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安寧對此倒沒什么感覺，她知道這位嫡長子似乎沒活多久，就不知道是因為身體弱，還是遭受了算計。

    接下來幾年，康熙年年當(dāng)?shù)?/br>
    康熙九年，庶妃納喇氏也生下了小阿哥。

    康熙十年，庶妃董氏生下皇次女，庶妃馬佳氏又得一子，名為賽音察渾，讓人惋惜的是，皇長子承瑞去世，聽說馬佳氏因為傷心，有一段時間虛弱地臥床不起。

    聽伊哈娜說，因為承瑞阿哥的死，宮里掀起了一陣波瀾，連延禧宮昭妃、坤寧宮的皇后都牽扯在內(nèi)。

    康熙十一年，庶妃納喇氏又生下一個兒子，但是她和馬佳氏遭遇了同樣一種情況，之前生的小阿哥同樣沒保住，僅僅兩歲便夭折。

    這一年，庶妃張氏生的皇長女也同樣早夭，不足四歲。

    這一連串打擊，別說宮里懵，宮外也納悶，心想這怎么回事，先前生的孩子都不滿四歲都夭折了，是宮里不干凈，還是皇上身體有毛病，畢竟這些早夭的孩子都不是同一個額娘，可是孩子都沒有養(yǎng)住。

    于是宮內(nèi)開始有謠言。

    有人覺得是皇后赫舍里氏生了嫡皇子，不滿其他阿哥，所以暗地里動了手。

    有人覺得是幾個沒有生子的娘娘嫉妒這些生了阿哥格格的人，最有嫌疑的就是昭妃鈕枯祿氏，她是除皇后以外，位份最高的妃嬪，還有伊哈娜，因為宮里的人都知道她一直沒有承寵，說不定會因愛生恨發(fā)瘋。

    也有人懷疑紫禁城是不是還藏著什么前明余孽，就緊著康熙的孩子下手。

    最后一種說法，就是大清被人下了詛咒，康熙的孩子注定早夭。

    ……

    康熙和太皇太后聽到這些說法后，簡直是滔天之怒，不僅命令慎刑司徹查造謠傳謠之人，同時也派了親近之人暗地里調(diào)查。

    慈寧宮內(nèi)，太皇太后怒不可遏地拍著桌案，“看來哀家老了，鎮(zhèn)不住后宮了，一個個都要上天是嗎？”

    皇后赫舍里氏連忙出來福身行禮告罪，“是孫媳對宮里疏于管制，才讓謠言有可乘之機，請皇祖母責(zé)罰！”

    康熙連忙道：“皇祖母息怒，這些謠言不過是故意激怒您的，如果您真生氣了，可就隨了他們的意?！?/br>
    太皇太后扶著額頭，“他們說這些是在哀家的心頭挖rou，承瑞他們每個孩子都是哀家的心頭寶，現(xiàn)在夭折了，哀家每當(dāng)想起，心都抽抽疼。”

    尤其皇長子承瑞，三歲之前都是在慈寧宮住的，小小的人兒一下子就沒了。

    赫舍里氏眼眶發(fā)紅，用帕子擦著淚，“皇祖母，您不要這樣說了，宮務(wù)一直是我打理，我作為大清的皇后，沒有護好阿哥格格們，是我的失職，若是馬佳meimei、納喇meimei、張meimei怨我，我也認(rèn)了，可是承祜他馬上也快要四歲了，我擔(dān)心……擔(dān)心……”

    赫舍里氏攥著帕子，眉間微蹙，嘴邊的話是怎么都吐不出來了。

    “胡鬧！承祜那孩子身體健康的很，你是皇后，又是他額娘，怎么能先亂了陣腳?！碧侍竽樕⒊恋?。

    赫舍里氏聞言，將眼淚憋回去，穩(wěn)了穩(wěn)心神，恭敬地向太皇太后行禮，正色道：“是孫媳錯了，多謝太皇太后教誨。”

    原先談話還要繼續(xù)，坤寧宮的宮女跑過來說承祜阿哥有些發(fā)熱，赫舍里氏就先退下了。

    康熙將人送到門口，表示晚些時候會去坤寧宮看承祜。

    赫舍里氏依依不舍地告別康熙，坐上了轎輦離開了。

    康熙望著皇后的儀仗許久，目光沉凝，不知道想什么。

    梁九功站在他身后，斂目屏息，他知道這些日子，皇上因為大格格、大阿哥接連夭折，心情一直不好，已經(jīng)治理了許多奴才，他可不想步那些人后塵。

    ……

    回到慈寧宮，太皇太后端坐在榻上，右手盤著一串祖母綠佛珠，聽到康熙進來的動靜，眼皮微抬，淡淡道：“皇帝，你也受謠言的影響了！”

    康熙腳步頓了一下，片刻后恢復(fù)正常，“皇祖母什么意思？”

    蘇麻喇姑見狀，給周圍的內(nèi)侍和宮女使了一個眼色，須臾，殿內(nèi)除了康熙和太皇太后，就剩她和梁九功了。

    太皇太后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了位子，示意康熙坐在她身邊。

    康熙坐在她身旁，能清晰看到太皇太后已經(jīng)有些花白的發(fā)絲，飽經(jīng)滄桑的臉龐面對他時，仍然帶著和煦的笑容。

    “皇上可怨了皇后？”太皇太后問道。

    康熙沉默片刻，然后緩緩搖頭道：“朕不知?！?/br>
    太皇太后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嘆氣道：“皇上嘴上這樣說著，可是心里和動作已經(jīng)怨了皇后！”

    “……”康熙沒有回應(yīng)。

    太皇太后繼續(xù)道：“所謂的謠言能被傳開，肯定有一定的價值和邏輯，承瑞、大格格他們的夭折對皇后確實有益處，可是皇上你不能這樣給她定了罪，你們是夫妻，更要相信彼此，皇后她即使有疏忽的地方，可也罪不至此?。　?/br>
    聽到這話，康熙苦笑一聲：“皇祖母，您拍著胸脯告訴孫兒，難道您不怨嗎？之前承瑞和大格格都挺好的，他們還會叫孫兒皇阿瑪了，承瑞已經(jīng)能跑能跳，能會和朕捉迷藏了，可是都離開了朕?！?/br>
    而且他沒說的是，偏偏在皇后生了嫡長子后，宮里的孩子接連出事，由不得他不懷疑。

    “皇帝！”太皇太后沉聲警告，“你這樣會逼死皇后的！哀家還是那句話，在沒有確切的證據(jù)之前，你不能擅自給皇后定了罪，否則和那些聽信謠言的蠢貨有什么區(qū)別！”

    康熙深吸一口氣，“孫兒……孫兒謹(jǐn)記皇祖母的教導(dǎo)?！?/br>
    太皇太后攬過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承瑞他們的死，哀家這個曾祖母更心痛，可是現(xiàn)在正是你們夫妻倆同心協(xié)力的時候，可不能因為一些謠言而生分了，對后宮不穩(wěn)。”

    康熙：“孫兒知道?！?/br>
    太皇太后：“至于納喇氏和馬佳氏那里，你也要多多寬慰，她們都剛剛生產(chǎn)，又經(jīng)歷喪子之痛，說不定容易受到旁人蠱惑，所以皇上要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們?！?/br>
    康熙此時已經(jīng)變得冷靜，沉聲道：“皇祖母放心，兒臣曉得了?！?/br>
    ……

    等到康熙帶著人離開，太皇太后撐著手站起來，蘇麻喇姑連忙上前扶。

    太皇太后：“蘇茉兒，你昨天去看納喇氏，她現(xiàn)如今怎么樣？”

    蘇麻喇姑扶著她來到檐下，嘆息道：“還是以淚洗面，承慶阿哥走時還不到兩歲，哪知道，突然就夭折了?！?/br>
    太皇太后遙望花壇里掉落的枯葉，花枝在秋風(fēng)中搖曳，她輕聲道：“蘇茉兒，你覺得皇后有錯嗎？”

    蘇麻喇姑停頓了一下，“主子，她是皇后！”

    后宮出事，自然有錯。

    太皇太后語氣帶著幾分怒氣和惋惜道：“是啊！她是皇后啊！可是這兩年，后宮平白沒了兩個阿哥，哀家不信，一個沒了還情有可原，兩個都沒了，難道讓哀家真信那勞什子的詛咒?！?/br>
    蘇麻喇姑抿了抿嘴：“您也認(rèn)為這些事和皇后有關(guān)？”

    “正如哀家所說，和她有沒有關(guān)系，這些需要去查，不能平白給她下論斷，但是后宮出事，她這個皇后難逃其責(zé)！”太皇太后重聲道。

    皇家的孩子不好養(yǎng)，這些她知道，但是也不能這樣夸張，看來她敲打皇后不夠啊，還是如謠言所說，生了一個阿哥，人就飄起來。

    蘇麻喇姑：“主子莫要動怒，如果您氣到了身子，才稱了幕后人的心意。”

    太皇太后哀嘆道：“這種事情哪能平復(fù)下來，過年時還一個個撲到哀家面前喊烏庫瑪嬤，現(xiàn)在一個個都沒了?！?/br>
    蘇麻喇姑輕聲道：“主子節(jié)哀！”

    一陣秋風(fēng)撩起簾子，太皇太后被風(fēng)迷了眼，幾滴濁淚順著臉龐流下，連忙轉(zhuǎn)身擦了擦淚痕，“風(fēng)大了咱們進去吧！”

    “是！”蘇麻喇姑道。

    ……

    對于宮里的謠言，康熙尚且受到影響，更不用說當(dāng)事人納喇氏和馬佳氏。

    納喇氏還在坐月子，哭的眼睛都快瞎了，昭妃鈕枯祿氏被她吵得頭疼，讓人將孩子抱到她跟前，沒好氣道：“你哭吧哭吧，哭死了，正好將孩子交給我?！?/br>
    納喇氏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娘娘，奴才不是為自己委屈，是心疼承慶，他才兩歲，兩歲就沒了，就因為擋了別人的路嗎？”

    “你在延禧宮就是哭瞎了眼，也影響不了其他人，你現(xiàn)在光顧著心疼承慶了，五阿哥難道就不管了？”鈕枯祿氏坐在桌前，眼神落在睡得正香的小嬰兒身上。

    納喇氏的嬤嬤同樣勸道：“對啊，小主，您還有五阿哥，如果您出事了，讓五阿哥怎么辦啊！”

    “可是……可是！我的承慶?。　奔{喇氏緊緊攥著承慶的小褂子，心抽疼抽疼的。

    鈕枯祿氏皺眉道：“你哭的太兇，難道還能將三阿哥的魂給哭回來，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振作精神，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本宮就要上報太皇太后了，讓你搬離延禧宮，延禧宮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小阿哥，本宮本身就被人戳脊梁骨，再沒一個，皇上、太皇太后不知道怎么看本宮?！?/br>
    納喇氏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娘娘是什么人，奴才自然知道，奴才知道不是娘娘的原因，可是奴才沒辦法啊！沒辦法……為承慶報仇。如果……如果有人為他主持公道，奴才這輩子為他當(dāng)牛做馬在所不惜！嗚嗚……承慶……你死的好慘！”

    納喇氏壓抑著哭聲，哭的上下喘不過氣來。

    鈕枯祿氏聽到這話，踩著花盆底緩緩走到納喇氏跟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納喇氏聲音戛止，抽噎著，眸中帶著悲色，語氣疑惑，“娘娘？”

    “納喇氏！”鈕枯祿氏俯視道，“想要當(dāng)牛做馬，去皇上面前說，想要給三阿哥伸冤，也去找皇上，當(dāng)本宮是傻子嗎？當(dāng)牛做馬，本宮可用不起你這樣的牛馬！”

    “娘……娘娘！”納喇氏眼神凄苦，帶著三分委屈，兩手緊緊地攥著衣服，快扯出絲來，“您誤會奴才了！”

    鈕枯祿氏冷笑：“明人不說暗話，既然你還有心思對本宮耍，本宮也懶得理你，宋若，將五阿哥帶回去，出事了我可擔(dān)不了。”

    納喇氏：……

    旁邊的宮女擔(dān)憂地看著她，“小主！”

    納喇氏咬了要唇瓣，沖著她搖了搖頭，依依不舍地看著襁褓里的孩子，目送他們離去。

    ……

    從偏殿出來后，宋若氣呼呼道：“娘娘，早知道就不好心將阿哥帶給她看了，好人沒好報！”

    鈕枯祿氏則是淡淡道：“她也是沒辦法，一個有心計知進退的庶妃，本宮不討厭?！?/br>
    見自己揭穿她，且不打算幫她后，見好就收了。

    看來納喇氏也對宮里關(guān)于皇后的謠言信了幾分，就不知道馬佳氏那邊怎么了，平日憑借承瑞這個皇長子，此人可是眼睛長在了頭頂，雖說現(xiàn)在身邊同樣還有一個阿哥，可是比起皇長子的重視，其他人也就皇后生的嫡子能相比。

    ……

    鐘粹宮中，馬佳氏好不容易才從承瑞的夭折中走出來，現(xiàn)在有人告訴她，承瑞的死是有人作祟，她看著之前被收起來的小阿哥舊物，眼淚嘩啦啦地落下來，

    貼身宮女勸道：“小主，您還有四阿哥呢。大阿哥如果看到您這樣，會傷心的?！?/br>
    馬佳氏的嘴唇都咬出血了，“文竹，你聽到宮里的流言沒，是坤寧宮害了承瑞！”

    “嘶！小主！”文竹立馬張望四周，將門關(guān)上，急道：“小主，你可不能亂想，皇上和太皇太后這些日子整治后宮，抓了不少人?！?/br>
    馬佳氏聞言，嘲弄地笑了，“看來是戳到某些人的痛處了，我的承瑞死的冤枉，她都有了嫡子，干嘛要害承瑞，赫舍里家教出的姑奶奶也不過如此。”

    “噓！小主，你冷靜些，太醫(yī)說了，承瑞阿哥是因為高燒才沒得，不是別人害的?！蔽闹窦钡闹倍迥_。

    若是大阿哥還在，小主現(xiàn)在說這些頂多就是受幾聲訓(xùn)斥，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坤寧宮的那位看著賢惠大度，在宮里的這些年，也知道那位的手段，小主就算不為了自己著想，也要為四阿哥著想。

    想到這里，文竹連忙勸道：“小主，你可千萬不要沖動，當(dāng)務(wù)之急，咱們先護好四阿哥，然后晉封嬪位，就能將四阿哥帶到身邊，給承瑞阿哥報仇的事情不急?！?/br>
    馬佳氏幽幽地盯了她一眼，“我知道！”

    文竹看她這樣子，實在拿不準(zhǔn)，只能暗自記在心頭，讓自己平日看緊一些馬佳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