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今日除夕,鮮花燈籠春聯(lián)炮仗,瞧見每一樣,都會想起她,想也沒想就乘馬車往云臺山無為寺而來,馬車停住瞧見南星與瓚,心頭百感交集,風光依舊人依舊,只有她不在。 二人之間又是長久的沉默,眼看寺院在望,從嘉輕嘆一聲,“南兄莫急,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煎熬時的自我安慰……”南星點頭,“我知道,我近來醫(yī)術長進得快,過會兒給你把把脈吧?!睆募我恍?,“南兄不叫我皇上就好,聽著別扭?!蹦闲谴浇俏P,“有人拜托的我,是以我除去日常事務,通宵達旦得鉆研?!睆募悟嚾簧焓治媪四?,狠狠揉了幾下方說道,“多謝南兄?!彼穆曇粲行┌l(fā)悶,南星仿佛沒有察覺,又道,“師父更是用心,師父的關門弟子竹君,除去基本的醫(yī)理藥理外,專攻阿芙蓉?!?/br> 從嘉回過頭,竹子與瓚在身后落下很遠。 竹子拽著瓚后衣襟,“慢點走嘛,走那么快做什么?那個十分好看的男人就是大昭皇帝吧,瓚給我講講他的事?!杯懕е赃昕赃晗蛏?,就是不說話,竹子眼眸一轉,突然往前躥了幾步,一轉身將瓚抱在懷中,瓚吃了一驚,一動不敢動,頭頂上竹子嬉笑道,“忘了告訴瓚,我跟青鸞是結拜姐妹,分別前青鸞囑咐我照顧瓚,特意讓我?guī)退啾ПЛ?。?/br> 她身上的香氣和阿姊很香,懷里和阿姊一樣溫暖,瓚吸一下鼻子,頭在她胸前拱了拱,竹子拍拍他后背,“瓚,我們互相講故事吧,我講講我小時候,你講講你小時候,如何?”瓚嗯了一聲,“好吧,竹君jiejie?!?/br> 二人在臺階上坐在,頭碰著頭嘰嘰呱呱,眼看著暮色低垂,身后傳來嗶嗶啵啵的炮仗聲,瓚起身就跑,“竹君jiejie,要快些,姊夫和我?guī)煾敢獛е覀円黄鹗貧q,守歲時可適量飲酒,姊夫會唱歌吟詩講故事,還會帶我們做游戲,起了困意還會帶我們放鞭炮。”竹子喊一聲好,“快些,快些回去?!杯懪芰艘话胪W∧_步,“姊夫如今是皇上了?只怕不會跟我們一起玩了?!敝褡釉谒砗箬浦?,“你嘴巴甜點兒,多叫他幾聲姊夫,他準會答應,再說了,天天做皇上多累,他巴不得做一回平民呢,這身居高位的滋味,我知道。寺院最角落那個院子里的老和尚,原來是他的爹爹,整日在花棚里種牡丹花,還對著花說話,說什么萱草茵茵,璟瑜玲瓏,我?guī)煾溉ヒ娝?,他卻不見,咬牙切齒罵我?guī)煾?,說當初為何不帶著她走?你若帶走她,她這會兒說不定還活著,我?guī)煾妇涂?,一個大男人,哭什么哭……告訴你啊,瓚,你可不許哭哭啼啼,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再見你紅眼圈,我就揍你。” 瓚也不回頭:“竹君jiejie,別人哭一哭,你也要管啊。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我?guī)煾刚f了,各人有各人的不得已,哭一哭排解一下傷心痛楚,豈不是更好?” 竹子用力杵他一下:“任何不得已都是借口,懂嗎?小不點兒?”瓚回頭憤憤道,“我不是小不點兒,我九歲了?!敝褡佑骤扑幌拢澳挲g不重要,重要的是輩分,我是大師的弟子,你師父也是大師的弟子,我與你師父是同輩。對了,瓚叫皇帝姊夫,那么,皇帝也小我一輩,哈哈,皇帝得叫我一聲師姑。”瓚翻個白眼,“竹君jiejie跟我阿姊是結拜姐妹?!敝褡优囊幌骂~頭,“哎呀,這輩分,亂套了……” 瓚不理她,由著她自言自語,竹子說著話話鋒一轉:“那個什么芳菲夫人的事,瓚知道多少?”瓚搖頭,“只見過一次,她來上香,說是阿姊的至交好友,跟我打聽太師父的事,我沒告訴他?!敝褡优读艘宦?,眨眼道,“既然打聽不出來,得設法攛掇著師父進宮走一趟。不入虎xue蔫得虎子嘛,對吧?小瓚瓚……” ☆、81. 轉鳳 元宵節(jié)夜里,元邕陪著青鸞在果子巷逛燈節(jié),這是過年后元邕頭一次得空脫身,元邕小心護著青鸞在人群中游走,嘈雜中在她耳邊低低說道,“蕊夫人的案子查清楚了,太子別宮中的人招供說是受了齊三指使,給小燈下了藥,原來小燈進東宮前,早已委身齊三,是以對齊三死心塌地。”青鸞攥一下他手,“懷邕這些日子本就忙碌,又怕這件案子牽涉到我,勞心勞力的,實在辛苦?!痹呋匚账幌拢靶辛?,咱們之間用說這些客套話嗎?” 青鸞看著蜿蜒的燈河心想,難怪小燈鐵了心與我做對,原來是對齊三動了情,齊三對她是有情還是利用?葉蓁倒是想得周全,也知道用一個廚子對付不過去,是以拿齊三擋在面前。仰臉看著元邕笑問,“那齊三呢?可逮著了?”元邕搖頭,“齊三因給太子進獻蕊夫人有功,進東宮做了幕僚,大理寺卿不敢進東宮拿人,我已囑咐了他,讓他明日一早進宮去見太子,向太子稟明案情,如何處置,由太子定奪。” 二人逛得盡興方回到懷王府,這次元邕也不問青鸞是否情愿,耍賴一般上榻,與她共枕了一個枕頭,從身后環(huán)著她低低說道,“青鸞,我累?!鼻帑[拍拍他手,“那便好好睡一覺?!闭f著話扔了被角過去,元邕扯啊扯,扯過去蓋了半床,不敢離青鸞太近,二人中間隔著一拳寬的縫隙,不想青鸞挪著身子朝他依偎過來,后背貼在他懷中低低說道,“被子里灌進冷風了?!痹邿o聲得笑,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日大理寺卿進了東宮,太子聽到奏報后,青著臉召來齊三詢問,齊三辯解說自己沒有殺害蕊夫人的動機,大理寺卿差人押了蕊夫人貼身侍女過來,那侍女供認,“蕊夫人曾說過,大昭國芳菲夫人送她至東都,乃是與殷朝太子交好的表示,可齊三在前來路上垂涎她的美色,強行占有了她,并讓她在與太子初夜時,用雞心假裝落紅……”太子臉色陰沉著喝一聲閉嘴。 齊三氣憤道,“她一個賤婢,我怎會垂涎她?”蕊夫人侍女又道,“公子見蕊夫人對太子情深,心中嫉恨,常拿舊事要挾蕊夫人,蕊夫人暗地里以淚洗面,公子還悄悄割下蕊夫人一綹秀發(fā)藏于香囊中,以慰相思?!庇袃?nèi)侍過來解了齊三腰間香囊,打開來果真有一綹烏發(fā),齊三罵道,“她只說此香囊能夠靜心安神,這個賤婢……”蕊夫人侍女哭道,“除夕那日太子進宮,公子曾強迫蕊夫人,說是春風一度以解相思,被蕊夫人拒絕,于是公子因愛生恨,用阿芙蓉毒死了夫人……” 齊三一聽阿芙蓉,忙忙向太子磕頭,“殿下也知道,這阿芙蓉乃是……”太子喝一聲閉嘴,猙獰著問道,“本宮只問你,是否與蕊夫人有染?!饼R三辯解道:“我因相思苦悶飲酒,她趁著我酒后昏聵勾引我,說是為我的癡情所感,我是不得已……” 太子陰沉著臉,起身拔出一名侍衛(wèi)腰間寶劍向齊三刺了過來,太子妃從側門沖出抱住他手臂:“殿下息怒,他可是大昭國齊王府的三公子,他的meimei是大昭國的芳菲夫人,如今身懷有孕,誕下皇子后便是大昭皇后,太子若殺了他,會激怒大昭帝后,為兩國邦交召來禍患,雖說偏僻小國不值得在意,可是皇上在意,殿下……” 太子用力推開她紅著眼,“竟然將殘花敗柳進獻給本宮,虧得本宮對她如此寵愛……”太子妃又撲了過來,太子隨手一推,就聽啊的一聲,太子妃摔倒在地,侍奉太子妃的姑姑大喊一聲,“不好了,太子妃見紅了……” 東宮內(nèi)亂做一團,大理寺卿忙忙告退,親自到懷王府稟報,卻只見到懷王的侍衛(wèi),大理寺卿畢恭畢敬道,“請湛大人轉告王爺,太子已知情,知情之下盛怒,盛怒之下推倒了太子妃,太子妃見紅要生了,早產(chǎn)月余……”湛盧擺擺手,“兇手呢?可曾收監(jiān)?”大理寺卿抹一下額頭的汗水,“正要稟報此事,那齊三趁亂消失了?!闭勘R挑了眉,大理寺卿拱手道,“在下身在東宮,太子不發(fā)話,在下不敢隨便拿人,就那樣眼睜睜看著他,趁亂跑了?!?/br> 湛盧抽出寶劍向府門外指了指,“滾吧,快滾,有多遠滾多遠?!贝罄硭虑滢D身小跑步往外,圓胖的身子扭搭著,果真滾一般,湛盧抱劍瞧著,這樣的人做大理寺卿,得造出多少冤案?喊一聲等等,大理寺卿腳下一頓,回過頭滿臉堆笑,“湛大人還有何吩咐?” 湛盧笑著施施然上前,“聽說,你挺寶貝自己的胡子?若沒了,可會死嗎?”大理寺卿一愣,湛盧劍尖朝下巴削了過來,刷刷刷幾下,一綹一綹的胡子掉落在地,大理寺卿連驚帶嚇又心疼,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湛盧喊聲來人,嫌惡說道,“抬出去。” 如此猶不解恨,罵罵咧咧道,“這樣的人能做大理寺卿,小爺便能做皇上?!币换仡^青鸞正站在廊下,忙忙過去稟報太子妃早產(chǎn)之事,青鸞聽了就笑,“果不其然。金定呢?” 說曹cao曹cao就到,金定興沖沖走了進來,“青鸞,太子妃誕下了皇長孫?!闭f著話便聽到宮中傳來慶賀的鐘鼓之聲,青鸞笑道,“她不懂取舍之道,什么都想要,委實太貪心了。” 湛盧在旁道,“還有一事,那齊三從東宮逃了,只怕是有人相助?!鼻帑[沉吟著,半晌笑道,“她殺了小燈,知道會得罪芳菲,又放了齊三向芳菲示好,婢女與兄長孰輕孰重,芳菲自然知道,她們有共同的敵人,難道就能成為朋友?”湛盧道,“齊三既逃出,自然要設法離開東都,離開東都之前,只怕會對郡主不利,不過郡主無需擔心,小的會派人保護郡主。只是想問問郡主,若是逮到齊三,要不要……” 湛盧手如刀切般在脖間滑過,金定道,“這樣躲在暗處的小人,殺了算了。”青鸞搖頭,“不可,逮住后送交大理寺,或者送到太子面前,要殺要剮,由他們處置吧,我們置身事外即可?!?/br> 湛盧領命而去,青鸞與金定自回同文館,路上馬車中青鸞問金定,“這皇長孫是真是假?”金定搖頭,“太子妃誕下一名女嬰,孩子活著,只是生下來就被掉了包,被產(chǎn)婆抱了出來,如今東宮中的皇長孫,乃是那戶山民的兒子,可嘆宮中歡天喜地的?!鼻帑[嗯一聲,“這么說,小郡主只能在山民家中長大?!苯鸲ㄍ帑[身上一靠,“權勢與地位,竟能讓一個母親如此狠心。”青鸞嘆口氣,“權勢讓人上癮,較之阿芙蓉更甚?!?/br> 馬車悠悠前行,金定罕見的沉默,靠著青鸞一言不發(fā),青鸞也望著晃動的車簾怔怔出神,同文館外下了馬車,金定一眼望見靜王府挑出的飛檐,哀嘆一聲抱住青鸞道:“靜王讓我午后過去,說是要考問我,考我兵書讀的如何?!?/br> 青鸞拍拍她,“金定這些日子用功,不用怕?!苯鸲ㄅぶ碜?,“可我就是怕。這些日子苦讀,夜里沒有過去,昨日元宵節(jié),忍不住跑了過去,問他想不想去看花燈,若他嫌人多嘈雜,我可將他帶至高處觀瞧,他不領情,板著臉說,金定既然有心看燈,必是兵書讀的不錯,明日午后過來考問?!?/br> 青鸞心想,他這是疏離了金定,拍拍金定的肩,“他既拒人于千里之外,金定日后離他遠些?!苯鸲〒u頭,“半月不見,他瘦了許多,已問過老仆,說是近日腿疾發(fā)作的厲害,夜里也睡得不踏實。我問了一句,他十分冷淡道,本王的身子自有御醫(yī)關照,金定無需掛心,我想為他推拿,他固執(zhí)不肯,以前他雖推辭,眼里是帶著笑的,可昨日,他冷冰冰的,眼神有些可怕……” 青鸞攬住金定的肩,靜王說到做到,她反倒覺得慚愧,他的身子究竟有沒有問題?金定這樣不是怕,是傷心,從未見過金定傷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也許,此事該問問懷邕才是。 當日金定從靜王府回來,說是靜王并未苛責她,反倒耐心為她講解,令她收獲良多,靜王又讓她開始著手訓練隊伍,說是已經(jīng)秘密安排好場地。青鸞看金定一臉輕松,略放心些,夜里金定又去了靜王府,三更天回來,鉆到青鸞榻上,冰涼的腳抵著她小腿,擾醒她笑道:“剛進去的時候,他皺著眉頭在夢中輾轉,似乎在找尋什么,我為他推拿后,他就睡得安穩(wěn)了,眉頭舒展,唇角帶著些笑。” 青鸞揉著眼睛坐起身,在燈下看金定一臉喜色,心中為好友百轉千回。 第二夜金定回來,蹙著眉頭道,“靜王在夢中叫我呢,叫了好幾聲,太奇怪了,夢見我了?”青鸞也蹙了眉頭,“懷邕忙碌,今日見了面,也沒說成話,真是急死人?!苯鸲ㄞ?,“懷邕懷邕,就知道懷邕,跟你說的話聽到了沒有?”青鸞點頭,“聽到了,聽到了才急著見懷邕呢?!?/br> 金定不解瞧著她,青鸞撲得一聲吹了燈燭,摁金定躺了下去:“睡覺睡覺,困死了。金定,你夜里睡不好,白日怎么cao練兵馬?若靜王不滿意,看你如何交待。要不這樣,以后夜里過去,只呆半個時辰,可好?”金定翻個身,“知道了知道了,這就睡,半個時辰太短了,兩個時辰吧?!鼻帑[偷笑,“一個時辰,可好?”金定嗯一聲,“就一個吧?!?/br> ☆、82. 春獵 太子妃生產(chǎn)后,人前歡天喜地抱著假皇孫,人后思念早產(chǎn)的小郡主,夜里悄悄哀哭,一個月子養(yǎng)下來,身子竟日漸羸弱,太子因蕊夫人暴亡對她的感動,因推她致早產(chǎn)的愧疚,沒幾日就淡了下去,因顧念她誕下皇長孫,才每日過來瞧她一眼,瞧見她黃著臉皮包骨頭的模樣,竟忍不住皺眉:“怎么生個孩子,就成了這般模樣?” 太子妃憂憤之下,身子每況愈下,自然無暇他顧。湛盧帶人逮住了齊三,送到大理寺卿面前,大理寺卿老jian巨猾,一面稟報了太子,一面派人給太子妃傳話。此時大昭齊王府覆滅的消息已傳到東都,太子已另有新歡,不耐煩道,什么阿貓阿狗的事都來煩我,交給刑部發(fā)落,該殺該剮按律查辦。太子妃卻難得打起了精神,命貼身侍女傳話給刑部尚書,悄悄用一個判了流刑的囚犯替換下齊三,囚犯在死牢中等待皇上定奪,齊三則去往服刑的嶺南,在嶺南呆了些日子,地方官吏報了病死,齊三秘密回了大昭。 刑部為太子把持,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就連元邕也沒有察覺。 這日青鸞意外收到竹君來信,竹君在信中說,大師命她常駐宮中,為從嘉克制阿芙蓉之癮,半月前芳菲產(chǎn)下一名男嬰,孩子生下便被錦書帶走,芳菲并不傷心,只安心靜養(yǎng),竹君看不慣她氣定神閑,便將齊王府之事告訴了她,芳菲遭此打擊后病倒在床,連續(xù)幾日不吃不喝,已氣息奄奄,竹君在信末說,就這樣讓她死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云云。 齊王府與楚王府并立數(shù)百年盛極一時,如今齊王府覆滅,瓚雖襲了楚王爵,卻流落寺院,楚王府為辛氏與楚玹居住,也是名存實亡,大昭再無西齊東楚,昔日幾代帝王顧念兩府祖上功勛,一直不忍拔除,從嘉卻做到了,從嘉行事冷酷決斷,絲毫不為人情所累,他已迅速成長為高高在上的帝王,圣文太后泉下有知,當瞑目了吧。 元邕含笑走進,看青鸞發(fā)怔,隨著她目光越過窗欞,窗外已是楊柳吐綠草長鶯飛,喚一聲青鸞笑道,“想去郊外踏青了?上林苑春/色最好,半月后春獵,父皇點名讓青鸞前往。”青鸞回過神訝然道,“如何就點了我的名?金定跟懷邕提過了?”元邕點頭,“金定自是提過,我求過了母妃,趁著父皇瞧見元熙高興,請父皇見一見青鸞,父皇沒有答應。月初的時候,符離向大昭羽長公主提親之事傳到東都,父皇變了主意,跟我說要見一見青鸞,后來定為春獵隨行?!?/br> 自從年前一戰(zhàn),殷朝皇帝對符離頗為忌憚,聽到烏孫與大昭聯(lián)姻,自然也要未雨綢繆,是以,鸞長公主的地位便不同往日,她既鐘情懷王,不防順水推舟。 消息來得突然,青鸞倒有些茫然了,“可是懷邕,我不會打獵?!痹邠u頭,“去了就行,不用打獵?!闭f著話看向青鸞,“只是得制兩套獵裝,美美得出場,震懾一下那些多嘴多舌的后妃與勛貴內(nèi)眷?!鼻帑[笑道,“也好,總得來個驚艷的亮相?!?/br> 太子聽到消息又別有一番打算,對心腹幕僚悄悄言道:“那鸞長公主美貌,別有一番氣韻,本宮見過的美女眾多,瞧見她也不由心生贊嘆。父皇既對她青眼有加,本宮也該趁勢接近,若父皇有意與大昭聯(lián)姻,意欲給符離顏色,一個懷王妃怎么能夠,怎么也得是本宮的側妃,將來封她個貴妃寵著,豈不是很好?” 葉蓁當年因端莊秀美,得到皇帝贊譽,說有母儀天下之態(tài),又加她與懷王親密,太子一為討皇帝歡心,二來元邕從小便常常暗中捉弄他,他一告狀,元邕便裝傻充愣,是以長大后,對元邕珍愛的,他都要下手搶奪,可葉蓁對他不假辭色,女人越難到手,倒覺得越珍貴,是以付出些許真情,又決定將太子妃的頭銜給她,她果真就動容了,打動她后,便覺得沒那么高興致,待到大婚得到她的身子,新鮮勁頭已過,便覺得美則美矣,木頭一般了無情趣,是以越發(fā)意興闌珊。不過她誕下皇長孫博得父皇開心,頭銜還給她留著,將來做皇后,也算是對她的恩寵。 春獵之事與太子說的話傳到葉蓁耳朵里,葉蓁憤恨不已,拼著這口氣照著御醫(yī)所說認真調(diào)養(yǎng),待到春獵前兩日,竟精氣神十足出了殿門,在院中曬太陽。春獵這日,著大紅鑲金的獵裝,與太子并轡而行,往上林苑而來。太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笑著點頭,“這樣美麗,才是本宮的蓁蓁?!闭f著話捉住她手撫著,“今夜里,本宮去蓁蓁寢宮吧?!庇t(yī)囑咐過,眼下尚不能同房,可是太子已近一年沒有宿在她的寢宮,葉蓁咬牙嗯一聲,沖著太子嫵媚一笑,太子探過身子在她臉頰上偷香,葉蓁低了頭,好象是不勝嬌羞的樣子,太子哈哈大笑,“本宮對蓁蓁日思夜想,怎奈御醫(yī)囑咐,有身孕后不得同房。”葉蓁心想,有身孕后不能,如今便能了嗎?你可問過了御醫(yī)?是啊,高高在上尊貴的太子,從來只顧自己高興,不管他人死活。 皇家的狩獵隊伍浩浩蕩蕩往上林苑而來,皇帝與后妃在高臺上落座,臺下闊大的草場中旌旗獵獵,駿馬噴著響鼻,馬背上眾位女子都著小袖袍,袖子窄而短,露一截皓腕,裙子只到小腿,露出各式羊皮的胡靴,利落中透著俏麗,其中太子妃貴氣雍容最為顯眼,周圍女子們小聲夸贊,許多男子投來欣賞的目光,一瞬間葉蓁似乎重回閨中時光,走到那兒都被艷羨的目光包圍著,永遠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她微抬了下頜,不動聲色朝周圍打量,每年都是這些人,都已到場,獨不見懷王,難道他又要裝病躲避?心頭升起微微的失望,今日本下定了決心,要與他平心靜氣說說話的。又一想,那位鸞長公主好不容易能見圣顏,怎會不來? 正想著,就聽內(nèi)侍通報,大昭國鸞長公主到,側頭看去,就見一匹棗紅色駿馬從入場口馳來,走得近了,就見青鸞一襲鵝黃的裝扮,著柳綠色皮靴,金環(huán)束了長發(fā),粉臉微仰明眸含笑,似乎一根尖利的刺,狠狠扎入眼中,這樣生疼的滋味,令葉蓁不由緊攥了馬韁,深深吸了一口氣,方穩(wěn)住身形。 眾人朝著青鸞看了過去,有幾位與她熟識的千金微笑著招呼,有見過青鸞的在低低得說,她今日美得象一顆明珠,也有沒見過的,低低贊嘆,這就是大昭國的鸞長公主?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男子們都不說話,只是朝青鸞看著,目光中欣賞贊嘆驚艷綺想因人而異。 青鸞瞬間成為場內(nèi)的焦點,青鸞落落大方,端坐馬上向眾人頷首為禮,喬影含笑說道,“鸞長公主這匹馬神駿。”青鸞笑道,“是懷王爺相送的及笄禮,剛送的時候還是小馬駒,有了牠,我才學會了騎馬?!绷洲ヒ残Φ?,“瞧著鸞長公主騎術不錯,只不知狩獵技藝如何?”青鸞俏皮眨一下眼,指指狩獵的樹林笑道,“過會兒見真章。” 幾位千金笑起來,隨著笑聲圍過來幾位公子,俱都好奇瞧著青鸞,一位圓臉的姑娘指指青鸞胯/下雕鞍笑道,“這雕鞍好生精美?!鄙砗笥袘醒笱蟮穆曇舻溃笆潜就跤H手雕了送給的青鸞,也是及笄禮?!北娙嘶仡^,元邕騎馬過來,黑色的駿馬黑色的獵裝,臉上含著笑,眸光卻深沉,烏云壓頂一般看向幾位公子,幾位公子忙騎馬遠離,元邕抱臂一哂。 葉蓁看了過來,青鸞與相熟的幾位千金小聲說笑,元邕施施然端坐在馬背上環(huán)顧四周,卻始終沒有朝她的方向看上一眼,葉蓁一回頭,身旁的太子正扭著脖頸,定定瞧著青鸞出神,葉蓁低低喚一聲殿下,刻意放柔了聲音說道,“殿下請注意威儀?!碧余帕艘宦暎廊慌ぶ鳖i,低低說道,“鵝黃柳綠,只有她敢穿,也只有她能穿,如此妙人,相見恨晚?!?/br> 葉蓁咬牙朝高臺上望去,離開始的時辰尚有一刻鐘,她一夾馬腹,策馬向元邕馳來,到了他面前微笑瞧著他,“許久沒見了,三郎這一向可好?”元邕拱手嬉笑道,“托葉蓁的福,我還好,瞧葉蓁這滿面春風的,不用問,也很好,怎么樣?皇長孫好玩兒嗎?”葉蓁含笑一嗔,“幾年不見,依然是沒正經(jīng)。”元邕又一拱手,“我是狗改不了吃/屎,就這德行?!?/br> 葉蓁嗯一聲,瞧著他半晌不說話,眼圈慢慢泛起了紅,哽聲道,“滿面春風,三郎瞧著我,很好嗎?”元邕忙道,“葉蓁這是?” 喬影與林蕙看了過來,青鸞卻沒聽到一般,頭也不回繼續(xù)說笑,元邕瞧著葉蓁泫然欲泣的樣子,朝太子望了過去,笑道,“縱使有天大的難處,皇兄都能解決,葉蓁如今地位今非昔比,又何必傷懷?”葉蓁雙手掩面,“常言說心結難解,即便太子也不能讓我忘卻過往,冤家,當初為何那樣狠心……” 元邕一愣,就聽青鸞笑道,“禮贊官將令旗遞給皇上了,要開始了呢?!北娙烁髯詺w位,葉蓁回過頭,太子正擰眉瞧著她,一抖韁繩縱馬回去,坦然瞧著太子笑道,“殿下想要結識鸞長公主,我便過去攀談幾句。瞧見懷王,少不得客套幾句,幾年未見,生疏了。” 太子笑著摸一下她手,“得賢妻如此,夫復何求?蓁蓁剛出月子身子尚虛弱,狩獵做做樣子便罷,勿要爭強好勝?!比~蓁揚起手中連弩笑道,“這弓/弩輕巧,能連發(fā)十箭,莫說是野獸,就算射人也可致命?!碧有粗?,輕斥一聲頑皮。 ☆、83. 面圣 皇帝令旗一舉,禮贊官一聲宣,太子帶頭策馬,眾人騎馬跟隨,一匹匹駿馬脫兔一般往林間而去,青鸞騎馬進了林中,哎呀一聲彎了腰,捂著胸口對身旁的人道,“早起受了涼風,又騎馬顛簸一番,這會兒有些惡心干嘔……”說著話策馬向外,駛近高臺下了馬,將馬交給身后內(nèi)侍笑道,“這會兒好了些,找個地方坐一坐,歇歇就好?!?/br> 宸妃正坐著,瞧著皇帝逗弄元熙,望見青鸞去而復返,喊一聲皇上笑道,“陛下,那位就是大昭國鸞長公主,不知怎么進了林子又折了回來。”皇后在旁一笑,“大昭以文治國,女子都是嬌嬌弱弱的,哪里見過這樣的陣勢,想必是怕了?!?/br> 皇帝未聽到一般,含笑將元熙放下,元熙剛學會走路,兩條小肥腿奮力交替前行,身子趔趄著搖晃,似乎就要跌倒,又能奇妙得保持平衡,搖而不倒,皇帝瞧著哈哈大笑,吩咐乳娘道,“帶著熙兒多走走,高臺上風大,注意避風?!被实鄣男聦櫴珏宦晪尚?,“皇上這樣疼愛熙兒,若尋常百姓家的爹爹一般慈祥呢?!?/br> 皇帝笑而不言,以前對幾位皇子只有嚴厲,如今老來得了這個幺兒,瞧見便忍不住笑,就連對他板著臉也不忍心,無堅不摧的心里漸漸有了些柔軟的地方,有時候瞧見幾位年長的皇子,包括太子,忍不住去懷疑他們的孝心,瞧見那些臣子,也會懷疑他們的忠心,其實身為帝王,高高在上生殺予奪,忠孝如何不忠孝又如何?想來是老了,便對他人生出依賴之情,再看著眼前的后妃,她們對朕,可有真心? 皇帝手指在幾上輕叩幾下,吩咐道,“宣鸞長公主吧?!鼻帑[聽到宣她覲見有些驚訝,不想會這么快,起身疾步往高臺上而來,來到高臺之上,自有內(nèi)侍接引,為她一一引見,最后來到皇帝面前。 青鸞站定了含笑看過去,大昭皇帝深衣青裳,頭戴金蟬翼善冠,斂眸微側了身子靠坐著,手中把玩一柄玉如意,似有些心不在焉,青鸞恭敬磕頭行禮畢,皇帝說一聲免禮賜座,青鸞跪坐了,皇帝朝她看了過來,這一看雙眼睜大了些,目光深邃而冷酷,青鸞忙低頭躲避,心里沒由來的緊張,心跳得怦怦怦的,快得似乎能聽到。青鸞暗自深吸三口氣,給自己打氣,皇上眉宇間與懷邕有幾分像,有什么好怕的?這樣一想,才去了些緊張。 就聽皇帝說一聲,“抬起頭來?!鼻帑[忙抬起頭,皇上瞧著她,身子略前傾些,仔細打量著嗯了一聲,回頭瞧一眼皇后,“皇后可見過天圣皇后的畫像?鸞長公主與天圣皇后倒有幾分像。”皇后一笑,“臣妾瞧著不像,這鸞長公主與天圣皇后沒有血脈,怎么會相象?”皇帝搖頭,“確實有幾分像。”便問青鸞,“可聽說過天圣皇后嗎?”青鸞點頭,“聽過君婼公主的傳說,卻沒見過畫像。小女子的曾祖母是大昭皇室出降的公主,確實有些血緣?!?/br> 皇后有些不悅,皇帝卻笑道,“朕不會看錯,皇后每次去皇陵總是害怕,自然瞧得不仔細?!卞峰谂砸宦曒p笑,皇后冷哼了一聲,淑妃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皇上說的這些,妾身聽不懂?!被噬吓囊幌滤直?,“你呀,到底是年紀小?!?/br> 這些后妃間的紛爭,青鸞只做聽不到看不見,皇帝又瞧她一眼感嘆道,“確實有幾分像?!闭f著話眸光溫和些許,“怎么不去打獵?害怕?” 青鸞嘆氣間心思急轉,她從林間退出來乃是因為葉蓁,葉蓁當著許多人與懷邕說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怨婦模樣,這個女人如此不管不顧,分明處于半瘋狂狀狀態(tài),進林子的時候,回頭對著青鸞揚著□□冷笑,青鸞覺得葉蓁隨時會沖她射箭,打獵的時候人多雜亂,丟了小命或者來個重傷,也說不清楚,所以她退了出來,惹不起先躲著。 這話自然不能說,急切間就聽皇帝說一聲蠢材,原來是熙兒摔倒了,皇帝說著話站起身,大聲問道,可摔著了?見熙兒沒哭,只是掙開乳娘繼續(xù)趔趄著走路,方松一口氣坐了回去,青鸞瞧著皇上一臉關切之情,心下疑道,聽說這殷朝皇帝絕情,對子女如路人一般冷酷,看他對熙兒這樣慈愛,難道說?青鸞急中生智。 她笑一笑道,“啟稟皇上,小女子原來在大昭行過獵,十分喜歡追逐獵物,對春獵本是渴盼的。可是幾日前讀到幾句詩,心中感懷,是以退了出來。非是害怕,實在是不忍?!被实蹘煞趾眯柕溃笆窃鯓拥脑??” 青鸞含笑道,“勸君莫食四月鯽,萬千魚子在腹中。勸君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盼母歸……”青鸞說著話看向皇上,皇上面無表情,“是以呢?”青鸞硬著頭皮,“魚如此,鳥如此,獸也是如此。想到小鳥小獸因此失怙,推及自身,小女子自幼失去母親,十二歲失去父親,是以心生不忍?!?/br> 皇后在一旁睨一眼青鸞,皇上對曾祖天圣皇帝十分崇拜,連帶著對曾祖母君婼公主的事跡發(fā)生興趣,提起來總說是奇女子,剛剛皇上說青鸞象天圣皇后,對她頗為和氣,令皇后心中十二分不自在,皇上似有意與大昭聯(lián)姻,如果皇上覺得這鸞長公主不錯,許她與懷王成親,懷王的勢力勢必壯大??汕帑[那些婦人之仁的話一出,皇后心中冷笑連連,皇上對春獵的興趣更超過秋獵,曾獵得過數(shù)頭有孕的母豹,并將母子的皮都剝下,掛在上林苑獵宮中彰顯英武,這鸞長公主此言一出,定會惹皇上不喜。 宸妃在旁也十分緊張,青鸞此言,只怕會惹皇上不悅。 皇帝手指在幾上輕叩,半晌沒有言語,皇后笑道,“皇上莫不是累了?要不要進獵宮歇息片刻?”皇帝擺擺手,抬眸瞧著青鸞,“孔子有云,啟蟄不殺,則順人道也;方長不折,則恕仁也?!鼻帑[暗中松一口氣,含笑說道,“皇上言之有理,《爾雅》釋天一文中道是,春獵為搜,夏獵為苗,秋獵為狝,冬獵為狩。不過隨著時過境遷,習俗亦漸漸轉變,春獵漸成定俗?!?/br> 皇帝有些意外看著青鸞,“你讀過《爾雅》?”青鸞忙道,“因不喜女紅,又不擅琴棋書畫,閑暇時便多讀些書?!?/br> 宸妃因青鸞能與皇帝說上話,正暗自欣喜,聽到青鸞如此說,又是一陣焦急,皇后在旁冷眼瞧著,一時得意,言多必失,皇上最厭惡讀書多的女子。不想皇上嗯了一聲:“朕的曾祖母,以及同時期大昭的陳皇后,去年仙逝的圣文皇后,大昭多出奇女子,非是我朝女子的附庸風雅,而是有膽略有見識,在朝堂上可與男子齊肩?!?/br> 青鸞不敢說話,皇帝指指她,“你,很好?!鼻帑[忙說不敢,皇帝站起身,“這春獵沒什么意思,這些年輕人狩獵結果如何,不用稟報朕。朕乏困了,也不用去獵宮下榻,下令還宮吧。” 青鸞忙恭敬相送,皇帝瞧著她,“沒事多進宮陪一陪宸妃,替懷王盡盡孝道?!鼻帑[忙說是,皇帝擺擺手徑直前行,來到御輦前一聲吩咐,“讓熙兒與朕同乘,淑妃另乘輿車吧?!币膊焕頃珏垌形臏I光,抱過熙兒上了御輦。 青鸞望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遠行,吁一口氣靠著臺柱出神,柱子后有人伸出手扣住她肩,青鸞陡然一驚,待要掙扎鼻端飄來一陣青草香,閉了眼眸笑道,“懷邕沒有打獵去?”元邕從柱子后繞出來,“你裝病退出,又被父皇召見,我嚇死了,哪里還有心打獵?!鼻帑[笑道,“有人難忘舊情,懷邕可趁著行獵之機,到近前安慰。” 元邕攬一下她肩,“行了,她有太子呢,用不著我?!鼻帑[噘了嘴假裝嬌嗔,“冤家……”元邕就笑,“葉蓁今日怪里怪氣的,是不是生了孩子的人,都會性情大變?”青鸞撲哧一笑,元邕手指輕撫她的臉頰,“不提別人了,倒是你,傻丫頭對父皇一番話,我都嚇傻了,想著父皇若對你發(fā)火,我就跳出來替你說話,逆龍鱗就逆龍鱗,不能讓你一個人扛著,誰想你竟打動了父皇,看父皇抱著熙兒的模樣,父皇果真是老了,再不復鐵石心腸,日后如何與父皇相處,我也多一些心得。” 青鸞靠著他笑,“我以前從未怕過,今日瞧見那君臨天下的氣魄,心里沒由來的發(fā)慌,這會兒心還跳得很快?!痹吲呐乃蟊嘲参?,青鸞笑道,“不過,皇上四子中,懷邕與皇上最為相象。”元邕嘆口氣,“可父皇也最討厭我?!?/br> 二人依偎著,就聽遠處喚一聲三郎,青鸞回過頭,就見葉蓁上了高臺,將手中拎著的幾只山雞野兔狠狠扔在地上,舉起連弩對準了青鸞,陰沉著臉問元邕:“聽說皇上很喜歡她,三郎你呢?也很喜歡她嗎?” ☆、84. 氣性 元邕手上一帶,將青鸞護在身后,葉蓁瞧著他對青鸞的緊張與關切,手指用力扣住了機括,“你有多喜歡她?”元邕密密護著青鸞,后背緊繃著,臉上依然從容,笑嘻嘻對葉蓁道,“從未有過的喜歡。”葉蓁手一顫,“好一個從未有過,你既喜歡她,可愿意為她去死?” 說著話手下一摁,有一支小箭破空直射過來,元邕動作更快,回身抱住青鸞旋身躲過,就聽釘?shù)靡宦曧懀〖龥]入臺柱,只剩箭柄露在外面,發(fā)著細微的顫音。元邕瞧著沉了臉,飛撲到葉蓁滿前奪下她的連/弩,咬牙道,“瘋了嗎?”葉蓁瞧著空了的手心發(fā)怔,元邕將連弩遞在青鸞手中,鐵青著臉看一眼葉蓁,“日后再有人為難青鸞,對青鸞不利,青鸞可射殺之,任何后果,本王承擔?!?/br> 葉蓁看向元邕,元邕卻不再看她,回身攥住青鸞的手道,“我們走?!比~蓁喊一聲等等,追上來堵在二人面前,飛快說道,“我沒有瘋,我又怎么會殺人?我知道,依你的身手定能躲得過。我只不過惱恨你為人所騙卻不自知,楚青鸞曾給大昭皇帝去信,讓大昭皇帝向你施壓,說是你奪不到儲位,就休想與她成親。此事,你可知道?” 元邕不說話,葉蓁又道:“三郎果真要為了她爭奪儲位嗎?你放心,此事我并未告訴太子,三郎,憑你的勢力與根基,根本不可能與太子爭鋒,你就安分做你的皇子,安享富貴,到任何時候,我都會護著你。只是這楚青鸞,她不過是借此拖延,她分明是在利用你,利用你接近太子或者皇上。她今日這樣的妖媚樣子,難道不是為了勾引皇上?” 元邕攥著青鸞的手一緊看向青鸞,青鸞垂了眼眸不看她。元邕笑笑,說著話朝著林子方向喊一聲皇兄,葉蓁忙回頭張望,卻不見太子的身影,再轉身時,只看到元邕與青鸞共乘一騎,策馬疾馳而去。 從不知道馬可以跑這樣快,似乎就要飛起來,青鸞身子窩在元邕懷中,緊緊環(huán)著他的腰,閉了雙眼不敢睜開,呼呼的風聲過耳,馬蹄疾響如驟雨,直到遠遠傳來嘈雜的人聲,青鸞忙喚一聲懷邕,手在他腰間輕撫了一下,小聲道:“莫要撞到人?!?/br> 元邕不說話,只是打馬快行,聽到有人大喊著讓開讓開,有人尖叫著躲避,有人在大罵,瘋了嗎?也有人在嘀咕,難道是驚了馬?青鸞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收緊再收緊,臉在他懷中輕蹭了幾下:“懷邕生氣了?我給從嘉去信,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