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甄寶璐眼睛忽的一亮。 是了,上輩子她同薛讓沒什么接觸,可是這輩子她疏遠了徐承朗,同薛讓這位大表哥的關(guān)系卻很好。既是如此,這輩子她爹爹為何不能逃過一劫呢?甄寶璐激動了起來。只要他爹爹沒事,她娘親也不會纏綿病榻、郁郁而終。 甄寶璐一張小臉登時變得一本正經(jīng),再想著該如何才能讓爹爹避過這一劫。 只是她不好將自個兒重生的事情告訴爹娘,雖然她知道爹爹會信她的,可落在旁人的眼里,怕會覺得她是中了邪了。而且,娘應(yīng)該也不會信她的。到時候她不但救不了爹爹,估計老太太還會請靈峰寺的大師來給她做法呢。 便是如此,她只能想法子讓爹爹不去翰林院了。是了,只要那幾日爹爹不去翰林院就成了。 只是——怎么才能阻止爹爹呢? 甄寶璐想了整整一宿,次日眼底有些淡淡的青黛,因小姑娘的皮膚白,瞧著尤為明顯。徐氏看了,也忍不住心疼道:“好不容易過年,晚上早些睡,別看書了。” 甄寶璐吃著碗里甜糯的蓮子羹,含糊的“唔”了一聲,道:“阿璐知道了?!?/br> 徐氏滿意的點點頭,又同甄如松說起宋執(zhí)來:“這孩子倒是懂禮數(shù),不過剛定親,今年就過來拜年了?!?/br> 宋執(zhí)只是過來送了禮,倒是沒有留下用飯,的確是禮數(shù)周到。 甄如松也點點頭,對這個準女婿也是滿意的:“是個好孩子?!?/br> 卻見甄寶瓊一張小臉已經(jīng)通紅,羞的臉頰都要埋進碗里了。 甄寶璐看著咯咯笑。 榮哥兒瞧著爹娘忽視自己,便揮舞著小胖手不滿道:“粥粥,粥粥……” 徐氏忙給榮哥兒喂粥喝。 生得胖嘟嘟,又裹得圓滾滾的榮哥兒腦袋一歪,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對面的jiejie,嚷嚷道:“jiejie喂?!?/br> 甄寶璐當真覺得這榮哥兒是越發(fā)的粘她了。不過,上輩子榮哥兒也和喜歡她的,饒是她對他不理不睬,他也屁顛屁顛的跟在她的身后,甩都甩不掉。如今她待他這般好,小家伙不黏著她才怪。 甄如松瞧著兒子這樣兒,便道:“爹爹寶貝都來不及,你倒是使喚起來了?!闭f著便擺出一副嚴肅模樣。 榮哥兒委屈的癟癟嘴,淚珠子在眼睛里打轉(zhuǎn),怯怯的看了一眼爹爹,又可憐兮兮的看著jiejie。 瞧著慫樣,只會窩里橫。 甄寶璐被這小家伙看得心都軟了,當下便接過徐氏手里的白瓷小碗,拿著小勺子舀了一口粥,呼呼吹了幾口,才喂到小家伙的嘴邊:“喏,趕緊吃?!?/br> 榮哥兒登時破涕為笑,拍了拍雙手,乖乖巧巧的吃著,安靜又乖巧,不一會兒就吃了半碗了。 甄寶璐瞧著胖弟弟,又看了看另一邊的尚哥兒。尚哥兒平日最乖了,娘喂什么就吃什么,眼下早就吃好了。不過甄寶璐還是舀了一勺,吹吹送了過去,道:“尚哥兒也吃?!?/br> 倆小家伙出生的時候差不多大,模樣又生得一模一樣,極難分辨出來,可整整一年半過去了。榮哥兒愛吃,越長越胖,尚哥兒卻是這個年紀男娃正常的分量。倒是一眼就看出體重上的差別來了。 可小孩子胖胖的才更可愛,甄寶璐每回瞧著便忍不住伸手去捏捏臉。 尚哥兒板著一張小rou臉,沒開口,只稍稍將腦袋側(cè)過去,表示自己不想吃。 甄寶璐平日里慣著倆弟弟,可自個兒也是有脾氣的,瞧著這樣兒,便哼哼了一聲,繼續(xù)側(cè)過去喂榮哥兒,道:“來,榮哥兒吃,吃給尚哥兒看,這粥有多好吃。” 榮哥兒愛撒嬌,也最聽甄寶璐的話,這會兒聽懂了jiejie的話,便張著嘴吃著,光吃著還不夠,還發(fā)出咂咂嘴巴的聲音,仿佛今兒這粥有多好吃似的。 榮哥兒鼓了鼓rourou的腮幫子,傻乎乎的看著自家jiejie,又朝著自家哥哥道:“好、好吃。” 甄寶璐笑了笑,便轉(zhuǎn)過身去看尚哥兒,果真見小家伙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正看著自己。甄寶璐這才舀起一勺,再次送到尚哥兒的嘴邊。 這會兒小家伙只稍稍愣了愣,然后張嘴吃了。 甄寶璐得意的笑了笑,道:“好吃吧?” 尚哥兒沒看她,好久才淡淡“唔”了一聲。 眼看著正月就要過了,甄寶璐心下才開始焦急起來。待二月中旬的時候,甄寶璐才咬了咬牙,大晚上的將身上蓋著的被子掀開,這么過了兩日,原本活蹦亂跳的小姑娘,就開始發(fā)燒了。 “……叫你們照顧六姑娘,你們是怎么照顧人的!燒成這樣,一個個的都沒注意到嗎!若是這回六姑娘有什么閃失,這呦呦軒的每個下人都要罰!” 是她爹爹發(fā)怒的聲音。 又聽見娘親安慰道:“夫君別動怒,妾身已經(jīng)命人去請大夫了,馬上就來了?!?/br> “你也是的,怎么當娘的?阿璐再懂事,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你平日里都不會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嗎?” “是,是妾身的不是。日后妾身一定好好照顧阿璐?!彼镉H的聲音低低的。 甄寶璐這才伸出手去,卻被守在榻邊的jiejie一把握住,道:“阿璐乖,好好躺著?!?/br> 甄寶璐緩緩睜開眼睛,眼淚蒙蒙的,喃喃道:“爹爹,我要爹爹?!?/br> 甄寶瓊瞧著榻上這meimei,平日里愛笑愛鬧,這會兒病怏怏的,紅潤的小臉蛋也蒼白如紙。甄寶瓊心疼,說道:“好,jiejie這就去找爹爹。”說著便出去叫甄如松進來。 外頭甄如松板著一張臉,原是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發(fā)起火來卻是可怕的很。他不是一個隨便遷怒人的,可若是遇上關(guān)于寶貝女兒的事情,甄如松便沒有半分理智了。見甄寶瓊出來,甄如松才道:“怎么出來了?不是讓你看著阿璐嗎?” 甄寶瓊道:“meimei醒了,這會兒嚷嚷著要爹爹呢?!?/br> 這話說的甄如松登時一陣心疼,忙闊步進去,繞過屏風,看著榻上小小一團的閨女,便坐在榻邊道:“爹爹在呢,阿璐哪里不舒服,告訴爹爹,爹爹馬上請大夫把阿璐治好,嗯?” 甄寶璐伸手抓著自家爹爹的手,道:“阿璐只要爹爹?!彼D了頓,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家爹爹,說道,“爹爹這幾日一直陪著阿璐,不要出門的,好不好?” 甄如松用錦被將閨女裹得緊緊的,這才抱了起來,伸手探了探閨女的腦袋,燙得嚇人。他忙道:“好,這幾日爹爹就陪著阿璐,哪里都不去?!?/br> 徐氏也進來了,瞧著閨女病成這副模樣,也是擔憂不已,朝著身旁的祝嬤嬤道:“你出去瞧瞧,大夫來了沒。怎么請個大夫要這么久?” 祝嬤嬤領(lǐng)命,這才急急忙忙出去了。 徐氏走到甄如松的身旁,沖著甄如松道:“夫君,讓妾身來照顧阿璐吧?!狈讲鸥概g的話,徐氏自然也聽見了,不過她只道是夫君哄哄閨女的,總不可能為了照顧女兒,真的不去翰林院當值了。 甄寶璐一聽,急急忙忙看著身旁的爹爹,道:“阿璐要爹爹?!?/br> 甄如松本就心疼的放不開手,一聽閨女有氣無力的聲音更是不得了,忙安撫道:“阿璐乖,爹爹不走?!倍髮χ焓系溃白屛铱粗㈣窗??!?/br> 徐氏也沒再說什么。這會兒大夫倒是來了,徐氏忙讓開,讓大夫瞧了瞧。大夫道:“六姑娘這風寒倒是來勢洶洶,按理說昨日就該有癥狀了,怎么拖到今日?” 這話一落,甄如松的臉色愈發(fā)陰沉。 徐氏也忍不住,欲責備屋里的下人,可又想著她這個當娘親的,都沒注意到,也是難辭其咎的。 甄寶璐躺在榻上,聽著大夫的話,曉得自個兒這回的風寒有些嚴重,心下也覺得值得了。若非如此,她沒理由留著爹爹不去當值。生了病,就是任性些,也是無妨的。只是甄寶璐又擔心,她爹娘會不會因此責罰呦呦軒的下人,香寒香桃是貼身伺候她的,昨兒她的確有些不適,只是有意不讓她們發(fā)覺。 大夫開了藥方,徐氏命身邊的嚴嬤嬤帶著大夫去賬房領(lǐng)銀子,之后便要責備呦呦軒的下人。 香寒香桃早就已經(jīng)變了臉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一旁。 徐氏擰起眉,道:“姑娘昨兒就不舒服了,怎么你們身邊伺候的,都沒發(fā)現(xiàn)嗎?” 香寒年紀大些,見香桃已經(jīng)害怕的說不出話來了,這才拉著香桃“噗通”跪了下來,道:“昨兒姑娘的確早睡了,奴婢以為是姑娘這幾日看書累了,一時沒細想。是奴婢照顧不周,害得姑娘生病了,請夫人責罰?!?/br> 這責罰自然是要責罰的,何況出了這么大的疏忽。 徐氏正想著如何嚴厲的處置那兩個丫鬟,里邊的甄寶璐卻是開始著急了。香寒和香桃一直在她身邊照顧,早已經(jīng)親如姐妹了。甄寶璐掙扎了起來,要從錦被中起來,可自個兒已經(jīng)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如蠶蛹一般。 甄如松柔聲道:“躺好,別亂動?!?/br> 甄寶璐已經(jīng)眼淚蒙蒙的,若說起初是裝可憐故意的,可到了這會兒,已經(jīng)是病的難受極了。生病的人格外的脆弱,眼淚不自覺的就落了下來。 甄寶璐翕了翕唇道:“爹爹不要責罰她們成不成,阿璐很喜歡香寒和香桃,別罰她們……” 甄如松曉得閨女的心善,身邊的人待她好,她嘴里不說,其實心里已經(jīng)看得很清楚,也都一一記下了。即便是丫鬟。甄如松說道:“若是半點都不罰,是說不過去的,只是爹爹答應(yīng)你,罰的輕一些,讓她們?nèi)蘸笳疹櫮阋布毿囊恍!?/br> 只能這樣了。甄寶璐雖然覺得對不起這倆丫鬟,可爹爹既然答應(yīng)將她們二人繼續(xù)留在自己的身邊,那她就還有補償?shù)臋C會。一時甄寶璐也不計較了,由著爹爹替她換了覆在額頭的巾子,嘴里還喃喃念著:“爹爹答應(yīng)阿璐,再阿璐病好之前,不許離開阿璐?!?/br> 甄如松心下早已有了決定,點頭道:“放心,爹爹答應(yīng)你。” 這時,大紅色底寶瓶刻絲錦被下緩緩伸出一只小手,稍稍曲起小指。 “拉鉤?!?/br> 甄如松笑了笑,伸出自個兒寬厚的大手,輕輕勾住閨女纖細的小指,音色低沉道:“拉鉤?!?/br> 甄寶璐笑了笑,臉頰還燒得紅通通的,心里卻踏實了。她爹爹素來不會騙她,答應(yīng)她的事情一向說到做到。 腦袋實在是沉得厲害,只是有了爹爹的這句話,甄寶璐便安心的睡了過去。 待甄寶璐醒來,看到祝嬤嬤和jiejie待在自己的身邊,給她擦身體,這才一驚,拉著祝嬤嬤的手道:“爹……爹爹呢?”嗓音有些啞,聲音不像往日那般清甜軟糯。 祝嬤嬤瞧著心疼極了,說道:“姑娘放心,老爺只是回去用飯,待會兒就過來陪姑娘?!毙睦飬s嘆著,這老爺疼女兒疼的的確是沒話說。 甄寶瓊也安慰道:“爹爹也累了,jiejie陪你也是一樣的,阿璐乖,嗯?” 甄寶璐自然曉得自己不是三歲小孩了,不該這般任性,可這回她只能任性一回,這樣才能拖著爹爹。她喃喃著,金豆子已經(jīng)落下來了。其實甄寶璐壓根兒就不要假裝哭,只要一想到上輩子這幾日便是她爹爹染病的時候,而且沒幾天就去了,這眼淚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甄寶瓊瞧著,也是亂了分寸,忙朝著自個兒身邊的丫鬟道:“你去找老爺,說是六姑娘醒了?!庇州p輕拍著meimei的背脊,安撫道,“乖,阿璐不哭,不哭……” 宜安居這頭,甄如松正用了飯,由徐氏伺候著換了一身衣裳。徐氏細心的替他整理衣袖,黛眉微蹙道:“夫君你累了一日了,也早些休息吧。阿璐那邊,妾身過去照顧就成了。”連大夫都說了,閨女這風寒來的氣勢洶洶,夫君這般照顧,若也被傳染了風寒,那她這個當妻子的,可是說不過去了。照顧女兒的事情,是她這個娘親應(yīng)該做的。 甄如松卻道:“不用了,你每日要照顧尚哥兒榮哥兒,也是累的。我不一樣,我是男人,這點累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br> 徐氏還是不肯:“可是,夫君真的要按著阿璐的話,這幾日都不去翰林院嗎?” 甄如松微微一笑,點頭道:“嗯。我既答應(yīng)了阿璐,自然要做到。再說了,這幾年我一直忙著公事,唯有每個月的休沐,才能陪陪阿璐他們。這會兒阿璐病得這么厲害,我壓根兒就沒有心思處理公務(wù)?!?/br> 正說著,外面的甄寶瓊身邊的丫鬟就過來了。甄如松一聽閨女醒了,忙匆匆走了出去,跨出門檻時,倒是回頭看了徐氏一眼:“你早些睡吧。阿璐房里有軟榻,我困了便在那里將就一晚,你不用等我?!?/br> 如此,徐氏只能順從的點點頭,心里盼著閨女的病早日好起來。 甄寶璐在榻上病怏怏的整整躺了五日,到了第六日,這精神才稍稍好了一些,不過小臉仍舊沒有什么血色。皆道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說的便是如此。 而甄如松也的確依著閨女所言,這幾日一直衣不解帶的在閨女身邊照顧,連老太太那邊,都頗有微詞了。 老太太不好惹,可甄如松對付老太太卻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再說這甄如松,不虧是平日練武的男子,瞧著斯斯文文的,卻是身強體壯,這般辛苦的照顧,也不過是稍顯疲憊,并未有別的不適。 這一日,甄寶璐躺在榻上,看著外邊的日頭,陽光透過窗戶紙,連臥房都變得亮堂堂的。甄寶璐緩緩側(cè)過小腦袋,問祝嬤嬤:“今兒是什么日子了?” 祝嬤嬤瞧著自家姑娘,原是圓潤的小臉,都變的下巴尖尖的了。她回話道:“回姑娘,今兒已經(jīng)是十九了?!?/br> 十九,二月十九。 甄寶璐緊緊攥著身下的被褥,眼眶有些熱熱的。她記得很清楚,上輩子爹爹二月十七晚上就開始發(fā)燒,之后被診出染上了疫病,只熬到二月二十的巳時就走了。 這輩子呢?今早爹爹還照顧她,親手喂她喝粥呢。 甄寶璐有些想激動,卻又害怕。只盼著早些度過明日,等明日過了,爹爹應(yīng)當就不會有事了。 祝嬤嬤有些擔心,只是今兒姑娘的臉色已經(jīng)好多了,還是忍不住問道:“姑娘可是要找老爺?”這幾日她家姑娘格外的粘老爺。不過小姑娘生病,這表現(xiàn)倒是正常的。 甄寶璐知道,這會兒她爹爹正回房休息呢,按著眼下的情況,明兒也不會去當值的。 甄寶璐搖搖頭,說道:“不用了,讓爹爹多休息一會兒吧?!?/br> 祝嬤嬤這才露出微笑,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道:“成,那姑娘就好生休息?!?/br> “嗯?!闭鐚氳垂郧傻狞c頭,躺在榻上,睜著眼睛看著上頭。 之后外面有動靜,祝嬤嬤走出去瞧了瞧,待甄寶璐聽到腳步聲,轉(zhuǎn)過頭的時候,才驚訝道:“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