都是男人,并沒提過接近男子會有什么影響,所以這條規(guī)矩對你不起作用?!?/br> 說到此處,兩人不覺都笑了出來,笑罷,沈寰正起容色,“我說的欲,其實包括很多種,恨意也算。我也是慢慢才知道,人不可能永遠為所欲為。譬如見到你,我便明白,自己不是所向披靡,山外頭永遠還有更高的山。” 她斂盡笑容,眸光清澈,“我終于知道,有些恨,要學會放下,有些仇,要學會用其他途徑來報?!?/br> 那人點了點頭,“你有自覺,也有自悟。我可以把書交給你了?!?/br> 平生第二次,沈寰起身,鄭重拜倒,對那人行了拜師之禮。 “還沒請教,你的名諱?!倍Y畢,她問道,“既為師徒,當以性命相見,遑論名姓?!?/br> 那人一笑,表示同意,“我姓楊,你可以叫我楊軻?!?/br> 沈寰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取荊軻之意?那你的本名呢?” “我不記得了?!彼卮?,沒有一絲悵然,“修習靈動子的人,歷代皆用這個字做名,為的是紀念千年前逝去的故人。傳說,荊軻當日并非只身刺秦,他是在等一個人,一個真正的高手,他則是輔助那個高手的人。只可惜,那個人最終并沒有出現(xiàn)?!?/br> 如果出現(xiàn)了,歷史則會翻轉(zhuǎn),繼而是改天換日的巨變。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成就一段傳奇,也可以左右當世時局。 又或者冥冥中,其實真的存在天意。 沈寰仰首,望了望浩渺星空,再垂下頭,低聲笑道,“他等的人,就是我們這門中的祖師,或者說,就是著書靈動子的人?” 他亦仰面,無聲一笑,“傳聞而已,無從考證。你只須知道,刺客這個行當,古已有之,那些前人做不了的事,便只能靠后人再行彌補?!?/br> 說罷,右手揚起,拋出一卷羊皮書。沈寰接過,展開粗粗一看,眼前文字令她心有一喜:練神練氣,返本還原,靜升光芒,動則飛騰,氣勝形隨,意勁神同…… 忽然精神為之一振,數(shù)日以來縈繞心頭的那點小憤懣,被驅(qū)散得干干凈凈,沈寰抬首,卻已不見楊軻的身影,唯有如河水般清澈動聽的聲音,自風中悠悠飄散,“一個月后,我會再來。” 沈寰得到了靈動子,書中所載暗殺技仿佛為她開啟了一扇新門,打開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天地。半個月之后,她的三寸袖箭已能將近前發(fā)絲射斷。 可惜半個月過去,徐氏已隱隱有了下世之兆。顧侍郎特地請了致仕的太醫(yī)院國手,專為其診治,老院判說辭也不隱晦,“原先的方子就好,不必再改動。尊府上太太這病,三分藥,七分養(yǎng),方才看脈息,倒也有思慮太過的緣故。若能養(yǎng)心靜調(diào),過得這一冬,只怕還能有些回轉(zhuǎn)?!?/br> 想必這關隘就在數(shù)九嚴冬,可是常言都道,冬日是老天爺收人的時候,趕在這節(jié)骨眼兒上,那話里大約也含了兇多吉少的意思。 顧承心里早有準備,且他素日就是個沉穩(wěn)的人,知道當此時節(jié),也無非是多陪一刻是一刻。 可床榻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婦人,到底是生養(yǎng)他的母親??粗罂诖?,意識時而混沌,時而清晰,醒來的時候也無非是叫幾句難受。他卻一點幫不上忙,更不能替她受這份罪過,再回想起老院判的話,未免更生凄涼。 說到底,徐氏心里著緊的事,他都清楚,他辜負了她的心愿,到了也沒能替她實現(xiàn)。 可他不后悔,若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如是選擇,顧承覺著,他不能做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沈寰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顧承一個人靜靜坐在床邊,望著徐氏怔怔出神。 屋子里的空氣有股衰敗的味道,加上病人劇烈的喘氣聲,從喉嚨里發(fā)出的嗬嗬聲,令人更覺沉悶壓抑。 默然許久,顧承也不轉(zhuǎn)身,先開口問道,“在想什么?” 沈寰如實答,“想人這一輩子受的苦。看著你娘這樣難受,再想想我爹娘,興許他們那般了局,反倒能算作是痛快。這么一想,就覺得該稱他們是有福之人?!?/br> 顧承不置可否,仍是眼望徐氏,半晌淡淡道,“我在這兒陪著,你回去罷?!?/br> 沈寰沒理會這話,走近他,“不用總想趕我走,我來是看太太,不是陪你。” 正說著,徐氏忽然動了動,一面張大了嘴呼氣,一面嘶啞的叫了一聲難受,剎那間聽得人肝腸俱斷。 沈寰心念一動,貼近床邊,慢慢蹲下身子,直直的望向顧承,“三哥,要不要我?guī)蛶退阒?,我會讓她走得很安詳?!?/br> 她語氣平靜,帶著一抿不常有的溫柔,可惜顧承無暇顧及,嘴角越發(fā)沉了下去。 沈寰敢這樣說,自然就不怕他怨怪或發(fā)怒,其實他何嘗不是個冷靜的人,雖然外表看著柔和,心中主意卻極正。 顧承確鑿沒生氣,只是想了好久,方才低下頭去,有些倦怠,也有些豁達,“你我都不是生死判官,性命若有時限,就該遵從,全其自然罷?!?/br> 終究還是不忍,沈寰了然,輕輕點了點頭。緩緩站起,居高臨下,聲音中有了幾分蠱惑的味道,“三哥,想開些,未嘗不是好事。也許很快,你就能有自由了?!?/br> 顧承只覺眉心狂跳,旋即露出一記嘲諷苦笑,無言再對,就只是極輕的點了點頭。 ☆、第22章 退親 徐氏到底沒能熬過去,在冬至前的一個晚上,于睡夢中溘然長逝。用祝mama的話說,這樣離世也算積福,還該算是喜喪才對。 說是喜喪,不過是安慰活人的話。 顧承雖沒那么痛苦,心里也還是難過??伤騺聿皇呛窟罂薜娜?,低聲飲泣又太過文弱纖細,內(nèi)斂慣了的人明面上顯不出悲傷,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兢兢業(yè)業(yè)打理好徐氏的身后事。 顧家老宅派了幾個同輩的兄弟來祭奠,照例又給了些銀錢,連帶族里各家各戶的心意。其后幾日,顧承的同僚也罷,親眷也好,陸陸續(xù)續(xù)前來像是走馬燈。 這些事都是顧承一個人在前頭照應,他不讓沈寰拋頭露面,特意叮囑了,讓她在屋里歇著就好。 后半晌天光有些晦暗,祭拜的人前腳剛走一波,方家太太——方巧珍的母親便帶著幾個仆婦進了顧宅。 還沒到靈堂跟前,方太太的眼淚已如傾盆大雨,橫亙面頰,用了兩條帕子才勉強拭干凈,一唱三嘆的對著徐氏棺槨叫老jiejie,倒是決口不提親家太太這四個字。 顧承沒辦法,只好上前扶她起來,一面溫聲勸慰。方太太淚眼婆娑,隔著水霧打量起他來,又是嘆了幾嘆,心中暗道,白瞎這么個清俊模樣,命卻不好,可見人再強還是強不過命去。 囑咐了幾句節(jié)哀的話,方太太被人攙扶著去了。方家再來人祭奠,已是翌日一早的事。 來人是方巧珍的二哥方濟琛,才剛新婚不久,娶的太太就是曾被沈寰下藥驚嚇過的那位趙小姐。 祭拜完畢,一時沒有要走的意思,顧承會意,將人請到廳上坐了,又親自奉了茶招待。 方濟琛臉上的戚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客套兩句,興嘆道,“事情趕得不巧,要說起來,還是我們對不住您。為著先辦我的事兒,耽擱了三爺和巧珍,我這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您看,臨了也沒能讓巧珍在太太跟前盡個孝。原說叫她來拜過太太的,偏巧這些日子她又著了風寒……” 說著更生歉然,幽幽道出結(jié)語,“這大概,也是她沒福的緣故罷。” 憑白加了這么一句,話里的意思隱約就透了出來。方濟琛抿著茶不說話,只拿眼睛瞧著顧承。 顧承心里明白,方家是想要退親,可又不愿明說,預備暗示一番看看他夠不夠識趣,再逼著他親口把這話給說圓滿了。 這是堂而皇之的欺負他家里沒人,誰教他連個能照應的兄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