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上官仁的打趣與調(diào)侃,江滿一字不落地轉(zhuǎn)達。 未料卻見到少東家苦笑一聲。 江滿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 上官仕信直言:“你回去轉(zhuǎn)告父親,如今他兒子只能賞月賞花,媳婦還藏在核雕里。”阿殷所言的,他豈能不明。又豈會看不清? 烏云若真想擋了明月,又又何難? 來一陣風,便有了。 再來一陣風,便也散了。 歸根到底,是不想而已。 “少東家,方才我下來時,正好見到殷姑娘上馬車,附近有可疑的人影?!苯瓭M望了眼已經(jīng)消失在黑夜里的馬車,又道:“說來也是奇怪,那人身手極好,藏得也極為隱秘,見著我了,卻故意顯露了身影。我本想追上去,只是他身手太快,沒有追上,不過他看起來毫無惡意?!?/br> 話音落時,江滿見到他們的少東家露出復雜的臉色。 . 與此同時,大嶼山山下停了一輛樸素簡單的馬車。 馬車不大,只能容下兩人。 而此時車外正站了一黑面郎君,偏頭向著車簾,低聲稟報著。 “……那一日我救了林師姐后,在陷阱里時便在想像我這樣的姑娘,居然能得子燁垂憐,還能得子燁一句嗜好核雕與我,約摸是上輩子燒了高香……” 言默十分慶幸隔著一道薄薄的車簾,見不到馬車里自家侯爺?shù)谋砬椤?/br> 不過不用親眼看,他也知自家侯爺此刻的表情絕對是陰沉得很。 果不其然,在他一字不落地把殷氏的話完完整整地稟報后,馬車里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靜。言深看了看車簾,又看了一眼言深,輕輕地搖了搖頭。 真是榆木疙瘩,侯爺讓他上山跟著殷姑娘,跟便跟了,要稟報便也稟報吧,也不會挑些好的說出來的。他聽了那么久,也知殷姑娘要表達什么,直接向侯爺稟報一句上官仕信慘遭殷姑娘拒絕,痛哭流涕回山頂不就好了么?保證侯爺聽了內(nèi)心歡喜,馬車里也絕不會像是現(xiàn)在這樣安靜。 他對他擺擺手。 言默眼角看也不看他,繼續(xù)道:“殷姑娘上馬車時表情很是愧疚,也十分沉重?!?/br> 果真是木頭腦袋啊,沉默一下會死呀!改成殷姑娘上馬車時表情雖沉重,但也如負釋重不就好了么?他對言默張嘴,比了個嘴型。 言默看懂了,沒理他,又道:“下山時,馬車里時不時有嘆氣聲傳出。” 言深瞪他。 言默固執(zhí)地表示要認真執(zhí)行侯爺?shù)拿?,何為一字不落!這就是一字不落! 言深沒眼看了,只覺以后殷姑娘若成了他們沈家的主母,說不定會記恨上言默的。何為融會貫通?這木頭腦袋就從未懂過!他們侯爺對殷氏容易心軟,但凡言默扯一句,殷氏想侯爺了,這不就結(jié)了么? 終于,沉默的馬車里傳出他家侯爺?shù)穆曇簟?/br> 嗯,聽不出喜怒。 生氣的前兆。 “言深?!?/br> 言深生無可戀地看了言默一眼,應了聲:“屬下去請殷姑娘過來?!睖蕚潆x開時,順道剜了言默一眼。就在此刻,馬車里又傳出沈長堂的聲音。 “讓她帶上核雕。” 言深又應了聲,身影方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 回到綏州時,時辰也尚早。 路邊還有賣吃食的,阿殷便想著給姜璇買點吃食回去。今日斗核大有在以前聽祖父說話本時的那種考生答完題等放榜的心情。 能不能進核學,她已然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lǐng),若不能進也無妨。她聽說蘭錚師兄都是第三回斗核了,至今仍是核學的候選人。 她下了馬車,買了幾個剛剛出爐的烙餅,準備回馬車時又有一人前來買烙餅。 阿殷對身邊接近自己的人都留心得很,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了言深。 言深不動聲色地對她擠擠眼。 阿殷頓時明白,支開了馬車上的馭夫與幾個保護她回去的隨從,方與言深道:“可是侯爺有什么話要傳達?” 言深說:“侯爺姑娘帶上核雕去見他?!?/br> 阿殷拎著烙餅的手頓了下,問:“現(xiàn)在?” “是?!?/br> 阿殷說:“……我先回去拿核雕,勞煩郎君等我一炷香的時間?!?/br> 第68章 阿殷從上官家出來時,額上有薄薄一層的汗水。她也管不上擦,右手提了個木箱子便上了言深為她準備的馬車里。幸好今日守門的人知曉他們在大嶼山斗核,她出來時并未受到任何盤問。 言深一路護送,一直跟在馬車旁邊,偶爾聞得車內(nèi)的輕喘聲,便以為殷氏在害怕,不由道:“殷姑娘,我跟了侯爺十幾年,侯爺若真生氣了,你是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的?!?/br> 車內(nèi)的輕喘聲一停,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奇怪的聲音,有點兒像是刀子劃拉的聲音。 言深以為自己聽錯了,拍拍腦袋,又豎耳傾聽。 “……不知我做錯何事了?” 言深答得隱晦:“出了陳豆的事后,侯爺格外擔心姑娘的安危。”言下之意便是,所以殷氏你身邊有侯爺?shù)娜?,你的一言一行侯爺都掌握在手里,所以以后不要和上官仕信說那么多話。 阿殷饒是有一顆玲瓏心,也沒摸出言深此話的意思。 此時她有更加需要cao心的事情。 . 馬車停下后,言深請阿殷下馬車。 豈料等了會,仍然沒見殷氏的身影,正要前去敲車門時,里頭又發(fā)出刀子劃拉的聲音。言深這回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出聲問:“殷姑娘安好?” “……勞煩郎君再等一會?!?/br> 言深縮回手,片刻后,馬車里有窸窣聲響起,車門被拉開,鉆出一抹纖弱的倩影。她沖他一笑,道:“讓郎君久等了?!?/br> 言深回過神,咳了聲,道:“侯爺在屋里?!?/br> 阿殷順著他所指望去,不禁有些詫異,竟然是一座小宅子,跟以往穆陽侯住的地方風格大有不同。她向言深點點頭,便往屋里走去。 馬車已經(jīng)駛?cè)肓苏永铩?/br> 宅子頗小,一眼便能望個徹底,一面灰青石墻上搭了個菜棚子,還掛了七八條臘rou,迎著夜風搖蕩。另一面墻前,還有一輛馬車,也頗小,約摸只能容得下兩人。宅子里還沒有侍候的小童,言深人也不見了,阿殷腳步微頓,又環(huán)望四周,最后往有亮光的屋內(nèi)行去。 她推開屋門。 果不其然,見到了沈長堂。 他坐在一張桌案前,唇線抿直,面無表情的模樣。 阿殷亦步亦趨地往前,輕輕地喊了一聲“明穆”。話音未落,她便見沈長堂正在寫字的手頓了下,眼角微抬,無端添了一絲冷然。 “核雕。” 阿殷聽他一提,便輕咳了一聲,道:“……是。”說著,她也在桌案前坐下,與沈長堂面對面地坐著,手將木箱子一擱,蓋子一掀,取出了核雕。 一,二,三,四,五,六…… 從七夕那天算起,直到今日無需宵禁的二十一,整整十四天。 十四個穆陽侯核雕。 . 修長的五指一一摸過核雕,阿殷頓覺背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冷不防的,竟生出一種幼時被祖父檢查核雕的緊張感。唾沫一咽,她見到沈長堂的手指停在第十個核雕上。 不過也只是微微一停,便掠了過去。 她稍微松了口氣。 終于,十四個核雕滑過,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小木箱上,輕輕地一點,道:“敢在本侯面前投機取巧的,你是頭一個?!?/br> 木箱里的銼刀被取出,修理得干干凈凈的指甲往銼刀上一刮,落下一層核屑。 “嗯?方才在馬車里雕的?” 阿殷只好老實點頭。 穆陽侯冷笑:“你倒是水平高超,在馬車里也能趕出來?!?/br> 阿殷說:“多謝侯爺夸獎?!?/br> 沈長堂眼角又是一抬,瞅著她,問:“你現(xiàn)在倒是不怕本侯了?” 她面前正好有一盞琉璃燈,將她唇上的紋路映得格外清晰,約摸是曬了一整日的緣故,她的唇有點兒干,像是欠缺了水的滋潤。 他的喉結(jié)滑動。 “……還是怕的,可……可是此事侯爺您占不著理啊。第十個核雕那天我險些遭遇不測,那天都沒回去,留在了普華寺里過夜。寺廟佛祖圣地,阿殷不敢雕……” “核”字還未出口,唇便被人堵住。 她睜大了眼。 他冷道:“閉眼?!?/br> 噴薄的氣息悉數(shù)灑在她的唇上,她只覺微癢,眼睛也下意識地閉上。剛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便有一道軟滑掃蕩過她的唇。他似是極愛她的唇瓣,舌頭總在她的唇上戲弄,非得將她的唇攪得像是從水里拎出來才肯罷休。 大抵是親太多次了,她已經(jīng)習慣了。 可習慣歸習慣,心底仍然有一絲害羞。在他喘氣的時候,她微微后退了半步,睜開了眼,道:“你……沒有發(fā)病?!?/br> 他的唇卻是抵上她的眼皮,逼得她又閉了眼。 他親吻她的眼皮,沙啞地道:“懲罰,你沒有雕好核雕,還有……” 剩下的話,阿殷卻是沒聽進去。 他親過她的眼皮后,又重新堵上她的唇,比以往的任何一回還要粗暴,甚至還帶著一股子狠戾,仿佛攜帶千軍萬馬而來,逼得她打開城門舉白旗投降。 她城門已開,他仍然不依不饒,帶著他的千軍萬馬掃蕩城池,廢墟的角落也不放過,非要她徹徹底底地繳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