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jié)
吉祥嚇了一跳,不知他兩個到底如何,竟也不知該聽誰的,小唐已經(jīng)笑道:“罷了,你自去,懷真惱我呢,別聽她賭氣任性的話?!?/br> 吉祥見他如此說,果然嘻嘻一笑,便對懷真道:“橫豎路不遠(yuǎn),姑娘做什么怕被虎吃了似的呢?再說三爺在,就算是妖魔鬼怪都不用怕呢?!?/br> 懷真微紅著臉,眼睜睜地看著吉祥跑了,當(dāng)下果然賭氣起來,低頭便往前走。 小唐勸道:“何必走的那么快,留神灌了一肚子風(fēng),地上又滑,真想跌倒不成?”說著上前,就握住她的手。 懷真被他拉住了,步子便一停,小唐望著她,低聲問道:“真惱了?” 兩人站在廊下,面面相覷,小唐道:“何必這么認(rèn)真避著我?” 懷真對上他的目光,心中又是微微地酸痛,便道:“唐叔叔……原本是極好的人,只是又何必……那樣,白墜了人品?!?/br> 小唐道:“你是說,我親你之事?” 懷真轉(zhuǎn)開頭去,道:“你明知道……且不說我愿意與否,到底是皇上賜婚,你卻……三番兩次那樣……輕薄,我但凡有些氣性,早就一頭撞死了?!?/br> 小唐見她說著,那明眸里便噙了淚,便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今兒在金鑾殿上,皇上還同我說了一句話,你可知道是什么?” 懷真不解,眸光流轉(zhuǎn),便問道:“什么?” 小唐道:“我……把你曾想代替應(yīng)玉和親的事兒都說了?!?/br> 懷真一驚,便看小唐,隱隱有些緊張,風(fēng)把她帽兜吹得微微抖動,小唐忙伸手給她拉了一把,道:“我也說了賜婚之事,是我的失誤,本來是想拿這件事說出來,看看皇上的意思……然而皇上……倒并沒有說什么?!?/br> 懷真懵懵懂懂,道:“皇上不曾怪罪么?” 小唐道:“我因于國有功,所以不曾怪罪,只是……到底,現(xiàn)在不是幫你解除婚約的最佳時候,還得另圖他想了?!?/br> 懷真未曾料到他竟是有此想法,便道:“你、你說什么?” 小唐向著她一笑,道:“還不懂么?我是想,趁機(jī)讓皇上解除你跟凌絕的婚約,你不是不喜歡的?” 原來白日,小唐將懷真欲和親,應(yīng)玉不從,秀兒愿代嫁之事都說明,末了便道:“懷真念在手足之情,秀兒念在主仆之情,本無可厚非,誰知出了大日王之事,傷了微臣,又將兩人搶去,后來微臣才知,秀兒假冒和親貴人,代替了應(yīng)玉……且想不到這丫頭十分能耐,竟同清弦公主兩人,偷了大日王的令牌,才救了臣等……也方有后來的功績,如今應(yīng)玉已經(jīng)隨微臣?xì)w來,臣自知是欺君之罪,也知道皇上明鑒萬里,必然瞞不過,故而請罪。” 成帝聽完,思忖半晌,笑道:“愛卿何罪之有,想來這一切卻是自有定數(shù),如今那秀兒丫頭何在?” 小唐道:“本想接她回國,然而她說自己已經(jīng)代替應(yīng)玉跟懷真做了和親之女,便自愿留在沙羅,輔佐清弦公主。” 成帝連連點(diǎn)頭,道:“果然不愧是我大舜的兒女,有膽有識,忠義兩全,很好?!碑?dāng)下,竟命人敕封秀兒為“懷秀公主”,不日派使節(jié)回轉(zhuǎn)沙羅之時,便去冊封。 成帝說罷,又笑對小唐道:“真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愛卿無罪,起來罷!” 小唐略松了口氣,成帝忽然又笑說:“是了,朕只覺著與你的封賞尚且不夠……朕還有幾個公主,便隨你挑如何?” 小唐的心一跳,若想趁機(jī)再稟奏他心底的事,只怕……是得隴望蜀罷了,按照成帝的性子,未必能夠?qū)捄曛链?。因此只道:“皇上恕罪,臣目下尚無此意?!?/br> 成帝笑道:“雖然你一心報(bào)國,令朕寬慰。但似你這般,很該早些成家,再生幾個小子,將來亦是我國棟梁。罷了,就隨你是了。” 當(dāng)下,小唐便把秀兒跟應(yīng)玉的事同懷真也說了一遍。 懷真聽了,喜出望外,便道:“你說的是真?” 小唐道:“何曾騙你,改日你回家便知,所幸皇上又不怪罪……你可要不要謝我?” 懷真的確是感激的很,便笑道:“自然是要謝,只怕無物可以報(bào)答如此深恩。” 小唐見她一笑,下頜上兩個梨渦若隱若現(xiàn),委實(shí)嬌俏可人,不由看得怔住了,雖不回答,答案卻已在雙眼之中。 懷真目睹如此,心里一跳,就仍轉(zhuǎn)過身去,小唐也默默地,兩人走了一會兒,小唐忽然說道:“你放心,賜婚是我促成的,以后,我終究會找機(jī)會,再給你解除。” 許是在外頭呆了太久,懷真通身冰涼,隔了會兒,便輕聲說道:“多謝唐叔叔,只是,你總該知道,雖然凌絕我是萬萬不能嫁的……但,我這輩子,也是不嫁別的人的?!?/br> 小唐聽了,心中一顫,便道:“可是因?yàn)椤杞^曾背叛過你?” 懷真猛然聞聽這句,一時魂不附體,道:“你如何知……”一句話沒有說完,便掩住口,后退兩步,忽然轉(zhuǎn)過身便疾走。 小唐追上兩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懷真!” 懷真眼中墜淚,心中駭然,不知他怎么竟能看穿這其中真相,小唐見左右無人,便把她拉著,往那墻邊上走出幾步,道:“你且聽我說。” 懷真倒退一步,身子貼在墻上,這個地角,因正是隱蔽的屋角底下,旁邊一叢竹林,便把風(fēng)都遮住了。 懷真驚慌失措,不由便道:“唐叔叔……求你、不要為難我……不然以后……再相見也是難的。” 幸而小唐并沒有別的舉止,只是盯著她的眼睛,吸了口氣,緩緩說道:“你不用怕,我并不會為難你什么……只是想把有些話說開了些。你口中雖然不說,可是我隱約猜出幾分,你必然是因?yàn)椤行┡f事內(nèi)情,所以,才從來都有那個什么不嫁的念頭,然而你總該知道,從你在齊州時候認(rèn)得我,一直到現(xiàn)在,總也有十一年的時間了,我可曾做過傷你害你之事?” 懷真聽了這一句句,無言以對,小唐索性抓住她的手,也不理她掙扎,便把她的手拉到胸前,往自己胸口一按,道:“你摸一摸。” 懷真只當(dāng)他是調(diào)戲,正死命縮手,小唐道:“那日我便是這里中了箭,性命垂危?!?/br> 懷真一驚,猛地停了動作,仰頭看他,無法相信,小唐盯著她的雙眼,便道:“那日我昏迷過去,人事不知,本以為必死無疑,只是,心中卻仍有一事牽掛,朦朧之中,竟像是回到了京城,在應(yīng)公府,你的房內(nèi)。” 寒意徹骨,令牙關(guān)都忍不住打顫,懷真卻覺得手心所按之處卻隱隱地滾熱起來,竟?fàn)C得她魂不附體。 小唐仍道:“我看到你坐在屋內(nèi),忍不住便喚你,誰知你似聽見一樣,便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心中痛極,只覺得大概從此一別,便陰陽兩隔,再也見不到你了,不料你竟?jié)M面慌張地站起身來,喚了聲‘唐叔叔’,我親見到你眼中落淚,竟像是落在我心上一般,燙得我死去活來,我見你這樣,便想自己絕不能死,我不能撇下你,自從在齊州你抱住我的那一刻……我便永不能撇下你了?!?/br> 懷真睜大雙眼,眼中的淚無聲無息地自掉了下來。那日,她的確曾聽見過冥冥中有人在喚自己,才拼命地跑去找應(yīng)蘭風(fēng)派人查探,難不成…… 小唐只是盯著她,道:“不知是不是因?yàn)檫@一點(diǎn)執(zhí)念,我竟活了過來。我說著三年內(nèi)最想的是你,并不是輕薄的話,而是一片真心。你莫非……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這一刻,目光相對,懷真將小唐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而她的心,忍不住也依稀搖動起來,似乎有千萬個聲音在道:“明白,明白……怎能不明白?” 然而,另一個聲音卻又在鄙夷的叫囂:“你又是何德何等的小蹄子,值得這樣的男子傾心相待?” 懷真微微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小唐一眼,又忙將自己的手從他的胸前撤去,她手底那一顆心兀自怦怦地跳著,每一聲,都好像是個渴望的聲音在大叫著,在勾住她,讓她無法自拔似的。 淚順著臉頰撲簌簌地落下來,小唐眼睜睜看著,終究嘆了聲,一手在她腰間勾住,便微微地俯身,輕輕地向著她的臉上親去。 懷真若有所覺,不由瑟縮,然而臉上卻只覺輕輕地一點(diǎn)濕潤,她睜開眼睛看去,卻見是小唐,正小心翼翼地,將她面上的淚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吮了去,其神情動作,別有一番溫存憐惜之意。 懷真起初尚怔怔地,慢慢明白了過來,便輕輕轉(zhuǎn)開頭,不妨小唐深看她一眼,眸色一變之間,便又向著她唇上親去。 懷真正覺得心中戰(zhàn)栗,無法呼吸,是以唇角微張,不防他貼了過來,順勢便將她的唇瓣輕輕含住,她驀地睜大雙眸,一時間抖得愈發(fā)厲害。 小唐將她擁入懷中,起初還只是輕柔含著,舔舐幼獸似的溫柔,慢慢地便又故技重施,竟長驅(qū)直入,懷真連呼吸亦無法,又覺著他不由分說地輕廝慢磨過來,抵死纏綿之狀。 懷真腦中昏沉,眼前所見,是冰寒暮黑的夜色,耳畔仿佛是他的喘息聲,及唇齒相交發(fā)出的聲響,伴隨著寒風(fēng)吹動竹林發(fā)出的簌簌,如此一切,竟叫人忍不住靈魂出竅似的。 便是在此刻,懷真忽地想到前世的那一幕:她同凌絕成親之后,因愛極了他,每每想要有些親近之舉,譬如親一親他,怎奈凌絕似對此毫無興趣,又或者太過守禮,竟不肯親她。 有一次懷真鼓起勇氣主動索吻,凌絕似笑非笑道:“怎么好好地大家閨秀竟是這樣……竟像是外頭那些yin娃蕩婦了不成?”從此之后,她再也不敢如此,生怕真的成了那一等下流無恥之人。 然而此刻……竟是如何?莫非……她骨子里真的是這等下流之人?所以才一再招惹小唐如此,而她竟然忍不住也……微微地有些心動? ☆、第 157 章 且說先前,吉祥被小唐支開,便回了偏院,才進(jìn)門就聞到一股馨甜香氣。 吉祥往內(nèi)走了幾步,果然見恭喜守在爐子邊上看著,爐火正旺,上面兒吊著的一個銀鍋?zhàn)樱⑽⒂袩釟馇叱觥?/br> 吉祥笑道:“怪道姑娘說你辦事妥當(dāng),這已熱上了?” 恭喜忙起身迎了她,又道:“先前我叫人去打聽,聽說三爺才進(jìn)府,正一塊兒說話,我覺著姑娘回來的必晚,怕熬過了就不好了,因此才熱上,怎么jiejie一個人先回來了,姑娘呢?” 吉祥上前伸出手烤火,邊道:“不礙事,三爺陪著呢,三爺怕爐子不熱,叫我先回來看看?!?/br> 恭喜忙給吉祥挪了個錦墩過來,等她坐了,才便笑道:“我來的晚,這一年才跟了姑娘,平常都只聽人家說唐三公子如何如何,竟說的像是神仙一般,我只是不信,想咱們府內(nèi)的人,小輩兒的春暉少爺,佩少爺,還有時常來往的小凌公子,自也是金玉一樣的人物,就再說咱們家二爺,那也是人人稱贊的人品,難道三公子竟比這些人還要強(qiáng)?只是雖然仍沒見著人,可今兒又聽了他在外頭做的事,只覺得竟也不必親見了,必然是個神仙?!?/br> 吉祥把手烤的滾熱,雙手搓了搓,十分受用。聽她說起小唐來,便又喜道:“那可不是么?生得又格外尊貴體面,你見著就知道了,最難得的是,在外頭是那樣頂天立地的人,但回了家,又是孝順又是體貼,竟沒得說。何況對咱們姑娘又尤其的好,先前我忘了給姑娘戴風(fēng)帽子,三爺還仔細(xì)想著呢……唉,只可惜……” 吉祥說到這里,便嘆了口氣,怔了怔。 恭喜便問:“又可惜什么?” 吉祥掃她一眼,且不搭腔,聽著銀鍋?zhàn)永锇l(fā)出咕嚕咕嚕的水聲。 恭喜好奇,不免又催問。吉祥因見小丫頭們不在這屋里,便手托著腮,才喃喃道:“這話原本輪不到我們這些人來說,只不過我私心里覺著……雖然姑娘已經(jīng)許給了小凌公子,小凌公子委實(shí)也是極出色的,但……他跟姑娘天生八字不合一樣,每每見了,便像是都遇了克星、彼此都是死去活來的架勢,我看著也是心驚?!?/br> 恭喜聽了,慢慢也湊過來,兩個挨著坐了,便道:“我聽老人說,姻緣都是天定了的……雖然姑娘跟小凌公子不對脾性,但畢竟還是要做夫妻的,然而我看小凌公子也是個好的,又是咱們二爺?shù)牡茏?,論人品相貌家世,簡直無一不跟姑娘相配……” 吉祥道:“這話雖然沒有錯兒,然而我只是覺著,姑娘跟三公子站在一塊兒,倒是……”說著一頓,又嘆道:“只三公子的年紀(jì)委實(shí)大了一些,偏姑娘又是皇上賜婚,不然的話……” 直到這會子,恭喜才明白了吉祥的意思,便不由低低地笑道:“jiejie想到哪里去了,兩個人差一輩兒呢……可是亂點(diǎn)鴛鴦譜,這話可萬別給姑娘聽見……” 吉祥忙停了口,道:“說了是我自個兒的一點(diǎn)胡思亂想罷了,跟姑娘說……我瘋了不成?”說著,到底擔(dān)心,就跑起來,到門口看了一眼,卻見廊下空空,仍是無人,才松了口氣。 吉祥因見兩人半日還不回來,又有些擔(dān)憂,便扶著門,道:“怎么還不回來呢?要不要再去接一接?” 恭喜也跑過來,便拉住她道:“不是說三公子陪著么?jiejie還是不必?fù)?dān)心了?!闭f著便挽了吉祥回來,又倒了一杯熱茶給她。 吉祥握在手中,道:“還是這屋里頭暖和,罷了,我們且受用一回。” 恭喜又把盛著瓜子花生的小簸籮拿來,給吉祥抓了一把,自己抱在膝上,邊吃邊笑道:“這還用說?不過jiejie,三公子這樣的年紀(jì)了,怎么還不成親呢?” 吉祥磕著瓜子,便道:“你連這也不知?先前本是定過林御史家小姐的,也不知是什么混賬東西,竟造謠說三公子命不好,克妻克子之類的,唐府是個有體統(tǒng)的好人家,便不想帶累那林家小姐,便取消了婚約……后來又出使了這許多年,更加耽擱了?!?/br> 恭喜道:“我雖聽過些話,只并不真切,如今才明白了。” 吉祥卻又嘆道:“說句不要臉面的話,三公子這樣的人物,就算真的克妻克子,拼死嫁了,一輩子也值了,只不知將來會是哪個女子這般有福呢?” 恭喜便笑起來,捂著嘴道:“jiejie好不羞,這種話也說出來?!?/br> 兩個人只管說的高興,便忘了時候,又見那銀吊子上的水都開了,便取下來放在旁邊,只仍捂著蓋子免得走了熱氣兒。 不多時,便聽見門口上輕輕一聲咳嗽,兩人忙站起來,才見是小唐送了懷真回來了。 恭喜卻是頭一次見到小唐,雖然平日里聽人贊他好相貌,但心想一個能滅了沙羅整國的人,必然是威武怕人的,誰想到,竟是這般貴公子哥兒般、溫文清雅的一個人,通身卻又有一種叫人懾服的尊貴氣質(zhì),果然竟把先前所見的那許多人都比下去了。 恭喜心中震動,便愣住了,一時都忘了上前見禮。 吉祥上前迎著,便笑說:“姑娘怎么才回來?我還想去看一看的?!?/br> 懷真聽了,一言不發(fā),愈發(fā)低了頭,只往里屋走去。 小唐卻笑問道:“這屋里是什么香氣?” 吉祥望著那般星眸閃爍,只覺得滿室生輝,忙笑道:“是給姑娘熱的羊乳,因姑娘身子弱,晚上在家里要喝這個。本來也沒聲張,不知怎么這邊太太也知道了,定要給姑娘也弄這個……姑娘倒是有些過意不去,推了幾次,太太卻只不許撤了,仍是叫我們每夜都熬呢?!?/br> 小唐點(diǎn)頭笑道:“太太做的倒對。反是你們太客氣了,有什么比得上懷真的身子要緊呢,但凡是為了她好的,自要留心?!?/br> 說著,便又問:“已經(jīng)熱好了?我且瞧瞧?” 恭喜聽到這里,才反應(yīng)過來,忙把銀吊子提起來,小心放在桌上,打開蓋子。 小唐上前,見里面小半鍋水,中間圈子架著一個銀碗,里頭雪白的羊乳,表面上已凝了一層薄薄的乳酪,恭喜便拿了干凈帕子來,墊著手將銀碗取了出來。 不防小唐道:“就給我罷。” 恭喜尚不解其意,小唐已經(jīng)抬手端了過去,恭喜忙道:“爺留神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