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吉祥聽了,這才伺候她洗漱更衣,好生送上了床。 是夜,懷真于床上翻來覆去,想一會兒白日的情形,心緒難明。想到前世的種種慘狀,卻又忍不住咬著帕子,默默地掉下淚來。反反復(fù)復(fù)苦思冥想了一會,心道:“我本來打定主意這一輩子也不嫁人的,不料……陰差陽錯地竟然如此……先是小表舅,如今又是唐叔叔……只是……該不會是我會錯意了罷?” 一會兒又想:“先前熙王殿下說,‘隨口的話,豈能當真’,叫我‘別放在心上’,究竟又是不是意有所指……” 默默地想到小唐其人,自然是可敬的,然而隱隱地又有些可懼。何況上輩子一個凌絕,就已經(jīng)弄得家破人亡,小唐更是凌絕的恩師,且先不論前世他究竟是否插手過應(yīng)家倒臺之事,只說今生,退一萬步,若因他今日之情是真,兩個人真的……卻并不知道終究結(jié)局會如何。 如此想來,若要一心杜絕那重蹈覆轍的機會,只怕不嫁,才仍是正經(jīng)一途。 何況小唐前世配的是林明慧,又哪里輪得到她?今生林明慧雖然別嫁,但小唐先前還為她黯然自傷……今兒對她所說的那些話,若真的是那個意思,或者、只是一時移情而已? 懷真想到種種顧慮,又覺傷感起來,慢慢翻了個身兒,模糊之中,卻見枕頭邊兒上放著那個長頸瓷瓶,正是當日肅王府傷了腳,小唐暗中叫丫鬟所送,因怕給李賢淑知道,她便每次躲在帳子里偷偷地涂,近來雖然早就好了,卻一直都擱在枕邊兒。 懷真伸手將那瓶子抓了過來,握在手中看了半晌,感傷無法,不知不覺之中,便睡了過去。 又過幾日,正是會試之期,應(yīng)公府內(nèi)春暉同應(yīng)佩皆都參試,因要進禮部貢院連考三天,期間鎖院,連考官在內(nèi)皆不得隨意出入,因此這三天內(nèi),應(yīng)蘭風也自不在家。 這日,李賢淑因念許源近來身子不好,便特意叫廚房燉了人參乳鴿湯,叫丫鬟捧著,便來探望。 許源歪在榻上,見李賢淑來了便欲起身,李賢淑忙上前攔住,細看她的神色,仿佛不是太好,因坐了,便道:“你近來卻是怎么了?老是懨懨的,我猜想是大夫不中用,怎么想換一個大夫,你偏不肯呢?” 許源笑了笑,道:“這個大夫很好,不用再換了?!庇謫柲玫氖鞘裁础?/br> 李賢淑便道:“我見你少精缺神的,叫人燉了人參鴿子湯,好歹補一補?!?/br> 許源便笑道:“何必又特意弄這個,我這里也缺不了的,倒是費心了?!?/br> 李賢淑道:“知道你缺不了,但這是我的心意,總之是送過來了,憑你喝不喝的呢?!币蛴謫柕溃骸翱删烤故窃趺戳??往日里只病個幾日,早就好了,哪里是這個模樣?” 許源便看著李賢淑,定了半晌,才說道:“既然嫂子問了,我便說個實話罷了,先前你沒進府之前,這家里總是我在料理,大小事宜都擱在肩上,后來……嫂子漸漸幫著我,做的竟比我還出色,我倒不是說嫉妒話,乃是正經(jīng)話。” 許源說到這里,又嘆了口氣,繼續(xù)道:“原本我太要強,什么也不肯撂下,所以逞強舞弄了這幾年,近來因見你做得很好,我也漸漸地灰心、也放心了……你也知道,我這位三爺是個很愛朝三暮四的,我偏只兩個閨女,我便思想著,正好兒趁著這個功夫,把身子養(yǎng)一養(yǎng),好歹再試一試,若能生個小子,一輩子也足了?!?/br> 李賢淑聽她說出這話,這才明白近來為何許源并不理事了,一時愕然無語。半晌才道:“你的心思雖好,只是……這小子是說生就能生出來的?” 許源掩口笑了笑,道:“這是正經(jīng)話,所以近來我只叫他們四處搜求,找一些偏方之類,連宮內(nèi)的方子我這兒也有呢,趁著還算年青,總要搏一搏的?!?/br> 李賢淑見她如此,心中沉吟。許源也看著她,道:“我是為了以后著想,以后翠兒玉兒都出嫁了,我膝下無人,只怕我那三爺經(jīng)不住那些狐媚子磋磨,縱然生出一子半女來我收著養(yǎng),總不如自己親生的放心……” 許源說到這里,又嘆了幾聲,便對李賢淑道:“我雖喚你一聲嫂子,只因你是哥哥的繼室,咱們兩個,其實倒也差不許多年紀,有些話我先前也說過了的……嫂子也留點心呢?!?/br> 李賢淑點了點頭,想了會子,便問道:“雖說偏方有時候極管用,但也要留心,別什么也混吃,反折騰壞了身子?!?/br> 許源點了點頭,道:“知道了?!笨粗钯t淑片刻,忽地一笑,道:“倘若我們?nèi)隣斈芨绺缫粯拥娜似罚业挂膊挥眠@么拼了?!?/br> 李賢淑心中一亂,便只笑笑,又同許源說了幾句別的,因思她要靜養(yǎng),不便多留,便告辭出來。 李賢淑一路往回,正走著,忽然見迎面來了一人,細看正是谷晏珂,笑吟吟地走過來,向李賢淑見禮道:“表嫂子。” 李賢淑點點頭,也笑說道:“meimei從哪里來?” 谷晏珂道:“方才在老太君那說話,聽說三奶奶病著,特意過來看看?!?/br> 李賢淑道:“真真兒是有心了,怪不得平日里人家都贊你?!?/br> 谷晏珂微笑低頭,兩人略說幾句,便分開了各自而行,李賢淑往前而行,走了會子,慢慢停了步子,回頭看一眼,卻見谷晏珂已經(jīng)進了三房院內(nèi)去了。 如此,三天會試很快過了,這一日,考生們?nèi)缋ЙF出牢籠一樣,紛紛地從禮部貢院內(nèi)出來,各家的車馬轎子接了,歡天喜地地迎了回去。 應(yīng)公府內(nèi),老太君等也正在廳內(nèi)團團坐著,老太君自然是盼著春暉,李賢淑心里卻惦記應(yīng)佩,各自翹首以望。 懷真也在座,心中念念地想:“這一次凌絕大概仍是探花么?只不知道佩哥哥有沒有功名,春暉哥哥好像是有名次的,只是不高……大元寶則不去惦記了?!彼紒硐肴?,想到張珍的時候,才暗自一笑。 果然半天的功夫,春暉跟應(yīng)佩便雙雙回來了,老太君握住春暉的手,先噓寒問暖起來,應(yīng)佩則給長輩們行了禮,又來見過李賢淑跟懷真。 李賢淑看了會子,便笑道:“好歹是交代了這宗差使了,可看見你父親了?” 應(yīng)佩道:“父親跟許多考官大人一塊兒看試卷呢,一時半會兒仍是不能回來?!?/br> 李賢淑摸摸他的頭,道:“我已經(jīng)叫人給你備了水,快回去沐浴歇息會子罷?!?/br> 應(yīng)佩又行了禮,果然先回去收拾了。 如此次日,張珍卻也來了,懷真便笑問道:“大元寶,你可覺得怎么樣呢?你說狀元好,還是榜眼好?我都替你急了?!?/br> 張珍自解其意,便笑道:“我倒覺著都好,隨便給我一個什么便使得?!?/br> 懷真便不再打趣他,回身掏出一個香包兒來,道:“這個……” 張珍見狀,大喜道:“給我的?”忙伸手接了過來。 懷真笑道:“不是給你的,正好兒你得了空,等你把這個,為我轉(zhuǎn)交給容蘭jiejie,先前我答應(yīng)過她的?!?/br> 張珍微微有些失望,便道:“是給她的?并沒有我的?” 懷真道:“你要這個做什么,只好好地答應(yīng)著,記得親自給容蘭jiejie呢?” 張珍自然是最聽她的話,便忙答應(yīng),又說了會兒話,便拿了香包去了。 下午時候,應(yīng)蘭風才回來府內(nèi),懷真心里念著數(shù)日不見,便帶了吉祥過去書房,誰知才到門口,便聽到里頭有男人的聲音,聽來有些陌生,且不止一人。 懷真自忖有外人在,倒是不好進去,正要轉(zhuǎn)身先回房內(nèi),卻聽有個人說道:“這位小凌公子,可真真是了不得的,今次春闈,必然是他的魁首了?!?/br> 另一個人道:“難得是這樣的美哉少年,又且才氣縱橫,讓我們大家卻都自慚形穢起來。” 懷真不由擰起眉來,正沉吟間,忽然聽應(yīng)蘭風笑道:“我也覺著小凌十分出色……且難得他竟投我的意思。” 眾人便道:“那還不是因為大人也是同樣的才高學厚,小凌公子才獨獨對大人不同,且看這一首詩寫得,不由人不拍案叫絕?!?/br> 懷真聽得似是而非,不由怔住,卻聽有個人念道:“昨夜洞房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頓時一片轟然叫好之聲。 應(yīng)蘭風也帶笑說道:“我深喜這少年的才華,如今雖未放榜,卻也心知以他之能,必然是前三甲之中的人物了,只因他寫了這一首詩給我,我如今便回了一首給他,眾位大人看看可如何呢?” 懷真不由凝神細聽,只聽又有一人念道:“越女新妝出鏡心,自知明艷更沉吟,齊紈未足時人貴,一曲菱歌敵萬金!”大家聽完,又是拍案贊妙。 原來本朝的科舉之時,考生們往往會奔走于公卿大臣門下,作詩投獻,以詩詞表明心跡,若中了那些臣子公卿的眼,自然也會著力舉薦,此也是揚名立身的一種手段。 這會兒這前面念的一首詩,是凌絕所做,名為《閨意贈應(yīng)工部》,假借新婚女子的忐忑之意,表明自己科考待中之心。后面這一首,卻是應(yīng)蘭風回他的,詞里行間,雖也以“越女”為名,卻實則贊他才情明艷,意下便指他必定獨樹一幟,蟾宮折桂。 懷真聽到這里,忽然覺著有些心下不安,前世這一次科考,明明凌絕投詩給的是小唐,然后便拜在小唐門下……卻并不干應(yīng)蘭風什么事兒,這一次卻又是怎么樣? ☆、第 133 章 因書房內(nèi)聚集著許多應(yīng)蘭風的同僚跟清客相公等,懷真不便露面,便只好轉(zhuǎn)身自又回了房中。 如此到了夜間,應(yīng)蘭風才回到家里,回房換了件常服,便出來看懷真,卻見她正坐在琴后,捧著那本琴譜在看,微微出神似的。 應(yīng)蘭風一笑,上前道:“到了夜間,就別熬這眼睛了,幾時看不成呢?”說著,便將琴譜自她手中拿了去,看了一眼,笑道:“我先前還沒仔細看過,這本就是世子妃給你的?” 懷真點了點頭,心中自想著凌絕之事。 應(yīng)蘭風卻把琴譜略翻了一遍,忽然見原先懷真看的那頁,正是“高山流水”的曲子,旁邊竟有一行雋逸挺拔的字跡,筆走龍蛇似的,寫得是:楊意不逢,撫凌云而自惜;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應(yīng)蘭風念了兩聲,笑道:“這豈不是唐侍郎的字跡?” 懷真略咳嗽了聲,低頭道:“我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筆,還以為是敏麗jiejie寫的呢……” 應(yīng)蘭風也并不在意,只又笑道:“唐侍郎這人,真真兒是妙極,可謂金玉其質(zhì),玉金其人……委實舉世難得?!?/br> 懷真不由歪頭笑道:“爹怎么不說他還冰雪其心呢?!闭f完之后,又咳嗽了聲,暗中皺了皺眉,自忖說的太唐突了。 應(yīng)蘭風大笑,連連點頭稱是,忽然想到一事,便嘆道:“說的雖是很好,只可惜這般人品,如今竟仍是孤家寡人一個?!乙蛟谕忸^兩年,也不明白,竟想不到他那跟林御史家的親事怎么就……說來也甚是古怪,好端端地傳出那許多流言來,真真兒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闭f著便搖頭。 懷真聽了,也斂了笑容,想到林明慧跟凌景深之事,又想到那日,黃昏煙雨之中,小唐獨自一人在小酒館內(nèi)自傷的情形。 懷真略鎮(zhèn)定了會子,便只低頭道:“也不過是各人的姻緣罷了?!?/br> 應(yīng)蘭風便也不再說這個,只問道:“方才我怎么聽丫鬟說,今兒你去書房尋我來?” 懷真見他提起來,便順勢說道:“我聽說爹回來了,本想去見,不料見許多人在,倒是不便打擾,爹,為何我聽著……說什么小凌公子的事兒?” 應(yīng)蘭風聽了,又且大笑,道:“你是說凌絕么?這少年委實是極好的,我很喜歡,明兒定要著力舉薦,只是縱然不去舉薦,只怕他也能穩(wěn)穩(wěn)高中,似那樣良才美質(zhì),若是到了殿前,皇上自然也要嘆少年天縱的?!?/br> 懷真聽了,暗中只翻白眼,忙說道:“爹……既然是這樣,那你何必又去舉薦什么?他愛如何,是他的造化罷了,爹別去插手了?!?/br> 應(yīng)蘭風見她如此說,卻笑道:“這是什么話,他如今已經(jīng)投詩給我,我也已經(jīng)回了詩文給他,如今滿京內(nèi)的人大概都知曉了……何況就算他不投詩過來,我也很屬意他的,又怎能不為他出幾分力呢?!?/br> 懷真著急,拉著袖子,待要再說,卻又不好直說什么。應(yīng)蘭風低頭,看著她面上有些焦急之色,才奇道:“怎么了?為何你不叫爹舉薦他呢?” 懷真想了會子,只囁嚅道:“我、我并不是很喜歡此人……” 應(yīng)蘭風失笑道:“傻話。”抬手在懷真的頭上摸了兩把,又看了她片刻,終究也沒再說什么。 原來,應(yīng)蘭風因知道那一次懷真遇劫之事,又聽了其中詳細,知道凌絕錯遇到這場劫,卻仍是曾拼盡一切想要護著懷真的,后來弄得遍體鱗傷,差些兒還斷了腿,但雖然經(jīng)歷此事,卻是守口如瓶,從不曾對人透露半分,可見雖然年少,德行卻極可靠,因此應(yīng)蘭風暗暗感念。 又加上凌絕此人外稟冰雪之姿,內(nèi)則經(jīng)明行修,每每應(yīng)對起來,那等少年老成氣度,談吐舉止皆是不俗,委實錦心繡口,令人傾倒。 又因年少自負大才,對別的公侯朝臣們應(yīng)對之中,難免偶然流露些許倨傲之色,可是不知如何,每次面對應(yīng)蘭風,卻總是言語可喜,態(tài)度別有一番恭謹之意,與對別人的情形不同,因此應(yīng)蘭風心中對他便越發(fā)喜愛。 此后,應(yīng)蘭風跟幾位大臣果然向成帝推舉凌絕,且按下不提。 如此到了三月,禮部張杏榜,宣布會試所取錄的貢士名單,卻見凌絕,春暉,應(yīng)佩皆榜上有名,獨張珍不在,然而他自然也并不以為意的。其他各家自歡喜慶賀,而后便是殿試。 這一日,會試中選拔而出的貢士們皆進宮面圣,在宣和殿前,由成帝親自過目甄選,排布名次。因眾官員早便一致推舉凌絕,成帝便格外留意,果然見他滿篇錦繡,不論是貼經(jīng),墨義,詩賦俱是上佳,另外經(jīng)義,論,策也是筆底生花,字字珠玉,且立意極好,不落窠臼,可見是個滿腹經(jīng)綸,文思敏捷之人。 成帝見如此,心中也十分屬意,待召凌絕上殿,忽地見是這樣的美玉良才,成帝越發(fā)大為喜歡,自詡幸虧是先看了卷子,又早聽了許多臣子盛贊凌絕才學出眾,不然的話,若是先看此人的樣貌如此出眾,便把那些錦繡文思給蓋過了,又哪里輪得到他當狀元,只看這等人品,便只點成探花罷了。 如此殿試之后,便放榜昭告天下,凌絕竟是一甲第一名進士及第,放了六品翰林院修撰,其他的春暉應(yīng)佩,則都在三甲之列,一個放了中書舍人,一個放了禮部的給事中,分別是從七品跟從八品。 應(yīng)公府內(nèi)聞訊,早就張燈結(jié)彩,派人厚賞前來報喜之人,小廝們好生接了兩人回來,應(yīng)酬半晌,晚間便又改換了官服,入宮謝恩,赴瓊林宴。 且說此夜,在宮內(nèi)的瓊林苑中,成帝親自設(shè)宴,招待新科才俊眾人。 小唐,應(yīng)蘭風,郭建儀等群臣也自在席間,探花使折花回來,眾臣子簪起花兒來,滿座喧笑。 酒過三巡,成帝往下一看,先看了小唐郭建儀眾愛卿,又看了會兒凌絕春暉眾少年,見新舊臣子,琳瑯在側(cè),竟似明珠美玉,熠熠生輝,不由龍顏大悅。 成帝便大笑道:“朕今兒又得了許多少年才俊,可見是上天福庇我朝,也讓朕再多活幾年?!?/br> 眾臣子皆起身道:“皇上萬壽無疆,我朝江山永固!” 成帝笑著點頭,將眾人又看了一回,忽然嘆道:“話雖如此,朕只覺得近來精神倦怠……卻不知,朕若是千秋之后,世人會如何評價朕呢?” 眾臣子聽了這話,都覺悚然,一時鴉雀無聲。 成帝因心中歡喜,不免略有幾分酒意,目光掃來掃去,忽地看著應(yīng)蘭風道:“應(yīng)愛卿,以你之見,朕千秋后,該立以何等謚號?” 滿殿悄然,而應(yīng)蘭風聽了這話,心中一震,只覺不祥,又覺惶恐,不明白成帝因何竟如此問自己,只是這一句……倒要怎么回答才好?一時不由左右為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正在頃刻之間,忽地有一人上前道:“啟稟吾皇,皇上長壽千春,必然與日月同輝,若要立謚號也是千年之后,似我等卑微臣子,不過百年壽命,又哪里敢妄自臆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