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門外響起說話聲，房間門被推開，厲母和家里的保姆一道過來了。

    陳家炳趕緊起身客客氣氣打招呼，厲母笑道：“難為陳總大晚上特意過來。”

    陳家炳笑道：“我跟啟程這么多年交情，又承您頗多照顧，過來是應(yīng)該的。就是剛從帝都回來，來得倉促，也沒準(zhǔn)備什么禮物，前一陣去東北得了兩支不錯的參，想向著弟妹興許能用得上?！?/br>
    厲母笑說，“陳總有心了?！?/br>
    保姆將提來的保溫桶揭開，給厲昀盛了一小碗。

    厲昀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

    陳家炳看了她一眼，笑看向厲母，“弟妹什么時候出院？”

    “順產(chǎn)，過兩天就回家了?！?/br>
    陳家炳：“順產(chǎn)好，都說順產(chǎn)的孩子聰明?！?/br>
    厲母笑得合不攏嘴，伸手將襁褓揭了揭，看了看正在酣睡的外孫。

    陳家炳目光便也跟著移過去，笑道：“額頭飽滿，是有福的相?！?/br>
    厲母笑說：“承您吉言，福不福的不多求了，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長大就成?！?/br>
    這邊陳家炳與厲母閑聊，那邊厲昀已喝完了一碗雞湯。

    她神色淡淡，忽然開口道：“媽，我想休息了。”

    厲母收了話梢，“才吃完就休息？”

    “困了。”

    陳家炳笑著起身，“那我就不打擾弟妹休息了，我還有事兒，回頭等孩子做滿月酒，我再過來叨擾。”

    厲母跟著起身，陳家炳一擺手道：“您陪著弟妹吧?！?/br>
    楊啟程站起身，送陳家炳出去。

    兩人一獨(dú)處，陳家炳免不了要舊事重提：“如今你兒子出生了，難道不預(yù)備著給他賺點(diǎn)兒資本？這合作我是絕對的有誠意，細(xì)節(jié)咱們可以再商議，我少賺點(diǎn)兒都成?！?/br>
    楊啟程只得繼續(xù)與他打太極，“炳哥，謝謝你瞧得起我這小本生意。兒子以后花多少，他自己掙，掙不掙得到，看他自己本事。”

    陳家炳笑了笑，道：“你這心態(tài)倒有意思?！?/br>
    “兒子總不會比老子混得還差?！?/br>
    陳家炳看他一眼，沉吟半晌，“這事兒，我還是勸你再謹(jǐn)慎考慮考慮，就憑我跟厲昀舅舅這交情，我總不至于害你？還是說，你信不過我陳家炳的為人？”

    楊啟程道：“炳哥，你這話就是誅心了。我最早能在旦城站穩(wěn)腳跟，還是仰仗你賞飯吃。但正因?yàn)檫@，我得說實(shí)話，不怕你炳哥你笑話，我如今老婆娶了，孩子生了，人是真沒什么野心，跟著反倒是拖你后腿。”

    陳家炳微微瞇了瞇眼，看了看楊啟程，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那行，你要是改變主意，隨時跟我聯(lián)系?！?/br>
    楊啟程點(diǎn)頭，“一定?！?/br>
    送走了陳家炳，楊啟程重回到病房。

    厲母在與厲昀說話，厲昀歪靠著枕頭，似有點(diǎn)心不在焉。

    她見楊啟程回來了，便對厲母說道：“媽，您跟李阿姨先回去吧，啟程在這兒陪著就行，太晚了也不安全?！?/br>
    厲母看了看楊啟程一眼，“小楊，就你一個人招呼，行嗎？”

    楊啟程點(diǎn)頭，“您放心。”

    厲母把要注意的事兒都囑咐一遍，才與保姆一道離開醫(yī)院。

    厲昀在楊啟程攙扶下上了個廁所，簡單洗漱以后，重回到床上。

    楊啟程把樂樂抱到旁邊的小床上，給厲昀調(diào)整好枕頭，把床搖下去。

    他自己潦草地洗了把臉，去一旁陪護(hù)的床上躺下。

    為了方便半夜起來，病房里留了一盞燈。

    楊啟程手臂搭在眼睛上，仰面躺著，與厲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不知道過了多久，厲昀那邊安靜下來，他思緒也跟著沉下去。

    半夢半醒間，似覺得病房的窗簾晃動了一下，他睜了睜眼，忽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立在那兒，窗戶外面，城市的燈火正在融化。她似乎說了句什么，然而聲音遙遠(yuǎn)，只有模糊的回音。

    他沒聽見，只覺得那正在凝視他的目光清澈而哀傷……

    “啟程?！?/br>
    楊啟程猛地睜開眼。

    對面床上，厲昀聲音帶著睡意，“樂樂哭了，你幫忙沖點(diǎn)兒牛奶?！?/br>
    楊啟程“嗯”了一聲，抹了一把臉，似要把方才夢中那過于真實(shí)的幻象一道抹去。

    ·

    厲昀第三天就出院了，在娘家坐月子，家里不敢怠慢，請了專門的月嫂伺候。

    厲父厲母都十分寶貝樂樂，白天黑夜地輪流抱著，反倒楊啟程這個做父親的，沒抱上幾回。

    如今家里的對話也全都圍繞孩子展開，樂樂餓了，樂樂要換尿不濕了，樂樂得洗澡了……

    楊啟程無從插手，久而久之，反倒像是個局外人。

    樂樂自出生以來，家里就沒斷過客人。厲家交游甚廣，沾邊不沾邊的，都得趁著這個機(jī)會來套套近乎，家里幾乎就沒有清閑下來的時候。

    一晃，就到了樂樂滿月的時候。

    既是滿月，自然不能草草了事，旦城五星級大酒店，定了三十桌。

    大早，楊啟程和厲昀便起床了。

    厲昀出月子，頭一次正式出門，特意化了一個精致的妝。

    她選了兩條裙子，去客廳問楊啟程意見，見他穿著西裝打著領(lǐng)帶，正坐在沙發(fā)上打電話。楊啟程向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稍等。

    片刻，楊啟程打完電話，轉(zhuǎn)頭看她，“銀色?！?/br>
    厲昀把裙子舉起來比在身前，“這條？”

    楊啟程點(diǎn)頭。

    厲昀又比了比另外一條，“可我覺得墨藍(lán)色這條樣式更顯年輕?！?/br>
    “銀色襯你?！?/br>
    厲昀抿嘴一笑，“那好，聽你的吧。”她看他一眼，“那你也換條領(lǐng)帶?！?/br>
    厲昀回臥室，換上裙子，又拉開衣柜給楊啟程找領(lǐng)帶。

    楊啟程所有領(lǐng)帶，全整齊疊放在衣柜抽屜里，取拿方便。厲昀挑了一條跟自己身上裙子顏色近似的，正要關(guān)上抽屜，忽瞥見最里面放著一只盒子。

    深藍(lán)色，絨面。

    厲昀拿出盒子，打開。

    里面是支腕表，女式的，表下面還壓著張紙條。

    厲昀頓了一下，將紙條展開。

    門口忽傳來腳步聲，她匆匆瞥了一眼，飛快把紙條和表都放回去，又蓋上盒子，往里一推，轉(zhuǎn)身朝著楊啟程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領(lǐng)帶，笑說：“換這條吧?！?/br>
    楊啟程點(diǎn)頭，扯下現(xiàn)在戴的這條，走到厲昀跟前，微微抬起頭。

    厲昀捏著領(lǐng)帶，沒動。

    楊啟程挑了挑眉，“你不幫我系？”

    厲昀把領(lǐng)帶往他脖子上一圍，笑說：“懶得幫你。”

    楊啟程也不在意，抬起手，自己開始打領(lǐng)帶。

    他襯衫袖子往下滑落寸許，露出里面的手表——和方才盒子里那支樣式一模一樣，只是大了一圈。

    片刻，楊啟程整了整衣領(lǐng)，問厲昀：“是不是正的？”

    厲昀目光從他手腕移到胸口，瞥了一眼，扯出一個笑，“嗯?！?/br>
    第28章 （28）滿飲

    酒店宴會廳亮著大燈，開了冷氣。怕樂樂凍感冒，給他裹了件小毯子，讓厲母抱在懷里。楊啟程和厲昀站在宴會廳入口迎賓，還有個厲家的小輩在旁幫忙記賬，這場景頗似去年結(jié)婚時候。

    來者多是厲家和厲母母家的貴賓，近半數(shù)楊啟程還無法把名字跟臉對上?？斓介_席時間，陳家炳來了，西裝革履，滿面含笑，到桌子前先與厲母打了聲招呼，又往厲母臂彎間瞅了一眼，笑說：“這么吵的環(huán)境，小家伙也睡得著？”

    厲昀神色淡淡，順勢將厲母懷里孩子抱過來，對楊啟程說：“我去給他換尿布?！北е⒆?，往后面去了。

    陳家炳收回目光，笑著從衣袋里掏出一封紅包，擱在桌上。

    楊啟程道：“炳哥，先進(jìn)去坐吧?！?/br>
    陳家炳笑問：“楊靜沒回來？”

    “課多，沒請到假?！?/br>
    陳家炳笑了笑，“令妹真有意思，你結(jié)婚、孩子滿月都不肯賞臉回來。”

    楊啟程神情平淡，“隨她?！?/br>
    陳家炳目光在他臉上定了一會兒，笑一笑往里走去了。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楊啟程對厲母說道：“您先進(jìn)去吧?！?/br>
    厲母點(diǎn)一點(diǎn)頭，“大家送的人情都得記清楚，別弄混了。”

    楊啟程翻了翻記份子錢的簿子，讓人收拾桌子，準(zhǔn)備開席。正要進(jìn)去，門口電梯“?！钡囊豁憽?/br>
    楊啟程下意識抬頭。

    楊靜挽著陳駿，從電梯里走出來。

    視線一霎極短的接觸，又即刻不約而同地移開。

    到了跟前，楊靜平靜地喊了一聲，“哥，”又問，“厲老師呢？”

    “里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