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小唐道:“正是?!?/br> 竹先生便又問道:“哪一年,生辰八字如何?” 小唐不知,李賢淑忙說了。竹先生聽了,也不言語,緊鎖雙眉,攏著手指略動了動,張燁瞧見了,卻知道他竟是在測算應(yīng)懷真的命數(shù)。 竹先生善能預知禍福吉兇,因此肅王才不遠千里將他請來京城,從來算人是最準的。不料這一回左算右算,只是變了臉色,張燁忍不住喚道:“師父?!?/br> 竹先生才如夢初醒,額頭上見了些許汗,定了定神,才道:“說到哪里了?” 張燁道:“要了人家生辰八字,究竟能不能救,到底說一聲兒啊?!?/br> 這正也是李賢淑跟小唐想要問的,應(yīng)竹韻也眼巴巴地瞧著,道:“先生若需要什么藥,只管說,我們這里都有,縱沒有的也盡量給找了來便是了,只要能救得了我侄女兒,什么都使得?!?/br> 竹先生嘆說:“救了這一回,難保下一回如何,何苦留著她受罪呢?” 李賢淑聽到這句,以她的脾氣即刻就要大怒,應(yīng)竹韻忙攔住她,輕聲道:“嫂子別急!” 小唐便又溫和道:“先生好歹來了,能救且救一救,以后懷真好了,大不了不許她再調(diào)弄些稀奇古怪之物,只叫她善自保養(yǎng),未必不能大好的?” 竹先生看看他,又看看應(yīng)懷真,半晌道:“這也是因噎廢食,調(diào)香于她而言,是天生之能,強不叫她為反而不好。叫我看,若要大好,除非一個法子?!?/br> 三個人忙問,獨張燁有些懸心,因他知道竹先生的脾性,生怕他又說什么不好聽的。 果然,卻聽竹先生道:“除非叫她隨了我去……” 李賢淑聽了,終于忍不住,罵道:“你這糊涂……”還沒罵完,就被應(yīng)竹韻死死拉住,拽著出去了。 原來應(yīng)竹韻也知曉李賢淑的脾氣,一時半晌是壓不住的,然而這人是小唐巴巴地找來的,又是一派高人風范,怎能得罪? 兩人出外之后,仍隱隱傳來李賢淑的罵聲,只聽不太清罷了。小唐見屋內(nèi)無人,便道:“先生好歹想個法子,我替懷真向你磕頭了?!?/br> 竹先生嚇了一跳,忙拽住他:“停?。∧阌忠ξ??” 小唐道:“還請先生慈悲才好?!?/br> 竹先生嘆了口氣,又看他,四目相對,忽地聽到床上應(yīng)懷真咳嗽了聲,然后掙扎著,顫聲竟道:“我、我愿意跟先生去……” 小唐聽了這句,忙道:“懷真!”也不顧什么,便握緊了她的手。 應(yīng)懷真瞧了他一會兒,有幾分清醒似的,便說道:“唐叔叔……不礙事,先生是為了我好?!?/br> 小唐哪里肯舍,便道:“不許又亂說,必有別的法子?!?/br> 應(yīng)懷真卻又看向竹先生,便道:“先生只告訴我一句話:若我跟著去了,我的爹娘、家人們可會安然無恙?” 竹先生正要回答,小唐已經(jīng)回身,直視竹先生,斬釘截鐵地說道:“先生,你要什么條件盡數(shù)使得,只是這一件不能。” 竹先生目光變幻不定,忽然問小唐道:“唐大人的生辰八字且說一說如何?” 小唐一愣,雖然不明其意,卻也即刻就報了。 竹先生算來算去,忽地露出笑容,道:“也罷……” 張燁從旁看著,總覺著竹先生這笑大有幾分“奇貨可居”之意,不由側(cè)目。 小唐便問到底何意,竹先生道:“我算到……最遲五年之后,唐大人會得到一件異寶,只要大人答應(yīng)屆時將此物給我,我便保懷真丫頭無事。” 小唐聽了,毫無猶豫,道:“一諾千金,我答應(yīng)先生?!?/br> 身后應(yīng)懷真半昏半醒,聽了此言,只是著急想攔著,便伸出手來,喚道:“唐叔叔……不可……” 小唐忙回身又握緊了她的手,輕聲道:“不相干,什么也比不上你的性命要緊?!?/br> 應(yīng)懷真凝視著他,起初還明白,慢慢地眼前便又恍惚起來。 卻聽竹先生笑道:“你不該叫他叔叔……” 應(yīng)懷真已覺意識模糊,想問卻問不出什么來,只聽小唐問道:“為何先生一見我們之時就這樣說?竟是何意?” 應(yīng)懷真也不知何意,便只聽著,隱隱約約聽竹先生道:“因為你們不該是……你是她的……” 那聲音卻似隔著幾重山一樣,逐漸地消餌飄渺,竟是什么也聽不見了。 一直到了黃昏之際,小唐才回到府內(nèi),才進門便給敏麗的丫鬟請了去。 小唐不知何事,待進了門,敏麗便迎上來,問道:“哥哥你一整天究竟去哪里了?怎么今兒竟忘了呢?” 小唐不解:“忘了什么?” 敏麗道:“昨日不是說過了的?今兒是明慧jiejie的壽辰,她還特意盼著你呢?” 小唐這才想起來,便笑道:“我竟忘了此事了?!?/br> 敏麗道:“你還笑?她很不高興呢,你便自求多福罷了。……你究竟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母親使人去找,一會兒說你在大理寺,一會兒說你在熙王府,一會兒又說你去了肅王府……叫人找也沒地兒找去呢?” 小唐聽到這里,便道:“懷真病了,下午都在應(yīng)公府內(nèi)。” 敏麗甚是吃驚,忙抓住他問道:“病的可要緊么?” 小唐怕驚嚇了她,只說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敏麗轉(zhuǎn)身,憂心忡忡,敲了敲手心自責道:“只因先前母親病了那許多日子,又加上過年,竟一直都不曾去他們那里……原來自哥哥訂親那日她就病了,這已經(jīng)許多日子了呢,唉……這丫頭必然又受苦了。” 小唐安撫了幾句,敏麗只說明日便去看應(yīng)懷真,小唐道:“你三天后再去也使得,她才好轉(zhuǎn),需要養(yǎng)養(yǎng)精神,你早早兒去了反而不好。” 敏麗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只得答應(yīng)了。 次日一早,小唐便仍去禮部,誰知走到半路,卻有一人攔著,道:“林御史請?zhí)剖汤蛇^府一敘?!?/br> 小唐一怔,心中便想到一事,當下就隨著那人去往林府。 原來小唐昨日跟郭建儀見面兒之后,知道他遍尋不著竹先生,便猜竹先生藏身處非凡,為了尋人,小唐便找了梁九,暗中動用了太子府跟肅王府內(nèi)的眼線情報,果然肅王府內(nèi)有消息說見過此人。 小唐怕貿(mào)然前往肅王府會打草驚蛇,肅王不免會懷疑府中有細作,因此小唐才先去了熙王府,跟趙永慕串通了口供,若將來肅王問起來,只說是熙王無意中遇見竹先生,又把這消息透給小唐的。 小唐此事是瞞著林沉舟所做,忽然在這功夫林沉舟派人相請,小唐便猜必然是為了此事,只沒想到林沉舟這般快就知道了,小唐一路上便在心中思忖如何應(yīng)對。 到了林府,門人因都認得,小唐便自行往里而去,正將走到林沉舟書房處,忽然見前方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小唐歪頭看了看,見是林明慧的身影。小唐本以為林明慧是見了自己來了,就來找他的,不料林明慧竟并未往這里看一眼,只匆匆地低著頭去了,竟像是個拭淚的模樣。 小唐見她似哭了,心中一動,想到昨晚敏麗的話,不免有些愧疚,腳下一轉(zhuǎn),便想先去跟明慧賠個不是。 誰知才走了一步,就見到從明慧走出來的方向,也有走出一個人來,仍是一身黑衣,身形修長瘦削,容色郁郁,居然正是凌景深。 ☆、第 79 章 原來昨日是林明慧的芳誕,林沉舟疼惜愛女,每年便為她擺幾桌宴席慶賀,請幾個相識,許多密友來同喜祝賀。 先前之時,小唐若是不在京內(nèi)便罷了,倘若是在,自然便也來為她賀壽,不料昨兒等了一天,竟不見人。 林明慧心中雖然不快,可想到畢竟是訂了親之人了,又何必在意這點兒小事,左右以后來日方長罷了。 加上敏麗又百般地安慰了一番……于是林明慧便不曾流露出半分不快,何況因為她同小唐訂了親,今遭兒來為她賀壽的竟比往年更多幾倍,比去年小唐不在京內(nèi)之時更熱鬧萬分。 林明慧吃了幾杯酒,便喝醉了,支撐著送走了賓客,便要回房歇息,走到半路,被風一吹,忽然覺著胸口有些不適之意,便扶著柱子住了腳,當下再不能動一步,就揮手叫小丫頭去拿一杯熱水來喝。 丫鬟領(lǐng)命去了,林明慧站在欄桿邊上,正是想吐不能吐的當兒,忽然見到凌景深從前方走了過來。 林明慧見是他,急忙站穩(wěn)了些,只做沒事人一樣,臉色微冷。本以為凌景深會如往日一樣離開,不料眼睜睜地看著他竟徑直來到了身邊。 林明慧又是詫異,又有些驚慌,不由便想到他或許會做什么惡事,當下站在原地,手指也不能動一動,只是冷眼覷著他。 凌景深走到她身邊,看她僵直地站著,便垂了眸子,道:“姑娘今日大喜,我給姑娘賀喜了?!?/br> 林明慧暗中挑眉,不知他究竟要如何,便冷哼道:“你……又想做什么?是又要戲弄我?” 凌景深道:“姑娘誤會了……昔日之事委實是我太輕狂了,近來我也很是懊悔,所以是誠心誠意向姑娘賠不是來著?!?/br> 林明慧皺著眉,不知他究竟是何意圖,凌景深從懷中掏了一掏,摸出一物,道:“我沒什么好東西,這一股釵子當是給姑娘的賀禮,請姑娘也把景深昔日的冒犯無禮之處盡都忘了?!闭f著,便微微躬身,雙手恭敬地將那釵子送上。 林明慧見他言辭懇切,不像是輕薄耍弄之意,又看那枚釵子,忽然冷笑道:“我若是不要又如何,你是不是又要給敏麗了?” 凌景深一怔,卻仍是不抬頭,只道:“那支……原是我隨身帶著,敏麗偶然看見了,甚是喜愛,我想留著也是無用,便給了她了,請姑娘不必誤會?!?/br> 林明慧聽了這話,仍是不適意,還想再說,胸口卻已經(jīng)翻騰起來,顧不上說什么,一扭身,俯身便吐了。 林明慧雖然刁蠻,卻從不曾在人面前如此,偏偏又給凌景深看見,一時十分羞憤,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凌景深道:“大約是吃多了酒難受。” 林明慧覺得后背處一片微暖,竟是他伸手輕撫了兩下,替她順氣。 林明慧頓時動彈不得,忽然間眼前一晃,仔細看去,竟是凌景深遞過來一方手帕,只聽他道:“姑娘若不嫌臟,用這個就是了?!?/br> 林明慧喘了口氣,回頭看了凌景深一眼,見他容色平和,并無絲毫嫌棄或者不悅之意,也無任何輕狂狎戲之態(tài),才略微安心,便接過那帕子,稍微擦了一擦。 凌景深雖已撤手,然而見她站不住腳似的,便道:“姑娘小心些?!笔治⑽堥_,以為護佑。 夜風陣陣,林明慧嗅到他身上半是熟悉的味道,那味道竟有幾分隱隱清苦似的。 林明慧心中一陣迷醉,便想到昔日相處時候那極親密的情形,不由抬頭看向他,卻見夜色之中,凌景深的雙眸卻極寒,如寒夜高空的星子,只有一點淡色幽光。 林明慧定定地看著,忽然道:“你莫非是在憐憫我?你知道今兒毅哥哥沒來,就特意來向我示好么?” 凌景深雙眉微蹙,便道:“姑娘明鑒,我絕無此意。” 林明慧咬了咬唇,眼中就見了淚,道:“你真以為,就這樣……我就能把往日你所做的都忘了?”定定地看了凌景深片刻,便將他用力一推,邁步極快地跑開了。 當夜林明慧翻來覆去,半夢半醒之間,看到桌上凌景深送她的那塊帕子,看一會兒,想一會兒,流了會兒眼淚,才終究睡了。 次日早上,林明慧去給父親請安回來,正好見凌景深遙遙經(jīng)過,她想到昨夜的情形,便索性上前攔住,道:“你昨晚上跟我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凌景深道:“自然是真。” 林明慧看著他冰雪似的臉色,點頭嘆道:“也罷……昨兒那股釵子呢?”忽地笑笑道:“別立刻又給了敏麗罷了?” 凌景深也一笑,從懷中將那釵子掏出來,雙手奉上。 林明慧接了過來,見是一股晶瑩潔白的玉釵,釵子因藏在他懷中,到了她手中,兀自微微溫暖,林明慧不由握緊了,抬頭對凌景深道:“我很喜歡……多謝。” 凌景深微微低頭道:“不謝。” 林明慧看了他一會兒,心中滋味無法形容,終于只是一笑,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自去了。 凌景深望著她的背影,見她緊走幾步,忽然間抬手,似是個擦淚之狀……凌景深默默地看了片刻,才也低頭,緩步往林沉舟書房而來。 凌景深快到書房之時,忽然似聽到書房里傳出說話之聲,他便問門口侍衛(wèi):“是誰在?” 那人道:“方才唐侍郎來了,正在里頭跟林大人說話?!?/br> 凌景深“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問道:“剛來?” 侍衛(wèi)道:“才進去不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