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軍糧生意
“你這么聰明,自然不會讓別人生出這樣的誤會……” 沈尋說了這句話后,便不再多言,只是偶爾給容鈺布菜。 容鈺邊用著飯,邊想:或許是她的這番發(fā)問勾得沈尋想起了哪樁傷心情事,故而神傷…… 便也不再多言。 兩人靜默地用完了飯。 因事先已議好這頓飯由容鈺請,故而是容鈺結的帳。 柜臺后那漂亮的小姑娘邊撥著算盤珠子,邊問容鈺:“不知小姐與沈少爺?” 容鈺笑著道:“我是沈少爺?shù)谋砻??!?/br> 她默默想:你想嫁的沈郎,他將來要娶的夫人如今身在泉州,與你相距幾千里…… 那姑娘聽了容鈺的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說:“你們這些高門小姐都不爽利,喜歡揣著明白裝糊涂……” “你莫非不知道……” 容鈺不解地問道:“我不知道什么?” 這時,沈尋亦朝著柜臺走來。 那姑娘看了看沈尋,狡黠對容鈺一笑,低聲道:“我偏不告訴你……” 這時,沈尋走至柜臺處,他問容鈺道:“你們說了些什么?” 容鈺尚未開口,那姑娘已深情款款地看向沈尋,道:“奴家想問,今年下半年的軍糧可還是沈郎親自押送?” 沈尋頓了頓才答道:“不是……” “沈家的人以后都不會送軍糧了,圣上讓徐家人接手了這樁生意……” 容鈺和那姑娘異口同聲地驚道:“???!” 容鈺飛快地思索著:皇帝把軍糧生意給徐家人的時間,比上輩子提前了好幾年…… 皇帝有心發(fā)起二次北征,按常理推斷,大戰(zhàn)在即,他不會輕易動糧草…… 是什么改變了他的決定? 要么是沈家出了岔子,要么是貴妃和徐家下了功夫…… 貴妃和徐家的行事,和上輩子應當是一樣的…… 那么,問題就出在沈家…… 與上輩子相比,沈家唯一的變數(shù)正是她這個兩世為人的外孫小姐…… 她做了什么影響沈家的事情? 容鈺越想越心驚:她代容華捐出十萬兩黃金,露了沈家的財…… 有個詞,叫富可敵國…… 皇帝絕不會放任哪個商賈坐大…… 回將軍府的馬車上,容鈺歉疚地對沈尋道:“都怪我慮事不周,貿然捐出十萬兩黃金……讓圣上起了猜忌,弄丟了沈家做了幾十年的軍糧生意……” 沈尋不以為然地笑道:“這怎么能怪你?” “正通銀號是官辦的,沈家有多少錢,圣上清楚得很……” “圣上有心抬舉徐家,軍糧生意早晚都是徐家的?!?/br> “沈家能借機脫手這樁生意也是好事,獲利不多不說,還要費許多的心思與時間……” 容鈺知道,沈尋這是擔心她內疚、自責,所以故意說得輕巧。 的確,軍糧生意耗時費心,獲利不多。 但,看在世人眼里,便是天家信賴、浩蕩皇恩。 沈家當年由軍糧生意發(fā)家,便是靠的這股東風…… 如今軍糧生意歸了徐家,看在天下人眼里,便是風向變了。 若是尋常商賈,遭此大變后,或許就此一蹶不振。 可沈家運數(shù)未盡。 沈問水與容瀅合伙,襄助端王,“北沈”風光不減; 沈尋迎娶甘家小姐,揚帆碧海,更是鑄就了堪與東海龍王比富的“南沈”…… 故而,她眼下最擔心的,不是沈家,而是邵北城和桐城的守兵們…… 以邵北城的為人,他定然不肯接收不合格的軍糧,并會將此事上奏皇帝…… 如今是佑寧二年,皇帝與貴妃尚未離心,即便邵北城上奏,皇帝也不會嚴懲徐家人…… 若邵北城執(zhí)意要替兵甲們要說法、爭公道…… 那么,皇帝便會不喜、甚至猜忌他…… 如果那樣…… 容鈺心神激蕩。 如果那樣,皇帝便有可能褫奪邵北城的桐城守將之職! 似乎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明白高僧對她說的那句,“若您愿他安然無恙,他便會安然無恙!” 她沒有能力改變皇帝的心意,讓他放棄二度北征; 她更沒有能力改變佑寧北征的結局…… 但,就像她改變了容華的命運一樣,她可以改變邵北城的命運! 無論她用什么方法,只要阻攔邵北城參與三年后的佑寧北征,他就不會死! 這時,馬車在將軍府門口緩緩停下,果兒扶著容鈺下了馬車。 她們回到后院,令容鈺意外的是,后院正廳里已擺了飯,卻沒有人動筷子,不僅容華和邵南煙,就連邵北城也在等著她…… 邵南煙邊拉容鈺落座,邊嗔怪道:“三哥聽說你今日好些了,特意讓彭婆子晚飯多做了兩個菜……” “你倒好,和你表兄去下館子了!” 容鈺覺得邵南煙的這番話聽起來很不對勁。 就好像,她和沈尋下館子,是一件對不住邵北城的事情…… 她看了看邵北城,邵北城也抬眼看向她。 或許是她想多了,竟覺得那目光里似乎帶著幾分幽怨…… 她立刻收回視線,默默地吃起了飯。 邵北城和邵南煙誤會她心怡邵北城一事還是須得盡快說清楚…… 否則,事情發(fā)展得已然有些怪異了…… 邵北城這木頭一樣的少年,竟給她找丫鬟、等她吃飯…… 容鈺心里想著事,嚼了幾口才后知后覺地品出嘴里菜的味道。 既油且咸,難以下咽。 她看了看桌上,四菜一湯。 四菜分別是炒白菜、燉蘿卜、青椒rou絲、紅燒雞塊,湯則是雪菜rou絲湯。 容府體面的管事,日常也吃得起這樣的菜肴…… 而且味道更為鮮美…… 她又看了看同桌用飯的幾人。 邵北城和容華、邵南煙都吃得津津有味。 容鈺心里泛出酸澀,盡管并不餓,盡管吃不慣,還是大口地吃了起來。 邵北城,他是國公府的嫡系公子、郡主獨子,是十五歲就封了將銜的小郎君。 如今天下承平,奢靡成風,朱門酒rou臭。 可守著大周國土的人,一代代的邵家人卻吃著這樣的飯…… 她可以想辦法阻攔邵北城上戰(zhàn)場,保住他的命…… 但,那樣的“活著”,是邵北城想要的嗎? 他必定,甘愿血戰(zhàn)疆場、雖死猶榮! 容鈺又看了看邵北城。 然后盛了碗湯,舉起碗、遮住臉,眼淚無聲地落在碗里。 他是她耿耿于懷、縈繞心頭的少年…… 她從不曾想到,當有一天她終于有機會彌補遺憾,卻選擇了什么也不做、看著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