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卻是心中莫名的東西拉回了她的思緒,起身,她慢慢向院子外面走去…… “糖葫蘆,兩文錢一串,好吃的糖葫蘆……” “賣燒餅……” 人煙有些寥落的街頭,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只是來往過客行色匆匆面有焦色,少有停下步子好好逛逛這京城最是繁華的商貿之地。眼看他天劍門構筑的防線在短短幾天時間內幾乎被突然發(fā)難的魔族攻破,連京城這邊被妖族庇護的百姓都開始人人自危,畢竟覆巢之下無完卵,天劍門若是倒了,那他人族在這凡塵之地將是再無立足之地。 到底妖族也只是外族而已,人族又怎會將自己的希望放在一外族上?所以,事關一族生死存亡,誰又有心思再去管個人享樂?若是仔細觀察,旁人定是能發(fā)現(xiàn),連那攤販的聲音都是有些無精打采的,毫無生氣。 不過,無論怎樣,總還是有人喜歡這些做工精致的小玩意兒的。 “這個多少錢?!?/br> 在一賣彩繪動物面具的小攤前,一身形頎長,卻是渾身上下被一連帽斗篷罩住的人別般惹眼。 小販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那只從斗篷里伸出的蒼白修長、又枯瘦得只似一張皮覆在指骨上的手駭住了。 似乎根本就未注意到小販的表情,男子又溫聲重復了一遍:“多少錢?!?/br> 聲音沙啞從容,又帶著衰弱的蒼老,聽起來似老人,卻是單單身形看來,又不似老者的佝僂,怎么看都不似常人。 小販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不敢得罪這不知哪路過來的“神仙”,忙哆哆嗦嗦恭謹?shù)溃骸氨阋说煤?,便宜得很,五個銅板就好了?!?/br> “五個銅板?” 小販心頭一緊,小心道:“大人覺得貴了?” 對面的男人不語。 果然遇上衰神了,小販自認倒霉地在心頭嘆了一口氣,“大人若是喜歡,小的,送……送你也可以”。 拿錢消災,拿錢消災,總比惹怒了這妖物丟了性命好。 小販見著那人就直接將他看重的面具取了下來,正是苦哈哈地想著今兒又要破財,卻見他又從袖里取了一物放在攤上后,道了聲“不用找了”,便轉身就離開了。 那一錠碎銀子幾乎閃瞎了小販的眼,他就定定地看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似乎該找錢,卻是轉過頭去,那人早就消失了身影。 ☆、第142章 大結局(上) “青鋒?!?/br> “啪”的一聲,薄瓷的面具從枯廋如柴的手上滑落而下,在覆滿塵埃的青石路上碎成一片片脆弱的白色。 那人卻是并未轉過身來,只是微微側了側頭,露出斗篷之下一張明明喜慶地咧著嘴,卻是在花朵看來滿帶寞落的貓耳面具,然后,他便轉身往前走去,不再作半分停留。 “青鋒……” 花朵就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人的背影,似著了魔一般地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人不緩不急地往前走著,她亦步亦趨地跟著,誰也未曾再多說一句,就似只是前路方向相同的陌生人。 她看他慢悠悠地穿過一條又一條的狹小街巷,往著西市——這京城之中貧民聚居地走去,然后,在一處拐角的地方消失了蹤影。 明明只是五步的距離,卻是僅僅以拐彎的時間,那人就徹底消失了蹤影。 “人呢?” 腦子有一瞬的空白,花朵就愣愣地看著眼前人煙寥寥的街道,不出十數(shù)的人中,她怎么也尋不出剛才那人的身影,就似憑空蒸發(fā)了一般,那人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怎樣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怎么不見了? 她無措地睜大著眼睛在前后左右尋覓,卻是再也見不著絲毫似那人背影的存在,沒有,沒有,沒有……哪里都沒有。 待她反應過來她是跟丟了人,心里就只剩下慌亂和不安。 不只是跟丟了,連原本留下的那微弱的契約力量她都感受不到了…… “青鋒?!?/br> 看著眼前在兩側破敗的樓宇傾軋之下顯得更是狹小的街市,花朵突然覺得胸口悶得慌,有些喘不過氣來。 滿心只剩焦灼、恐懼、慌亂和不安,耳內亦轟鳴一片,眼前的世界跟著旋轉、模糊。 壓抑又痛楚的嗚咽在寂靜的街道響起,惹得路人紛紛投來不解又同情的視線,卻是沒人敢上前關心一句,就怕在這妖魔橫行的亂世,他等凡人多一事誤了區(qū)區(qū)性命。 黃昏垂暮,天上幾顆星子依稀閃爍,昏暗的街道兩旁的商鋪全部打烊關門,滿街的居民也紛紛關門閉戶,早早熄了燈火,除了一直站在那里未曾離去的女子,街上連鬼影都不曾多一個。 “妹子,我說你還是早些回去吧,現(xiàn)下這世道不太平,妖魔鬼怪橫行,就是咱們這皇城都不安全,尤其一到晚上,什么東西都跑出來了,你一個凡人家家的,可別被那些不干凈的東西要了性命去?!?/br> 終于還是有好心的人在關門之前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 “我等人?!?/br> “哎,等什么人啊,這世道,人命比紙薄,更比那草賤,說沒就沒了,你還是顧著自己吧?!?/br> 見著花朵一副不聽勸的模樣,隔著門縫的人終是嘆了一口,搖搖頭,轉身回屋去了。 夜風穿巷而過,呼嘯似隱隱的厲鬼嚎哭,街上雜物被風吹得滿地亂滾,廢舊的牌匾哐啷啷亂作響,未關好的屋門發(fā)出的“吱呀”之聲更是將空蕩蕩的街道襯托得有些鬼魅森森,白日里的人氣,此時一點不剩。 待到天色徹底黑了下來,似一尊雕塑一般不知站了多久的人突然動了動,轉身蹙眉看著身后那一抹由遠而近飄搖閃爍的燭火,刺鼻的腐臭味撲面而來。 “姑娘,買幾塊桂花糕吧?” 提著白紙糊成的燈籠,身著素衣的人走近花朵,將手里裝滿桂花糕的籃子遞到花朵面前。 看著那滿是蛆蟲爬行,又長滿了霉物的一塊塊腐爛糕點,花朵搖了搖頭。 “姑娘,要不你先嘗一塊吧,我夫郎做的桂花糕真的很好吃?!?/br> 花朵還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見她根本就無興趣,那“人”有些失望地將籃子收回,轉身慢慢離去。 “賣桂花糕了,賣桂花糕了,好吃的桂花糕……” 鬼魅的聲音,在這空曠死寂的街道響起。 一只手輕輕覆上花朵的眉眼,冰涼得讓她身子都跟著發(fā)顫,卻是一聲熟悉又陌生的話語,讓她瞬時平靜了下來,“丫頭,怕的話就把眼睛閉上,我?guī)汶x開這里”。 花朵只覺耳邊風聲吹過,待身后的人將手移開時,眼前再不是剛才的破敗黑暗,而是一片屬于凡間該有的熱鬧夜市。 “別走?!?/br> 在那人離開之前,她及時抓住了他的衣角。 順著那冰蠶絲織成的花紋繁復的衣角向上,她慢慢抓住那只藏在衣袖里枯廋如柴的手。 有好長的時間,背對的兩人就靜靜地站在繁華的街道中央,十指緊扣。 終于,那人的手指動了動,她卻是心頭一緊,死死得抓得更緊,“我說了,不許走”。 一直以背相對的人終于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咧著嘴似在嘲笑這個世間的貓耳面具,“我只是有些餓了,想去吃一碗鮮蝦云吞”。 “哦,我好像也有些餓了。” 見著她無絲毫要松手的樣子,面具下的人微微勾了唇角,轉身拉著她往著不遠處的街角走去,“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做的很是不錯”。 賣云吞的小攤很是簡陋,只是隨意在街角搭起了一個小棚,四處都漏風,卻是這大晚上還有不少的食客光顧,可見白日里生意是多么火熱。 兩人分別點了二兩云吞之后,便是尋了一角落相對而坐。 片刻的沉默之后,花朵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是在話語說出口前被對面的人打斷,“噓,丫頭今晚什么都不要問好嗎,就讓我們似凡人相處可好?” 千千萬萬的問題再次被吞進肚里,花朵有些不情愿地“嗯”了一聲。 熱騰騰的云吞很快就送了過來。 “丫頭,你確定一直要這樣抓著嗎?”對面的人抬了抬隔著桌子被她抓著不放的手,話語里有些無可奈何。 “我不放?!?/br> 那人便也不再多說,由著她抓著自己的右手,遞了一雙筷子給她后,又用左手將臉上的面具推上去了一些,才笨拙地卻又不失優(yōu)雅地吃了起來。 看著對面人露出的弧度完美卻明顯皮膚有些松弛的下頜,花朵黯然了心神,“為什么要帶著面具?” 不管怎么變了一副模樣,于她來說,他始終也只是那一人。 正是往著嘴邊遞著云吞的人停了動作,隔著一枚面具,狹長的鳳眸定定地看著花朵,道:“我怕我取了面具,丫頭就再也記不住我原來的模樣了。” 有時候,美,可以讓人過目即忘,丑,卻是可能讓人刻骨銘心。 花朵并未就這個話題與他爭論什么,只是直接拿起了手里的筷子,隔著桌子將他筷子上的云吞奪下,直接塞進了他的嘴里,“老爺爺還是認真吃飯為好,小心手抖夾不住東西”。 她的這突然而來的舉動卻是讓對面的人愣了許久,待反應過來,嘴里才試探性地動了動,慢慢地、小心地、一下一下的將食物嚼細,然后一點一點吞下去。 花朵夾著云吞第二次要喂過去時,對面的人卻是沒有張嘴,只是直直地看著她。 “不吃?”不知她自己吃……卻是在筷子收回之前,那人一口便是將上面的云吞搶了過去。 “丫頭怎么突然對我這么好了?是不是愛上我……” 剩下的話很快被花朵又一筷子給塞了回去。 “我只是想回憶起來過往的一些事情而已。”花朵面色有些沮喪,現(xiàn)在這場面她雖然覺得熟悉,卻是根本什么都記不起來。 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撫平她蹙起的眉頭,“丫頭不需這般,記不起來便忘了就好,只要有人記得就好”。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好心的攤主額外送上了兩小碗云吞與他們,和藹地看著兩人道:“我這攤子快打烊了,這還剩下些云吞就送給兩位吧?!?/br> 說著,攤主還滿是笑意地對著青鋒豎起了大拇指,看了一眼旁邊的花朵贊道:“老爺子有福氣,你這孫女可孝順你咧,這二年專門帶爺爺出來吃云吞的孫女可沒幾個呢?!?/br> 在兩人怪異的視線中,攤主毫無所覺地笑呵呵地離開了。 “爺爺,張嘴。” 對面的人聽話地張嘴,將花朵遞過去的云吞吃下去,一喂一吃的模式再次開啟。 待酒足飯飽,兩人才起身慢悠悠地往著城里的花街走去。 “爺爺,你身上錢夠不夠,我想逛花樓?!被ǘ渲钢媲把b飾豪華的花樓道。 “乖孫女,爺爺我錢是有,但是絕對不會與你逛花樓的?!泵媲暗娜撕敛华q疑地拒絕道。 “我只是想喝花酒,不泡男人”,說著,花朵指了指周圍早已關門的店鋪道,“現(xiàn)在酒樓早就打烊了”。 “只喝花酒?” “不泡男人。” 兩人達成一致協(xié)議后,便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在一眾嫖客、酒客怪異的視線中,花朵痞氣十足地瞪回去,道:“看什么看,沒見過爺爺帶孫女過來喝花酒的嗎?” 是沒見著,今兒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