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小唐又道:“事不宜遲,請大王即刻調(diào)兵,我還要再去天竺,已經(jīng)派人同天竺商議好了,還要再用他們?nèi)f人馬。” 尼博爾王又聽這話,大喜,原本他傾力出了七千兵力,心里不免憂慮:這一丁點人馬要對抗沙羅幾十萬大軍,只怕仍是螳臂當車,雖然相信中國之能,但畢竟…… 如今聽說還要向天竺討三萬人馬,頓時一顆心又放穩(wěn)了幾分,忙叫本國的將軍出外調(diào)遣兵丁,又對小唐道:“本王只盼上使能盡快凱旋而歸!” 小唐拱手行禮,道:“此戰(zhàn)得勝之后,我朝跟尼博爾兩國永久交好,千秋永固。”說罷,才又波瀾不驚地退出了尼博爾皇宮。 外面等候的眾人正在揪心,人人的手都死死按住腰間刀柄,只怕里頭一言不合,立刻就要廝殺起來。 不想見小唐快步出來,面上笑得胸有成竹,眾人眼眶一熱,便知道事情有成! 于是,小唐便自尼博爾帶了七千人馬,對外宣稱一萬五千,取道天竺。 行軍七日來到天竺邊界,命副手們率兵,陳兵邊界,自己卻仍是單身匹馬,去見天竺王。 這天竺王跟尼博爾王卻又不同,尼博爾王膽怯怕事,天竺王卻有些剛愎自用,小唐自詡不能似在尼博爾一般,輕易以唇舌之功動之,心中早有一番合計。 天竺王早就聽說舜使遇伏擊之事,也知道小唐在尼博爾借兵,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管如何都不會參與其中,只是又憂慮舜使不知會有何言語,于是竟選擇避而不見。 負責迎了小唐的天竺官員也只帶笑搪塞道:“我王近來身體欠安,因此不能召見中國使者,還請在我驛館多住些時日,等我王……” 小唐見他要用緩兵之計,早在他的計算之中,便淡淡笑道:“聽聞貴國大王近來新納了一名妃子,生得體態(tài)婀娜,最擅舞蹈,大王每日都無法離身。不知如今病中,可還寵愛此人與否了?” 這天竺官員見他初來乍到,竟知道此事,一怔。 卻想不到小唐不僅在沙羅安排了細作,至于尼博爾,天竺等國,也早有人員安排,先前在尼博爾王駕前曾一力主張不可得罪舜的朝臣之中,便有小唐早就買通之人在內(nèi)。 而在小唐往天竺途中之時,天竺的細作早也聞風來見,把天竺目下的種種局勢都同小唐細說。 要知道兩國交往,這些情報之類自然是最要緊的,當初只因在沙羅的情報上差了一點兒,便差點導致和親隊伍全軍覆沒,自從逃出牢籠之后,小唐心中早也暗中打算,以后必然要在這些方面更加完善才好。 這會兒,小唐不僅知道天竺王只是托病,更且天竺王每日的起居飲食,都也十分清楚,只不過不想說的過于詳細,免得暴露細作罷了。 那天竺官員把小唐的話向天竺王稟明,天竺王便知道這點伎倆瞞不過上國使者,于是便也在大皇宮召見小唐,只是又思舜乃上邦大國,使者如今在沙羅吃了虧,若仍是自恃上朝使者,前來耀武揚威,又如何了得? 因此故意叫屬下的親衛(wèi)們擺出十足的排場,以久而不用的皇家禮節(jié)來迎接小唐,且殺殺他的威風罷了。 小唐進見之時,才進皇宮,見天竺王高坐寶座,他的親衛(wèi)們分列兩側(cè),見小唐進門,頓時一聲厲喝,所有人把刀拔出,齊刷刷地架在跟前兒,擋住了小唐的去路。 天竺王一雙陰鷙的眼睛盯著小唐,想看他是何反應,不料卻叫他十分失望,只見小唐面上淡淡地,仿佛那氣勢非凡的拔刀、架刀,不過只是尋常,而他的眼神也是溫和之中不失鋒芒。 在天竺王看來,這一雙眸子之中的明光,卻比那雪亮的刀鋒更加懾人! 小唐對擋在面前的利刃視若無睹,徑直走了過來,間不容發(fā)之間,親衛(wèi)們舉手將刀架高,原本橫在腰間的刀刃便舉在了頭頂,光芒閃閃,如隨時都能落下。 小唐每走一步,經(jīng)過兩人身邊之時,對方的刀便會高擎起來,頓時之間,刀光森森,令人膽寒,這場面,若是閱歷或者心智略差一些的人見了,必然也要腿軟色變。 小唐卻始終面色淡然,目光平靜,徐步自那刀陣之中走出,到最后一步邁出,那些士兵們才又大喝一聲,把刀回鞘。 天竺王見狀,心中暗自欽佩,已經(jīng)大笑。 小唐也微微一笑,上前見以兩國使者之禮。天竺王道:“唐侍郎,一別數(shù)年,風采依舊,大舜有你這樣的朝臣,讓本王很是嫉妒。” 小唐道:“不敢,大王謬贊了?!?/br> 天竺王哈哈笑了幾聲,又道:“不過,縱然本王很是欣賞唐侍郎,然而唐侍郎的來意,本王卻是不能答應?!?/br> 這話鋒轉(zhuǎn)的極快,小唐卻仍是面無表情,微笑依舊,仿佛聽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天竺王眼睛一瞇,說道:“這是大舜跟沙羅之間的爭端,我國并不想牽扯在內(nèi),唐侍郎還是無需多言,請回罷?!?/br> 天竺國的地理,卻跟沙羅距離中國差不多,比尼博爾的地勢要略優(yōu)越些。因此天竺王心知肚明,大舜若是不想對沙羅出兵,自然對他們也是鞭長莫及。 小唐聞言,便點點頭,忽然說道:“牛羊各兩千頭,絕色美人一百,金銀珠寶等十五箱,下奴三千,并亨藍跟伽羅兩州之地……這些,大王都是不想要的?” 天竺王聽了這話,不由色變,小唐所說的前面這些,倒也罷了,后面的兩個州,卻是原本屬于天竺的,前兩年因兩國邊界一場爭端,竟被沙羅劃了去,天竺王為息事寧人,只得忍了這口氣。 此刻聽小唐說起這些,天竺王皺眉道:“你這是何意?” 小唐聽他問,才抬眸看向天竺王,雙眸黑白澄澈,透著凜凜寒意,道:“本使這一番前來,并不是求著大王什么,而是想把以上這許多禮物送給大王,怎奈大王好似并無興趣,倒也罷了?!毙√普f著,便欲轉(zhuǎn)身。 天竺王雖然頗為自負,但為人利心最重,忙喚住小唐,道:“唐侍郎留步,本王愿聞其詳?!?/br> 小唐聞言,才又轉(zhuǎn)身,道:“方才所說,不過是本使的誠意。只要大王肯借兵于舜,以上所說,分毫不差獻上。” 天竺王聽了,不免又笑道:“巧舌如簧,不過仍是想借兵罷了,縱然本王借了,你難道便一定能贏?若是輸了又如何?” 小唐依舊面不改色,道:“尼博爾王素來膽小怕事,尚且借我一萬五人馬,若不是知道我有必勝之機,又怎會如此冒險?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輸了,我的背后,是整個大舜,大王難道以為,我堂堂中國,難道出不起方才所說的那點兒禮物么?” 天竺王目光狐疑不定,小唐打量著他,便笑了起來,道:“如今我的屬下帶著精兵一萬五千,正在天竺邊境等候,大王若還在疑心我國打勝仗的機會是多少,我愿立刻為大王演示?!?/br> 天竺王神色一變,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小唐道:“不瞞大王,再過一刻鐘我若還不下令,只怕大王所失的,并不止是亨藍跟伽羅了,大王可信?” 天竺王霍然起身,逼視小唐,小唐分毫不退,沉聲又道:“沙羅跟天竺,本來不合,近年來更是紛爭不斷,如今我將鏟除大王眼中釘?shù)拇蠛脵C會送上,大王竟還推三阻四不成?我中國有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杰’,連尼博爾王都會審時度勢,大王素來有智慧之王的稱號,難道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才是正途?” 兩個人四目相對,天竺王身為一國之王,又聽小唐方才話中威逼利誘,心中隱約不忿,便露出怒意,一邊兒細看小唐,且瞧他是否有膽怯心虛之態(tài),不料越看,越覺著心中戰(zhàn)戰(zhàn),竟反而是自己心虛起來,這才相信上國使者,果然名不虛傳。 半晌,天竺王內(nèi)心一嘆,后退一步,重坐回寶座,半晌才道:“你欲借兵多少?” 小唐道:“三萬?!?/br> 天竺王一驚,然后道:“至多一萬。” 小唐想了想,道:“兩萬五千,不能再少?!?/br> 天竺王不由又是大笑,道:“唐侍郎,本王從未欽佩過一個人,你算是頭一個……好!且看在是你的面兒上,本王借你兩萬兵馬,不必再逼我?!?/br> 小唐灑然一笑,拱手道謝:“多謝大王?!?/br> 天竺王看著他通身氣質(zhì),恍然天人一般,忽然嘆道:“上國人物,莫過于此……倘若中國再多幾個如唐侍郎一般的人物,只怕不管是尼博爾還是我國,都已歸于中國治下了?!?/br> 小唐聽了,卻一笑道:“大王過慮了,我華夏素來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沙羅冒犯在先,我國絕不會主動開戰(zhàn),但一旦開戰(zhàn),便絕不姑息!” ——犯天朝神威者,雖遠必誅。 天竺王聽得心頭一凜,他定睛看著小唐,面前之人,雖是美若冠玉,但通身卻透著不世的鋒芒,竟隱隱有些圣雪山的神姿,清寒凜凜,端莊尊貴,令人無法直視。 此一刻,天竺王心中忽然也生出一種莫名的信念:此人一去,沙羅必亡。 天竺王心頭一動,凝視小唐,忽然說道:“也罷,我再添精兵五千,并十個熟悉沙羅地形的將領,連同尼博爾的一萬五千人馬,給你組成四萬之眾,只望天朝上使凱旋之日,莫要忘記本王今日之情?!?/br> 小唐并不覺得意外,微微笑道:“多謝大王,我國有句話: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今日借兵之情?請大王放心?!?/br> 當下,小唐自天竺又借兵兩萬五千,跟尼博爾的七千人,對外統(tǒng)稱有五萬人馬,大軍赫赫,直逼沙羅而去。 大日王起初聽聞,尚不當回事,反而大笑:試想一個大舜的使節(jié),率領一幫“烏合之眾”,能有多大能為?何況就算真的有五萬人馬,沙羅卻有十幾萬兵力可以調(diào)動,又能奈他何? 小唐卻跟其他六十九人大舜殘部,破釜沉舟,統(tǒng)統(tǒng)身穿白衣,以示不忘血仇,誓要雪恥之意。 這一場戰(zhàn),非比尋常。域外之地,又因多年不曾跟中國交手,又哪里懂得其中利害?所謂兵者詭道,用兵如神,更是聞所未聞。 加上小唐誓死報仇,無所不用其極,三十六計百變迭出,那些叫人匪夷所思的打法,眼花繚亂的強橫猛攻,竟如颶風過境,神兵天降,讓沙羅士兵聞風喪膽。 這一支軍隊,在小唐的統(tǒng)帥之下,所向披靡,一直從西沙羅打到東沙羅,幾乎打遍了沙羅全境。 戰(zhàn)役到最后,只要看到白衣影動之時,沙羅士兵便自行潰不成軍,四散奔逃,最終死傷不計其數(shù),俘虜一萬余人。 破沙摩城那日,在沙摩城頭上,兀自高懸著孟將軍的頭顱,當小唐一身白衣如雪,揮刀直至,大軍沖進城門的那一剎那,冥冥之中,在場的舜兵們仿佛聽到了孟飛熊臨死之前的聲音,朗聲道:“將吾首級高懸于沙摩城門之上,他日,我必將見中國軍隊,踏平你這蠻夷之地!” 那豪邁的大笑聲,于沙摩城頭,縈繞不散。 后世,史官將這一場絕世之戰(zhàn)譽為:一人滅一國。 金鑾殿上,鴉雀無聲,成帝聽完了小唐的敘述,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皇帝,雙眸之中居然也含了淚。 ☆、第 156 章 當下,成帝即刻下旨,追封殉國的揚烈將軍孟飛熊為正二品征西大將軍,加封襲遠侯,厚賞家人白銀千兩。 成帝又命小唐,將此行所有殉國之人,按照名單所列,對家人行安撫嘉獎之實,再擬一份有功之人的陣亡冊子,按所列,功勛卓著者一律嘉賞追封。 追隨小唐參與對沙羅征戰(zhàn)的六十九人,立功德碑,銘文以記之,陣亡者封爵,一塊兒歸國的,再論功行賞,不在話下。 成帝看著小唐,不由長嘆道:“朕有國士,天下無雙,果然是天佑我大舜?!?/br> 才要封賞,小唐卻跪地道:“皇上,微臣還有一事啟奏?!?/br> 成帝問道:“還有何事?速速說來?!?/br> 小唐沉聲道:“此事干系甚大,然而與事之人都是身不由己,臣不敢妄言,只求皇上開恩,先答應微臣,若是觸怒皇上,還請將一切罪責加在微臣身上,因為此事也算是因微臣而起。” 成帝見他說的如此嚴重,越發(fā)驚愕,略一思索,便道:“既然如此,朕答應你便是了,你且說來?!?/br> 小唐便道:“皇上可記得,當年沙羅使者要求懷真和親之事?” 成帝聞言,便皺眉道:“朕怎會不記得?可恨這些蠻夷,貪心不足,多虧了愛卿見機行事?!?/br> 小唐苦笑道:“皇上容稟,皇上想必也知道,因懷真跟微臣的淵源與別人不同,故而微臣不舍得她前往沙羅,情急之下,才想出那個法子?!?/br> 成帝笑道:“這有何妨,可知朕也不舍的那丫頭?你的法子卻是極好?!?/br> 小唐輕嘆一聲,道:“皇上明鑒,這件事,卻是微臣的過錯了?!?/br> 成帝十分意外,便道:“這又是何意?” 小唐垂眸,略沉默片刻,才道:“其實這件事,是微臣誤了懷真,原本臣以為她同凌狀元兩人,天生一對……” 成帝道:“難道不是么?”說到這里,心中忽然一動,便想起上次平靖夫人入宮所提之事,當下便??凇?/br> 小唐道:“后來臣才知道,原來懷真很不喜歡這門親事。” 成帝默然不語,只是微微蹙眉。 小唐把心一橫,道:“懷真,她又覺著,是為了她,應家的應玉才要去沙羅的,因此那個孩子曾求過微臣,讓仍舊派她去和親,不要連累旁人?!?/br> 成帝一驚,皺眉道:“竟有此事?” 小唐點了點頭,道:“然而當時,皇上已經(jīng)賜婚,無法更改,因此臣只好攔住她,不料懷真身邊兒一個名喚秀兒的丫頭,委實地忠義,便求微臣,讓她代替懷真,頂了應玉罷了,微臣當時覺著不妥,便只把秀兒留下,當作丫鬟跟去沙羅?!?/br> 成帝知道必然還有事,臉色陰晴不定,一時便不做聲了。 天空的陰云復又聚攏起來,眼看又是一場雪,殿內(nèi)越發(fā)暗了幾分,也越加冷意悄然。 然而在宮門之外,卻仍是聚集著許多的大臣們,雖然北風極冷,彤云密布,卻都不舍得離去,望眼欲穿地看著宮內(nèi),都盼著那一人出現(xiàn)。 漸漸地,天色黃昏,在唐府之內(nèi),忽然又來了人,卻是敏麗跟世子趙殊。 只因聽說了小唐回京的消息,敏麗按捺不住,便想回家來看,世子卻也十分想念小唐,于是便陪著她一塊兒地回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