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何晉看見了一張面色黯淡的臉，是他mama。

    “媽……”何晉趕緊坐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臉上明顯增多的皺紋，還有那一頭半白的發(fā)絲，他記得自己離開時還沒有，顯然，她老了很多，雖然只有半年，但何晉不知道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心理壓力。

    突然之間，何晉覺得很內(nèi)疚，很自責，心臟一抽抽地疼，他抓著被子，低聲道：“媽，對不起，我錯了?！?/br>
    女人一臉憂傷，仔仔細細地打量他，摸他的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半年沒見你，媽快想死你了，媽也有不對的地方，媽跟你道歉?！?/br>
    何晉眼眶發(fā)酸，這是他想要的理解和尊重，還有他要的和平共處，他抓住他媽的手，歉疚道：“你別摸了，我在呢，我挺好的。”

    女人仍緊盯著他，問他這半年之間的細節(jié)，何晉心虛了，絲毫沒敢在他媽面前提自己和秦煬的事，就說自己離家出走后在同學家住了幾天，后來開學，他還扯謊說自己在外面打了半年工，他媽心疼地直掉眼淚，反復跟他道歉，說讓他吃苦了。

    何晉不知道該怎么圓謊，只想著能騙過一次是一次，而且，暫時沒看出他媽有什么地方異于常人，何晉還挺樂觀，他爸也很高興找何晉回來起了作用，

    但何晉的樂觀心態(tài)沒維持多久，很快就親眼目睹了一次他媽的“病發(fā)”。

    那是晚上吃飯，何晉提及了自己暑假實習工作的經(jīng)歷，并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畢業(yè)后想留在a市工作的意向，他mama一瞬間黑了臉，把碗筷一放，開始說“不行”，她的語速很快，像以往每一次駁回何晉的要求一樣，根本讓人插不上話，說到后來，她雙眼無神地盯著一處，仿若自言自語，到最后，她開始哭，一邊哭一邊說：“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怎么能這么狠心，這么不孝！我是你媽！我是你媽啊！你要是離開我！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還不如去死！”

    何晉無法理解話題怎么會偏到這里，也不知道怎么應對這種情況，他爸急著給他使眼色，讓他勸勸，何晉只能違心地承諾著“我不走”、“我會回來的”、“媽你別哭了”，勸了許久，他媽還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最后被他爸哄著騙著喂了藥，才慢慢鎮(zhèn)定下來。

    何晉這才明白，自己實在是太天真、太理想化了。

    因為還要上學，不走不行，何晉與他mama表面上化解矛盾后，就坐上了返程的高鐵，并保證接下來的日子里，一周打一次視頻電話，匯報生活細節(jié)，一切好像回到了從前。

    回了一趟家，何晉感覺自己像是被傳染了，也徹底抑郁了，悲觀了，在這種情形下，他發(fā)現(xiàn)自己和秦煬的前途一片渺茫。

    回學校那天，何晉也不知怎么了，竟然沒去和秦煬一起租的房子，而回宿舍住了一晚。

    侯東彥問他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何晉道：“比我想象得要糟糕，”他沒告訴秦煬他mama得了抑郁癥，卻告訴了侯東彥，“配了很多藥在吃，但我查了，那藥副作用挺大，吃多了對身體也很不好，現(xiàn)在就靠我爸和我小姨管著?！?/br>
    侯東彥問：“你和秦煬的事兒咋辦呢？”

    何晉本該堅定的，但這一刻，他猶豫了：“我不知道……”

    侯東彥：“哎，照我說，你們游戲里玩玩就得了，發(fā)展現(xiàn)實能有幾對修成正果的，太不靠譜了?！?/br>
    是啊，何晉以前也是這么想的，兩個男人，現(xiàn)實這么難，怎么可能走得下去？可是跟秦煬在一起后，他不知不覺就被對方的熱情和愛意所感染了，他喜歡和秦煬待在一起時被正能量和自信心包圍的感覺。

    “我看一本書上說，那些情啊愛啊，都是多巴胺作祟，不管男女，熱戀期肯定都是昏了頭的，等一過那個階段，冷靜下來，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沒有誰離不開誰?！?/br>
    侯東彥只是站在何晉的角度客觀分析怎么樣做對他有利，卻沒想到，自己漫不經(jīng)心地一句話，卻對何晉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

    何晉覺得他說的對，從那個八年的等待開始，他就覺得秦煬對自己的感情很不合常理，他想，也許秦煬追求自己只是一時執(zhí)念，也許秦煬……并沒有那么喜歡自己。

    第138章 寶貝湯圓

    何晉抱著失落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與秦煬合租的房子，秦煬還沒回來，何晉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茶幾上的那一小株銅錢草長得都快遮住了盆身，果盤里有幾天前秦煬買的杏子和火龍果，還很新鮮，沙發(fā)右手邊的墻內(nèi)置物架上，放著早年游戲公司送秦煬的各種神魔手辦；廚房里倒置著洗干凈的兩副碗筷，上面覆著防灰的紗布，那是自己的杰作；臥室的門也大喇喇地開著，能看見里頭一覽無余的床鋪，秦煬那個懶漢又沒疊被子；在無印良品買的棉質(zhì)拖鞋一個東一個西地丟在地上，地毯用了半年，已經(jīng)有些臟了，但看著仍然很溫馨……視線透過臥室的窗戶直通外頭的陽臺，天，灰蒙蒙的。

    這是他們的天地，他們的世界，他們在這里像夫妻一樣做飯吃飯、肆無忌憚地親吻擁抱、自由自在地談情說愛……短短半年，這個不足五十平方的小窩已經(jīng)滿是美好的回憶，他真的割舍不下。

    可他又沒辦法去遺忘那個已經(jīng)有點佝僂著脊背的父親，和半頭銀絲的抑郁癥母親，他沒辦法讓父親獨自去承擔照顧患病母親的責任，那個女人是真的精神上出了問題，這也是他的責任，他逃不掉。

    何晉捂住臉，眼角發(fā)酸，不知道該怎么辦。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秦煬從c市坐飛機趕回來，他剛在那里以嘉賓身份錄了一期娛樂訪談節(jié)目，將于下周末黃金時間段播放。

    何晉接到秦煬快到家的電話，迅速調(diào)整好了心情，把火龍果拿去剝了，切成小塊。

    他的刀工很差，切得大小不齊，弄了好久才切完，分放到兩個玻璃碗里，淋了一點兒蜂蜜，剛做完這些，秦煬就開門進來了。

    放下行李，風塵仆仆的青年就快步走進廚房，一把擁住何晉，都來不及等人轉(zhuǎn)身，就這么從背后熱情地親何晉的后頸、耳朵，側(cè)臉。

    他頭上有啫喱水的味道，身上沾了混雜的香水味，何晉扭著頭承受他的吻，微涼的唇，熾熱的舌頭，纏綿悱惻。

    小別勝新婚，秦煬親不夠他，吻了十來分鐘還不松手，哼哼著撒嬌：“老婆，想你了～”

    “……你是狗么，見了人撲上來就親，松手！”何晉輕笑著拍了一下對方環(huán)著自己的手背，把砧板上的碗遞給他，“喏，快吃?！?/br>
    秦煬一臉感動，捧著碗又伸脖子過去偷親了一下何晉的臉頰，一邊拿木叉子叉起一塊火龍果往嘴里湊，一邊問：“你mama怎么樣了？”

    何晉垂下眼睛：“還行，我離家出走半年，她心情不太好，我回去跟她和解了?！?/br>
    秦煬歪了歪嘴，一臉的不高興，他知道何晉的家庭可能是他們在一起道路上最大的阻力，所以有時候也“惡毒”地希望何晉能跟家里徹底斷絕關(guān)系，那樣他就只能呆在自己身邊了。

    何晉白了他一眼：“你又在想啥？”

    秦煬驚訝：“沒想啥??！”

    何晉無語道：“你都表現(xiàn)在臉上了?！?/br>
    秦煬：“……”

    何晉：“我知道你不太喜歡她，我也對她有看法，從小到大都有，但她畢竟是我媽?！?/br>
    “好嘛，我錯了還不行嘛，可我真的特擔心她跑來拆散我們！”秦煬吃了會兒，突然抬頭問：“如果你媽讓我跟你分手，你會答應嗎？”

    何晉心中一驚，苦笑，秦煬的直覺真準，“不會?！彼卮鸬睾芨纱?，卻在心里說：對不起，秦煬，因為她或許永遠不會知道，我跟你在一起過。

    秦煬為這個答案開心了許久，晚上洗了澡躺在床上，他纏著何晉zuoai，何晉不但沒拒絕，還前所未有地主動。

    ……我是純潔地分割線_(:3」∠)_……

    事后兩人抱在一起，秦煬幸福得都快上天了。

    之后幾天，秦煬的工作暫告一段落，重返學校，因為神魔廣告的投放，秦煬已經(jīng)不只是校草級別的名人了，再加上新一屆學生入學，不少玩神魔的游戲的學生都開始追星似的追著秦煬要簽名和合照，不過華大內(nèi)部的風氣還算好，秦煬只是感覺在外面走時回頭率比以往更高了點，倒也沒什么其它麻煩。

    直到一周后，秦煬在h省電視臺錄制的訪談節(jié)目播出，當晚，何晉和秦煬也觀看了節(jié)目。

    電視里的秦煬很帥，很有魅力，他從容地應對著主持人的各種問題、既高冷又知性，完美得幾乎無懈可擊——華大機械系高材生，神魔第一高手玩家，年入百萬的游戲主播……一系列閃閃發(fā)光的關(guān)鍵詞點綴在這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年輕人身上，實在太惹眼。

    何晉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反復把屏幕中的人跟坐在自己身邊的人相比較。

    “怎么了？”秦煬笑瞇瞇地問，“我?guī)浢矗俊?/br>
    何晉瞅著他說：“我怎么感覺電視里的你像是另外一個人？”沒錯，他熟悉的秦煬是熱情的，有點任性、有點腹黑的，還會經(jīng)常耍賴，跟自己撒嬌，有時候甚至還有點逗比(=_=)……

    “那當然了！”秦煬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懷里樓，“真實的我只給你看?！?/br>
    何晉：“……”

    訪談節(jié)目最后，秦煬禮貌地懇請電視機前的觀眾，說他目前還在華大念書，如果有喜歡他的學弟學妹，或是其他年輕人，請體諒他不想被打擾的心情。

    何晉擔憂道：“說這種話有用么？你現(xiàn)在上了電視，估計會有更多的人知道你，學校里也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sao擾你吧？”

    “沒辦法，這就是成名的代價，大不了我跟學校申請函授自學，讓同學拷課件給我，然后不上課，只參加期末考試，”秦煬說著看向何晉，“你呢，最近沒人找你麻煩吧？”

    何晉笑笑：“我都大四了，現(xiàn)在一周就兩節(jié)課，都碰不到什么人?！?/br>
    其實是有的，前天何晉去學校上課，就遇到幾個挺漂亮的學妹，攔著他打聽秦煬的私事，還非常不懂事地直接詢問他和秦煬的關(guān)系，搞得他格外尷尬，但他都沒告訴秦煬，因為他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再麻煩，何晉都忍了。

    秦煬抓著他的手摩挲：“那我就放心了，我最擔心的人是你?！?/br>
    電視訪談節(jié)目播出后，秦煬果然更紅了，似乎在一夜之間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新生代偶像，之后幾天，他又接了不少活動，當然收入也不斷上漲，滾雪球似得，賺得越來越多。

    有天晚上秦煬跟何晉細數(shù)他最近三個月的收入，從神魔代言開始，雜七雜八的訪談、廣告、雜志封面拍攝包括娛樂公司的簽約費加起來，竟然有數(shù)千萬！因為忙不過來，飛游網(wǎng)的直播已經(jīng)停了，他現(xiàn)在找了個理財公司專門幫他理財，自己也準備投資一個小游戲。

    秦煬什么都不瞞著何晉，驕傲的，討好的，像是迫切地想得到何晉的表揚和認可，并期待著何晉徹底認識到他的好，崇拜他、再也不離開他。

    以此為代價，秦煬也變得越來越忙，甚至擠不出時間跟何晉一起上游戲，這天晚上，何晉一個人戴上游戲頭盔，登陸『神魔』。

    游戲世界還是一如既往地熱鬧，所有好友都在，院子里的稻麥、玉米都熟了，桃花也開得很好，籬落看見他在線，找他下副本，說逝水等人都在，何晉拒絕了，他一個人騎著烈焰窮奇，帶著湯圓寶寶到處看風景。

    不一會兒逝水發(fā)消息過來問：“無情呢，你倆這神仙眷侶是打算脫離組織了嗎？”

    阿晉：“他最近超級忙，我就上來收一下地，你們玩吧。^_^”

    他學殤火打笑臉，但實在笑不出來，轉(zhuǎn)了一圈，他帶湯圓去皇城找那個買糖葫蘆的小販，一口氣買了十串，蹲在皇城街角吃，糖葫蘆又酸又澀，酸得他眼淚都出來了，心情一點不見好轉(zhuǎn)。

    他想起白天去學校交論文選題方案，又回了一趟宿舍整東西，出校門時遇到一個像是記者一樣的人，問他是不是叫何晉，玩不玩神魔，還問他和秦煬是不是情侶關(guān)系，他白著臉說：“我跟秦煬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也不玩游戲，你們找錯人了?！?/br>
    之后很快他媽就打電話來，問他什么時候回家，說今天在街上給他買了幾個西瓜，可那是夏天才有的水果，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月了。

    何晉擦了擦并沒有濕潤的眼角，抱住沒有靈魂的系統(tǒng)寶寶，親了一下：“湯圓，爸爸有一段時間不會來了?！?/br>
    一年下來，他的游戲形象已經(jīng)長大了四歲，變成了十八歲的模樣，他原本想彌補自己在殤火成長歲月中缺失的八年，可現(xiàn)在也沒能做到。

    湯圓感受到何晉的情緒，“嘰嘰”叫了兩聲，淚眼汪汪的。

    何晉依依不舍地蹭他：“我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再來，再上來的時候你會不會還是我兒子……”

    湯圓：“吧……吧！”

    何晉驚訝地睜大眼睛，湯圓是開口叫自己“爸爸”了嗎？它竟然會說話了！

    湯圓又叫了一聲：“吧吧！”這次更清晰。

    何晉既驚喜又悲傷，他把湯圓用力摟進懷里，狠心道：“我走了，寶寶記得替爸爸安慰另一個爸爸，永遠陪著他，好嗎？”

    湯圓急著叫道：“吧吧！吧吧！”

    何晉親了親他：“雖然你只是個系統(tǒng)寶寶，但你太智能了……我會想你的，寶貝湯圓?！?/br>
    下了線，摘掉頭盔，何晉一抹臉，早已濕了一片。

    第139章 秦煬對不起

    秦煬忙得焦頭爛額，對何晉最近的心思和打算一無所知，以為他一旦沒課就會回原來的公司實習上班或者直接呆在家里寫論文。

    這日晚上，秦煬又是臨近九點才回家，晚上也沒吃飯，他饑腸轆轆地推開家門，卻聞見一股撲鼻的菜香，何晉竟然親自下廚做了飯！

    同居半年，何晉就算是廚房小白，經(jīng)?？辞責鲆矊W會依樣畫葫蘆了，紅燒rou、荷包蛋、苔菜菌菇湯……看著一桌子賣相不那么好，卻由心上人親手烹飪出來的菜點，秦煬感動得一塌糊涂！

    一頓狼吞虎咽后，他摸著肚子癱在沙發(fā)上，見何晉主動收拾碗筷，突然道：“老婆，我發(fā)現(xiàn)你最近對我越來越好了?！?/br>
    何晉渾身一僵，差點手滑掉了個盤子，“什么好不好……”他裝傻道。

    秦煬單手撐著腦袋，靠在沙發(fā)上一臉癡漢地看著何晉的背影，甜膩膩地問：“你對我這么好，把我寵壞了怎么辦？”雖然這么問，秦煬心里卻猜測，可能是自己出名了，何晉意識到他的好，越發(fā)珍惜自己了。

    “就一頓飯而已?！焙螘x把盤子放在置物架上，轉(zhuǎn)身又在冰箱里取了罐有助于消化的酸奶，拿給秦煬吃，他不敢直視秦煬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他承受不了的深情，他怕自己看了，就走不掉了。

    秦煬趁機躺下來枕在何晉大腿上，撒嬌耍賴：“你喂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