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我靠!死女人!你要不試試!”這死女人敢一直拿捏他的自尊! “我倒是想試試呢,若是你不嫌棄我這一對蔫了的小白兔……”樹下的人很是無所謂地拍拍自己那癟癟得胸脯,咧開嘴露出幾乎掉光了牙齒的下牙槽。 “……”白狼轉過頭,干嘔。 “哎呀哎呀,好傷心呀,敖大人嫌棄奴家了?!毕旅娴娜擞弥n老又沙啞的聲音,說著年輕女子的嬌滴滴的話,那是聽得書上的白狼,整個都覺得不好了。 “得得得,我說女人你少在我面前裝,今兒你倒是給本少爺說個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被那老慫貨給輕而易舉地換了魂去?” “我剛才說過了吧,我愿意。要讓我出手,她還不夠格?!?/br> “笨女人,你就等著老死在這里吧?!卑桌牵瑥膩砭筒恢肋@女人葫蘆里在賣什么藥。 下面的人只是笑了笑,無神的眼睛黑漆漆一片,“你可聽過‘屠妖’?” 樹上的某只耳朵一動,眉頭瞬時皺了起來,低頭,看著下面的人,銀色的眼眸,幽深不見底,“你說千年前那場人族和妖族的對峙?” 下面的人卻是沒有回答,繼續(xù)道:“世上有種道,叫修羅道,無論佛家道家,還是仙妖人魔,都可修此道。” “修羅道,走的是殺戮之道?!甭尥?,堆滿了尸骨,滿身的血債。 “修羅道中,人屠妖魔,是謂正道;若戮同族,所謂魔道。走正道無上功德,誤入歪道,則墮為他族,天道不容。”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太多的人血臟了我的仙路?!?/br> 樹上,那雙一直充滿了桀驁不馴的銀色眼瞳,突然全是幽深復雜。 “女人,你可聽過顧雪舞這個名字嗎?” 下面的人,聽著那三字,一個不妨被口水嗆住了喉嚨,“啥?顧雪舞?” 花朵不解,“都入土了九百多年的人,你提她作甚?” “她是我初戀情人?!?/br> “……”樹下的人很是怪異地扯了扯嘴角,“我怎么記得她和修仙界赫赫有名的穆錦年是一對?” 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將兩人的話語打斷。 ☆、第042章 順水推舟 “嗒”“嗒”“嗒”,聽著這有節(jié)奏的竹杖敲地之聲,藤椅上的花朵微微緊了眉頭,這村子里唯一和這蕭瞎子有來往的,除了那整天拄著個竹杖的老族長還有誰?這一大清早的,她來這里作甚? “老蕭啊,吃了早飯沒?” “我還沒吃呢,花姐你吃了沒?” “嘿,沒吃正好,來來來,我鹵了一只老母雞,我們姐兒兩正好下酒?!?/br> 似是這族長和蕭老婆子平日里關系走得很近,說完,她便自顧自地進了堂屋里,挪著慢悠悠的步子,拖了兩把竹椅出來,將東西放在多出的竹椅上,自己才喘了口氣,將椅子安放在花朵旁邊,坐了下來,然后取出腰間的酒葫蘆和拴在酒葫蘆上的兩個簡單做成的竹酒杯,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放在藤椅上的瞎子手上。 “待會兒你再嘗嘗我二女家那口子給釀的竹葉青,這味道可是不錯”,邊說著,族長邊動手去拆那一包鹵雞rou。 失去了視覺的人,別的感官總是要比尋常人厲害一些,誘人的鹵rou香傳到鼻尖,讓早已腹中空空的人肚里饞蟲直動,少了上下牙齒當門戶,那饞水更是順著嘴角嘩啦啦直流…… 感覺到嘴角流下的哈喇子,藤椅上的人黑著臉色,抬手,不動聲色地將那一條清口水擦掉,故作干咳一聲,道:“老姐啊,你怎么把你家那寶貝母雞給殺了?尤其你那小花,可是天天都給你下上一枚蛋的?!?/br> 這個窮山村,雖然不是什么山窮水惡的地方,可好歹閉塞了這么多年,與外界更是沒什么物資交流,本身靠自給自足都很困難,每家有什么牛羊雞鴨的,可都是寶貝得很,就是過年都舍不得殺了宰了,這老族長是村里公認的寶貝她那幾只蘆花雞,今兒聽她這么淡定地將之鹵了來吃……花朵怎么聽怎么奇怪。 正是在拆荷葉包的老族長手上動作一頓,立馬撫膝嘆了口氣,“哎,老蕭啊,我哪里舍得殺了那幾只寶貝家伙?是它自己不知得了什么瘟病,死在了屋后那竹林里,我找到它時身子都硬了,不知死了多久,哎,這好好的一只雞就這么死了,可惜啊”。 不會是禽流感吧?這古代會有什么禽流感么?……花朵本來還徘徊在喉嚨的哈喇子,“嗖嗖嗖”地全回了肚子,想了想,才道:“老姐,節(jié)哀啊,這人都有老的時候,這些畜生哪里又能比人還長壽的?” “哎,不說這些,老蕭你說得對,這些個畜生,死了就死了,沒什么值得說的。何況你我也是這個年歲了,早晚也有這么一天,還是把這剩下的每天都過好才是,來來來,咱姐兒兩好好喝幾口。” 說完,老族長便是滿心惆悵地和面前得瞎子碰了一下酒杯,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酒水入口,帶著些微的竹葉清香,釀的米酒,并不是怎么辣喉,還有些甜味,倒是不錯,花朵瞇著眼睛小口小口地啜著,慢慢地回味。 “怎么樣?” “好酒啊,好酒,滿口竹葉清香,甜而不烈。” “這是當然了,我跟你說,我二女兒家里那口子可是個能干的主,這酒可是他每天跑我后院那竹林去收集的晨露,半年的時間才弄了這么一壇子,后來又弄了些竹葉回去,搗鼓了好一陣子才弄了這么些酒水出來,哎,你不知道,剛開壇時,這香味兒可是馬上就把我給饞著了。” 這老族長的男媳,可是這村里出了名的孝順。花朵雖然不與村里別家的人多有來往,平日里還是會聽著村里人對這家的男媳贊不絕口的,聽多了自然也是有印象的。 “哎,老姐,你可是有??瑑簩O滿堂,又都這么孝順,哪像我,孤家寡人……”這一望無際的黑暗,對尋常人來說,定是非常絕望,一個人,無牽無掛活在這世上,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看……開始的時候,花朵是有些可憐這蕭老太婆的。 難為她,因為想得到她的身子,撐了這么多年。 “哎,老蕭啊,你也別羨慕我啊,我兩說來說去,都是一樣的”,見著面前的人一臉的神色黯然,老族長想許是戳著她的心事,立馬安慰道,“這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活著實在是沒個意思,年輕時可以做好多事,這年紀一上來,不光是吃不得睡不得,連病痛都跟著來了,兒女也有她們自己的一家子要管,哪里又有多的時間來管我這個老太婆?你看她們現(xiàn)在這樣,說不定哪日我躺在床上屎尿一身,照顧久了你以為他們不嫌棄我?我現(xiàn)在就求少些病痛,不給她們造成太多負擔,走得體面些就阿彌陀佛了”。 聽著此話的人,面上神色動了動,抬手,摸上面上松垮的面皮,歲月這把殺豬刀,果真是無情,從它那里得到的一切,到頭來,都是要還回去的。 一時間,院子里的氛圍,也開始變得有些沉悶起來,過了好長時間,老族長才又嘆了一口氣,抬手去撕了一大塊肌rou塞在花朵手上,“來來,咱們今兒不去討論這揪心事兒,嘗嘗我二女她夫郎的手藝”。 在一片黑暗里沉思的花朵,一個不妨,手里就被老族長給塞了一塊軟綿綿,油乎乎的東西……用指腹捻了捻,再壓一壓,嗯,還是挺軟的。 滾水煮了這么久了,什么病菌都掛了吧?花朵內(nèi)心掙扎了一下,還是慢慢將之放到嘴面前。 “你好好嘗嘗,真真這味道不錯……”老族長滿臉希冀地看著她。 眼看那雞rou就要放到了嘴里,卻是停在了一毫之處。 “哎……”藤椅上的人有些沮喪地嘆了一口氣,放下肌rou,道,“姐,還是你吃吧,我這一把年紀了,身子骨可沒你好,這牙都快掉光了,這些東西啃不動咯”。 “放心,老蕭,我這雞可是煮得軟爛得很,你肯定能嚼得動的,不信你嘗嘗。” 該來的還是逃不脫啊……花朵捏了又捏手里的東西,終是心頭暗暗嘆了一口氣,張嘴,將雞rou放進嘴里…… 舌頭將雞rou挪到座牙的位置,靠著松松垮垮的牙齒慢慢磨著這的確軟得不行的雞rou,滿口的鹵汁,嗯,味道的確不錯,絲毫不比現(xiàn)代的那些什么鹵味差,而且越嚼越香,好吃,好吃,正是要點頭贊嘆,卻是些微的“咔嘣”之聲順著下頜骨傳到腦子里,正是咀嚼得爽的人嘴上動作一頓,在老族長滿臉的疑惑中,低頭,抬手,從嘴里取出一物…… “怎么啦?還嚼的動不?還是有骨頭?” 花朵抽了抽眉角,然后,非常淡定地將手里那一物往著旁邊一扔,道:“沒事,牙掉了?!?/br> 然后,“咕咚”一聲,將嘴里的東西直接吞了下去,牙不好,胃口就不好。 老族長聽得一愣,神色也跟著黯然了起來,轉頭,看向天邊起來的朝陽,“老了啊,老了”。 “人人都有老的時候,其實也沒什么?!敝皇遣煌娜?,會經(jīng)歷不同的生活,有的孤老終身,有的兒女不孝,有的福孫滿堂…… “老蕭,你說,我們這一輩子就耗在了這地方,外面的世界都沒多看一眼,值得嗎?” 搭在藤椅扶手上的枯瘦手指,驀地一動,花朵將頭轉向聲音來源處。 “二丫那事,你考慮得怎樣了?” ……靜默了好久,花朵才道,“你覺得呢?” 看來,這村子,果然不是表面那么安靜,這兩個老果果,果然不是簡單人物,花了一輩子的青春,守著這么個破村子哪里都沒去,她倒是對此來了興趣,今兒得好好套套她的話了。 見著這“蕭老婆子”沉默了許久,老族長以為她是有些舍不得,抬手,拍了拍她肩膀,道:“我知道,你老蕭這輩子就收了這么個徒兒,一直就寶貝得緊,若不是蕭家族規(guī)在那里,你定是要將你蕭家的那所有本事都教了她去?!?/br> 聽著此話的花朵,忍不住扯出一絲淡淡的諷笑,看來,這蕭瞎子暗地里做了不少的事情,這族長都是不知曉的,也沒必要點破,她就安靜地聽著此人繼續(xù)道:“這么多年來,她往那怨鬼道來來回回得跑,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她沒觸到我們的底線,我也就不追究,只是,這最近幾日,村里怕是人心不穩(wěn)啊?!?/br> 這二丫一出村子就帶了那許多的東西回來,村里的人怕是待不住了。 “哎,老姐,你知道,她也算我半個徒弟,人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母……” “這人心都是rou長的,你以為我愿意?她好歹也是個不錯的修仙苗子,要是送到外面去培養(yǎng),保不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說著,老族長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惋惜起來,“但你也知道,你我兩家留在這里,肩上責任不輕啊,要是出個什么紕漏,上面怪罪下來,我們兩家的后輩,怕是再沒個出頭之日了”。 人心不穩(wěn)?花朵一邊在心里仔細琢磨著這幾字,一邊道:“那老姐你想怎么做?” 老族長沉思想了想,將自己想了一晚上的結果說了出來,“我看二丫那丫頭也是個老實人,沒什么花花腸子,我們也就莫要太為難她了,讓她離開這里就好了,你看如何?” 藤椅上的人,習慣性地摸著下巴,勾著嘴巴思量了一會兒,嗯,這倒是個好的辦法,她正求之不得,不過,還得再添油加醋一些,想了想,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這倒也好,她出去了,以后怎樣就看她個人造化了,我們也算是送她一程,不過,有些事,我覺得還是不應該再瞞著你了……” “什么事?” “其實啊……這丫頭,怕是……”藤椅上的人,面上的笑容突然有些詭異起來,看得一旁的老族長莫名地有些心顫。 “怕是什么?” “被換了魂了……” “什么!” “他們那一家子,估計都不簡單?!?/br> ☆、第043章 親娘回歸 熱鬧了一晚上的怨鬼林,終于在天亮時分,全部安靜了下來,整個林子都籠罩在一片透著徹骨涼意的輕紗一般的霧氣之中,林子里的一切東西,都變得濕漉漉的。初晨的陽光,穿過樹葉的間隙,透過有生命一般在林間游走的晨霧,照在狗尾草尖、野菊花上,剔透晶瑩的露水,折射出七彩晶瑩的絢麗。 清晨的怨鬼林,沒有鳥鳴婉轉,透著陰寒的涼意和死氣,連那些闖進這里的光束,都免不了染上冰寒。 太陽,已經(jīng)探出了大半個頭,整個世界,重新籠罩在一片雞蛋黃的晨光里,有些淡淡的溫柔。怨鬼道旁,枝葉茂密的老槐樹上,一身妖嬈紅衣的男鬼早已打了好幾個哈欠,上眼皮和下眼皮一個勁地打架,卻還是死撐著看著遠處的花家村升起了裊裊炊煙,想著那里的人當是該出門勞作了,看了許久,也沒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經(jīng)不住困倦,迷迷糊糊罵了句“死丫頭”,便是撐頭斜躺在那粗大的枝椏上補眠去了。 這里的玉米,每一個都長得又大又長,丫頭該來收了。哦,對了,丫頭好似還挺喜歡吃野菜的,有好幾次,他都見著她一個人扯了不少的野菜回去?,F(xiàn)在馬齒莧、莧菜和茼蒿之類的都還長得不錯吧…… 樹上的人,就一邊想著不知是什么時候,那人從背簍里拿出采摘的野菜,耐心地教他,那個叫什么馬齒莧的,他記得是喜歡伏地鋪散著長在地上的,葉片扁平,肥厚,倒卵形,似馬齒狀,所以才叫馬齒莧,丫頭說這東西藥用的話有清熱利濕、解毒消腫、消炎、止渴、利尿的作用,種子還能明目…… 丫頭說的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到底是怎般的味道?似是精神就開始游離了起來,很快就入睡了的鬼物,罕見地做起了夢來…… 當陸秀才過來時,正好見著,樹上的青鋒大人,趴在樹上呼呼大睡,別提有多香,臉上居然還是一臉的賤笑…… “大人?!?/br> “大人?!毙悴沤舆B喊了兩聲,樹上的人明顯熟睡沒有回應,只偶爾幾句夢囈,泄露了他夢里的小秘密。 “丫頭……丫頭……” “……”看著明顯在做著白日夢的某位,陸秀才眼角抽得厲害,轉身就要立馬離去,卻是回頭看向那怨鬼道的盡頭,想了想,還是轉了回來,一個閃身,便是輕飄飄地落在了樹上,猶豫了一番,俯身輕輕推了推面前的人。 “丫頭,你說了要娶我的,可不準后悔……” ……迷戀上了女人的男人,是不是都這么白癡?站在一旁的陸秀才,看著面前這做著美夢的大人,心頭感覺怪異得很…… 夢里,已是頂了一張大紅喜帕在頭上的青鋒,正是美滋滋地坐在那間他親手蓋好的竹樓的主臥里,眼看著遮住自己視線的喜帕就要被那雙再睡熟悉不過的小手手給撩開…… 我的丫頭,我的丫頭,你可是終于嫁給我了……哦,不不,是我嫁給你了……哎呀呀,我嫁你嫁都無所謂,反正不論怎樣,咱們都在一起了,要奴家當夫郎也好,夫君也好,都隨你的意……呵呵…… 正是心頭美滋滋地,笑得感覺嘴角得哈喇子都在滴滴答答地流,眼前豁然一亮……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