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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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先生一聲冷哼,“爺下棋,可輸過?”琴心笑道,“那自然是很少,除了賀大儒,還有幾個對手?!辟R先生瞪他一眼,“爺原來算著,這太子怎么也得半年后才能到下一篇,如今看來,前往一次無為寺,就得進(jìn)一篇,學(xué)得這樣快,豈不將爺累死?” 琴心茫然道,“可是,查那南星的底細(xì),也不能替爺出氣啊。”賀先生扇子一敲,“國師不會下棋,他的弟子卻棋藝高超,十分可疑,查去?!?/br> 進(jìn)了書房負(fù)手站在窗邊,庭院中有人喊一聲青鸞,喊聲剛落,青鸞已跑了出去,賀先生回過身隔窗看去,就見青鸞攥著一位少女的手,少女身形窈窕鵝黃薄衫,杏眼桃腮笑意盈盈,畫一般撞了滿眼。 ☆、12. 憋氣 青鸞攥著少女的手驚喜喊道:“芳菲,何時來的?” 少女溫柔笑道:“想我了吧?” 青鸞點點頭,話音里帶一絲罕見的撒嬌意味,“去歲中秋宴飲后,說好春日再來的?!狈挤坪Φ?,“春日及笄禮后,母妃說長大成人了,不能再四處亂跑,拘束著不讓邁出府門半步,這次皇后娘娘召見母妃,我死皮賴臉求了又求,才肯帶著我來。” 二人手拉手坐在樹下石凳上,芳菲笑問道,“太子殿下呢?”青鸞指指書房內(nèi),“今日通過了棋經(jīng)十三篇初篇,正研習(xí)第二篇呢。鉆到書里去了,定是沒聽到你喊,要不早跑出來了。這就喊他去?!?/br> 芳菲摁住她手,“叫他做什么,我們兩個說說話,聽說前些日子,太子殿下犯了頭風(fēng)?” 青鸞點頭:“皇后娘娘cao勞國事病倒了,從嘉說要為皇后娘娘分憂,埋頭發(fā)奮讀書,開頭只是隱約頭疼,后來就疼得抱著頭在床上打滾,皇后娘娘給他服一種藥,就好了?!?/br> 芳菲咬一下唇:“竟真有這樣的怪病,聽說還是祖?zhèn)鞯模嫫媪?。”說著話示意青鸞靠近,壓低聲音在她耳畔道,“太子殿下服的藥,乃是阿芙蓉,聽說久服成癮,會致人瘋魔?!?/br> 青鸞愣愣看著芳菲:“原來如此,怪不得皇后娘娘說從此以后不能讀書了,只能詩詞曲賦頤養(yǎng)身心,原來不是不能讀書,而是不能犯頭風(fēng),不能讓從嘉阿芙蓉成癮?!?/br> “是啊,日后承繼大統(tǒng),也不能cao勞,只能寄希望于太子妃?!狈挤普f著話,低了頭掩飾臉頰上的薄緋。 青鸞哦了一聲,“只是,從嘉這太子妃難選,又得從嘉喜歡,又得將來幫從嘉守著江山,我曾將大昭境內(nèi)適齡女子一一打聽過,竟覺得無一適合。是不是得從殷朝或者烏孫……”芳菲笑了,“你呀,想得遠(yuǎn)了,從嘉小時候早就訂親了。 芳菲說著話咬了唇,青鸞撲閃著眼,“未聽從嘉說起過,哪家的姑娘?”芳菲含笑不語,青鸞搖搖她手,芳菲輕輕搖頭,青鸞朝著書房大喊一聲從嘉,沒人答話,又喊一聲,從嘉應(yīng)了一聲,青鸞喊道,“芳菲來了。” 從嘉跑了出來,芳菲起身迎了過去,斂衽行禮,從嘉忙攔住了,看著芳菲笑道,“及笄后束了發(fā),更好看了。”芳菲手撫一下發(fā)間簪著玉笄,“青鸞送的,我很喜歡呢?!睆募涡Φ溃拔宜偷募绑嵌Y,芳菲可喜歡嗎?”芳菲笑道,“花頭如今會說,請郡主安,郡主請用茶,或者說,哎呀,郡主害羞了……” 說到害羞,芳菲面色微微發(fā)紅,青鸞笑道:“芳菲與從嘉一樣雅趣,我的那只青頭,依然只會嗯啊亂叫。從嘉的那只緋胸,都會念詩了,嘶啞著嗓門念,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青鸞怪腔怪調(diào)得模仿,惹得芳菲手掩了唇吃吃得笑,從嘉瞧著青鸞難得的俏皮模樣,抬手拂一下她腮邊一綹碎發(fā),柔聲笑道:“頭發(fā)都亂了,盡顧著調(diào)皮?!?/br> 芳菲的笑容頓了一下,看著從嘉鳳目重瞳中溢滿的柔情,笑容凝在臉上看向青鸞,青鸞過來攥住她手:“走,我們到從嘉的寢宮瞧瞧緋胸去?!?/br> 二人攜手并肩走了,從嘉不忘跑進(jìn)書房跟先生告退,賀先生負(fù)手站在窗邊,看到從嘉進(jìn)來,一轉(zhuǎn)身背了手裝作踱步,聽到從嘉言語,面無表情嗯了一聲。 從嘉一走,賀先生又回到窗邊,手指輕叩著窗欞瞇了眼笑,他愛她,她不愛他,她又愛他,這三個人,很有意思。想著今日青鸞學(xué)鸚哥念詩,擠眉弄眼的頑皮模樣,原來,她不是只有一種表情。 學(xué)生自行罷課,賀先生落得清閑,出東宮四處閑逛,有盯梢的人一直尾隨,賀先生假裝不知,揣度著大儒的脾氣,品鑒書法字畫,買些書本與文房,又逛逛古董文物店,心里連喊無趣,回去的路上路過勾闌,正在演雜劇,鑼鼓喧天掌聲陣陣,伶人或詼諧或婉轉(zhuǎn)或歡樂或悲涼,賀先生一頭鉆進(jìn)人群,正看得興起,想起兩位盯梢的,回頭一瞧,正混在人群中,心中好一陣煩躁,忍了不舍出來,對琴心大聲道:“這雜劇惡俗,十分之惡俗?!?/br> 琴心愣了愣,爺看戲向來是雅俗共賞兼容并包,他看不下去爺都會說一聲好,還會跟他說那兒好,今日這是為何?難不成這大昭的雜劇過分得差?回頭瞧一眼恍然大悟,這也是賀大儒的做派,也大聲道:“是啊,爺向來最厭看戲。” 賀先生憋著氣回了東宮在后園轉(zhuǎn)圈,來到太湖石后,聽到有人談笑。 青鸞與芳菲坐在花蔭下,青鸞沉吟道,“皇后娘娘突然喚從嘉何事?” 芳菲笑道,“管他呢,他不在旁邊胡鬧,我們正好說說話,聽說新來的西席是殷朝大儒賀先生,可如想象中一般風(fēng)度翩翩嗎?” 賀先生頓住腳步,斜倚在山石上笑,就聽青鸞道,“唇邊一撇小胡子,芳菲覺得可風(fēng)度翩翩嗎?”芳菲啊一聲,“說不定殷朝時興這樣的裝扮,我倒覺得小胡子沒什么。對了,青鸞曾說過,男子要么長須美髯,要么面目明凈,最厭惡留一撇小胡子?!狈挤普f著話吃吃得笑,“青鸞厭惡什么來什么,那青鸞每日面對他,豈不是十分難受,還學(xué)得進(jìn)去文章嗎?” 賀先生隔著太湖石,不用看也覺得青鸞撇了撇嘴,“忍著唄,埋頭書中不去看他就是?!狈挤埔恍Γ帑[又道,“小胡子就小胡子吧,還長一雙狐貍眼,瞧著十分jian詐,又偏偏一派斯文,瞧上去總覺得別扭。跟他一比,從嘉的鳳目重瞳,就更好看了。” 賀先生撫一下自己的眉心,那位太子的重瞳分明怪異,哪里好看?不由更加憋悶,似乎聽到胸腔里呼哧呼哧輕喘。 青鸞聲音低了些,“我還懷疑他是假冒的,可他的才學(xué)太過出眾,放下疑心吧,又總覺得那兒不對。”芳菲笑道,“才學(xué)是假冒不來的,他若對太子殿下不利,皇后娘娘怎會讓他進(jìn)東宮?青鸞就不用疑心了,多累啊?!?/br> 青鸞嗯了一聲: “不能掉以輕心,得防著他?!?/br> 賀先生憋氣加上憤恨,揪著小胡子回了西院,喚一聲琴心,“那日說要捉弄青鸞,準(zhǔn)備的東西還在嗎?” 琴心低頭看著干凈的指甲縫,咬牙道:“小的再挖就是。” 賀先生說好,琴心試探問道,“鸞郡主又挑釁先生了?先生沒答上她的刁鉆問題?”賀先生搖頭,“她的那點墨水,還想難住爺?”琴心問道,“那是為何?” 賀先生忿忿道,“爺輸了棋,她偷笑,嘲笑爺,本不想與她計較??墒撬辟R先生撫一下黑亮的短須,“派人盯梢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嘲笑爺?shù)暮??!鼻傩男⌒牡溃澳呛颖緛砭褪羌俚??!辟R先生瞪他一眼,“假的也不能嘲笑。” 琴心小聲嘀咕著什么,賀先生來到銅鏡前,看著自己的一雙眼,她說爺?shù)难凼呛傃?,明明就是桃花眼,沖著銅鏡中眨了眨,吩咐道:“琴心,快去準(zhǔn)備,時刻等爺吩咐?!?/br> 琴心遲疑道:“萬一,她不怕呢?” 賀先生嗤之以鼻:“是女子,就會怕。” 一個小丫頭,整日里氣定神閑不慌不忙,這就瞧瞧她的好看,身子顫抖花容失色,再配上一連竄驚慌的尖叫聲,要是夜里做噩夢就更好了,哈哈,想想都很有趣。 青鸞渾不知要被人算計,正和芳菲聊得興起,芳菲的侍女來了,躬身說道,“王妃請郡主回府去。”青鸞笑道,“她稱芳菲郡主,芳菲要封郡主了?!蹦俏皇膛樕蠜]有笑容,緊繃著臉道,“王妃盛怒,請郡主盡快離去。” 芳菲愣愣看著青鸞,自言自語一般說道,“說好住些日子,說好要定下來的?!鼻帑[喚一聲芳菲,“芳菲的臉色煞白,是不是覺得冷?”拿過侍女手中披風(fēng)要為她披上,芳菲躲了一下,頭也不回走了。 青鸞怔怔看著她背影,芳菲從來禮數(shù)周全,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要顧及禮節(jié),今日這是如何了? 疑惑著去往東宮,大門緊閉,無詩隔著門道, “啟稟郡主,太子殿下有些頭疼,早早睡下了?!鼻帑[一聽,忙說道,“讓他安心歇著?!?/br> 第二日書房中看從嘉面色如常,方放下心,問從嘉道,“昨日黃昏時,芳菲匆匆離去,那侍女又說齊王妃盛怒,從嘉可知出了何事?”從嘉埋頭書中躲避青鸞的目光,“不是什么大事,青鸞不用憂心,我仔細(xì)想想,再告訴青鸞?!?/br> 從嘉從不對她遮遮掩掩,這次好生奇怪,青鸞哦了一聲捧起書,從嘉既說沒事,那就沒事,松一口氣,就聽身后傳來腳步聲,青鸞回過頭去,賀先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青鸞眉頭微蹙,這樣笑的時候,更覺狡詐。 ☆、13. 休戰(zhàn) 下學(xué)后,從嘉去往宮中陪皇后,青鸞帶著珍珠踱步閑逛,讀書寫字難免倦怠,青鸞總喜歡下學(xué)后四處走走,走得累了就到后園,假山旁有一塊條形大石,石面平滑如鏡,青鸞盤膝坐于其上閉目養(yǎng)神。 珍珠拂去塵土,又拿錦帕仔細(xì)擦拭干凈,對青鸞笑說好了,青鸞盤膝坐上去,石頭輕微晃了一下,似有些松動,青鸞不以為意,從嘉隔三差五指派著人搬弄那些太湖石,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 青鸞闔了雙目冥想,腦子里漸漸一片空白,無比得輕松,微吁一口氣,漸漸陷入混沌。珍珠在旁站著,含笑瞧著各色花草,今日沒有風(fēng),一切都是靜止的,靜謐中有不時飄來淡淡的花香。 珍珠笑著,突然聽到輕微的沙沙聲,象是幼蠶噬咬桑葉,珍珠奇怪循著聲音,啊一聲叫了出來,臉色煞白指著青鸞身下大石,石縫里青色的毛蟲正往外爬,足有數(shù)十只之多,密密麻麻排著隊往石面而來。 青鸞被珍珠的喊聲驚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站起身蹙一下眉,抬腳朝著青蟲狠狠踩了下去,只幾下,石頭邊已一片稀爛,青鸞腳下一甩,鑲了珍珠的繡花鞋飛了出去,披風(fēng)脫下來就地一拋,淡然喚聲珍珠轉(zhuǎn)過身:“過來瞧瞧,頭發(fā)上可有?” 珍珠哆嗦著過來說沒有,青鸞瞧她一眼,“你怕蟲子?”珍珠顫著聲,“沒有不怕的?!鼻帑[哦一聲,“小小的蟲子,有什么可怕。打發(fā)人回去拿一雙鞋,那雙不要了?!?/br> 山石后賀先生傻了眼,看著青鸞繼續(xù)坐下陷入冥想,身形巋然不動,一張臉平靜如常,似乎剛剛沒有蟲子來過。 琴心在旁小聲道,“那鞋面上綴著的珍珠碩大,得值幾十兩銀子吧?就不要了?過會兒我撿去。”賀先生不理他,只茫然瞧著青鸞,琴心嘟囔道,“怎么目瞪口呆的?爺給嚇傻了?” 賀先生拍他一下,身子往前探了探,看到大石旁邊一灘綠色的汁液,覺得有些惡心,皺眉說道:“這天底下的女子都會怕蟲子,她該連聲尖叫,抖得象風(fēng)中樹葉才對,那么多,密密麻麻得,都快爬到她身上了……”賀先生抖了一下,“她怎么絲毫不見驚慌?話說回來,碾碎了以后瞧著不光可怕,還很惡心,她不惡心嗎?” 賀先生自言自語,琴心瞧著指甲縫翻白眼,一個白眼翻過來,瞧見賀先生頭探了出去,忙伸手拉他一下,賀先生猝不及防,腳下一滑,就聽嘩楞一聲,忙扶住一塊突出的石頭尖角,剛穩(wěn)了身形,青鸞聽到動靜,轉(zhuǎn)頭朝這邊看了過來。 賀先生身子忙忙后縮,腳下又是一滑,下意識緊攥住手中石尖,青鸞已站起身,似乎要往這邊而來,琴心屏住了呼吸,先生也是大氣不敢出,身子繃得筆直,正緊張時,就聽珍珠喚一聲姑娘,笑道:“鞋拿來了,快換上吧,披風(fēng)也換了新的?!?/br> 青鸞嗯了一聲,先生松一口氣,站穩(wěn)身形松開了手,琴心低低呀了一聲,“爺,手流血了?!毕壬匆谎奂偕绞涎E,招手道,“趁著她穿鞋,快走。” 藥水清洗了掌心,又上藥包扎,夜里隱隱得刺疼,一夜睡得不安穩(wěn)。 次日進(jìn)了書房,青鸞看向先生手掌,訝然道,“呀,先生在何處傷的手?”賀先生緊抿了唇,她不問怎么傷的,只問何處傷的,看來被她發(fā)現(xiàn)了,斂眸不理她,捧起案頭的書打開來,不由憋一口氣,書中夾著一條死青蟲,依然淌著黏黏的汁液,屏息靜氣翻到下一頁,又是一條,再翻還是,一口氣再憋不住,扔下書沖出書房,彎下腰長長吐一口氣,琴心沖了過來,就聽自家爺說道,“惡心死了?!?/br> 琴心待賀先生臉色恢復(fù)如常,低低稟報:“爺,探聽清楚了,那南星是咱們大殷朝的人,故鄉(xiāng)蜀地,七歲時隨父母乘馬車外出,馬受驚沖下深溝,最后關(guān)頭其父將其拋了上來,正好國師云游途徑秦嶺,葬了其父母,并收留了他?!?/br> 賀先生漫不經(jīng)心聽完,嗯了一聲:“知道了,身世還挺凄慘?!?/br> 賀先生沒有用午膳,一日都蔫頭耷腦提不起精神。傍晚時分剛有些困意,南星帶著瓚到了東宮,也不客套,徑直說明來意:“一來,青鸞曾提起讓瓚來東宮與她同住,二來,久聞賀先生棋藝高超,今日特來討教。” 從嘉興奮不已,“可能觀棋嗎?”南星點頭,“觀棋不語,則可?!?/br> 青鸞牽著瓚的小手,心里有些奇怪:“南星向來與世無爭,為何主動跑來,向賀先生下戰(zhàn)書?” 賀先生撫著額角,昨夜沒睡好,今日一日沒有進(jìn)食,喝水都想吐,頭腦暈沉沉的,哪里有心思下棋,搖一下頭瞧見南星沉靜中含著悲憫的目光,熱血上涌,頷首說一聲好。 第二日黎明方分出勝負(fù),從嘉早已歪在席上睡得熟了,南星拱手說一聲承讓,賀先生瞟他一眼,“和尚的來意,直說吧?!蹦闲鞘罩遄?,“八年前我隨國師前往東都,住同文館,曾見過賀伯安,他的風(fēng)姿是模仿不來的。”賀先生伸個懶腰,“所以呢?”南星站起身,“我不喜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提起我的身世,僅此而已?!?/br> 南星牽了瓚的手飄然而去,賀先生仰倒在榻上大叫琴心,琴心跑了進(jìn)來,賀先生道:“餓死爺了,擺飯桌,爺要大吃一頓然后沐浴,沐浴后睡覺。” 用飯時自言自語道,“以為小國寡民世外桃源,不想個個都不好惹,倒也挺好玩兒的,省得寂寞?!便逶『笮χ鴣淼介角?,看一眼枕頭笑容僵住,枕畔一條大青蟲正昂首向他,挑釁一般扭動著身子,呆看一會兒搖了搖頭,“有點不好玩兒了?!?/br> 起身來到書房,站在門口喚一聲青鸞,來在廊下懇切道,“青鸞,休戰(zhàn)吧?!鼻帑[一笑不語,賀先生更加懇切,“其實吧,是我特別怕蟲子,以為別人也怕?!鼻帑[歪頭瞧著他,“還有呢?” “還有?!辟R先生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青鸞疑心得對,我確實不是賀先生,我是賀先生庶出的弟弟,兩年前云臺山腳下那個人,也是我?!?/br> 青鸞看著他,“那個綠衣綠帽的?”賀先生避開她揶揄的目光,“嗯,就是那個綠衣綠帽的。我是賀大學(xué)士的私生子,上不得臺面,七歲時我母親亡故,方進(jìn)了學(xué)士府,學(xué)士府里人人瞧不起我,就長兄對我還算關(guān)照?!辟R先生說著話,眸光中浮起哀戚,“上次經(jīng)過大昭走馬觀花意猶未盡,聽說長兄要來做太子的西席,我動了心,長兄如今為情所困,將自己鎖在閣樓避居不出,我就求了長兄,冒充他前來?!?/br> 賀先生真摯看著青鸞:“我們兄弟兩個長得很象,年歲相仿,且,我自認(rèn)才學(xué)不在長兄之下,長兄才名鼎盛,常被邀做詩文,有時候忙不過來就是我代筆,長兄說,我是影子賀先生。我不喜朝堂政治,沒有任何不軌之心,惟愿安心教授之余遍覽大昭風(fēng)光,青鸞盡管放心?!?/br> 青鸞痛快說一聲好,賀先生一笑,“因有皇后娘娘囑咐,日后在學(xué)業(yè)上,對青鸞難免嚴(yán)厲些?!鼻帑[笑說無妨。 一番真摯誠懇的對話之后,師生二人客氣相處,賀先生書中與榻上再未見青蟲,出門無人也盯梢,待青鸞若慈和的師長,只是在學(xué)業(yè)上嚴(yán)厲得近乎苛刻,可青鸞對自己更為苛刻,先生深感無趣。 突一日,東都有信來,先生看后咬牙切齒,原來青鸞沒有放棄對他的疑心,只是換了方式,派同文館的人在東都打聽,打聽賀先生的情史,打聽賀先生可有一位庶出的私生子弟弟,這弟弟才學(xué)如何,等等。 其時已是深秋,賀先生在后園中見著青鸞,重重踩著枯黃落葉朝青鸞走過去,腳下咔擦咔擦不停脆響,青鸞笑道,“先生好象與那些葉子有仇?”賀先生咬牙,“青鸞在東都,打聽到些什么,說來我聽聽?!?/br> 青鸞斂了笑容,“哎呀,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說是殷朝三皇子元邕的王府中,閣樓突然起了一場大火,燒了個干凈?!?/br> 賀先生鐵青著臉轉(zhuǎn)身就走,青鸞捂了嘴笑,有侍女走到近前恭敬道:“皇后娘娘有請鸞郡主?!?/br> 皇后娘娘倚在榻上,皇上彎腰往她嘴里喂石榴,皇后細(xì)細(xì)嚼著,唇邊染了粉紅的石榴汁液,嬌艷欲滴,皇上瞧著她,突俯身下去捉住了她唇,廝磨著漸漸淚濕了雙眼?;屎笫直郗h(huán)住他肩笑:“從嘉要訂親了,我又了了一樁心愿。明年青鸞及笄后,就讓他們成親,我一定要等到那時候,親眼瞧著,也說不定,能看到他們的孩子出世?!?/br> 皇上埋頭在她懷中,皇后拍著他的后背:“皇上一哭,招得我也心酸?!被噬厦μ痤^,帶著眼淚沖著她笑,皇后驀然紅了眼圈。 有侍女進(jìn)來通傳,皇上起身向后,皇后朝青鸞招招手,讓她坐在榻沿,握住她手笑看著她:“喚青鸞來,想問問青鸞,可喜歡從嘉嗎?” “喜歡?!鼻帑[脫口而出。 ☆、14. 懵懂 從皇后寢宮回鸞苑的路上,青鸞走得很慢,一遍一遍想著皇后娘娘的話:“青鸞十四了,從嘉十六,趁著冬日閑適,先訂親,明年青鸞及笄禮后,待為先楚王守喪滿三年,你們二人就成親?!?/br> 青鸞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聽著皇后娘娘說話,間或嗯一聲,皇后笑言:“這孩子歡喜得有些呆愣了?!?/br> 出了皇后寢宮,青鸞依然呆愣愣的,怎么突然要訂親?再過一年就要成親?為何是與從嘉?青鸞茫然而不得要領(lǐng),心里沒有歡喜,也說不上抗拒,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 進(jìn)了鸞苑,珍珠跑到肖娘面前,一臉喜色與肖娘嘀嘀咕咕,“這下好了,姑娘成了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是大昭最尊貴的女子?!毙つ锫劼犚徽瑤еn心看向青鸞,青鸞進(jìn)了屋中,盤膝坐在榻上,盯著腳邊的炭盆,“肖娘,有些冷?!毙つ锾砹诵┠咎?,青鸞又道,“還沒有入冬,怎么就點了炭盆?有些燥。” 肖娘喚一聲姑娘,斟酌說道,“姑娘與太子訂親,可是心甘情愿嗎?”青鸞奇怪看著她,“皇后娘娘與我有大恩,又一心栽培我,我與從嘉又那樣好,為何不情愿?自然是情愿的?!?/br> 青鸞說著話翹了翹唇角,很快就耷拉下去,抿了唇收著下巴,肖娘問道,“那,姑娘為何不高興?女兒家與心上人定了親,不是該歡歡喜喜的嗎?”青鸞哦了一聲,身子向靠枕上靠了靠,“是啊,是該歡歡喜喜的啊。” 青鸞靜默著,自進(jìn)宮后,青鸞總是輕松歡快,每日里沉迷讀書寫字,鮮少有心事,這會兒心事重重的模樣,令肖娘有些憂慮,很快又輕松了,自家姑娘沒有想不明白的事,辛氏那樣難纏,姑娘一樣輕松應(yīng)付。 青鸞似在自言自語:“皇后娘娘給了我與瓚最好的。我無以為報,我能做的,就是聽皇后娘娘的話,皇后娘娘讓我學(xué)習(xí)治國方略,我就盡最大努力讀書寫字,做到最好,皇后娘娘最疼愛從嘉,我也要對從嘉最好,而且,從嘉溫和俊美有趣,我很喜歡從嘉?!?/br> 肖娘說聲是啊,“能與太子成親,是姑娘最好的歸宿。”青鸞說聲是嗎?嘆一口氣道,“是吧?!?/br> 肖娘看著青鸞,自家姑娘心大,只怕從未想過成親之事,一時想不通也是有的。青鸞靠一會兒站起身:“屋中悶熱,我出去走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