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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與花共眠(重生)在線閱讀 - 第380節(jié)

第380節(jié)

    唐毅道:“是,敏麗無意中說起來,我才留了心的?!?/br>
    懷真點頭,淡然道:“若大人是因此事前來,請容我不能了,這種香本是極難制的,且分量拿捏不好,對人的性命有礙,更何況,這方子流傳出去的話,只怕貽害非小。大人請回罷,不必多言了?!闭f著,便要叫小丫頭進來送客。

    唐毅面不改色,不疾不徐道:“敏麗同我說起過,我也知情,只是我有急用,你能不能……”

    話音未落,就聽懷真斷然答道:“不能?!?/br>
    唐毅便不做聲,只仍默默無言地看著她。

    懷真卻又低下頭去,目光一動,看見自個兒手上殘留的疤痕,雖早就不疼了,但每每看著,仍能想起昔日那痛楚來。

    那光影自眼前流轉而去,她本是想遺忘的,他何苦又來另生事端?不管是公事私事,她都不想再奉陪了。

    懷真便輕聲道:“縱大人再口燦蓮花,我也只一個不能。大人可死了心,請回罷。”

    唐毅聽到這里,便站起身來,懷真只當他是要去了,便咽了口唾沫,不料他竟一步往前,兩三步,已經(jīng)到了她跟前兒。

    懷真抬頭的功夫,驚見唐毅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懷真大為意外,屏住呼吸:“你……唐大人……”

    唐毅垂眸看著她,忽地探手過來,便把她那只手攥在掌心里。

    他的掌心微暖,然而……懷真震動,忙要抽手回來,唐毅道:“別動。”便舉起那只手,放在眼底細瞧。

    此刻上頭的傷痕都已經(jīng)淡了,可當初那才傷著時候的慘狀,卻仿佛深刻在他眼中心底,讓他每每想起來,便不寒而栗。

    懷真又急又窘,卻又惱怒,雖掙不過,卻喝道:“唐大人,你太無禮了!我……”還未說完,就見唐毅執(zhí)著她的手,放在唇邊,低頭竟親了上去。

    當那久違的唇瓣溫柔地壓在手掌心時,仿佛有人在她身上輕輕地抽了一下,那通身便火辣辣地,有些烈烈地疼,又有些輕微地戰(zhàn)栗發(fā)麻,所有的氣力都仿佛被抽走了似的。

    懷真睜大雙眸看著唐毅,本要抽手、喝罵……卻一種也做不出來,只是死死地咬著唇,不能相信。

    唐毅輕輕吻過那柔嫩的手掌心,一步也不曾退后,只緊緊地靠著她的膝站著。

    兩個人著實離得太近了些,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極盡曖昧了,何況如此……

    懷真遏制不住的發(fā)抖,終究忍無可忍,便盡力將手抽回來,含怒道:“唐大人,你再這樣唐突輕薄,我便叫人了!”

    唐毅輕聲道:“我知道你在恨怪著我……只是為了不讓你再受這種傷苦,故而一直不曾來見……如今終于除掉了心腹之患,才敢來見你?!?/br>
    唐毅輕輕抬眸看向她,卻見她清水芙蓉的臉,簡素妝扮,卻越發(fā)顯出一種別樣的婉轉嫵媚來。

    ——自從方才進門,他的雙眼就再離不開她身上,可見昔日總不曾來,竟是明智的,不然倘或見了面,只怕再難按照他心中籌謀的行事。

    懷真待要再說,誰知目光轉動間,卻被一種顏色引住了,她盯著唐毅的鬢邊,卻見原本烏青的鬢邊,竟摻雜著幾縷若隱若現(xiàn)的……星星華發(fā),那一絲銀白躍入眼中,猝不及防地刺痛了她的雙眸。

    不過……才幾個月而已。

    ☆、第 329 章

    話說懷真本欲叫人送客,誰知一眼看見唐毅鬢邊竟生了星星華發(fā),頓時驚心。

    自打看見前世的情形之后,他那早生的白發(fā),始終是她心中痛楚,是以此后才命人特意每日熬那何首烏黑豆鱔魚湯給他喝,務必不叫他如前世一般才好。

    誰知兩個人竟成了如今這般情形,又哪里有人照料他?想必也并沒有按照吩咐喝那湯……

    懷真目睹此情,一念至此,不由脫口問道:“你并沒好生喝湯?”手上一動,竟情不自禁便欲去撫一撫,擎手到了他胸前的光景,才復醒悟過來,忙便縮手。

    誰知唐毅不等她縮手,已經(jīng)又將手兒握住了,輕輕一笑道:“知道你仍是心疼我呢?”

    自從知道了那湯水是她命人所留,唐毅心底自是百感交集,然而他倒是有心想喝,只是此后,因種種原因,他竟不著家起來,間三岔五的才回去一趟,這樣一來,縱然喝了又有何用?

    加上他近來謀心勞神,只藏著自苦,竟不免生出些白發(fā)來。

    誰知懷真一言問出之后,便即刻后悔起來了,這會子他們早就和離了,這樣親密關切的問話,又哪里輪得到她說出口?

    又聽唐毅輕笑著答言,懷真只覺心也抽痛著縮成一團,仿佛又置身于那日的梅林之中,出口便能呵氣成霜一般。

    懷真道:“唐大人!”變了眼神,擰眉看他。

    唐毅一怔,懷真呼一口氣,道:“你可還記得……那日在府里你對我說過的話?你說叫我不許再去府里了,我也應承了,我雖不曾叫你別來這府里……只你若有要事,便去外頭見我父兄便是,今兒你不請自入,我陪著說了這許久,已算是顧了唐大人的體面,現(xiàn)在……”抬手在他胸前輕輕一推:“切勿再輕狂了,您總該也清楚,如今我不是唐家的人了,別做出這些沒臉面體統(tǒng)的舉止。”

    唐毅聽她說罷,忽地道:“你不問問我,當日為何那樣對你說話?”

    懷真扭開頭去,并不理他。

    唐毅道:“你若總是往我府里去,被暗地潛伏的有心人看見了,知道我仍是舍不得你,必然會對你不利?!?/br>
    懷真眉尖微蹙,長睫一動,卻仍是不言語。

    唐毅打量著她微白的臉色,因是側面轉頭對著自己,只看見那長若蝶翼的眼睫時而輕眨:“這些日子,只怕你也聽說了外頭的傳言了,可你總該明白我的為人,我不是那等狂三五四的,我心里有誰,便只有誰,縱然那個人狠心舍棄我,我心里放著的,卻仍是她?!?/br>
    懷真一顫,擱在腿上的手陡然握緊。

    唐毅說道:“我本來……想找個好些的時機再來見你,也不想見了你只說別的事,故而先前只托人叫張珍出面兒跟你討那香。”

    懷真一直聽他說到此,才道:“那天你說了那一句后,我以為萬事皆休,早把前事也都忘了,如今又何須再提?至于這香,方才我也說過,不是好玩的,所以……唐大人也不必再說了?!?/br>
    唐毅眼神微變,轉身走開,背對著懷真站了會兒,平靜了片刻,才沉聲說道:“那日傷了你的倭國女子,喚作美紗子,那時候在新羅,我便是中了她的招兒,當時她就提起過你,只不過我回來之后,并不曾聽聞有她的動靜,又發(fā)生了許多事,才放松了警覺,竟叫你吃了大虧?!?/br>
    他緩緩道來,聲音之中并無任何情緒似的,懷真便也只是聽著。

    卻聽他又道:“扶桑忍者的潛藏功力非同等閑,若是捕風捉影的話,極難擒拿住他們,恐怕只能守株待兔,等他們先動……只因美紗子找上你,讓我清楚她心中所想……故而才安排了王浣溪……”

    因唐毅是背對著她的,懷真便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他的背影,心頭五味雜陳,此刻也才明白:怪不得外頭那許多流言說浣溪跟他如何如何,原來,竟是引蛇出洞之計?

    果然,唐毅道:“這自是引蛇出洞之計,然而此女性情狡獪非常,若有半點兒不妥,便能給她看出破綻,因此我行事也十分謹慎……上個月,果然她按捺不住,對王浣溪出手了?!?/br>
    懷真暗驚,待要問問王浣溪如何,又有些問不出口,只有些著急地望著他。

    唐毅說到這里,才轉過身來,懷真正定定看著,不料他竟轉身,一瞬來不及……只能同他目光相對。

    唐毅道:“此中詳細,十分曲折驚險……,就不必跟你說了,只怕你也沒有興趣聽。我只告訴你,如今美紗子已經(jīng)關押在鎮(zhèn)撫司的詔獄里了,——你可還記得,當初那個供認了姓應的大官兒的倭國細作?據(jù)我們所知,的確京內(nèi)有個倭國內(nèi)應,如今,我便是要從美紗子的口中,得知那人的真正身份?!?/br>
    懷真聽見又提起應蘭風之事,不由有些毛骨悚然,越發(fā)說不出話來了。

    唐毅道:“然而總也沒有法子讓美紗子開口,可是這些倭國細作之中,只有她才是確切知道那內(nèi)jian身份的。正好……前幾日我因進宮去,敏麗……她沒好氣訓斥我?!?/br>
    唐毅說到這里,微微苦笑。

    當時他本是進宮探妹的,誰知敏麗見了他,便冷言冷語的,竟道:“哥哥還記得有個妹子么?真真兒稀罕,我以為你竟是那古來大禹,什么三過家門不入,連六親也不認了呢?!?/br>
    唐毅自知道敏麗是為什么對自己甩臉子,只因她素來跟懷真極好,早在前兩個月,就傳召他入宮,只不過唐毅知道她的意思,故而借口不曾來見,是以敏麗心中也憋著一口氣呢。

    唐毅便笑道:“這不是來了么?”

    敏麗冷哼道:“來我這里做什么呢?把自個兒的媳婦兒都弄丟了,當初是誰信誓旦旦說的那樣好聽的,如何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我只以為世間別的男子是這樣薄情寡義的,再怎么想不到,我的親生哥哥,也是這般!”

    唐毅見她眼圈兒紅了,低頭沉默一會兒,便溫聲安慰道:“meimei別氣,如今有身孕的人了,不要在這些上頭含惱?!?/br>
    敏麗已經(jīng)掏出帕子,又嘆了口氣,才放軟和了聲音:“我何嘗愿意動惱,更也知道哥哥近來忙的厲害,也不愿意為難哥哥,只不過……哥哥縱然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總也要體諒體諒人的心呢……我尚是旁觀,想起來都覺得凄楚的很,懷真是那樣的性情,被你冷冷地撇下了,又一個養(yǎng)著小瑾兒,你真當女人家是那樣好過的?”

    唐毅掩去眼底憂色:“我自然知道她辛苦,只不過……當初我求過她許多回了,她只是不肯回頭?!?/br>
    敏麗忙道:“懷真那人是最心軟的,何況她又對你有心……竟怎么不肯回頭了?你又是什么時候求的?”

    唐毅張了張口,卻想到那風雪交加散發(fā)著血腥氣的寒冬之夜,直到如今,他的鼻端都能嗅到那令人窒息的血腥氣息,耳畔都兀自盤繞著那呼嘯而過的冷冽北風聲響,以及她說“三爺請回罷”,堅決固執(zhí),九牛不回似的。

    唐毅搖頭,并沒有說出口。

    敏麗打量著他,知道他也并不是無心無情,因嘆道:“哥哥,從來都說是男主外,女主內(nèi),或許在哥哥心中,這內(nèi)宅中的女子便是沒什么用的,可當初你在外頭,可知道我們在家里是怎么熬著的,別說是外人如何看待,連自己家里的人都排擠著呢,若不是懷真仔細護著,我現(xiàn)在又哪里能好好兒坐在這兒跟哥哥自在說話?”

    敏麗只當唐毅并不知道在唐府長房內(nèi)發(fā)生的那些兒事,因此便索性跟唐毅說了那仆婦嚼舌、懷真替自己報仇等事。

    誰知唐毅雖知道長房內(nèi)曾欲對懷真不利,但敏麗所說的這一件,卻知道的并不詳細,此刻偏偏歪打正著……

    只因當時懷真用的法子格外玄妙,故而敏麗記憶深刻,這會兒跟唐毅說起來,都嘖嘖稱奇,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內(nèi)室之中,唐毅簡略地把同敏麗相見之情略說了一番,才道:“我聽敏麗說了,才知道你會調(diào)制這般的奇藥,倘若當時對付那倭國的細作也用此藥,就不必大費周章了?!?/br>
    懷真心中一動,微笑道:“這個卻是不能的,當時我……”

    唐毅說罷,聽了她此言,驀地也醒悟過來:“是了,你當時懷著小瑾兒,只怕不能弄這些?!?/br>
    懷真一笑,倘若是別的尋常香料,縱然有孕,略擺弄擺弄,倒也無妨,然而曼陀羅此物,毒性靈妙,就算先前她好端端的時候,還要打起十足精神對付呢,何況有身孕之時,更是半點兒也不能碰的。

    兩個人說到這兒,唐毅便道:“我把所有之事的來龍去脈都說了,你還是不肯給我曼陀羅的方子么?”

    懷真笑得有幾分古怪:“若是不同我說,倒也罷了,如今聽了,我倒越發(fā)的不能給了?!?/br>
    唐毅問道:“為何?”

    懷真道:“上回不過是一個倭國細作,竟供認出我父親來,才招致那樣的大禍,差點兒丟了性命;倘若這回這個更厲害的人……再供認出什么了不得的來,或者又咬定了我父親,可又怎么說?我豈不是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唐毅心中微震,一刻竟啞然無語。

    懷真復也低下頭去,幽幽說道:“何況我是知道的,涉及我的家里人,我就是個不管黑白的,但三爺不一樣,所以……我是不敢冒險的了,您可懂得?”

    唐毅凝視她半晌,終于說道:“我知道了。好,我不為難你就是。”

    懷真行禮道:“多謝唐大人?!?/br>
    兩人重又相顧無言,正在此刻,忽地聽外頭有人笑著說道:“哥兒醒了,又吵嚷起來,怕又是想念奶奶了?!?/br>
    丫鬟道:“先別進去……三爺……”

    正要攔著,懷真已經(jīng)聽見,便道:“是小瑾兒醒了么?快抱進來?!?/br>
    于是簾子一搭,果然是奶娘抱著小瑾兒進來了,懷真迎上前,把那孩子抱了過來,見小家伙兒滴溜溜眼珠亂轉,見了她,便眉開眼笑,討喜的很。

    懷真笑了笑,道:“你乖乖的?!毙闹修D念,便抬頭看唐毅一眼,把小瑾兒抱著走到他跟前兒,輕聲道:“您看一看這孩子罷。”

    唐毅正望著她跟懷抱中的孩兒,見狀,便試著伸出手來,將小瑾兒緩緩接了過去。

    只見許久不見,小孩兒越發(fā)長開了些,鳳頭麟角,虎虎精神,正喜笑顏開地,忽然被唐毅接了過來,大概是猛然見了個“面生”之人,頓時睜圓了眼睛,斂了笑意,呆看了半晌,竟“哇”地哭了起來。

    唐毅正有些詫異地望著這小小孩子,心情微覺忐忑,又覺著有些奇異——自打這孩子生下來,因懷真被折騰的死去活來,當時他便全心留意懷真去了,是以竟不大仔細看這孩子,后來又因外頭的事兒焦頭爛額的,越發(fā)顧不上了……乃至最后唐夫人不得不把小瑾兒給了懷真帶,他心中倒也不覺如何。

    此刻猛然見了如此圓頭胖腦,精神炯炯的可愛孩子,竟有些不真實之感——這便是他的兒子?

    正在認真打量,誰知這孩子猛地哭了起來,把懷真也嚇了一跳,忙上前來道:“怎么了?”

    唐毅原本還正心里微微贊嘆,覺著果然不虧是自己的兒子,生得著實粉妝玉琢好個相貌,偏還是這樣出色的精神……誰知這樣快便變了臉,哭的驚天動地,那聲音直鉆入耳朵,令人著實痛苦。

    唐毅忙道:“不知,我并沒如何?!毙闹械喽蓿弘y道是自個兒抱得太用力了,故而叫這孩子不舒服了么?

    懷真見他似有僵硬之態(tài),臉色也不似先前那樣篤定淡然,卻隱隱透著緊張之意,便忙把小瑾兒接了過來,在懷中抱著,輕輕地顛了兩顛,又哄了幾聲,小瑾兒見換了人抱了,才終于停了哭,卻仍是時不時地瞪著唐毅。

    懷真道:“好孩子,你怕什么?那是你的……”說到后面兩個字,陡然停口!

    唐毅在旁,正有些不自在,聽她對小瑾兒說自己,便抬頭望著,誰知見她說不下去了……唐毅便道:“你如何不告訴他?”

    懷真垂眸,低低說:“不礙事,他如今還不懂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