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吉綱說:“我說了不用?!?/br> 她抬頭笑:“那怎么行,我沒有白花你錢的道理啊?!庇謱⒍Y盒沿著餐桌推回去,“謝謝你的好 意,但是我用不著這些?!?/br> 吉綱又說:“這沒花多少錢,算不上貴重。” “貴不貴重我都心領(lǐng)了,謝謝你啊?!?/br> “你不喜歡這些?” “說不上喜不喜歡,我每天忙來忙去,用不上。” 吉綱就笑:“還是我們那兒的女孩兒會過日子,我也覺著這些不實際的東西挺浪費錢的,聽你 的,以后不買了?!?/br> 項林珠傻了,什么叫聽我的,我也沒叫你買不買啊,再說你買不買跟我也沒什么關(guān)系啊。 于是說:“這是你自己的事,用不著聽我的吧。” 吉綱一副了然的樣子:“你別說了,我都明白?!?/br> …… 說來說去說不到一個點兒上,她索性不說了,埋頭吃東西。 譚稷明那頭探望他的朋友陸陸續(xù)續(xù)都來得差不多了,白楊和張祈雨在醫(yī)院逗留兩天也回了北京, 病房??椭皇m椓种楹头X,符錢有利可圖,每天充當(dāng)項林珠的司機,項林珠怕落譚稷明口實,每天充當(dāng)譚稷明的保姆。 隨后這幾天的保姆角色她倒不怎么排斥,因為給吉綱還完酒錢后她所剩無幾,晚飯正好在醫(yī)院趁掉,還可以節(jié)省一筆開支。 到第五天,她看著時間從自習(xí)室趕去醫(yī)院時,譚稷明剛換完衣服。 他扣著袖上紐扣,看了看凌亂的沙發(fā)指使她:“收拾一下?!?/br> “噢。” 看來今天不用做飯了。 她沒話找話:“石膏拆了?” “嗯?!?/br> 她還想說,那我回學(xué)校了。 卻聽他道:“今晚出去吃,想吃什么?” 她極快接應(yīng):“都行?!?/br> “還真不挑?!?/br> 譚稷明是打趣,項林珠卻無興致,她只盼著早早結(jié)束各奔東西。 他帶她去了環(huán)島路,那包房面朝大海,通透無比。他點了堂灼大響螺和干燒鮑魚,配著紅酒,吃相十分雅致。 項林珠不愛這些,吃不飽又費時間,還不如買個燒餅,便宜實惠又節(jié)省時間。幾乎每次和譚稷明 在一塊兒吃飯,她都有些食不知味,因為心思不在吃上,滿腦子想的是一會兒找什么借口溜走。 好在譚稷明這人雖令人討厭,但行事章法容易捉摸,一般吃完飯都會送她回校。今天也不例外,因為沾了酒,返程時他打電話叫符錢趕來開車。 符錢到時又看見項林珠,再笑時便一臉曖昧,項林珠想死的心都有了。落座后他先遞給她一封請柬。 “明天的晚宴,項同學(xué)請務(wù)必出席?!?/br> “不用了吧,我明晚有課?!?/br> 符錢說:“別急著拒絕啊,你先打開看看。” 她于是拿手里打開,那請柬沒什么特別,言簡意賅地邀請她出席晚宴。 “您是貴人,要不是您出面,譚先生怎會幫我這么大一忙,所以您一定得來。” 項林珠想,他收了你的錢,幫你辦事在情理之中,關(guān)我什么事。 但面上不能這么說,只能委婉道:“我沒幫什么忙?!?/br> “你就別客氣了!”符錢說,“明晚七點,我派人去學(xué)校接你,就這么定了。” 她還想找借口,又覺得借口力度不大,轉(zhuǎn)念想到一旁的譚稷明……算了吧,指望他出面拒絕還不如指望明晚刮臺風(fēng)。 到時剛準(zhǔn)備下車,譚稷明遞給她一紙袋。 “不用了,謝謝。” 他挑眉:“書,基金會發(fā)的。” 她這才趕緊接過,又道了句謝。 等她進(jìn)了校門,符錢才轉(zhuǎn)頭賠笑:“對不住啊,我不知道她在,只備了一份請?zhí)??!?/br> 譚稷明坐在后座,懶洋洋的:“沒有就不去了唄,多大個事兒?!?/br> “這都是我的錯不是,我也沒多想,就合計給了她和給了您是一回事兒,這樣吧,明晚我親自去 接您,這合作是您促成的,您不出面可不行。” 譚稷明只笑了笑,沒接話。 再說回到宿舍的項林珠,劉曉娟見她回來,張口就說:“今天下班挺早啊?!?/br> 她一頭霧水:“下班?” “不是新工作嗎?你每天下課跑得比兔子還快,我以為你找到新工作了。” 劉曉娟倒提醒了她,好像是該找工作了。 倆人還沒說上兩句正經(jīng)話呢,房門忽然被撞開。只見路之悅火急火燎沖進(jìn)來就是一陣翻箱倒柜,弄得乒乓亂響。 劉曉娟問她:“你又怎么啦?!” “我的項鏈不見了。” 她半個身子埋進(jìn)柜里,扒拉出一大堆東西,沒找見,之后又爬上床翻枕頭。 “是不是落在什么地方了,你再想想。” “不可能。我昨天洗澡前就摘了放在宿舍,今天沒戴過?!?/br> 她又下了床,嫌項林珠擋道:“讓開!” 項林珠還來不及反應(yīng),本能往后退了一步,就見路之悅瞧見她擱在書桌上的紙袋。 “挺有錢啊你,買這么貴的衣服?!?/br> 說著,將那衣服的吊牌掰出來。 劉曉娟悄悄數(shù)了數(shù):“我的天哪,這么多零……我再數(shù)數(shù)……” 項林珠已經(jīng)傻了,說好的書怎么變成了連衣裙。 “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有法子撈錢,怎么還好意思騙獎學(xué)金?每天泡圖書館刻苦努力,想考研 還打工掙錢,你裝給誰看?老實說,我的項鏈?zhǔn)遣皇悄隳昧???/br> 劉曉娟圓場:“說什么呢,阿珠在外打工,自己能掙,干嘛拿你的東西?!?/br> “打工能掙多少,夠買我的鉆石項鏈?還是夠買這條裙子?” 劉曉娟啞口無言。 項林珠說:“這裙子怎么來的你管不著,但是我沒拿你的東西?!?/br> 路之悅冷笑:“也是,有人出手這價位的裙子,你還怎么看得上區(qū)區(qū)一條項鏈?!彼挚粗鴦?/br> 娟,“跟她做朋友,你小心點兒吧,別被帶壞了都不知道。” 說完就摔門而去。 劉曉娟尷尬地拉起項林珠的手:“別理她,她大小姐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br> 她腦中一片混沌,書變成裙子的事兒還沒理清楚,又被路之悅一通亂吼,只好先給自己倒杯水冷靜冷靜。倒好水之后,她撩了裙子往椅上一坐,卻聽劉曉娟驚呼:“阿珠你裙子開線了。” 在側(cè)腰的位置,緊密的針腳已被豁拉成指縫的寬度,白色線頭倒掛在淺色裙身,很是醒目。 她忽然想起晚飯前譚稷明帶她去了趟商場,車就停在大門前,她一直在車?yán)镒?。不到半小時,譚稷明從商場出來時手里多了一紙袋,她就記得他把紙袋擱在后備箱,卻不知他什么時候又把東西放回車廂,以致于下車時遞給她說是基金會發(fā)的書時,她沒有絲毫疑惑。 再看一眼躺在桌上的連衣裙,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之后竟有些屈辱。她方方面面努力認(rèn)真,以奮發(fā)拼搏樹立起來的自尊自信,以及竭力在那人面前凸顯的不卑不亢,到頭來卻敗在一條連衣裙上。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那白花花的線頭赤裸裸的揭露她一直想改變卻從來未變的社會階層和角色定位。她不想被譚家看不起,不想接受他們的憐憫,更不喜歡驕傲自大的譚稷明,可既定事情不能改變,就像她再怎么不卑不亢,在譚稷明眼里,她只是個連一件好衣服都買不起的可憐蟲。 其實裙子開線沒什么,只是那時候的項林珠敏感要強,她可以接受劉曉娟毫不避諱的說她衣服破了,卻難以接受譚稷明觀全局而不動聲色送她一件新衣服。 ☆、7 隔天晚上七點,猶豫再三的項林珠出現(xiàn)在校門口,并且上了符錢派人來接她的那輛車。她本來不想去,又怕符錢叫人去宿舍里找,那樣動靜就更大了,于是按時在門口等著。 她去的早,符錢親自迎她進(jìn)場:“你先吃點兒東西,樓上有休息室,要是嫌吵就上去休息,有什 么需要叫服務(wù)生。”說著又笑,“叫我也行?!?/br> 他安頓好她就接著去忙。項林珠走近角落,選了個座兒坐下,打算等符錢開完場就離開??蛇€沒開場,譚稷明卻到了,到時她正端詳墻角的盆栽。 “什么時候來的?” 她嚇一跳。 “有一會兒了?!?/br> 他打量她,牛仔褲帆布鞋,t恤左胸還有個小卡通。 “送你的衣服怎么不穿?” 她從腳邊撈起紙袋遞給他:“好端端送什么衣服,還這么貴,我穿不了,你拿回去吧?!?/br> 他微挑了眉:“這場合得配衣服,你穿成這不合適?!?/br> “我還有別的事,本來也待不長,剛好你來了,我這就準(zhǔn)備走,也不用配衣服了?!?/br> 他不動聲色看著她,她知道他看著她,于是看天花板看地板磚、看墻角植物看進(jìn)場嘉賓,就是不看他。 他剛要發(fā)作,符錢走過來:“開場了,一塊兒過去。” 他扣著西裝扣子,朝她撂下一句話:“站這兒等著,別亂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