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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與花共眠(重生)在線閱讀 - 第352節(jié)

第352節(jié)

    凌絕眉帶惱意,轉身自回來,唐紹問道:“你跟鎮(zhèn)撫使說什么?”

    凌絕道:“不過是問恩師如何罷了。”

    唐紹想了想,道:“勸你還是不必過于插手,世人都知道應尚書是你的恩師,鎮(zhèn)撫使又是你哥哥……如今鎮(zhèn)撫使料理此事,反倒有些周旋余地,倘若給那些有心人盯上,反叫了別人來經手,那就無法預料了?!?/br>
    凌絕長長嘆了口氣,一笑道:“你竟有心,也想到了……先前哥哥就曾提醒過我……只是我……”

    唐紹望著他,若有所思道:“你看到懷真meimei方才那樣,就忍不住了?”

    “懷真meimei”四個字入耳,凌絕眼中似有酸澀之意,半晌冷笑道:“說哪里話?我只是為了恩師罷了,哪里是為了別人……再說,自有你三叔在呢,哪里輪得到我們cao心?!?/br>
    唐紹苦笑,也隨之點了點頭道:“說的是……我如今心里發(fā)悶,我們不如去喝幾杯酒可好?”

    凌絕道:“正有此意?!眱蓚€人對視一眼,便相偕自去了。

    自此之后,晃眼又過了兩個月,在此期間,新帝下旨,言武安侯府唐敏麗嫻德淑良,特選入宮,封為靜妃。

    群臣自然知道敏麗曾為肅王世子妃,自然詫異,然而卻又因趙殊曾留休書的,自此所謂男婚女嫁,自不相干……

    雖然說起來的確有些兒不好聽,可如今皇上后宮空虛,膝下又只有一個安康公主,何況敏麗出身顯赫尊貴,為人品行也無可挑剔,又是唐毅親meimei,因此那些本有些非議不滿的人,也不過把非議留在肚子里罷了。

    這一日,應府派了人來唐府,卻是送喜蛋的,原來衛(wèi)氏前日也生產了,卻是喜得一女。

    只因如今應蘭風人兀自在詔獄之中,李賢淑只得打起精神來,只送了幾個相親的人家兒……而自從應蘭風之事傳開后,徐姥姥也不辭辛勞地從幽縣趕了來,一直陪著李賢淑,加上巧玲等三個姊妹,也時不時地過來探望,因此這段日子雖然難熬,卻也得過。

    眼見又到了桂子飄香之時,懷真也漸漸地顯了懷,越發(fā)行動有些不便了,心中雖然記掛父親,卻因應蘭風曾百般叮囑不許她去,懷真自己也害怕……倘或相見,只恐忍不住大傷其懷,果然便對孩子不好……豈不是無法挽回?于是只能按捺著。

    這些日子里,李賢淑跟徐姥姥一塊兒來探望過幾回,應玉、容蘭等也頻頻來探,足見深情。

    李賢淑曾也同懷真說起應蘭風的情形,只說尚好。——原來近來之時,皇帝開恩,特許李賢淑去探過幾回,懷真從母親口里聽說確鑿,又知道并沒找到其他什么證據(jù)對應蘭風不利,自然有幾分安心。

    如此,才進九月,天氣轉涼,窗下隱隱地有秋蟲鳴叫之聲,每當入夜,便凄凄瑟瑟,如唱如訴。

    這一日晚間,小唐尚未回府,懷真因身子不便,只早早安歇。

    誰想不知睡到幾時,似夢似醒,忽隱隱聽到應蘭風慘叫的聲音,撕心裂肺,仿佛受了極大苦痛。

    懷真心驚,想要細看,眼前卻煙霧橫漫,看不清楚,懷真大叫了聲:“爹”!猛然一掙,才自夢中驚醒。

    便在驚魂未定的此刻,仿佛有人狠狠地在她肚子上踹了一腳似的,懷真疼得幾乎叫不出聲兒來,立時便躬身下去,臉色慘白,冷汗紛紛。

    幸虧丫頭們聽見她先前夢魘大叫,紛紛跑了進來,卻見懷真坐在床上,臉如雪色,只呆呆地低頭往下看著……丫頭們復靠近了一看,竟見裙子已經濡濕了一片!

    ☆、第 302 章

    丫鬟們見狀,紛紛忙亂起來,夜雪扶著懷真,嚇得色變,嚷道:“奶奶好像要生了,快去叫人把穩(wěn)婆請來,快去!”又吩咐人趕快去告訴唐夫人,外間小丫頭忙如飛跑了。

    卻說夜雪扶著懷真,復又在榻上躺下,懷真這會兒才覺出痛來,連呼吸也似艱難起來,仿佛有什么橫沖直撞、擁擠起來,胸腔里那顆心也被擠得幾乎要跳出來似的。

    懷真驀地仰頭,胸口起伏,雙眼直愣愣地望著帳頂,此刻,心中竟想起方才模糊中聽到的那一聲慘叫,竟不知當真只是噩夢,還是……

    夜雪見她滿面痛色,卻偏并沒有叫嚷出聲,神情亦有些古怪,不免驚慌,便扶著叫道:“三奶奶!三奶奶!”

    不料這聲音在懷真聽來,仿佛是緊貼著耳畔一般,甚是尖銳刺耳,震得她心頭煩亂,越發(fā)無法定神。

    懷真抬手揮了一下,想讓她走開……夜雪不解其意,反覺著懷真的手緊掐住自己的手臂,用力奇大,然而她卻仍是目不斜視地,只直直仍看著前方。

    頃刻間,唐夫人得了消息,便扶著丫鬟忙忙忙趕來,一時吉祥也奔來照看,——她因早幾個月生產了,自是個有些經驗定見的,便指揮屋內的丫頭們備水的備水,準備一應用物,各自去忙。

    唐夫人到了床邊兒,看懷真雙眸似睜似閉,臉色慘白,滿面的汗,不由又驚又是擔憂,道:“如何竟提前了許多天呢?穩(wěn)婆如何還不到?”

    一語未罷,又跺腳催促說:“快,再派人去禮部報信兒,叫那糊涂種子快回來!他媳婦要生孩子了,他竟還不知道的,在外頭胡鬧什么!”

    那一聲聲,十分清晰地傳入耳中,雖然分毫不差,可卻很不真切似的。

    痛如海浪拍岸,騰空狠狠打來,頓時雪色漫天,那痛便如浪珠水沫般的四散開來,漫天匝地,越發(fā)叫人痛不欲生。

    懷真忍不住仰頭慘叫了聲……那聲音傳入耳中,竟不像是自己在叫。

    她微微張著口,想讓這種痛緩和些,可每一次吸氣,那痛更似重了幾分,簡直逼得人要發(fā)狂似的……

    然而不知如何,這種痛,在此時此刻,卻如此的……似曾相識。

    連雙眼也疼得發(fā)花,亦或者是淚水淹沒,故而看不清……

    忽然間,眼前場景變幻,仿佛已不是在如今的臥房之中,卻仍是一模一樣的自己,正死抓著被褥,亦是咬牙擰眉,痛不可擋地,口中厲聲叫嚷著:“好疼!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然而她身邊兒,卻并沒有一個人,只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如同大海之中,一葉孤舟,不管是生是死,都只是她一個人默默地,無人知曉。

    懷真似靈魂出竅般,俯視著這少女,聽到她厲喝哭叫,聽到她痛不欲生,在那簡陋的床褥上輾轉反側……漸漸地那哭叫聲都有些微弱了,仿佛那海浪滔天,籠罩死亡陰影,也要將她輕易卷走了似的。

    天地諸神,也都不再理會。

    “咚咚,咚咚……”是心跳的聲響,一下一下,十分沉緩,卻不知從何處傳來,令人窒息。

    就在所有的死寂包圍之時,有人推門而入,奔到跟前,將她用力抱起,喚道:“懷真!”

    那半死的少女抬頭,對上一雙凜若寒江的眸子……而她看著,蒼白帶汗的臉上,忽地露出暖陽般的笑。

    “你不會扔下我……我就知道……”她喃喃地說,眼中雖然帶淚,卻又帶無限喜悅。

    懷真眼睜睜看著,無法置信。

    “懷真!懷真……”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耳畔傳來,與此同時,那股劇痛也隨之席卷而來,將她迫不及待地撕扯回去,繼續(xù)折磨著她。

    懷真睜開眼睛,對上唐毅近在咫尺的雙眸,而穩(wěn)婆正在旁邊推搡著:“三爺快出去,這兒不是男人呆的地方?!?/br>
    懷真無法出聲,只是愣愣地望著他,仿佛頭一次認得他。

    此刻唐夫人也在旁邊,道:“毅兒快出去,別在這兒添亂,懷真不會有事兒的,女人都是得經歷這一遭兒……”連拉帶扯,到底把人拖了出去。

    一直到門在跟前兒關了,他的臉消失眼前,懷真才懂得眨眼,不料眉角上的一滴汗順勢滑入眼中,一剎那,酸澀難當。

    幾個穩(wěn)婆圍上來,吉祥帶著兩個婆子也在旁邊伺候,一邊兒溫聲安慰懷真。

    懷真卻什么也聽不進去,這一刻,忽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問小唐一句要緊的話。

    或許是太痛了,故而讓她神智有些恍惚,懷真拉住吉祥:“三、三爺……”

    吉祥忙握住她的手,道:“三奶奶別怕,三爺就在門外等著……”

    懷真搖頭,也不理穩(wěn)婆們叫她用力蹬的話,只復深吸一口氣,道:“去問三爺……我爹……爹怎么樣……”

    吉祥萬萬想不到,在這個要命的關口,懷真要找唐毅,問的卻是這么一句,一時啼笑皆非,不知該不該聽她的。

    這會兒穩(wěn)婆們也聽見了,只是忙說道:“三奶奶好歹別理會其他的,快點兒把肚子里的小爺生出來才是……”

    懷真聽了這句,神智又是一晃,不由問道:“你們如何知道是個小公子?”

    兩個穩(wěn)婆見多識廣的,見她此刻胡言亂語,知道是疼昏了頭,彼此一笑,無奈道:“奶奶的肚子尖尖的,想必是個小公子,奶奶且只用力專心些,橫豎待會兒就知道了?!?/br>
    懷真笑了兩聲,卻不似是打心里透出來的笑,眼中兀自帶淚,道:“我不知道……我并不知的……”

    說了這一句,便覺又是一陣劇痛,疼將她所有的理智都擊碎了,只聽見身不由己地一聲厲嚎,不似人聲……

    她的整個人,連同整個神智,都仿佛化成了輕煙,卻又不由自主地隨風搖擺,漸漸地要沉入那幽暗無邊的海底……正在飄搖無定的時候,嬰孩的清脆哭叫在耳畔響起。

    懷真只覺得困倦的很,仿佛四肢百骸都不復存在,雖聽見這響亮的聲音,卻不愿理會,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在耳畔說話,似是驚嘆聲,又似是帶著喜歡。

    再次醒來,已經是次日早上了。

    秋日的清晨,日色極好,照的屋內也格外亮堂,粉白的帳子被日影暈染,微微搖擺,如夢似幻。

    懷真呆看了片刻,忽地聽耳畔一聲笑,旋即有人道:“終于醒了,可真要讓人擔心死了呢。”

    懷真眨了眨眼,歪頭看去,卻見說話的是吉祥,而與此同時,在床邊兒也還趴著一個人,大概是聽了吉祥的話,當即抬起頭來,睜大雙眸看她——正是唐毅。

    懷真看看吉祥,又看看他,不明所以。吉祥笑道:“奶奶好歹醒了,嚇得三爺不成,從昨兒到今天,守了一夜呢?!?/br>
    此刻,懷真才發(fā)現(xiàn)小唐的雙眸有些微紅,她呆了呆,問道:“為何守著我?三爺今兒……不上早朝么?”誰知才出聲,就聽見聲音微弱且又沙啞,嗓子還火辣辣地微疼著。

    唐毅不答,吉祥在旁笑嘆道:“奶奶還是有些昏沉呢,難道忘了不成?”說著,便走了開去。

    懷真同唐毅目光相對,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問:“我爹爹如何了,三爺可去看過了?我昨晚上……”

    唐毅還未回答,就見吉祥去而復返,竟抱著個小小地包袱卷兒似的,一徑走到跟前兒,俯身給懷真看,道:“奶奶瞧……”

    懷真一愣,便停了口,垂眸看去,卻驚見襁褓之中,竟是個十分小小的孩兒,皺皺巴巴的臉,緊緊閉著眼,皺著眉,抿著嘴兒……一副苦大仇深似的模樣。

    懷真目瞪口呆,剎那間,腦中無數(shù)光影閃動,她忙伸手在自己肚子上摸了摸,這才回過神來……

    吉祥笑道:“奶奶必然是昨兒疼得太厲害……才暈的這樣厲害呢,快看看哥兒,雖然是生得天生小,然而倒是康健的很,著實叫人喜歡的孩子?!?/br>
    懷真不敢置信,更不敢去碰。

    唐毅看了一眼那孩子,也不敢伸手去接。吉祥本想遞給懷真……然而見他們夫妻兩個都呆呆怔怔的,一時苦笑:“這是怎么了?”

    正在這會兒,卻見唐夫人從外間進來,真真兒的滿面春風,見懷真醒了,忙上前來道:“我叫人熬了鮑汁花膠燉烏雞,正好兒醒了,快些喝一碗?!?/br>
    吩咐了一句,又回頭,竟從吉祥手中接了過來,便慈眉善目地望著笑說:“真真兒的可人憐兒的……我的好孫子,可把你盼來了……”

    這會兒丫鬟捧了湯上來,唐毅親手接了,吉祥小心扶住懷真,唐毅便慢慢地喂她喝。

    懷真也并不覺著餓,只是毫無感覺罷了,見他送過來,便張口含了,也嘗不出什么格外的滋味,如此不知不覺,竟也喝了一碗。

    他們在這兒喂湯水的當兒,那邊唐夫人抱著小孫子,已經樂顛顛地在屋里轉了一個圈兒,專心地只顧溫聲軟語地哄,竟是愛不釋手。

    吉祥因低低笑道:“昨兒自打生了哥兒,太太也照看了大半夜了,將近早晨,才勉強去睡了半個時辰……竟這樣快又起來了,可見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料她這邊低聲說著,那邊兒唐夫人因聽見了,竟笑道:“可不是呢!好不容易安安穩(wěn)穩(wěn)得了個小孫兒,我真真兒地恨不得一時一刻都盯著他,瞧這小臉兒,何等可愛,竟跟毅兒小時候一模一樣?!?/br>
    吉祥倒是不覺著什么,獨懷真想到方才看著那孩子……皺眉抿嘴一臉不忿,如小老頭似的,哪里跟唐毅有半分相似,若說是個沒長毛的小猴子,倒還確切些。

    唐毅卻不管那些,只對懷真又道:“可再喝一碗不呢?心里覺著可受用?”

    懷真回過神來,因緩緩搖頭:“夠了。”

    吉祥又道:“不喝也成,橫豎廚下熬著好些,待會兒再喝罷了?!?/br>
    正在此刻,忽地聽那孩子呢喃幾句,竟哇哇哭了起來,唐夫人一愣,道:“敢情是餓了呢……”回頭看著懷真道:“我?guī)酵忾g給奶娘去,讓他吃幾口奶。”

    懷真未及反應,唐夫人抱著去了,吉祥小聲又道:“太太找了好幾個奶母,選了個最出色的,生怕虧待了自己的孫子?!闭f著,便抿嘴笑起來。

    懷真此刻猶自有些不真之感,因問道:“那孩子……果然是我生得?”

    吉祥噗嗤笑起來:“奶奶這話真是……”因看唐毅一眼,不敢多嘴,便先退下了。

    屋內頓時又只剩下兩人,懷真眨了眨眼,便對小唐說道:“那孩子……你可喜歡?”

    唐毅一笑:“喜歡的很?!?/br>
    懷真也笑道:“我瞧他有些丑丑的,難為太太不嫌棄,還說跟你像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