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她一進(jìn)來看見香印跪在地上,所以一開口語氣就沖人,莊妃怔了怔,半晌才傷感道:“太子這話可就有些傷人心了,我自己每月也就那么些份例,省下了大半給您,您這么說真是...”她說著就一副慈母心腸被糟踐的神情,襯得姜佑格外像不孝女兒。 姜佑示意香印起來,見她雙膝顫抖,心里更是冒火,直截了當(dāng)?shù)匾骸肮逻€當(dāng)您有多大度呢,原來也是記得門兒清,您既然覺得虧了,那我便讓人盤算一下您這些日子往東宮送了多少東西,雙倍賠給您就是了?!?/br> 香印是張皇后指給她的宮女,打小就照顧她了,姜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脾氣,見她被罰跪,出口更是無德。 香印這些日子一直明里暗里攔著莊妃親近姜佑,她本想趁著這機(jī)會發(fā)作,好好整治香印一番,沒想到卻正巧被姜佑看見了,心里一驚,卻仍是繃著慈母神色:“我拿你當(dāng)?shù)沼H的閨女,處處都為您考慮,今兒不過是見這起子奴才處事不周全,怕他們欺你年小無知,這才多說了兩句?!?/br> 姜佑聽了這話,反倒納悶地看了她一眼。 ☆、第5章 姜佑頓了下,才一臉納悶地開口反問:“莊娘娘,我東宮的下人就是再不好,也跟您沒得關(guān)系吧?您若是想整治奴才,干嘛不自己生個孩兒,想怎么整治怎么整治,我宮里便是鬧翻了天,那也是我樂意縱著,跟您有什么關(guān)系?” 孝宗的身子早就不成了,要是她能生得出來,還用得著巴巴兒地討好姜佑這個油鹽不進(jìn)的熊孩子?這話就如同直扎進(jìn)她心窩里,她被噎得倒了口氣,捏著帕子的手氣得直抖。 香印忙打圓場道:“不是莊娘娘要整治奴婢,是奴婢處事不周,自個跪下認(rèn)罰的?!彼f著向莊妃躬身一禮:“奴婢曉得娘娘是好心,只是奴婢嘴笨,不會說話,還望娘娘恕罪?!?/br> 莊妃勉強(qiáng)笑了笑,隨意說了幾句場面話,似乎抬手想摸摸姜佑的臉,被她一下子閃開了,只能轉(zhuǎn)身扶著丫鬟的手去了。 姜佑瞧著她的背影,不耐地一甩袖坐下:“下回別讓她進(jìn)門了,不然占著個長輩的名頭在我這里攪風(fēng)攪雨的,倒顯得我多不領(lǐng)情似的?!?/br> 如今后位空懸,莊妃是淑貴妃之下身份最重的了,更何況她娘家又硬氣,跋扈些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哪里是說拒就能拒的出去的,更何況她明面上對姜佑關(guān)懷備至,如此一來,就是孝宗都不好說些什么。 香印沒接話,笑著給她倒了杯茶,小心覷她幾眼,忽然蹙眉道:“您今兒怎么回來的這么早,別是偷溜出來的吧?” 姜佑咳了幾聲,漲紅著臉道:“我哪有,明明是李太傅今兒放的早。”她說著又得意道:“我向太傅請了好幾日的假,太傅已是準(zhǔn)了。” 香印狐疑地看著她:“太傅早都發(fā)下話兒,咱們東宮的人不準(zhǔn)給您求假,您自己說話太傅又不信,這假...太傅是怎么同意的?” 姜佑啜了口茶:“我求薛掌印幫忙請的,還是掌印好本事,幾句話就拿到假了?!?/br> 香印立在原地沉吟了會兒:“有些話奴婢原不該說,不過皇上向來不準(zhǔn)東廠插手您的事兒,而且薛掌印的名頭在那兒擺著...您跟他走太近未必就是什么好事?!?/br> 姜佑眨眨眼:“東廠的名頭是不大好,但也大都是奉命辦事兒,我瞧著薛掌印挺好,人又精神又體面,辦事兒也利落,還救過我呢?!?/br> 這也是薛元的好處了,無論私底下做過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兒,多少人說他心狠手辣,面上永遠(yuǎn)是光鮮雍容,從不叫人拿著把柄,不見他出半分過錯兒。 香印嘆口氣,取來毛巾給她擦臉擦手:“對您好就成了,不過皇上未必樂意見您跟他走太近呢,話說回來,原來您跟薛掌印一年也未必能見上一次,如今怎么突然熱絡(luò)起來了?” 姜佑歪頭想了想:“我不知道啊,就是覺得跟他知道的多,好像滿身都是本事,偏又不愛顯擺,比給我伴讀的那幫公子哥有意思多了。” 小孩子都愛和大孩子玩,而大孩子就喜歡纏著大人,這也是天性。香印知道她的孩子性兒,聞言不由得取笑道:“您那幾位太傅也有本事,又是一肚子學(xué)問,怎么不見您兜搭他們呢?” 姜佑理直氣壯地道:“他們長的沒他好看啊?!闭f完又苦著臉補(bǔ)了一句:“還老愛訓(xùn)我,動輒向我父皇告狀。” 香印笑著搖頭,忽然姜佑抓著她胳膊左右晃了晃:“香印,你去尚服局讓他們給我趕一套...不,兩套衣服出來。”她仔細(xì)回想了一下,補(bǔ)充道:“就是去年宴會上舞姬們跳拓枝舞那種款式,還有...幫我要些上好的松煙墨來,父皇過壽時我要用?!?/br> 皇上過壽又稱萬壽節(jié),孝宗過壽正趕上年根,近來又發(fā)生了一場兵.亂,左右人都盼著大辦一場,好沖沖喜,孝宗順應(yīng)臣意,果然決定在花萼樓開宴。 花萼樓的正殿用來擺宴,東西的偏殿便作為舞姬樂工們放置樂器,更換衣物的地方,這時候左偏殿的隔間里傳來一聲慘呼:“哎呦我的好殿下,您讓我干什么都行,就是這個絕對不行,要是讓我爹看到,非打斷我的腿不可?!?/br> 姜佑手里捧著件環(huán)佩叮當(dāng)?shù)牟室拢瑢χ荒樋嗌膹垨|嵐冷著臉道:“你少來了,上上回你求我假扮你糊弄鄭少保,上回你求我向李太傅請假,你可見我說什么了?現(xiàn)在該到了你還人情的時候了,還想抵賴不成?” 張東嵐扯了扯那衣服腰間的絳子:“可是...這是女裝啊?!?/br> 姜佑點(diǎn)點(diǎn)頭,雙環(huán)髻上的釵環(huán)一陣叮鈴作響:“可不是,就是我平常也不大穿的,誰讓今兒日子特殊呢?”她又湊近了哄他:“你是知道的,我那幾個表姐跟我素來不親,旁的人不是身份不對就是身形不合適,雙拓枝必須得兩個身形差不多的人跳起來才好看,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你了,反正到時候要帶面具呢,誰認(rèn)得你是誰?若實(shí)在不行,我?guī)湍銛r著國公舅舅就是了?!?/br> 張東嵐沒搭腔,苦著臉看著那套衣服,姜佑眨眼嬌聲道:“東嵐表哥~” 張東嵐還是皺著臉不說話,姜佑忽然翻臉,陰測測地盯著他:“敬酒不吃吃罰酒嗎?” 張東嵐無奈應(yīng)了,又約法三章:“這事兒不光不能讓我爹知道,我大哥也不準(zhǔn)知道,不然又說我?guī)崮?。?/br> 姜佑心有戚戚地點(diǎn)頭:“是不能讓東正表哥知道,不然他一準(zhǔn)兒得告狀。”她一轉(zhuǎn)臉看了看更漏:“我叫了樂府的成月大家來教咱們練舞,現(xiàn)在應(yīng)該來了啊,人呢?” 她半天不在人來,便對張東嵐撂了句‘你在這兒等我’,提著裙子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又等了會兒,還不見有人來,她怕人影響她練舞,把身邊人都打發(fā)走了,這回只好自己出馬,急匆匆地跑下樓,就見成月大家被兩個侍女簇?fù)碇庾摺?/br> 姜佑急了,忙叫道:“你們往哪走呢,人在這兒呢?!彼f著就一閃身攔到了人前。 兩個侍女并不認(rèn)得她,見她一身彩衣,還以為是來宮宴表演的舞伎,聞言皺眉斥道:“沒規(guī)矩的東西,在宮里大呼小叫什么呢,若是沖撞了貴人,小心被杖斃。” 姜佑被人訓(xùn)不是頭一遭,不過被人罵作東西還真是破天荒,在原地怔了會兒才詫異道:“你們是哪個宮的?” 其中一個侍女挺胸道:“我們是寧王府上的人,寧王命柔德郡主在皇上壽宴上表演戰(zhàn)舞,特請了成月大家去教習(xí)?!彼焓忠恢富ㄝ鄻桥缘囊蛔◤d:“我們王爺和郡主在那等著呢,你還不快快讓開?!?/br> 另一個輕蔑看她一眼:“下等的伶人也敢來要人,也不看看成月大師是你請得了的嗎?這宮里的地界能讓你踏進(jìn)來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氣了,竟跑到我們眼前來撒野,真不知跟誰學(xué)的規(guī)矩?!?/br> 姜佑抱胸睨著她:“你們寧王府上的人倒是跋扈,宮里也敢隨意截人,我先請的成月大師,該讓的不是你們嗎?” 這時候那成月大師也是一臉尷尬地開口:“方才我已經(jīng)說了先答應(yīng)的太子殿下,這兩人非抬出寧王府的名頭,硬拉著我往外走...” 兩個侍女已經(jīng)猜出她身份,嚇得齊齊變了臉色,慌慌張張地跪了下去,止不住地磕頭。 姜佑搖了搖頭:“七皇叔素來恭順,沒想到底下人卻敢這般囂張。”她正要讓這兩人再跪一會兒,就聽身后有人朗聲道:“殿下等等。” 姜佑轉(zhuǎn)身,就見是位眉飛目細(xì),俊朗從容,眉宇間卻帶了幾分陰柔之氣的中年男子緩步走了過來,他對著姜佑遙遙行了個禮:”殿下。” 姜佑略帶詫異道:“七皇叔啊,您這么早就來了?!?/br> 寧王滿面慚然:“我本是想著帶柔德來給皇上賀壽,沒想到卻無意沖撞了殿下,真是我的罪過了?!?/br> 寧王是孝宗親弟,按說他是王爺,又是姜佑的皇叔,本不必這么恭謙的,但孝宗素來多疑,自己幾位兄弟都來回整治了個遍,唯獨(dú)這位寧王,對孝宗恭敬有加,又主動留在京城不求任何官職,只甘心做個閑散王爺,因此很得孝宗信任,對他不曾過分提防。 姜佑知道這位七皇叔的脾性,連連擺手道:“這跟您沒得關(guān)系,您是王爺,哪里有閑功夫管著底下人呢。” 寧王卻仍是一臉慚然,對著姜佑連連賠禮,他躬身道:“說來慚愧,到底是我治下不嚴(yán),才讓太子受此大辱的?!彼逼鹕?,忽然面色一沉:“來人啊,把這兩個蠢東西割去舌頭,挖掉眼睛,讓她們跪著給太子賠禮。” 有人應(yīng)聲就想上來動手,姜佑反倒唬了一跳,她看著那嚇得瑟瑟發(fā)抖的兩位侍女,連忙道:“不必了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兒,說幾句便罷了,她們也是一時不認(rèn)人?!彼攘寺暎骸敖袢帐歉富蕢垩?,見血總不大好?!?/br> 寧王卻緩了神色,仍舊恭謙道:“您說的有理。”他一個眼風(fēng)打過去,立刻有人拖了那兩人下去。 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走近了幾步,抬手一招,一側(cè)的侍從遞了只錦盒過來,他微微一笑,遞給姜佑道:“這是我命玲瓏齋的師傅打造的白玉九連環(huán),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兒,但頗有些機(jī)巧,想來您應(yīng)當(dāng)是喜歡的。” 好玩兒的姜佑確實(shí)喜歡,不過她此時卻背了雙手,退后幾步皺眉道:“皇叔您有什么話便說吧,一家人,何必這么見外呢?” 寧王微微笑道:“殿下聰慧,實(shí)不相瞞,臣確實(shí)有一事兒相求?!?/br> 他正要開口,就聽不遠(yuǎn)處傳來淡淡的語調(diào):“寧王有什么難事兒,不妨讓咱家也來聽聽,沒準(zhǔn)也能幫上些忙呢?!?/br> ☆、第6章 薛元一身天青色鐵蓮曳撒,腰間扣著玉帶,清極艷極。他不急不緩地走了過來,一轉(zhuǎn)眼就見寧王身邊站著個霧鬢云鬟,小臉白皙柔嫩的小姑娘,他頭次沒見姜佑穿太子常服,頓了下才回神行禮:“殿下?!?/br> 姜佑也招呼道:“薛掌印。” 寧王似乎怔忪了一瞬,很快神色就恢復(fù)如常,抬手招了招,一側(cè)的花廳里立刻就出來位形若蒹葭的少女,被兩邊的侍女?dāng)v著,步伐好似輕煙,姿態(tài)嬌柔,對著姜佑行禮道:“柔福見過太子殿下?!?/br> 姜佑揉了揉鼻子,訕訕笑道:“柔福表姐也來了啊?!?/br> 柔??ぶ魇菍幫醯牡粘雠畠?,跟姜佑的猴性兒不同,她是天生的貴女,一舉手一投足都是端麗的儀態(tài)。當(dāng)初姜佑玩的太瘋,扔了好大塊泥巴在她身上,寧王聽了不但沒有安慰自家閨女,反而責(zé)怪她開罪了太子,罰了她禁足,自此姜佑見她都是一陣心虛。 寧王對著薛元,倒比對姜佑還有有禮幾分,他看了自家女兒眼,忽然喟然長嘆:“我聽說遼東那邊戰(zhàn)事又起,只恨我是個閑散慣了的,上不得戰(zhàn)場殺不得韃子,甚么忙也幫不上皇兄?!彼D(zhuǎn)頭看著姜佑和薛元:“聽說遼廷大王主動提出和親要平息戰(zhàn)事,求娶咱們齊朝的貴女,我這邊做不了什么實(shí)事,只盼著柔福能嫁出去,也算是為江山安慰出了一份力。” 薛元眼底帶了些譏誚,微揚(yáng)了嘴角不置可否,倒是姜佑頗有些動容:“皇叔深明大義?!彼晦D(zhuǎn)頭看著柔福眼底漫上些水霧,忍不住皺眉問道:“只是...柔福表姐愿意嗎?” 寧王冷冷地看了柔福一眼,將她的眼淚嚇了回去,一轉(zhuǎn)頭對著姜佑溫聲道:“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且柔福也算是宗室女子,受天下百姓供奉,豈能安享太平,不為家國大事出一份力?” 姜佑被這番大道理堵得沒話說,就聽寧王肅容道:“所以我想請殿下和廠公在皇上面前勸說幾句,讓柔福去和親,也算是全了我的一番忠義?!?/br> 他今日來讓柔福獻(xiàn)舞祝壽也是為著這個目的,不過沒想到在開宴之前遇到了姜佑,卻是意外之喜了。 姜佑看了眼一臉哀求看著她的柔福,又見寧王往前踏了一步,繼續(xù)勸說道:“殿下,和親之事于國于民都有大益處,難道你忍心看著皇上日夜憂心?” 薛元漫不經(jīng)心踏出一步,正攔在寧王身前,微微笑道:“王爺說的這是哪里話,對于邊關(guān)戰(zhàn)事,皇上自有主張,太子尚還年幼,哪里能做得了皇上的主?再說了,柔??ぶ魇墙鹱鹩褓F的宗室女,又是您的親閨女,和親出去也只能得個公主的虛名,您就舍得這么把她送出去給那些蠻子糟蹋?”他語調(diào)輕柔,尾音上揚(yáng),好似別有深意, 寧王面色僵了一瞬,立在原地靜靜看他,忽然展顏笑道:“廠公說的是,是我想左了。”他倒也干脆,直接領(lǐng)著柔福就返身回去了。 倒是柔福攥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微微側(cè)臉,面含感激地看了薛元一眼。 姜佑盯著他的背影低聲嘖嘖:“七皇叔真是...大義,親生閨女也舍得就這么送出去。” 薛元雙手?jǐn)n在袖子里,豐潤的紅唇勾了勾:“也不白獻(xiàn)出去,可有個公主的名號在呢?!?/br> 姜佑怔了怔,想了想才道:“掌印是說...皇叔是為了公主的名號才讓柔福表姐去和親?”她又滿臉糊涂地道:“可公主的名號不過是聽著好聽,而且又不是給皇叔的,這算什么好處?” 薛元沒想到她居然能聽懂,不過面上神色未動,平靜道:“您想多了,王爺深明大義,臣豈會對他妄加揣測?”他低頭看見姜佑一臉狐疑地瞪著他,輕笑道:“王爺給您的禮物還在呢,您還不趕緊拆開瞧瞧是什么稀罕物件?” 姜佑嘿嘿嘿了幾聲,抬手撥開精巧的插栓,取出的九連環(huán)細(xì)碎作響,她托在掌心,舉起來給他瞧:“掌印覺著好看嗎?” 薛元隨意一眼掃過:“王爺送的東西自然是好的?!彼D(zhuǎn)臉問道:“張二少爺還在偏殿等您呢,您還不過去?” 姜佑哎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塞回盒子里,抬手招了成月大師上樓。 孫賀年低聲道:“我瞧著太子倒是挺喜歡您的...”他見薛元一個冷冷地眼風(fēng)打來,忙轉(zhuǎn)了話風(fēng)道:“那寧王自己要把閨女送出去,您何不順?biāo)浦蹜?yīng)了?手里還能再攥著一個人情。” 薛元嗤了聲:“腦袋上的兩雙招子是可不是做擺設(shè)的,你得提著精神時時瞧著,別整日就巴望著那幾兩孝敬銀子?!彼惶郑竺嬗腥诉f來了手巾讓他凈手,他一邊擦一邊道:“柔福若是和親出去,寧王就等于和遼廷那邊搭上了一條線,能夠籠絡(luò)遼人,等于多了一個助力?!?/br> 孫賀年忙抽了自己一耳光:“您說的是,我眼皮子淺?!彼犕炅擞终ι嗟溃骸拔业墓怨裕铱粗@寧王對皇上一向恭敬,人也不愛攬權(quán),照您這么說,他竟然是有所圖謀了?” 薛元把手巾遞了回去:“那不是盞省油的燈?!彼鋈挥盅龃叫Φ溃骸安还苁钦l想要坐上那把龍椅,不都得靠著咱們東廠,都得倚著我這獨(dú)一份的大權(quán),你以為我這些年的經(jīng)營是白折騰嗎?”他轉(zhuǎn)頭看著孫賀年:“這些年皇上的身子...寧王生了野心也在情理之中,不過皇位的事兒咱們不參合,現(xiàn)在我只求一個穩(wěn)字,別出什么亂子,我拒了寧王也是這個道理?!?/br> 孫賀年挑了挑大拇哥:“還是您高明,您如今權(quán)傾朝野,誰當(dāng)皇帝都是一樣的,咱們站干岸就是了?!?/br> 薛元看他一眼:“別耍嘴皮子了,快開宴了,咱們上去吧。” ...... “哈哈哈,舞的好,果然技藝過人!” 孝宗兩手搭在膝頭,對著底下兩個翩翩起舞的半大少年放聲大笑,連一臉病色都好了不少。 底下兩個人舞的倒也像模像樣,只是比起正經(jīng)舞姬還是差了許多,不過自己寶貝閨女彩衣娛親,孝宗當(dāng)然不吝贊賞。 姜佑臉色帶著半遮面的黃金面具,做完最后一個蹲身動作,輕巧站了起來,朗聲道:“感皇恩。望九重,天上拜堯云。今朝祝壽,祝壽數(shù),比松椿。斟美酒,至心如對月中人...” 孝宗早就知道是她,不過此時還是故意逗她,裝作不知情地樣子,連連贊嘆道:“這詞兒唱的也好,不知道是樂府里新來的哪位大家?。俊?/br> 他一開口,旁邊也就立刻有大臣應(yīng)聲附和,都跟著贊嘆了幾句。 姜佑扯下面具,揚(yáng)臉對著孝宗:“父皇,是兒臣啊?!?/br> 孝宗滿面笑容:“原來是佑兒,我兒至孝,小小年紀(jì)竟懂得彩衣娛親了?!?/br> 姜佑往前走了幾步:“兒臣有份壽禮要抬手送給您呢。”她抬手招了招,立時有人捧上灑金的大紅彩紙,她取筆蘸了墨,洋洋灑灑地在紙上寫了‘萬壽無疆’四個大字。 她方才跳舞還摻了不少水分,可筆墨卻是實(shí)打?qū)嵕毘鰜淼乇臼?,連李太傅那樣刁鉆的主兒都贊不絕口,潑墨揮毫如行云流水,筆力圓潤飽滿,寫出來的字已經(jīng)初具風(fēng)骨。 端坐在孝宗右側(cè)的莊妃對著孝宗笑道:“太子純孝,臣妾瞧著也是心里歡喜。”她探頭看了看,忽然蹙眉嘆道:“素聞皇后未嫁之前是華蓋滿京都的才女,太子這字寫得秀麗頎長,倒頗有先皇后的風(fēng)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