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節(jié)
在他們武官看來,這種香囊,不過是那些附庸風雅的貴公子們的玩意兒,或者是女娘們所用之物罷了,起初還不以為意,只散散地叫底下士兵佩戴上罷了。 那些士兵見了,都也覺著驚奇,有人就扔在營中,有人卻好奇地帶在身上,不料數(shù)日之后,那些佩戴香囊的士兵們,毫發(fā)無傷,毒蟲不侵,那些沒戴的,卻狀況百出,眾人起初還不知緣故,無意中有人發(fā)現(xiàn)是香囊之故,才試著都戴起來……到了最后,那些沒分到香囊的,竟都不滿起來,為了爭奪香囊,還出了好幾宗打架斗毆之事,更有人高價求購。 那將軍知道詳細,驚喜交加,認真起來,忙寫信回京,催兵部再發(fā)送千枚回去……又問此物是何人所造,在信中大為贊賞。 兵部主事把信交給小唐過目,也是好奇相問,道:“唐侍郎從何處得來的這妙方?實在是功德無量,此事上奏皇上,必然是奇功一件兒呢?!?/br> 小唐對上他好奇渴盼的目光,想了想,便只笑道:“是位高人所留,她不在意這些塵世虛名,倒是不好曝露人家身份的?!?/br> 那兵部主事兀自嘖嘖驚嘆,本來是極欲一見的,聞言自然甚為惋惜,卻也不好強求。 因此除了李霍,其他眾人竟都不知這香方竟是出自懷真手中……而小唐不肯對眾人說明,卻也是怕樹大招風之意。他本就愛極懷真,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細細密密地保護起來,不叫任何人覬覦分毫。 倘若這名頭傳揚出去,還不知又會惹出什么事兒來……因此小唐對外保密,回府之后,竟也并沒把此事告訴懷真。 小唐為不叫懷真追問,便靈機一動,用海月清輝來引開她的注意,誰知才要去書房,忽見一個丫鬟匆匆來到,竟說:“三爺三奶奶,姑娘不知如何,忽然腹痛難忍!” 懷真跟小唐雙雙大驚,忙出門相看。 ☆、第 237 章 且說敏麗忽地腹痛難忍,小唐懷真不知如何,忙跑去看,一邊兒又命速傳大夫。 唐府之中,本也有一名常備的良醫(yī)在,當下飛也似地趕來,便給敏麗診脈,卻說是脈象不穩(wěn),又看敏麗十分痛苦,他自忖并不擅長女子病癥,竟然不敢出手醫(yī)治。 先前那在肅王府的吳大夫,因救了敏麗之故,又著實因為他醫(yī)術(shù)高明,素日又并不涉足些王府內(nèi)事等,小唐便替他求情,竟是讓他無罪脫出。 然而他畢竟曾在王府任職……一時有些不便,因此得了性命后,先謝過了小唐,竟卷了包袱,忙不迭地出城而去了。 懷真抱著敏麗,百般安撫,生怕孩子有個萬一,因想到此人,便對小唐道:“事到如今,還是快去請竹先生才好?!?/br> 小唐也正有此意,當下便叫了小廝來,道:“立刻去昔日的太子府,請竹先生來府中一趟。” 原來這兩日,張燁便到底去了太子舊宅住著,竹先生卻也歇在那里。 那小廝領(lǐng)命,忙快馬加鞭地趕了去,果然不多時,便請了竹先生來到。 診了脈后,竹先生點頭說道:“唉,我聽聞世子妃有孕,本就覺著意外,虧得世子妃的體質(zhì)極好,不然的話……” 懷真見他有些話無好話,怕敏麗聽了,越發(fā)難受,忙制止了,只求他不管如何都要救一救。 竹先生瞥她一眼,便掏出銀針,在敏麗身上各處xue道上略刺了兩下,方慢慢說道:“懷真丫頭別急,我并不是說保不住,只不過……畢竟世子妃要受一番苦楚了?!?/br> 敏麗正自驚心,聞言忙道:“不管如何,只要孩子好好地就成,就算我死……” 懷真忙捂住她的嘴,又對竹先生道:“jiejie瞎說呢。先生這樣高明,一定有母子都平安的法子?!?/br> 竹先生看著她一笑,道:“你先送我這高帽子戴,我若是辦不到,豈不是自壞名號了?” 懷真見他懂此意,就也陪笑。 幸好這會子敏麗的腹痛漸止,竹先生見她面色也緩緩恢復正常,才出外又開了藥方,且說了許多禁忌之物之事。 小唐大為感謝,竹先生把筆放下,看向小唐,半晌方道:“上回我給懷真看病,要了噬月輪。這次……” 小唐心中一動,以為他又要開什么條件,便問道:“這回先生要什么?” 竹先生眼神閃爍,沉吟片刻,道:“罷了,還是不跟你要了……橫豎不是我的東西,就算非要到手,也還是要丟了的?!?/br> 小唐聽了這話,便想到噬月輪之事,于是問道:“我始終不解,為何噬月輪竟自先生手中,落到旁人手里?” 竹先生苦苦一笑,道:“我原本是用此物換了一個人的性命,不料,東西丟了,人也沒救回來?!?/br> 小唐道:“不知先生欲救的那人是誰?” 竹先生垂眸道:“是張燁的生母,太子妃?!?/br> 小唐見他有問必答,便又道:“不知噬月輪是給了何人了?” 竹先生想了想,道:“若無誤的話,是肅王所派之人?!?/br> 這個答案,卻在小唐意料之中。當下小唐不再多問,便命人去抓藥,一邊兒相送竹先生出府。 將到門口之時,竹先生忽地回頭看向小唐,道:“我知道唐大人跟熙王爺自小的情誼,只怕無人能及,故而想問一聲……唐大人覺著熙王殿下如何?” 小唐道:“先生如何這樣問?” 竹先生抬頭看了看天際,卻見星光漫天,如一張彌天大網(wǎng),罩著人間。 竹先生嘆道:“我知道熙王乃是眾望所歸,也是天命所歸……然而到底……”他皺了皺眉,只道:“近來東北之境,有星明滅,我見唐大人仿佛又有遠行之兆?!?/br> 小唐心中凜然,擰眉看向竹先生,竹先生對他笑了笑,道:“罷了……告辭了?!毕蛑√埔还笆?,便上車而去。 是夜,敏麗服了藥后,才覺得身上陰寒減退,便自在睡了。 懷真一直守著,看她安穩(wěn)睡了,又叮囑了丫鬟們不時過來看著,才自回屋去。 次日,小唐自去早朝。懷真便安排茶飯,誰知敏麗吃了之后,竟一番大吐,驚天動地……懷真害起怕來,忙又命人去請竹先生,誰知竹先生并不肯來,只叫小廝帶話,說是此后三個月都會如此,叫不必大驚小怪,只讓她不管多難受,都要進食罷了。 懷真無法,倒是敏麗聽了,喘著說道:“昨兒先生說我會受罪,倘若只是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咬牙說罷,面上透出一股果決之意來。 果然又過半個月,敏麗總是這般反反復復,整個人越發(fā)瘦的可憐,連唐夫人都不忍了,暗中對懷真偷偷說道:“我先前懷毅兒的時候……他倒是乖巧,也并沒怎么遭罪,順順利利地就……怎么你jiejie竟是這個情形,每日看她這般,我都吃不下飯了,這簡直是熬命呢?!?/br> 這些日子,多虧懷真忙里忙外,每日目睹敏麗這般慘狀,心中雖然也又驚又怕,但卻因知道敏麗的心意,因此只是勸說唐夫人,道:“橫豎竹先生說,是熬過這三個月……三個月后必然就苦盡甘來了?!?/br> 唐夫人聽了她的安慰之語,才嘆了聲,不說此事了。 而小唐白日雖不在家,但是晚間,也時常聽見敏麗折騰捱苦的聲響,每當此刻,懷真都要不顧一切地前去探視安撫……小唐反而有些憂慮,心中彷徨,不太敢靠前兒。 這天晚上,敏麗才喝了藥,又都吐了,因竹先生早叮囑過,于是丫鬟們不免再去熬藥,務(wù)必要她喝下去。懷真又忙得半宿才回來。 小唐見她回來了,忙接住了,問了幾句,忽地說道:“這還一個月不到……已經(jīng)瘦的不似人形,再熬兩個月,得成什么樣兒?” 懷真也是無奈,說道:“可不是呢?今兒太太又跟我說……說是假如不妥當,就……可是那孩子對敏麗jiejie來說,像是性命一般的,你看她這些日子,如此難受,卻還是撐著吃藥吃飯……自然是因一心想這孩子好呢……” 懷真說到這里,眼圈微紅,道:“倘若我們?yōu)榱怂茫押⒆咏o……那只怕也害了jiejie的性命了?!?/br> 小唐驀地把懷真緊緊抱入懷中,道:“我從來沒見過女子這般……倒是有些可怕,倘若你也有了身孕……會不會也是如此?”小唐說到這里,便瞪著懷真,越發(fā)提心吊膽。 這些日子懷真伺候敏麗,因見她受這般苦楚折磨,心中自然也有些驚悸,可是見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唐竟也為此而怕了起來,懷真反笑起來,道:“我可不知道了?!?/br> 小唐見她口吻帶笑,卻不敢放松警惕,因道:“你別笑,倘若你也是這般,我可是不依的,這哪里是要生孩子,這簡直是一個冤家對頭?!?/br> 小唐說到這里,便擰緊濃眉,透出幾分恨恨之意。 懷真又驚又笑,便舉手打了他一下,啐道:“瞎說什么?多大人了……”才打了一下,目睹小唐憂心忡忡的模樣,懷真心底一個閃念,便遲疑著問道:“這些日子你……都規(guī)矩的很,莫非是……” 原來自打敏麗那夜犯了腹痛請了竹先生后,這段日子以來,小唐均是安安分分,從來不肯廝纏懷真…… 懷真還以為他是體恤自己照顧敏麗辛勞……或者是他擔心敏麗故而分神……如今看來,卻是另有內(nèi)情。 果然,小唐見了她問,雖不回答,卻只是目光之中帶著憂色,默默看她,半晌才悶悶說道:“我不舍得懷真受這般的苦楚?!?/br> 懷真聞言,心中暖意洋洋,便主動抱住小唐,在他耳畔低低笑道:“你別擔心……唐叔叔這樣的好人,若真的有了孩兒,他也不會舍得我受苦的。” 小唐聽了這話,無端竟覺得眼中一熱,便試探著低頭,又吻住她的雙唇。 唇齒相交,幽香甘甜,小唐只覺得又回到那一夜春雨綿密,耳畔響起沙沙地響聲,仿佛灑在心頭,讓十萬朵的心花都在頃刻綻放似的,于這份甜香徹骨之中,所有的憂患疑慮,都被拋到九霄云外。 此時此刻,天地之間,唯她罷了。 話說這一日,懷真正看著敏麗喝了藥,又看著她安歇了,才覺著略微神乏。 懷真便要回房歇息會子,誰知門上忽然來報,道:“少奶奶,不知為何,有個詹民國的騁榮公主來拜訪?!?/br> 懷真聞言詫異,自打她嫁來唐府,因小唐地位之故,隔三岔五,倒也有些京中的權(quán)貴內(nèi)眷來拜訪,懷真都也習以為常,且她得閑,也會去別人府上拜會,逢年過節(jié),亦或者是什么誥命夫人的壽之類,人情來往,自要做到妥妥當當。 然而這什么詹民國的公主……卻是頭一次來到府上。 懷真雖也隱隱地聽說詹民國有幾個公主王子,就在京城內(nèi),似乎也跟皇族中人有些交往,可他們跟唐府從來都無交際,然而既然人家到了門上,自然不能慢待,懷真忙叫請進來。 恰好此刻唐夫人過去大房那邊,懷真便一邊命人去通報,一邊兒換了衣裳,才到廳上見客。 懷真重整了妝容來到外間之時,見那詹民國的公主已經(jīng)在廳上落座了。 一眼看到,果然跟舜人的打扮不同,頭上戴著鑲嵌寶石的冠子,兩邊兒卻垂著珍珠瓔珞,看來十分的珠光寶氣,只是打扮的也很利落,寶藍色的長甲衣,罩著里頭月白色的緞子衫,腳下也并沒有穿繡花鞋,而是一雙黑色麂皮的靴子,瞧來少了嬌弱之意,反帶幾分英氣似的。 懷真又細看她的模樣,卻見生得倒是跟舜人沒什么大的差別,只是鼻梁略高一些……眼睛略深一些,長得倒是并不難看,別有一絲異域風情。 而懷真打量這位公主之時,這人卻也正在細看她,只見這位傳說中的三少奶奶,看來身段芊芊婀娜,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似的,而生得清麗出塵,面似芙蓉,目若秋水,唇似最新鮮的嬌嫩花瓣顏色……然而臉容雖然精致動人,可仍透出幾分柔弱稚嫩,只是雙眸無比清澈,光華隱隱,仿佛能看透人心。 兩個人彼此打量了會兒,騁榮公主笑說:“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少奶奶了,騁榮有禮?!?/br> 懷真聽她一口中國話,說的十分流利地道,如果不是這身奇裝異服,只怕要把她當成土生土長的舜人了。懷真心道:“不知她來意如何,只是倒是不能讓這外邦人士小瞧了我們?!?/br> 因此懷真斂容,便道了個萬福,口稱:“不敢當,懷真見過公主殿下?!?/br> 騁榮公主一步上前,將懷真的手輕輕握住,道:“我才是不敢當,只是聞名前來見識的,哪里能受得起這一拜?” 她走到跟前兒,懷真才覺得騁榮公主竟比自己高出許多,先前竟沒覺得。 懷真不習慣人初次見面的人如此親昵,便不動聲色地微笑斂手,示意公主落座,才又問道:“先前雖聽聞公主大名,只是素無交情,不知今日前來,是有何事?” 騁榮公主笑道:“少奶奶不必詫異,我只是特意來結(jié)交的罷了,我先前也跟舜的幾位公主駙馬……以及官員們互有往來,也早就知道武安侯的大名,只是一直沒有緣分相拜,因此才貿(mào)然來到府上,還請莫怪才是?!?/br> 懷真聽她的口吻,仿佛別有內(nèi)情,便只看著騁榮公主。 騁榮對上她的眼神,笑道:“少奶奶大概是沒聽說過,我哥哥莽古,曾得罪過武安侯……所以武安侯一直對他避而不見,我心里一直過意不去,始終想親自向武安侯致歉。然而我知道你們舜人的規(guī)矩,女人是不可以出入朝堂的,因此我也不敢就直接去禮部拜會,只大膽來到府上罷了?!?/br> 莽古之事,小唐從沒跟懷真說過。懷真聽騁榮這般說,自然有些不解,面上卻仍滴水不漏,只道:“公主不必這般,我從未聽聞此事,何況我們?nèi)隣攺牟皇莻€心胸狹窄之人,只怕也早淡忘了。倒是勞公主記得……也罷,待三爺回來,我自向他轉(zhuǎn)告公主之意就是?!闭f著,便一笑垂眸,端方莊重。 騁榮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多謝少奶奶的美意,這樣我就放心多了。對了,騁榮聽說,少奶奶有一種調(diào)香的本事,十分神乎其技?” 先前說過,懷真自嫁了后,便久不弄香,只曾給平靖夫人調(diào)了兩塊香料罷了。 又因近來敏麗回來后……對一切異樣香味都會有些不適,故而懷真也更加不敢調(diào)弄香料。 這會兒聽騁榮說起來,懷真便道:“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且早就扔下許久,不值一提?!?/br> 騁榮目光炯炯看著懷真,還待要說,丫鬟報唐夫人回來了,因此兩人便停了口,起身相迎。 且不說詹民國的公主忽然造訪唐府,只說小唐退朝之后,回到禮部,將近正午時候,忽地有一封疾奏來到,小唐打開看了會兒,便微微地吁了口氣。 小唐思量許久,便撇下手頭其他諸事,出了禮部。 此刻小廝早備了馬,小唐翻身上馬,卻是王熙王府而去。 這幾日,熙王府可謂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只因成帝雖還未曾昭告天下,但人人皆知,熙王會被立為儲君,已經(jīng)是鐵板釘釘之事了。故而前來交際拜見之人,絡(luò)繹不絕。 然而這些日子里,小唐卻是頭一次來,門上往內(nèi)一報,還未進二門,就見熙王親自迎了出來,隔著老遠便朗然颯颯地笑道:“這些日子來,總算有個我想見的人來了?!?/br> 小唐上前,一笑行禮,熙王握住他的手臂,道:“這會子來,必然是沒吃中飯了?正好兒留你陪我一塊兒喝酒。”當下不由分說,就吩咐底下,叫快快布置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