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沈石偏過頭向身邊看去，只見老白猴帶著一只面色蒼白的狐妖走了過來，這并非是沈石這幾日在軍營中常見的幻狐一族，當(dāng)然也不可能是傳說中那血脈高貴出過天妖的銀狐一脈，事實上，這是一只在黑獄山十分常見但實力弱小，連抱團(tuán)自保都做不到，通常只能依附于更大勢力艱難求生的“山狐”一族。

    沈石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但在他身旁的石豬冷冷地齜了齜牙，臉上殺意似又更盛了幾分，這讓敏感的山狐登時感覺到了幾分畏懼，連身子都抖了起來。

    老白猴卻是面色如常，拉過這只山狐妖，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也不知他到底說了什么，山狐點了點頭，然后畏懼地看了一眼石豬還有他手中寒光閃爍的利斧，慢慢地走過著兩人身旁，來到了這支隊伍的前頭。

    面對著前方無盡的黑暗，還有黑暗中的那一座城池，山狐妖忽然張大了嘴巴，對著那個方向狀如嚎叫般地呼喊一聲，但從沈石到其他所有人，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聽到有任何的聲音。

    沈石眉頭一皺，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忽然之間那片最深沉的黑暗處，那座城池的上頭，猛然亮起了一道火光。

    那是一只火把，從墻頭丟了下來。

    山狐妖慢慢地走了回來，看了沈石一眼，低聲道：“可以了，我表兄說，城門開了?！?/br>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阿虎

    夜色正深沉，黑暗如傳說中冥界無邊無際的鬼海，永遠(yuǎn)都不會有所變動，只有陰森的鬼影掠過那座城池，在寒風(fēng)里發(fā)出凄厲的呼號聲。

    握緊巨斧，一路狂奔。

    那座漸漸清晰的城池，在猙獰兇惡的豬妖眼前迅速變大，似兇狠的巨獸即將醒來，張開可怕的大口要將他們?nèi)客淌?。而在他身后，一個黑暗的身影仿佛隱沒在陰影中，面色陰沉地凝視著那座城門的方向。

    然而黑暗終于退散，一點火光閃爍于他們眼前，那是黑暗中最醒目的一點光芒，照亮了厚實城門前的尺許地方，但已經(jīng)足夠他們看到前方的景象。

    城門，開了……

    瞬間，喊殺聲沖天而起，五百個強悍的妖族猶如返祖化身為兇性大發(fā)兇惡無比的妖獸，咆哮著沖進(jìn)這座城池。在他們的最前頭，是一只雄壯無比雙目赤紅的猙獰豬妖。

    巨斧劃過，鮮血如泉激射，倉惶而起不知所措的守衛(wèi)，片刻間身首異處。早已籌謀策定的這只奇襲隊伍，迅速地分開一只只小股隊伍，不過片刻功夫，黑暗中的鳳鳴城便在一片沸騰的喊殺聲中，亮起了數(shù)十個火頭，風(fēng)助火勢，轉(zhuǎn)眼間整座城池已經(jīng)陷入了一片火海。

    城中的妖族終于大部分驚醒，然而黑鳳妖族的精銳此刻都在靈猴坡上，城中除了少數(shù)守衛(wèi)之外，大多都是老弱婦孺，面對石豬為首的青蛇妖軍，幾乎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而妖族的戰(zhàn)爭，從來都是血腥而殘酷的，一路之上，血腥隨著他們的身影仿佛就像是一副不斷延伸的畫卷，一路蔓延而去。而在他們的身后更遠(yuǎn)處，黑暗里又有新的青蛇妖軍再度出現(xiàn)，似鬼影曈曈，向著這座城池?fù)鋪怼?/br>
    暴烈迅猛并殘酷的攻擊下，不過小半個時辰，這座黑鳳妖族盤踞幾百年凝聚數(shù)代心血精華的鳳鳴城，便已然落入了青蛇妖族的手中。任是誰也不會想到，這一場戰(zhàn)役的最后結(jié)果，竟然會是這么一個模樣。

    但是此刻整座鳳鳴城中，卻唯獨還有一個地方仍在負(fù)隅頑抗，那正是黑鳳本族的府邸。歷代黑鳳妖族都居住在這座巨大的府邸中，守衛(wèi)森嚴(yán)，也是殘留守衛(wèi)最多的地方，在忠心耿耿的黑鳳守衛(wèi)拼死抵抗下，雖然在府邸門前的高墻下已經(jīng)堆滿了尸體，有青蛇妖族的士兵，更多的還是黑鳳守衛(wèi)的尸骸，但青蛇妖軍一時半會，終究還是未攻下這座府邸。

    然而這種抵抗注定仍是一場徒勞，隨著青蛇妖族后備援軍的不停趕來，攻勢愈發(fā)的猛烈，如驚濤駭浪一波更勝一波。殘留的黑鳳守衛(wèi)竭盡全力終于還是抵擋不住，如緊繃到極點的弓弦終于在瞬間斷裂，轟然倒下，這座黑鳳妖族具有象征意義的大門，終于對青蛇妖軍敞開了。

    無數(shù)瘋狂獰笑的青蛇妖族嘶吼著殺了進(jìn)去，似乎這多日以來的憤怒就要發(fā)泄在這即將成為魚rou的婦孺身上。

    從城門口第一個沖進(jìn)來開始，石豬便化身為惡鬼修羅，在這座城池中為了天青蛇妖的勝利而大殺特殺，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倒在自己巨斧之下的敵人有多少？而在攻破黑鳳王府的時候，他同樣是最早一批沖進(jìn)去的妖族。

    黏膩的血污沾染在他的身上，也染紅了他手中的利斧，只是經(jīng)過這半夜兇惡無比的廝殺，他眼中的血紅顏色已經(jīng)慢慢減退了許多。

    而始終隱藏在他身后黑暗陰影中的那個男子，每每在戰(zhàn)斗最激烈的時候會悄無聲息地出手，每一次看去都如此的刁鉆、敏銳，迅速地?fù)艨辶藬橙说姆烙屖i輕易獲勝，也讓這只豬妖看去如戰(zhàn)無不勝的妖魔一般。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石豬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沈石這么一個人站在身后。

    黑鳳府邸占地極大，樓宇殿閣無數(shù)，規(guī)模遠(yuǎn)勝過當(dāng)日的魔虎澗，從中也可以看出黑鳳與赤虎兩大妖族之間的底蘊截然不同。當(dāng)?shù)挚菇K于完全敗退以后，眾多的青蛇妖軍很快分散成許多零散的獸兵，沖入了一個又一個仿佛無窮盡的宅院，開始妖族最常見的宰殺與搶掠。

    提著巨斧大步前行，不知是不是今晚從入城之時就開始?xì)⒙荆恢睔⒌浆F(xiàn)在全身浴血的狀態(tài)，石豬覺得自己的頭腦隱隱有些麻木，漸漸茫然起來。

    殺戮的欲望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消退，又沒有多少搶掠的念頭，在這個猙獰丑陋但已然有些麻木的豬妖腦海里，這一刻，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那個身著黑袍的朋友叫了一聲，然后石豬下意識地就跟著他而去。

    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庭院，中間再度斬殺了七八個負(fù)隅頑抗的守衛(wèi)，等到石豬腦子霍然一驚的時候，轉(zhuǎn)身四顧，卻發(fā)現(xiàn)喊殺聲不知不覺已在自己身后遠(yuǎn)處，而周圍竟然已沒有了任何一個妖族。

    只有他與沈石兩個人，并列地站在一處陌生的庭院中。

    沈石看了一眼周圍，微微皺眉，意識到此處并不算是安全，萬一這黑鳳府邸里還隱藏著一些守衛(wèi)，他與石豬如此落單豈非正好成為他們的目標(biāo)！一念及此，沈石便下意識地帶著石豬向后退去。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遠(yuǎn)處忽然有一聲如驚雷般的巨吼聲猛然響起，那聲音如虎嘯山野，狂怒煊赫，在一瞬間，竟是把整座黑鳳府邸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沈石猛地回頭，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之色。略一思索之后，帶著石豬幾步躍上一道高墻，然后抬眼眺望，很快便望見在那片戰(zhàn)火最激烈處，無數(shù)人影撲騰閃爍，看著似乎像是一大群青蛇衛(wèi)正在圍攻一個敵手。

    石豬心中震動了一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的，顯然是殘留敵人中極其強大的一位。還沒等他想好下一步該當(dāng)如何，便只聽那邊人群中又是一聲狂暴怒吼，夾雜著幾許痛哼幾許狂呼，血光瞬間如噴泉般揮灑在半空，幾個身影如斷線風(fēng)箏般飛了出去在那一刻，不知又有幾條妖族的性命丟掉了。

    一個身形雄壯無比，看去甚至比石豬還強壯幾分的虎妖全身浴血，猛然從那片亂戰(zhàn)人群中飛躍而出，遠(yuǎn)遠(yuǎn)望去，在火光殘影中，那巨大的身影憤怒的神情，猶如傳說中天界的神靈怒下凡塵，勢不可擋。只見他奮力幾個跳躍，沖出了包圍圈，拼命地向外逃去，而沖來的方向，大概是距離石豬右側(cè)的十多丈遠(yuǎn)處的一處側(cè)門。

    借著熊熊火光照耀，石豬很快看清了那虎妖身上到處都是鮮血，除了敵人熱血之外，他那巨大虎軀上也赫然留下了四五道巨大到深可見骨的傷口，白森森的骨骼在血rou撕裂處隱約可見。圍攻這只虎妖的多數(shù)都是平日戍衛(wèi)玉霖的青蛇衛(wèi)，在青蛇妖族中向來以戰(zhàn)力強大著稱，以至于這只強悍的虎妖縱然實力剽悍，但仍然是身負(fù)重傷，甚至在逃命過程里也明顯看出身形頗有幾分踉蹌不穩(wěn)。

    但是最讓石豬驚訝的是，這個虎妖的背上竟然還背著一個小男孩，直到如此緊要關(guān)頭，他卻也絲毫沒有丟棄男孩的跡象，反而像是發(fā)瘋一般，怒吼著不顧一切地向外沖去。

    旁邊的石豬低吼一聲，身形移動，看著想要過去攔截，沈石剛想阻攔，但欲言又止，不管怎么說，這虎妖乃至他背上所背負(fù)的那個妖族小男孩，身份必定不同尋常，說不定便是黑鳳一族的嫡系子弟，若是能抓住或是斬殺，想必也是大功一件。

    心念及此，還未行動之際，卻只見那虎妖動作敏捷迅快，幾個起落便已沖近那一處側(cè)門，雖然其間因為這全力奔馳，他傷口多數(shù)撕裂，鮮血如水一般流淌而出，就連他背上的那個小男孩似乎都被嚇住，一個勁地驚呼：“阿虎，阿虎，你別跑了，血，血……”

    然而那虎妖充耳不聞，在他眼中，這一刻，似乎只剩下那道側(cè)門。石豬眼看追趕不及，正自懊惱處，忽然只聽“轟”的一聲大響，那道側(cè)門轟然而開，無數(shù)青蛇妖族沖了進(jìn)來，原來就連這個方向的出口，也已經(jīng)被算無遺策的玉霖派遣而來的第二波妖兵打下。

    那虎妖發(fā)出一聲憤怒已極的咆哮怒吼，當(dāng)機立斷，卻是立刻折返身子，向另一個方向逃去，只是這一次，他所逃的方向避開了幾面追兵，卻正好是對著沈石與石豬這里的院落沖來。

    石豬冷了臉，握緊了手中利斧，而沈石幾乎只在一瞬間便做出了決斷，拉著石豬跳下了高墻，看院子中有幾棵大樹，便藏身在粗壯的樹干之后。

    不消一會，只聽風(fēng)聲乍起，其中夾雜著粗重的喘息聲和幾許稚嫩的男孩驚慌低語，一個巨大的身影猛地沖進(jìn)這個院子。那個叫做阿虎的巨型虎妖并沒有多做停留的意思，哪怕他此刻如戰(zhàn)神一般威武，在敵人大軍中殺得幾進(jìn)幾出，但他唯一的目的還是想要盡快逃跑。所以他只是粗粗打量了一下這院子情形，馬不停蹄的就要繼續(xù)向前逃去。

    只有盡快逃出這個黑鳳府邸，逃出這座已經(jīng)落入青蛇妖軍的鳳鳴城，小公子才算是安全了，否則的話……這只虎妖根本就不敢往下細(xì)想，對他來說，自己的性命死十次都無所謂，根本就比不得他背上的那個小男孩。

    然而就在他眼看周圍并無敵人，才要松一口氣繼續(xù)逃命的時候，忽地一聲暴吼聲從身旁不遠(yuǎn)處發(fā)出，一個強壯的身影猛然跳出，手持一柄巨大利斧，狂猛無比地向虎妖背后劈下。

    利斧帶著凄厲的尖嚎聲，似卷起了一圈風(fēng)暴，鋪天蓋地勢不可擋，任何擋在它前頭的東西都會被劈成兩半。

    虎妖大驚失色，因為在他背后正是那個小男孩，但這一刻異變陡生哪怕他能勉強前沖躲過要害，但背上的孩子已是躲避不及，電光火石間，虎妖憤怒而絕望地嘶吼著，不顧一切地猛然轉(zhuǎn)身，赫然竟是用自己的胸膛去擋住了那半空劈下的巨斧。

    那個強大的虎妖全身猛然亮起赤紅的光芒，看去赫然是一種極其強大的血脈天賦。

    然而就在這時，黑暗中一道陰沉沉的烏光突然閃現(xiàn)，落在虎妖的胸口，那一片赤紅光芒中，胸口那一塊的紅光陡然間被黑光交織糾纏后，突兀消失了。

    “阿虎……”

    凄厲的叫聲，瞬間回蕩在這個院落之中，然后被殷紅的血雨所湮沒。

    龐大的斧身，整個砍入了虎妖的胸膛，堅韌的rou體剛硬的骨骼，在如此可怖的力量下瞬間崩潰了。兩排肋骨在斧刃之下完全斷裂，血rou翻滾，碎骨森然，再強大的妖族，受到了如此重創(chuàng)，也是無法再生存下去的。

    然而，也不知是什么樣的一股力量，竟然支撐著這只虎妖頑強地站著，哪怕那只巨斧，依然砍在他的胸口。

    他圓睜了一雙虎目，帶著一絲絕望與無盡的憤怒，瞪著面前那只豬妖，在他可怖的目光之下，殺戮無數(shù)的石豬竟然心中生出一絲異樣的畏懼，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

    虎妖沒有再看這只豬妖，而是帶了幾分艱難地轉(zhuǎn)過頭去，望向那個陰影處，在那個地方的人，才是他最大也是最致命的敵手。

    一個黑袍男子，輕輕現(xiàn)身出來，默然無語地望著他。

    “鬼巫……”虎妖的聲音聽起來嘶啞而低沉，仿佛帶了幾分憤恨之意。

    沈石默然，嘴角微微動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說什么。而那只虎妖看起來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并沒有在繼續(xù)深陷于狂怒之中，

    “莫……莫要……傷了小公子……”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那是噴涌而出的鮮血擠滿了他的口腔，從嘴角不停流下。石豬放開斧柄，又退了一步，深深地看了這只虎妖一眼，沉默不語。

    “吼……”這只垂死的虎妖發(fā)出了憤怒但無力的咆哮，身軀搖搖欲墜，但他依然在劇烈顫抖中拼命支撐著，目光只是盯著沈石，巨大的虎目里如戰(zhàn)神一般的威勢悄然而退，最后漸漸露出了一份哀求之色。

    背后，那個小男孩發(fā)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哭喊聲：“阿虎，阿虎，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

    這樣的場面，同樣的鮮血和殺戮，這三年來，已經(jīng)看過好多次了罷……在這個瞬間，沈石的腦海中忽然掠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他低下頭，忽然向自己的手掌看去，幾滴鮮血，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沾染在他的手上，血珠閃爍著刺目的光芒，正從他指縫間觸目驚心地滴落而下，帶著刺鼻的血腥氣，染紅了他腳下的土地。

    為了活命，就必須去拼命……殺戮？

    他抬起頭，猶豫了一下，對著那只兀自憤怒而苦苦支撐的虎妖，慢慢地說道：

    “我不殺他?！?/br>
    阿虎滿是鮮血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后，臉上露出了一絲放松的笑容，虎目緩緩閉上，片刻后，龐大的身軀終于是轟然倒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強者

    小男孩的哭聲瞬間停滯了，似乎一下子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掙扎著從阿虎的背上爬了下來，跪在那比他小小身軀龐大好幾倍的虎妖身旁，眼含熱淚，雙手不停地顫抖著，嘴里嘟嚷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語，仿佛在語無倫次地叫喊著什么。

    然而他的聲音已然嘶啞，與此同時，沈石發(fā)現(xiàn)這個小男孩的情況似乎有些異樣，原本在逃命之中有些蒼白的臉頰，此刻忽然涌起了一片詭異的鮮紅之色，那顏色是如此奇異以至于沈石差點以為是這孩子體內(nèi)的鮮血直接流淌了出來。

    他心中有些愕然，下意識地踏上了一步，但還不等他開口說話，那跪在虎妖身旁的小男孩卻猛地抬起頭來，臉上的詭異紅潮越發(fā)深艷，眼中更是露出刻骨的仇恨，死死地盯著這個黑袍男子，忽然尖叫起來：“你殺了阿虎，你殺了阿虎……”

    凄厲的尖叫聲中，這小孩像是發(fā)瘋了一樣，撿起了身邊所有的東西向石豬砸了過來，石頭、土塊、腐葉乃至他身上所有零零碎碎七七八八的雜物，只是這些輕飄如羽毛般的力量對沈石來說，怕是連搔癢的力道都算不上，根本造不成絲毫傷害。

    但不知為何，面對著這么一個歇斯底里憤怒哀傷的孩子，沈石與石豬卻都是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小男孩砸完了身邊所有能扔出的東西，聲音已然嘶啞卻仍然還在叫喊著，像是瘋了又或是自暴自棄一般，用他小小而脆弱的身軀向石豬撲了過去。石豬呆了一下，竟是忘了躲避，不過當(dāng)那孩子撞到他的身軀時，便如同瞬間撞上了一個堅硬的石豬，身不由己地彈開，而這小孩竟仍然是不顧一切地拼命撕咬踢打，那力量同樣是如此的弱小，以石豬強韌雄壯的身軀，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石豬微微皺起了眉頭，心中多了幾分茫然，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轉(zhuǎn)頭向沈石看去。換了早先的時候，遇到這種事情，也許他會簡單直接地一斧劈下，然而在這個時候，或許是今晚殺戮流血已經(jīng)太多，他心里竟是沒有了那點殺氣。

    他沒有反抗或是阻擋，任憑那小孩拼命在自己身邊折騰，而沈石則是慢慢皺起眉頭，走過來蹲下身子，看著這個小孩那越來越是潮紅、眼看似乎真的要滴出鮮血來的臉龐，直覺地感覺到這孩子身上應(yīng)該是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很不對勁。

    “轟！”

    一聲低沉聲響從他們身后不遠(yuǎn)處響起，一道門扉被一腳踢開，沈石與石豬同時回頭看去，隨著呼號獰笑聲還有雜亂沖來的腳步聲，一群青蛇妖族的妖兵呼嘯著沖進(jìn)了這個院子。

    而幾乎是與此同時，在這片黑暗的夜幕蒼穹之下，已經(jīng)陷入到一片火海中痛苦呻吟的鳳鳴城上空，突然傳來一陣嘹亮而狂怒的尖銳鳳鳴之聲。遠(yuǎn)方天際之上，烏云翻滾如沸，云濤滾滾電閃雷鳴，一個遮天蔽日般的巨大黑色身影出現(xiàn)在夜空之中，似一只龐然巨鳳。

    黑鳳妖族的族長，稱霸青靈界幾達(dá)百年的那只老黑鳳，終于是趕回了自己的老巢，并且在無盡的憤怒中，一上場便赫然顯現(xiàn)了自己那強大無比的真身。

    ……

    在相當(dāng)漫長的一段歲月中，老黑鳳都是整個黑獄山里眾所公認(rèn)的最強大妖族，也是多年來這片地界中唯一一位修煉到地妖境界的大妖。黑鳳妖族能以一族之力震懾黑獄山，稱王稱霸多年，這位實力強大的老黑鳳是最重要的原因。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xù)了很多年，直到在黑獄山南方，曾經(jīng)被黑鳳一族死死壓制的那一支天青蛇妖部族中，出現(xiàn)了另一位驚才絕艷的蛇妖。

    玉霖的出現(xiàn)，確切地說，是修煉到地妖境界之后的玉霖的出現(xiàn)，徹底改變了黑獄山地界黑鳳妖族一脈獨大的情況。在黑水河南岸的廣闊領(lǐng)土上，面對著地妖境界的玉霖以及她麾下日益強大的天青蛇妖一族，所有土著妖族的抵抗都如陽春白雪一般土崩瓦解，望風(fēng)披靡，二十年間，青蛇一族便成長為一個足以與黑鳳妖族匹敵的強大妖族。

    這一場決戰(zhàn)，是遲早要來的，無論黑鳳還是青蛇，兩大妖族之中誰都明白這一點。

    而決戰(zhàn)的關(guān)鍵，自然就是稱霸青靈界百年之久的老黑鳳，與新生代實力強大、號稱妖族百年一遇奇才的玉霖，兩大地妖之間的決戰(zhàn)。

    只是這樣一場決戰(zhàn)關(guān)系重大，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一旦動手便再無回旋余地，是以哪怕是老黑鳳或是玉霖這樣的人物，也不敢輕易啟動戰(zhàn)端，在兩族對戰(zhàn)的開始階段，仍只是以普通妖族進(jìn)行拼斗。

    只是眼下這一幕，被青蛇妖族突襲老巢的老黑鳳，顯然是再也無法忍耐，悍然以真身出現(xiàn)于無數(shù)妖族之前，而隨之而來的，便是在鳳鳴城中一聲如龍吟虎嘯般驚天動地的銳嘯聲。

    陷入火海的鳳鳴城，一片雜亂呼喊的鳳鳴城，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凝固了一般，所有的聲音與火光都在瞬間靜止了下來，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個巨大無匹、如山如岳般的身軀從火海之中霍然而起，直入云霄。

    那是黑夜里恐怖無比的一只巨蛇，冷冷地現(xiàn)出真身，在遠(yuǎn)方天際蒼穹之上，以無比的威勢，與前方龐然的巨大黑鳳對峙起來。

    天青蛇妖之主玉霖，不知何時也潛入了鳳鳴城中，并在這關(guān)鍵時刻站了出來。

    這一場青蛇黑鳳兩大妖族間的決戰(zhàn)，終于是到了最后的時刻。

    ……

    狂風(fēng)呼嘯，席卷過整座鳳鳴城，這一刻不知有多少妖族抬頭仰望天穹，看著天際之上兩個強大無比的地妖，看著那罕見真身的青蛇黑鳳，眼中滿是狂野熱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