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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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邕嗯了一聲,來到院中石凳上坐下,往青鸞身上一靠閉了眼說道:“十二歲的時候,皇后的弟弟看中了一家人的祖宅,那家的公子也愛看戲,常為我講戲文,他的妻子身懷六甲,被國舅縱容下人馬踏而死,公子眼睜睜瞧著妻子腹部破裂而亡,受刺激后瘋癲,他的寡母與他棲身在城外的破廟,他瘋癲后依然記得常去的勾闌,他依然認(rèn)得我,他見到我竟然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直磕得血流如注,他眼前淌著血,大聲喊著冤枉。我搜羅了證據(jù),將國舅告到東都府尹,他們將一切罪責(zé)推給了下人,我不甘心,又告到刑部,刑部卻說東都府尹斷案無誤,我恨極,故意策馬在街上攔住他的馬車,兩相爭斗中我痛毆他致殘,皇后告到父皇面前,父皇命侍衛(wèi)在紫宸殿外丹樨上對我施以廷仗之刑,并下旨往死里打,任誰不能求情,眼看我非死即殘,二哥聞訊而來,趴在地上從丹陛階往上爬,一直爬到父皇面前,摸著父皇的鞋面哀求,父皇已經(jīng)有了一個殘廢的兒子,就不要再有一個了。父皇動容,我方死里逃生?!?/br> 青鸞捏著他手一根根掰著他手指:“懷邕小時候,是個闖禍精?” 元邕點(diǎn)頭:“二哥母嬪早喪,父皇因二哥的殘病,對二哥分外疼惜。每次我闖下禍端,都是二哥為我求情,那一次記得分外清楚,二哥是潔癖傲岸的人,因我于眾目睽睽之下,那樣屈辱得一階一階往上爬,爬到父皇面前時,頭發(fā)散亂大汗淋漓,從未見過那樣狼狽的二哥,受廷仗的時候我咬牙忍著,一聲也沒喊疼,看到二哥的模樣,我忍不住哭了出來,從那以后,我就不輕易闖禍了,我更加沉迷勾闌,放下皇子之尊登臺演戲,我收留身手不凡的死囚,對他們施以恩惠,讓他們?yōu)槲宜茫伤麄內(nèi)プ鑫蚁胱龅氖?,神不知鬼不覺?!?/br> 青鸞撫著他手背笑:“偷偷摸摸干壞事。” 元邕也忍不住笑了:“青鸞現(xiàn)在不揪自己手指了,改揪我的手指。” 青鸞沒聽到一般繼續(xù)揪著:“怎么沒聽?wèi)宴哒f起過太子元寧?” 元邕咬了牙,“不提他,提起他就作嘔。”青鸞笑道,“那便不提,據(jù)說懷邕的外祖家十分顯赫?!?/br> “顯赫個屁,不過仗著祖蔭博個盛名。這會兒母妃定是彷徨無計(jì),日日在父皇面前哀哭,父皇心煩就躲著不見她,外祖父定是捋著長須,忍,忍字頭上一把刀,小不忍則亂大謀,一切且等皇上定奪,兩位舅父定是沒頭蒼蠅一般四處奔忙,三臺六部都竄一遍,說上話的說不上話的到處托人情,忙而無功還添亂?!痹邍@口氣,“青鸞,這些就是我的至親之人,再說說我,手下無一兵一卒,府兵都是沒人要的老弱病殘,每年那些俸銀,養(yǎng)著這些劍客,還藏著幾位謀士,捉襟見肘,要兵將無兵將,要銀兩沒銀兩。我要奪取太子之位,是不是個笑話?” 青鸞笑道:“要什么沒什么,才無人提防,好事。再說了,有你,還有我。還愁不成事嗎?” 元邕就笑,笑著傾身而來吻她的面頰,低低說道, “除去我自己,沒人對我有信心,青鸞是頭一個?!鼻帑[仰著臉兒,微卷的睫毛如蝶翅一般翕動,輕嗯了一聲,“我楚青鸞是挺講究的人,庸人入不了我的眼?!?/br> 元邕的唇刷過面頰移至她唇上,試探著,蜻蜓點(diǎn)水一般輕啄,那夜里驟然見到她,驚怕狂喜之下失了理智,曾野蠻得攫取她的芳香,冷靜理智下來卻怕驚擾了她,心里渴盼得要命,卻硬生生忍著,反倒客氣疏離,頂多握著她的手,聊慰對面也相思的情懷。 還有那金定,目光如炬盯著,說是不許亂來,唇貼著她唇,“青鸞,可以嗎?”青鸞低低嗯了一聲,手臂環(huán)住他的頸項(xiàng),喜悅的浪潮掠過心頭,朝她的唇壓了下去,就聽一聲暴喝,“你們兩個做什么?” 二人忙忙分開,金定雙目圓睜, “光天化日之下,男未婚女未嫁,你們兩個想做什么?”青鸞輕咳一聲,無奈喚一聲金定,“我們兩個早已定了終身……”元邕笑著接話,“且我們兩個彼此承諾,一輩子不會分開,抱一抱親一親也正常……” “不正常?!苯鸲〝嗳坏?,“私定終身怎么行?要明媒正娶。承諾算什么,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承諾?!?/br> 元邕看向青鸞,“這幾日閑著,不如我們成親吧?!鼻帑[未來得及答話,金定喊道,“不行,這樣簡陋,回東都再成親,皇子成親的規(guī)格,一樣都不能少?!?/br> 青鸞就笑,元邕無奈道,“瓚都沒有說話,就這么多娘家人護(hù)著,金定,南星,從嘉那兒也不好交代……”青鸞得意得眨眼,“瓚說了,不喜歡你,你捉弄他們?!痹咝Φ溃白脚『⒆幼詈猛鎯毫?,他喜歡不喜歡,我都是他姊夫?!?/br> 青鸞被他一聲姊夫說得紅了臉,金定叉腰站著,突然哼了一聲,“原來知道害羞的?!鼻帑[臉色更紅,起身欲往屋中去,金定追了過來,“這才對嘛,不能沒羞沒臊。”冷不防竹子竄了過來,“金定,最沒羞沒臊的是你吧?昨夜里還跟我說男人的香臭問題,還說懷王很香,我告訴你我的兄長符離也很香,你說一定要見見……” 青鸞哧一聲笑了出來,元邕瞧見松一口氣,以為她著惱了,她不著惱就好。金定一把拎起竹子:“咱們兩個的閨房私話,怎么能讓別人知道?”又回頭指一指元邕對青鸞說道,“我對他沒想法啊,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也是一樣?!?/br> 青鸞笑起來,金定又道:“他雖然很香,長得好看,沒見有別的能耐,不知青鸞喜歡他什么?!敝褡尤嗽诎肟?,附和著點(diǎn)頭,“就是就是,我也沒看出來。” 元邕皺了眉頭,青鸞笑道,“他的能耐大著呢,文武兼?zhèn)洹痹捯粑绰涠咃L(fēng)起,眼前一花,元邕已縱身躍到屋脊之上,悠悠然背手站著,睨著金定與竹子。 金定瞪圓了眼竹子張大了嘴,齊齊仰頭呆往,青鸞招手笑道,“快下來,小心提氣崩裂傷口?!痹卟粍?,金定一松手將竹子扔在地上,“這樣的輕功,還帶兵打過勝仗,也算有幾分能耐?!鼻帑[在旁道,“他做過我的先生,滿腹經(jīng)綸。”金定嗤一聲,“那是假冒的,誰知道?再說了,若是一個用心教一個用心學(xué),怎么能顧得上暗生情愫私定終身?” 青鸞又紅了臉,竹子一摔之下,從地上爬起合攏了嘴巴,“別說,這招打架不中用,逃命倒是管用?!痹呙碱^一擰縱身躍到竹子面前,拎起她躍上屋脊,輕笑一聲說道,“既不服,就在這兒呆著?!敝褡域T著屋脊,緊緊抱了吻獸,閉了眼睛大喊起來,“我最怕登高了,放我下去,不放我下去的是王八……” 罵了一會兒無人說話,帶著哭腔哀求起來,“青鸞姐,他最聽你的話了,讓他放我下去?!鼻帑[看向元邕,元邕搖頭,“誰讓她捅我的痛處?”金定聞聽哈哈一笑,“被竹子說中了?果真不會打架只會逃命,啊哈哈哈……”元邕指指她,“改天一起賽馬,讓你輸?shù)每诜姆!?/br> 竹子喊了許久,抱著吻獸睡著了,醒來時已躺在床上,聽到外面青鸞在低聲說話,“瞧瞧,剛養(yǎng)好的傷口又滲血了,跟一個孩子置氣,你也是孩子不成?”就聽元邕老實(shí)說道,“青鸞,我錯了?!敝褡游嬷焱敌Γ致犌帑[道,“還要跟金定賽馬,在女子面前逞英雄嗎?”元邕急忙辯解,“金定不用說,竹子賴在青鸞身邊不走,看來是跟定青鸞了。她們都自視青鸞的娘家人,青鸞的娘家人鄙視我,覺得我配不上青鸞,我怎么也得將十八般武藝展示展示,好讓她們知道,我配青鸞,綽綽有余?!?/br> 竹子聽到青鸞輕笑,憤憤不已,我賴著不走?是你們將我抓來扣押在此的,好吧?憤恨著想起自己那聲青鸞姐,不由啊了一聲,機(jī)靈靈打個寒顫,好不rou麻,金定聽到動靜探進(jìn)頭來,笑瞇瞇道:“竹子?醒了?餓不餓啊?飯菜煨在爐子上呢,有竹子最愛吃的紅燒雞腿。” 竹子揉一揉餓得發(fā)疼的肚子,一聽有紅燒雞腿,流著口水道,“餓了,就是餓醒的,金定姐?!?/br> 金定響亮噯了一聲答應(yīng)著,竹子反應(yīng)過來,狠狠啐了一口說道:“惡心,真惡心?!?/br> 金定一愣,“紅燒雞腿惡心?”竹子跳下床道,“我惡心,我自己惡心?!?/br> ☆、50. 來使 元邕與青鸞積極籌謀訓(xùn)練屬下,湊出一支像模像樣的來使隊(duì)伍,只等著東去攔截靜王元英的侍衛(wèi)歸來,侍衛(wèi)回來,自然會帶回和談的國書。 七日后,侍衛(wèi)歸來了,卻不只帶了國書,還帶回來一隊(duì)人馬。 馬車車簾被挑開,露出一張溫煦的臉,淡淡笑著喚一聲懷邕,元邕沒說話,愣愣瞧著他起身,扶著侍衛(wèi)手臂下了馬車,拄一根精鐵拐杖,步伐緩而穩(wěn),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來 男子青色錦袍外裹了黑色鶴氅,穿得十分厚重,猶可看出身形清瘦,蒼白的臉上五官溫潤,腳步微跛,可看出腿部有疾。金定小聲在青鸞耳邊道,“果真是病秧子?!闭f著話就覺幽幽香氣來襲,吸一口氣笑道,“好香,又來一位香噴噴的男人,卻辨不出是何香味,除去藥香,似乎還有別的……”青鸞搖頭,“沒聞到……” 金定低笑道,“你只顧看著元邕,自然聞不到了?!鼻帑[也笑,元邕此時的表情十分復(fù)雜,無奈擔(dān)憂惱怒,又有些驚詫,兩眼一眨不眨盯著前方,腳下卻紋絲不動。耳邊金定突哦了一聲,“對了,是蕓草香,克制蛀書蠹蟲的蕓香草,就是這樣的味道。”青鸞回頭看著金定,“那就是書香。” 金定好奇道:“有兩種香氣的男子,還是頭一次見到,好生稀罕。” 短短的距離,男子走了很久,終于來到元邕面前,伸手拍在元邕肩頭,元邕皺眉往后一躲,男子手下落空,身子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元邕急忙伸手?jǐn)v扶,有一個人比他更快,飛撲過來,手托在了男子腰間??此局绷?,忙撤開手說一聲得罪,元邕攙住男子手臂,顫聲道:“二哥,你氣死我了?!?/br> 元英沒說話,先轉(zhuǎn)身看向金定,鄭重拱手,微笑著溫和說道,“多謝姑娘相助?!苯鸲〝[手,“沒什么了,總不能眼睜睜瞧著你摔在地上,這地上又是泥又是雪的,再污了你的香氣……”說著話啊一聲,手緊緊捂了嘴,元英不以為意,依然笑得溫雅,搖著頭道,“姑娘不只身手不凡,還很有趣?!?/br> 金定笑道,“我姓桑,名金定,是青鸞的朋友。”元英朝青鸞看了過來,青鸞不知怎么有些羞窘,好似新媳婦見公婆一般,生出些不安,金定笑道,“青鸞是懷王的未婚妻?!痹⑿χ鴮η帑[拱手,“大昭鸞長公主只身千里到烏孫營救懷邕,已傳遍整個東都,在下殷朝靜王元英,跟鸞長公主見禮?!?/br> 如何就傳遍了東都?是誰傳的?又是何意?青鸞掩下心中訝異,忙忙福身回禮。相互見過禮,站直身子顧盼間,陪著元英前來的兩位公子正探究瞧著她,其中一位似笑非笑的,另一位則端肅嚴(yán)謹(jǐn),寶轡雕鞍衣飾精美,看來是勛貴子弟,臉上掛著笑的那位叫一聲元邕,元邕緊繃著臉:“閉嘴,離開東都前,怎么囑咐你們的?竟然陪著我二哥胡鬧?!?/br> 二人交換一下目光,不看元邕,又看向青鸞,過來對青鸞施禮,一個嬉皮笑臉道,“在下明鈺見過長公主?!绷硪晃还е?jǐn)有禮,“在下周皓成?!鼻帑[又回禮,金定在旁道,“禮來禮去,好生啰嗦。” 兩位公子笑起來:“早晚是自己人,總歸要認(rèn)識的?!?/br> 青鸞聽元邕提起過,這兩位公子是他的好友,明鈺是吏部尚書之子,周成皓則為靖國候之子,其時青鸞笑道, “懷邕還說一無所有,有這樣出身的好友,何愁大事不成?”元邕搖頭,“都是家中幼子,打小嬌慣浪蕩,成不了大事?!?/br> 青鸞客氣招呼二人,細(xì)細(xì)言談,默默觀察,金定在旁抱了雙臂,看著靜靜佇立的元英,腿已有些發(fā)顫,猶笑看著元邕。 元邕又喚一聲二哥,元英伸手在頭頂撫了一撫,“懷邕好眼光。”金定嗤了一聲,懷王被摸頭了,哈哈,若長者對待小兒,懷王竟然毫無不自在,可見是常有的。元邕咬著牙,“休要顧左右而言他,二哥這腿,能走路嗎?” 元英笑容里添幾絲得意,“到時候與那符離和談,坐輪椅的話,豈不是未出招就墮了我方威風(fēng)?這一路上有空就練,怎么樣?二哥走得不錯吧?”元邕氣道,“聽到我被俘的消息,二哥就托明鈺與皓成回去央求他們的父親在朝堂上進(jìn)言,同時秘密離京,事成之后,明鈺和皓成再拿著圣旨追上二哥,這樣可以盡快到達(dá)烏孫,我說得可對?” 元英點(diǎn)頭,元邕又道,“可是二哥,我的人已經(jīng)截住了二哥,二哥知道我沒事,為何還執(zhí)意前來?”元英笑道,“好不容易離了京城,為何不來?都說烏孫酷寒,我倒覺得清冷之下身心舒暢?!?/br> 說著話便是一聲輕咳,手掩了唇,連續(xù)幾聲悶咳,元邕再顧不得生氣,忙忙招手吩咐,有侍衛(wèi)推了木輪的椅子過來,元邕忙扶他坐下,推著回了院中,進(jìn)屋解下元英鶴氅,拿棉被蓋在他腿上,跪坐于前,兩手在膝蓋處輕輕揉捏,感覺他冰涼的雙腿暖和了些,方抬起頭:“每次硬撐著走幾步,膝蓋要疼上好幾日,二哥,你急死我了?!?/br> 元英看著他,“你想救回賀先生,不過兩條辦法,要么帶人強(qiáng)攻,要么假冒來使,我說得可對?”元邕抿著唇,“舅父因我才至今日被俘,無論如何,我要救他出來。至于怎樣的辦法,都是弟弟的事,求二哥回東都去吧,若二哥身子有失……”元英手撫在他肩頭,“你的十三名手下在此次征戰(zhàn)中軍功赫赫,已經(jīng)驚動了陛下,想來那符離也急于拔除他們,你若是冒險(xiǎn)強(qiáng)取,正中了他的下懷。是以,你只能冒充來使,你的手下雖身手敏捷,卻不擅喬裝掩飾,有我這個拿著圣旨的正牌來使,為何不用?二哥雖然身子病殘,這張嘴還是管用的,足可應(yīng)付何和談?!?/br> 元邕不說話,元英臉色略沉了沉,“怎么?懷邕覺得二哥無用?”元邕忙說不是,元英笑笑,“我素日沉迷書中,妄擔(dān)著學(xué)富五車的名聲,面對符離這樣的對手,也想試試,究竟百無一用是書生,還是書中車馬多簇簇。二哥的這樣一點(diǎn)趣味,或者說是野心,還望懷邕成全。” 元邕不說話,起身往銅爐中加木炭,待爐中木炭燒得通紅沒了煙氣,方挪至輪椅面前,這才驚覺輪椅上空無人影,忙忙回頭四顧,靜王元寧安靜躺在榻上,金定正為他蓋被子,瞧見元邕目光,豎起食指在唇邊噓了一聲:“剛剛聽到屋中靜謐,一探頭瞧見他歪頭睡著了,坐著睡不舒服,我便將他挪到了榻上?!?/br> 元邕指了指榻上的元寧,“怎么挪過去的?難道?”金定毫不在意,“怎么挪的,當(dāng)然是抱過來的,他可真輕啊,這樣高的個子,卻沒什么分量?!?/br> 元邕隔窗瞧著青鸞站在院中與兩位公子閑談,對金定點(diǎn)點(diǎn)頭掩門而出,仔細(xì)詢問元英的身體狀況,明鈺說道:“這些日子,靜王殿下兩腿時有麻痹,過了秦嶺后天氣寒冷,染了咳疾,那一日在客棧中咳得暈死了過去,隔壁一位僧人聽到動靜敲門進(jìn)來,教隊(duì)中太醫(yī)為靜王殿下針灸,又贈送一瓶藥丸,說是可以抵抗嚴(yán)寒,過兩日后,靜王殿下身子好轉(zhuǎn),是靜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偶遇了醫(yī)道高明的異人?!?/br> 元邕點(diǎn)點(diǎn)頭,青鸞攥了拳頭,“那位僧人可是身形高大眉眼慈悲?”明鈺點(diǎn)頭,“不錯,身形較常人高出一頭,須眉皆白?!?/br> 青鸞斂了眉目,一根一根揪著手指,元邕看她一眼,對兩位公子擺擺手道,“你們二人長途勞累,歇著去吧?!贝俗叩眠h(yuǎn)了,青鸞喚聲懷邕,“是國師他老人家。”元邕點(diǎn)頭,“看來國師也到了烏孫。” 想到太醫(yī)所說須眉皆白,青鸞不由心酸,“上次一見,還是滿頭烏發(fā),皇后娘娘一去,竟是須眉皆白?!痹呶樟怂?,“青鸞可想見他?”青鸞點(diǎn)頭,元邕凝目望著寺院大殿的檐角,“青鸞曾說,國師與昌珠寺方丈乃是至交,國師若來烏孫,定會前來昌珠寺?!?/br> 青鸞說聲是啊,“我竟沒想到,實(shí)在太蠢。”元邕笑道,“多虧了青鸞的主意,又向方丈求情,方能不入赤谷城與二哥會合,如此聰慧,怎么就愚蠢了?” 青鸞睨她一眼,“自從知道靜王前來,懷邕心亂如麻,顧不上馭下,更懶得理我,一切都沒了主意。此刻看到靜王身子安好,方想起來謝我?”元邕握著她的手緊了緊,“關(guān)心則亂,青鸞別與我計(jì)較?!?/br> 青鸞嗯一聲,“才懶得理你,這次烏孫重逢后,就不是那個令我心安的先生了,反倒常常與我耍賴,脾氣也見長。”元邕一笑,“沒有先生,我就是我。走吧,陪青鸞見方丈去?!鼻帑[指指屋中,“我自己去就是,懷邕陪著靜王。”元邕笑道,“二哥這會兒睡得正香,走吧?!?/br> 青鸞搖頭,“睡著了也得陪著,雖只看了他幾眼,可他的身子,還真是讓人不放心?!痹咭恍?,“金定陪著呢?!?/br> 青鸞啊一聲,元邕笑道,“金定功夫不俗力氣也大,回東都后入靜王府,給二哥做個貼身侍衛(wèi),我方可放心做想做的事。”青鸞搖頭,“那是你一廂情愿,金定的心愿是統(tǒng)帥千軍萬馬上陣殺敵,在靜王府做區(qū)區(qū)一侍衛(wèi),太委屈她了。懷邕還是另擇他人?!?/br> 元邕嘆口氣,“青鸞既不許,只能作罷?!鼻帑[就笑。 ☆、51. 籌碼 二人并未見到國師,昌珠寺方丈笑說,來是來過,惜乎來去匆匆,盤桓半日就走了,不肯說要去往何處,老衲便也不問。 二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沿著山間小徑一路行來,元邕搖頭笑道,“國師不說,方丈便不問,唉,出家人四大皆空,真正誤事。”青鸞拍他一下,“豈能都為你所用?”元邕笑著順勢捉住她手,低聲道,“橫豎山間無人。”青鸞瞪了眼,“如今非常時期,不思對策,竟想……想做什么?” 元邕瞧著她笑,“青鸞覺得我想做什么?”青鸞哼了一聲,元邕笑道,“就是趁著山間無人,與青鸞商量一下對策,我們的人,怎么才能混進(jìn)來使隊(duì)伍。” 青鸞刷得紅了臉,元邕用力揉一下她頭發(fā),“小丫頭,滿腦子亂七八糟,想什么呢?!鼻帑[更覺羞窘,抽出手,揪緊了手指頭,元邕握住她手輕撫著,牽著來到一塊大石旁,“青鸞,我們坐下說?!?/br> 青鸞尚未脫離羞窘,難得乖順坐了下來,喚一聲懷邕,冷不防他欺身過來,唇壓住了她的唇輕輕廝磨著,“青鸞想的不錯,我就是想趁著山間無人,行些不軌之事?!鼻帑[一聽,張口咬了過來,元邕也不躲,舔唇說一聲癢,舌尖趁勢而來。 糾纏廝磨著,喘息換氣的功夫方商量幾句正事,青鸞笑罵著,漸漸沒了脾氣,陪著他胡鬧。雖如此,到底是商量好了,元邕手下劍客充作侍衛(wèi),元邕還粘了胡子假扮賀先生,青鸞呢就做賀先生的寵姬,金定帶著青鸞的六十八名護(hù)衛(wèi)在外接應(yīng),以防不測。 青鸞對寵姬這樣的身份蹙了眉頭,元邕笑道:“舅父鐘愛美女,府中姬妾很多且新歡不斷,我去大昭之前,他看上了一位女子,是緒王的愛妾,帕子上賦詩傳情,那位小妾非但沒有動心,還告訴了緒王,緒王是我的王叔,脾氣火爆,舅父聞訊逃入我府中閣樓避風(fēng)頭,我呢,其時闖了禍,想要逃出東都,就摁著舅父剃了他胡子,跟他換了身份?!?/br> 青鸞歪頭瞧著他,“懷邕闖了什么禍?”元邕抿一下唇避開她的目光,“不提也罷,一時沖動了。”青鸞笑道,“越不想提,倒越想知道,也是因?yàn)榕??”元邕站起身,“我不是舅父,不一樣……走吧,二哥該醒了,我們且回去,明日一早進(jìn)赤谷城?!?/br> 青鸞沒有再問,心想,我問靜王便是,靜王不象會說謊的人。 未進(jìn)寮房,聽到金定在說話,繪聲繪色講自己如何在山間獵豹子,掀開門簾進(jìn)去,元邕喚一聲二哥,元英沖他擺手,“別吵?!睂鸲仂阈Φ?,“桑姑娘繼續(xù)說,我很愛聽?!苯鸲ㄓ中χf起來,青鸞與元邕對視一眼,雙雙退出。 二人坐在院中閑談,天色漸暗,山風(fēng)越來越烈,肚子餓得咕咕叫,屋中說笑聲未停,多半是金定在說,元英偶爾接應(yīng)一句,青鸞搓著手忍無可忍,大叫一聲,“金定,出來?!苯鸲ㄌ匠鲱^,青鸞指指她,“不懂事,說個沒完,再累著靜王?!苯鸲〒u頭,“冤枉,我也怕累著他,好幾次說歇歇,可他不肯?!?/br> 元邕搖頭:“一個姑娘家獵豹子,二哥自然好奇,開飯。” 夜里青鸞與金定睡下,夜半時分有人在外輕輕敲門,門外湛盧領(lǐng)著竹子:“哭鬧著要找你們,說是沒有金定陪著,難以入睡,弟兄們勞累一日了,她跟一窩麻雀似的,實(shí)在受不了?!?/br> 金定拎竹子進(jìn)了屋中,笑罵道,“小壞蛋什么時候都是小壞蛋?!敝褡余僦?,“哼,還不是你們防著我?!苯鸲ㄐΦ?,“敵國郡主,能不防嗎?” 竹子爬上榻縮進(jìn)金定被窩,說聲真暖和,伸個懶腰睡了過去。金定在青鸞耳邊問道,“兩國和談時,小壞蛋怎么辦?”青鸞看著竹子,“本來想讓她隨你在外,這會兒突然有一個主意,她還是她就好?!?/br> 金定摸不著頭腦,青鸞不肯再多說,金定也就不問,將竹子往里一滾,擠上去睡了。 第二日一行人到了雁回館,烏孫鴻臚寺卿率隊(duì)迎接,客氣請了靜王進(jìn)去,少卿帶人拿著名冊一一核對,核對完畢,雁回館大門前只剩了三個人,一位青衣書生,一位冷美人,一個小丫鬟。 書生拱手道,“在下賀伯安……”底下的話尚未說,少卿一臉仰慕笑道,“原來是賀先生,賀大儒,下官常常拜讀賀先生大作,高山仰止令人向往,可嘆緣慳一面。”元邕笑得十分文雅,又拱手為禮,“懷王是我外甥,我們甥舅情深,只是我在朝中無職無銜,名單中自然沒我?!?/br> 少卿說一聲請,元邕拉過青鸞,“這位是新納的愛姬,若大人不嫌棄,夜里可陪大人喝酒唱曲?!鼻帑[狠狠一記白眼,元邕哈哈笑起來,“這么多人,不可撒嬌?!鄙偾溆挚聪蚯帑[身后俏麗的小丫鬟,元邕笑道,“是愛姬的侍女?!敝褡右卜粋€白眼,元邕笑道,“有其主必有其仆,一樣愛撒嬌?!?/br> 少卿了然一笑,“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舍得你疊被鋪床,先生這份雅趣,在下明白?!痹咴谏偾浼珙^大力一拍,“妙人,大人實(shí)在妙人,令在下生了知己之感?!敝褡託獾枚迥_,青鸞朝她使個眼色。 少卿殷勤得帶了三人進(jìn)去,來到正殿,元英背對著他們,負(fù)手站在窗邊,元邕與青鸞走過去,就見對面閣樓上,賀先生臨窗站著,一位侍女站在他身后,青鸞喚一聲珍珠,不由哽住。 元邕握一下她手,指了指窗下,原來正殿與閣樓雖相距不遠(yuǎn),中間卻有開闊的池水阻隔,酷寒天氣,河水也未結(jié)冰,風(fēng)吹過河水漾漾而動,顯見很深。元邕又指向閣樓四周的房檐和樹叢,隱隱可見寒光點(diǎn)點(diǎn),分明有弓箭手埋伏。 互相揮了揮手各自回頭,元英道,“已遞交國書,且等著符離相見便是?!闭f完進(jìn)了里屋,簾子垂下,再寂無聲息,明鈺笑道,“一路上都是這樣,除去發(fā)號施令,多余的話一句不說。”元邕笑道,“二哥性情寡淡,跟我話也不多。”周皓成道,“照常理,這符離定要擺足了架子給我們下馬威,只怕要等上多日,方才召見?!?/br> 元邕搖頭,“我與符離雖未見過面,可打過仗,此人行事常出人意料,也許會很快?!泵麾曅Φ溃翱炫c慢都得等著,我與皓成跟湛盧討教劍術(shù)去?!?/br> 二人笑著走了,剛剛那少卿殷勤進(jìn)來,帶著元邕與青鸞出正殿繞回廊穿偏門,來到一座耳房笑道: “此處僻靜,二位請便?!?/br> 少卿剛走,竹子罵一聲猥瑣,青鸞皺著眉頭環(huán)顧屋中,“一間屋子怎么?。俊痹咝Φ?,“既是在下愛姬,可不就得住一間屋子?”青鸞瞪他一眼,“好在,還有竹君?!敝褡訑[手道,“怎么?想讓我睡你們兩個中間?想都別想,我也是女子,跟他授受不親?!?/br> 青鸞看向窗下,“連個榻都沒有?!痹叩Σ徽Z,看青鸞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方道,“我睡地氈上就是?!?/br> 說的時候痛快,夜里到底不耐冷硬,溜到元英屋中榻上,五更天又溜回來做樣子。竹子聽到動靜嘟囔道,“看來這輕功不只能逃命,還能鬼鬼祟祟?!鼻帑[閉著眼笑。 早膳后,符離派人傳旨,言說午后前來雁回館。 未時鼓聲敲過,就聽一聲太子殿下駕到,符離走了進(jìn)來,眾人起身見禮,符離說一聲免,徑直到正中席上坐了,眼睛掃過殿中眾人,拄著拐杖的靜王元英,一臉笑意的靖國候公子,端正肅然的禮部尚書公子,天下聞名的殷朝大儒賀先生,淡淡說一聲:“各位請坐。” 坐下也不贅言,沉聲說道:“唇槍舌劍多說無益,不如開門見山。你們呢,想要回你們的懷王,我呢,要的不外是土地白銀,秦嶺以西歸我,白銀二十萬兩,行,就簽訂盟約,人你們帶走,不行,就都留下,扣押的人越多,籌碼也就越多?!?/br> 說著話唇角噙一絲笑意睨著眾人,元英不慌不忙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痹呓涌诘?,“看來烏孫的太子殿下不認(rèn)這些,只可惜,我朝懷王可有可無,我們這些來使自然也是烏合之眾,只不過皇上要堵悠悠眾口,免得落下不管皇子死活的名聲,方才派了我們來,太子殿下手中的籌碼,不值錢?!?/br> 符離一笑,“這些日子察懷王言行,我已知曉,是個沒用的窩囊廢,我只想知道,他緣何會打勝仗,他剛到時吃了幾場敗仗,突然有一日換了兵法有如神助,打得我措手不及,然后開始轉(zhuǎn)敗為勝,我想知道,他得了何人指點(diǎn),若將此人給我,土地白銀我都不要,你們這些人均可安然離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