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節(jié)
小唐自個兒看了都不由皺眉,哪里還敢給懷真看?她那個性子,只怕先要哭死。 小唐咬了咬牙,便拿了傷藥,自個兒涂了一遍,又有些憂愁,心想:“不知多早晚這疤痕才會消退,總是這樣……以后可如何是好?” 小唐涂了藥,待那藥凝結(jié)了,才又掩了衣裳,便在榻上略休憩了片刻。 不知不覺,已過了半個時辰,外頭漸漸地黑了,冰菊進來說道:“太太那邊叫三爺過去吃晚飯呢。” 小唐便坐起來,往外而去,到了唐夫人房中,果然陪著吃了飯。 唐夫人因知道他兩人應(yīng)酬了一天,便道:“明兒你二伯父家的宴,還要有一番忙呢,今兒就早些歇著罷?!?/br> 兩個人都答應(yīng)了,吃了飯后,又略說了幾句話,小唐便陪著懷真自回了房。 懷真便先去沐浴,小唐趁著她不在房內(nèi),便叫丫鬟打水,自個兒拿了帕子,略擦了擦身上。 因要顧忌傷處,動作不靈,卻又不愿意叫丫頭們來幫忙,不免有些左支右絀地,很是不便。 正手忙腳亂了會兒,忽地聽一聲笑,有人道:“三爺如何不叫我們?” 小唐回頭,卻見是恭喜丫頭,本笑著,一眼看見小唐胸口的傷,頓時嚇得收了笑,愣愣地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小唐忙掩了衣襟,道:“不必了,我自己使得,你退下罷?!甭曇魠s是淡淡的。 恭喜正心慌意亂,聽了這一聲,來不及多想,就低下頭應(yīng)了聲“是”,果然慌手慌腳地退下了,走出門外后,心仍是亂跳。 小唐攆了丫頭出去,才想起來——忘了叮囑不許她亂說,然而卻也罷了,因怕懷真回來,只得草草地擦拭了會兒,便換了衣裳,上榻上躺著歇息。 如此又過一刻鐘時間,懷真才回了屋,吉祥冰菊兩個便拿了帕子給她擦那頭發(fā),冰菊因見地上有水漬,便問道:“爺叫人打水來著?” 小唐抬眸看了眼,應(yīng)了聲。 懷真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地上,又看小唐,道:“你打水做什么?” 小唐咳嗽了聲,道:“洗了把臉罷了?!?/br> 懷真凝眸瞅了他一會兒,不大相信,就道:“白日里你說許久沒洗澡過了,是不是耐不住,自個兒洗了呢?” 小唐早坐起來,忙道:“不曾,哪里有?!?/br> 懷真哼了聲,小唐就笑說:“真的不曾。你別不信。” 懷真便不做聲,只卻也不肯笑。 不料吉祥在旁伺候,見小唐被懷真一句一句問著,又這般陪笑的光景,她便暗暗得意……小唐瞧見,心知其意,似笑非笑,只不便說話,心中卻想到一件事。 不料懷真瞧見吉祥在笑,就問她:“你笑什么?” 吉祥道:“我心里高興,就笑了?!?/br> 懷真冷臉道:“我心里不高興,不許笑?!奔橥峦律囝^,忙收了聲。 小唐見狀,才又笑起來。 懷真回頭又看他一眼,也不理論,只耐著性子,等丫鬟們把頭發(fā)擦得半干,恭喜又奉了羊乳上來,懷真吃了,忙忙地漱了口后,就叫丫鬟們都退了。 一時屋內(nèi)又安靜下來,懷真便到榻邊,緩緩坐了說道:“給我看看。” 小唐只裝不懂,問道:“又看什么?” 懷真回頭看他,凝眸不語,小唐捂住胸口衣襟,喉頭一動。這會子,兩個人的情形卻像是換了過來,一個狠狠凝視,恨不得把他中衣皆卸,一個卻緊斂秘藏的,勢必不肯叫她近身兒。 ☆、第 222 章 屋里靜悄悄地,兩個人對峙半晌,最終還是小唐先嘆了聲,道:“你如何這樣執(zhí)拗?不瞞你,當(dāng)真不是什么好看的?!?/br> 懷真道:“我又不是要看花兒,只是你竟然自己偷偷地藏起來洗澡,是不是傷的很不好?讓我看一眼才放心?!?/br> 小唐猶猶豫豫,道:“給你看也使得,只有一點,可不許哭?!?/br> 懷真哼道:“好端端地誰又哭什么?” 小唐盯了她一會子,磨牙道:“那好罷,你來看就是了。倘若你敢掉一滴淚,我便親你?!?/br> 懷真啼笑皆非,便道:“不許借機又來亂纏?!?/br> 小唐見她執(zhí)意如此,便不再攔阻,當(dāng)下便解了衣,略遲疑片刻,才微微敞開…… 那道可怖的疤痕慢慢地便出現(xiàn)在懷真眼前……雖然屋內(nèi)燭光明亮,但對懷真而言,這卻并不是一道傷痕,乍眼一看,似這樣血rou虬結(jié),又因縫過,更顯得觸目驚心,卻果然像是一道靜靜趴在小唐胸前的猙獰活物…… 懷真雖早有準(zhǔn)備,眼見如此,仍忍不住驚呼了聲,忙抬手捂住嘴,雙眼直直地盯著看了會子,又看小唐,果然眼中已經(jīng)飛快地盈滿了淚。 小唐不愿讓她多看,因掩起衣襟,道:“我知道你是怕見的,然而你放心,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涂藥,過個一年半載地,也就消退了,不至于如現(xiàn)在這樣太嚇人?!?/br> 懷真仍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小唐俯身又道:“果然要哭了?我方才說的話可還記得?”說著,便抬起她的下頜,作勢欲親。 懷真這才回過神來,猛地打開他的手,便站起身來,自顧自跑到桌邊上。 小唐一怔,道:“怎么了?” 懷真靠在桌子旁邊,隱隱戰(zhàn)栗,不敢出聲,只是狠狠地咬著手指,仿佛如此,才能忍住那滿心的痛意似的。 但眼中的淚自然忍不住,幸而是背對著他,因此倒不怕給他看見。 其實懷真早知道,小唐的傷恐怕非同一般,然而想象雖有千重,卻不及親眼一見這樣懾人。 此刻他的傷已經(jīng)愈合,尚且如此可怕,當(dāng)時他受傷那刻,卻又是什么情形? 懷真無法想象,聽得身后小唐似起身過來,便忙深吸兩口氣,把淚飛快地擦干了。 小唐走到桌邊兒,伸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握,道:“我說你看不得,你非要如此,倒平白多一宗傷心。” 懷真竭力壓著心中痛顫之意,道:“誰傷心了?我只是……沒見過這樣的,一時有些……” 懷真說到這里,因抬起頭來看小唐,復(fù)問道:“疼不疼了?每次問你,你總說不疼,果然是不疼了么?” 小唐見她雙眼紅紅,明明是想哭的,卻又拼命忍著,小唐心下憐惜,輕聲答道:“都好了,只是樣子看著怕人,實則一點兒也不疼。” 懷真咬住唇,便道:“我、我很不喜歡這樣兒……以后你不許……再受傷了。” 小唐怦然心動,道:“我是最聽娘子話的,自然要遵命?!?/br> 懷真聽著他溫聲細語,心略平靜了下來,便慢慢地探出手去,將小唐攔腰抱住,緊緊地抱在懷里,似生怕他會不翼而飛一般,其依賴繾綣之情,無法掩飾。 兩個人燈下立了片刻,小唐耳畔低語一句,便抱她上榻。 懷真因憂慮他的傷,便悄聲道:“別動,橫豎……等這傷好妥帖了再說?!?/br> 眼見清寂了將有一個月了,小唐不免有些難耐,才要說話,卻見懷真趴在胸前,凝視著那道傷痕,看了半晌,便垂頭緩緩湊近了過去,小心翼翼,蜻蜓點水似的一貼。 小唐渾身一震,果然連動也不敢動,剎那間,幾乎連呼吸也都停止了。 良久過后,小唐仍有些呼吸未定,臉上越發(fā)有些紅。 懷真打量著他,又覺驚奇,不免又偷偷地竊笑。小唐略不自在,道:“你笑什么?”因到底壓抑著,聲音竟略有些沙啞。 懷真道:“唐叔叔的臉如何紅了……” 小唐聽她說了這句,無端有些赧顏,便咳嗽了聲,轉(zhuǎn)開頭去。 懷真笑了一會兒,卻不敢再逗他,心中想起一事,便道:“是了,有件正經(jīng)事要同你說?!?/br> 小唐才又回過頭來,懷真道:“今兒爹找我,跟我說了……那噬月輪,爹已經(jīng)得了,我叫他收著了?!?/br> 小唐只“嗯”了聲,眼底若有所思的。 懷真奇問道:“你如何不驚的?” 小唐看她一眼,皺眉想了片刻,才說道:“這話我只跟你說……景深這些日子……仿佛跟岳父,暗中有些接觸?!?/br> 懷真緩緩睜大雙眸,頓時懸起心來,問道:“這是為什么?” 小唐道:“具體詳細我并不清楚……不過,以景深如今來說,他不至于會害岳父。畢竟我還在旁邊看著呢,這個你倒是放心?!?/br> 懷真略松了口氣,她原本還疑惑應(yīng)蘭風(fēng)如何這樣快就得到了噬月輪,只是當(dāng)時太過喜歡,竟忘了問……此刻聽小唐說了,才隱隱明白幾分。 懷真心中便想:“我該問問爹他為何跟凌景深來往……然而,倘若是為了政事,爹會不會跟我說呢?!?/br> 懷真忍不住又看小唐一眼:應(yīng)蘭風(fēng)同凌景深交際,小唐竟不知內(nèi)里,可見應(yīng)蘭風(fēng)并沒有把此事直接告訴小唐…… 仿佛有些古怪,——凌景深跟小唐關(guān)系匪淺,小唐又是應(yīng)蘭風(fēng)的姑爺,本不至于瞞著他,不過朝堂上的事兒,誰能說得清楚呢?有些隱秘,牽一發(fā)動全身的,自然人越少知道越好。 ……細想這其中糾葛,隱隱叫懷真有些頭疼。 小唐見她面露沉思之色,卻也并不想她沾染cao心外頭的事兒,便抱著懷真,含笑道:“說來,我也正想跟你說件事兒?!?/br> 懷真便問:“什么?” 小唐故意遲疑了一陣,才道:“眼見你的丫頭年紀(jì)大了……就像是吉祥,好該給她配個小子了罷?” 懷真聽了,掩口一笑,一時想到先前吉祥跟平靖夫人告狀,方才又當(dāng)面兒偷笑的事兒,沒想到這樣快,“報應(yīng)”就來了似的。 懷真便故意問:“如何你留意到吉祥jiejie了?” 小唐說:“哪里是留意到,不過怕耽誤了她罷了?!?/br> 懷真道:“原本我也是這樣想的,可吉祥jiejie從小就跟著我,一時我也舍不得她,曾經(jīng)我娘也說挑別人給我陪嫁,叫吉祥嫁了的,不料她總是不肯,才又陪著我來了?!?/br> 小唐哄著說道:“雖然她有她的心意,但畢竟要有個終身歸宿呢,府里頭倒有兩個不錯的小廝,不至于玷辱了她,你改日跟她說說,畢竟是為了她好,她該知道的?!?/br> 懷真想著有理,雖然不太舍得,但畢竟……只好先答應(yīng)了。 小唐趁熱打鐵,又摟著說道:“不必擔(dān)心你身邊兒沒頂用的人,你不是常常喜歡姑奶奶那邊兒的侍女么?之前姑奶奶本也想撥兩個人給你用的,只是怕我們多心,才沒開口,上回她打我的時候,隱隱地也透出這意思來……你若真的想要,改日我也同姑奶奶說說,必然再給你兩個好的?!?/br> 懷真驚喜交加,笑道:“我倒是愿意的,但倘若jiejie們調(diào)過來給我用,你要是再欺負我,她們都是那樣耳聰目明的,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太姑奶奶那邊兒知道的倒是更快了?!?/br> 小唐見她笑得十分狡黠,恨的就使勁親了口,道:“除非是你告狀,不然的話……誰又會管這些房里的事兒?” 懷真捂著嘴笑道:“我從來不告狀,只是誰做了壞事,瞞不過人的眼罷了?!?/br> 小唐見她笑得可人,不免又心頭微跳。 而懷真說著,因白日跟李賢淑一番話,卻也想到另一件事……然而這會卻不是能提的時候。 懷真斂了笑,道:“咱們睡罷?明兒還要早起呢?!?/br> 小唐也怕一不留神,失去自制,弄裂了傷口便大不好了,因此少不得又熄了那心思,才要睡,忽然懷真又道:“以后擦身涂藥……且叫我來,知道么?” 黑暗中小唐一笑:“知道了。” 次日早早兒起身,便同唐夫人一塊兒,過去唐勇府上赴宴?!緛砻酐愐苍摻袢栈貋淼?,然而聽聞年下這段日子,世子的情形始終不好,因此竟未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