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撇了撇嘴，小聲說：“法。西。斯。”

    陳駿在旁看著，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楊啟程指揮楊靜，“給你同學(xué)拿個橘子?！?/br>
    楊靜照做。

    陳駿接過橘子，剝了皮，分成兩半，遞一半給楊靜。

    楊靜搖頭，“我不吃?！?/br>
    陳駿只得收回手，自己把橘子一瓣一瓣喂進嘴里。

    楊啟程問了問他的基本情況之后，也就無話可說了；楊靜也不是外向的性格，陳駿縱使想活躍氣氛，也有心無力。最后，三個人基本大眼瞪小眼。

    陳駿站起身，“程哥，那我先回去了，讓楊靜早點休息?！?/br>
    楊啟程點頭，將他送到走廊。

    楊啟程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楊靜已經(jīng)在看書了。他轉(zhuǎn)向陳駿，“楊靜在學(xué)校里是不是沒什么朋友？”

    陳駿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回答，“她挺內(nèi)向的?！?/br>
    “那麻煩你多幫幫她。”

    陳駿愣了一下，點頭，“我會的。”

    只是……

    “你自己一個人來的？”

    陳駿點頭。

    “家遠不遠，要不要我送你?！?/br>
    “不用，坐車就幾站路。”

    楊啟程“嗯”了一聲，“那好，我不送你了?！?/br>
    陳駿點頭道別，“我過兩天再來?！?/br>
    陳駿緩緩朝走廊那端走去，快到樓梯口了，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他想到方才楊靜同楊啟程說話時的神態(tài)。

    他當然想幫楊靜，只是……

    楊靜是冷漠的、疏離的，像晨間的風，像綴在樹尖的葉，可以感知可以看見，卻無法掌控無法靠近。

    然而，楊靜原來也可以是嬌嗔的、孩子氣的。

    ……但只在一個人面前。

    第8章 （08）?。ㄖ校?/br>
    手術(shù)前一天，楊靜自早上開始就只能吃流食了。晚上八點，護士端來一大鐵缽的藥水，要楊靜喝下去。

    那藥水一股咸味兒，十分惡心，楊靜喝了兩盅就撐不住，問護士能不能不喝了。

    “不喝要灌腸的?！?/br>
    “那我灌腸……”

    話音沒落，腦袋上挨了一下，楊啟程瞪她，“趕緊喝。”

    楊靜苦著臉，“不好喝……”

    楊啟程不為所動。

    楊靜只得淚眼汪汪地拿起杯子，舀了半杯，皺著眉喝了一小口。

    護士笑了，“你這樣更難受，大口喝吧?！?/br>
    楊靜一咬牙，一鼓作氣又喝了兩杯。過了一會兒，肚子里開始咕嚕咕嚕叫，她立即捂住肚子奔去洗手間。

    趁著這時候，楊啟程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那藥水……

    “呸！”他一下吐了出來。

    還真挺難喝。

    護士又敦促楊靜喝了兩杯，囑咐她過十點了就不得喝水。

    楊靜一趟一趟跑洗手間，最后肚子里都清空了，才終于消停下來，洗漱之后，爬上床休息。

    楊啟程臨走前，將她枕頭底下的小說都抄出來，“早點睡，今天不準再看書了?！?/br>
    第二天清晨，楊啟程早早趕來醫(yī)院，送楊靜進手術(shù)室。

    楊靜身上穿著醫(yī)院的病號服，藍白條紋的。

    她手臂往外伸，因為一晚上沒喝水，嗓子干啞，“……哥?！?/br>
    楊啟程低頭看了看，她從袖管里伸出的手腕蘆管一樣纖長，似乎一捏就斷。

    楊啟程伸手，將她手輕輕一握。

    她手指發(fā)涼，掌心里有汗。

    楊啟程難得和顏悅色，“別怕?！?/br>
    楊靜點了點頭。

    “全麻，沒什么感覺，睡一覺就做完了?！?/br>
    楊靜又點了點頭。

    楊啟程不自覺地用力，將她手指一捏，片刻之后，松開。

    楊靜跟在護士后面進了手術(shù)室，門合上之前，又扭頭看了一眼。這一眼恰好對上楊啟程的目光，他神情與平日沒什么不同，目光更深一些。見她回頭張望，沖她點了點頭，似是安撫。

    楊靜深深呼吸，轉(zhuǎn)過頭來。

    楊啟程在走廊里等著，哪兒也沒去。

    不一會兒，缸子提著果籃和營養(yǎng)品來了。

    “進去了？”

    楊啟程點頭。

    缸子把東西先放去病房，回到走廊，從大衣內(nèi)口袋里掏出一封存折，遞給楊啟程，“我平常也不存錢，就這么多?！?/br>
    楊啟程接過，低聲說了句：“謝了?！?/br>
    缸子摸了支煙出來，咬在嘴里過干癮，“你打算就這樣？”

    楊啟程看他一眼。

    “這回還是小事，以后再有什么意外，錢去哪兒湊？就白天看場子這點兒錢，塞牙縫都不夠?！?/br>
    楊啟程沒說話。

    “還是上回跟你提的，現(xiàn)在有個機會?！?/br>
    “說說?！?/br>
    缸子說：“我認識一個人，做藥材生意的，這次打算進藏，車隊缺倆司機，最好有點身手的，路上遇到點兒什么事也不怵?！?/br>
    “能拿多少錢？”

    “錢不是重點啊，重點是跟著跑幾趟，熟悉流程了，咱可以自己單干?！?/br>
    楊啟程沉吟，“楊靜得住一周才能出院?！?/br>
    “不急，車隊還要半個月才走。你考慮考慮，我讓人把這位子先留著了?！?/br>
    正說著話，楊啟程手機響起來。接起來一聽，楊靜班主任打過來的，問他手術(shù)室的位置。

    過了片刻，厲昀過來了。

    楊啟程做介紹，“楊靜的班主任，厲老師?！?/br>
    厲昀朝缸子伸出手，笑說：“你好，我叫厲昀。”

    缸子忙輕輕握了握，“我是老楊朋友，曹鋼?！?/br>
    寒暄幾句，厲昀問：“進去多久了？”

    楊啟程答：“半個小時?！?/br>
    厲昀說：“不知道順不順利?！?/br>
    缸子笑說：“肯定沒問題，這丫頭命硬著呢。”

    厲昀笑了笑。

    厲昀在走廊長椅上坐下，缸子側(cè)過身去同她聊天，“厲老師教什么的？”

    “語文。”

    “那巧了，我以前還當過語文課代表?！?/br>
    厲昀笑一笑，“那真是巧?！?/br>
    “可不是，我現(xiàn)在還能背《出師表》?！?/br>
    “曹先生記性好?！?/br>
    缸子嘿嘿一笑，又問：“厲老師工作幾年了？”

    厲昀正要回答，意識到缸子這是在委婉問她年紀 ，便只笑了笑，答道：“沒幾年，今年剛當班主任?！逼?，她心念一動，問，“曹先生哪里高就？”

    缸子笑了，“高就談不上，什么來錢做什么?！?/br>
    “做生意的？”

    “……算是吧。”

    “楊先生也是？”

    缸子瞅了楊啟程一眼，“嗯，我倆一個鼻孔出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