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楊靜張了張口,“……一分的利是什么意思?” “粗噶男聲”將她往外一扯,“甭廢話!楊啟程,別他媽挺尸了!趕緊還錢!” 楊靜忙去拉“粗噶男聲”,“你別動他?!?/br> “粗噶男聲”一眼瞅見楊啟程背后的傷,一巴掌呼上去,“嗬!掛彩了!” 楊啟程無意識地悶哼了一聲。 楊靜只感覺神經(jīng)也疼得一扯,抬手將“粗噶男聲”猛地往后一扯,“你別動他!” “粗噶男聲”腳里趔趄了一下,站穩(wěn),“我cao。你媽!老子就動了,怎么著!” “錢我替他還!八千夠了嗎?” 四人靜了一下。 放高利貸的,哪指望真一次性收起,一月一月,刮點兒利。 楊靜將床墊里那布包摳出來,往“粗噶男聲”男生手里一拍,“趕緊滾!” “粗噶男聲”笑了一聲,“嗬,欠債的還當起大爺了!就這么點?” “就這么多,還剩條命,你要不要?” 她瞪著眼,眼白里泛著血絲,神色狠厲,像頭被逼到絕路的幼崽。 “粗噶男聲”掂了掂手里的布包,“這次就饒了你,下回老實點兒!”一揮手,“走走走!收工吃飯!”四人簇擁吆喝著走了。 楊靜渾身脫力,在床沿上坐了會兒,抹了抹眼睛,一摸褲子口袋,那兩百塊還在,她得趕緊去給楊啟程買藥。 剛到樓梯口,和缸子迎面撞上。 楊靜癟了癟嘴,“缸子哥?!?/br> “我剛在巷口碰見老楊債主了,沒事兒吧?” 楊靜垂著眼。 缸子一驚,“他們上門來了?動沒動手?老楊怎么樣?” 楊靜搖了搖頭,“我打發(fā)走了?!?/br> “怎么打發(fā)的?” 楊靜微微抬眼,嘴唇微張,終是沒說,“程哥發(fā)炎了,在發(fā)高燒,我去診所給他買點藥?!?/br> “我。cao,這么嚴重?你趕緊去吧,我去看看老楊?!?/br> 楊靜點頭,將鑰匙給缸子。 楊靜剛走出筒子樓,聽見上面缸子喊她,“別買藥了!他這得送去掛水,你等等!” 缸子哼哧哼哧地將人背下來,“真他媽沉!” 楊靜伸手在背后托著楊啟程,盡量減輕缸子的負擔。 到了診所,掛上水,沒到半個小時,楊啟程燒就退了,人也醒了。 楊靜趕緊給他倒了杯水。 楊啟程咕咕喝完,杯子遞給楊靜,“再倒點兒?!?/br> 缸子起身舒展筋骨,“老楊,我說你行不行啊,又是發(fā)炎又是發(fā)燒,咋改行當起林黛玉了?” “你他媽就會說風涼話,這刀替誰挨的?還一個人鎮(zhèn)得住,鎮(zhèn)得住個屁!” 缸子嘿嘿笑了一聲,朝著鹽水瓶看了一眼,“怎么還剩這么多,這也滴太慢了,趕緊輸完了咱出去吃點宵夜!”說著伸手就要去跳流速。 楊靜將他手一擋,“缸子哥,別太快了,太快了藥起不到效果?!?/br> 缸子收回手,“行行行,聽你的!我出去抽根兒煙?!?/br> 楊啟程手撐著床板,用力起身,楊靜忙上前幫忙扶她。 楊啟程坐起來,想抽煙,瞅了瞅四周,都是病人,便沒將煙點燃,只咬著濾嘴,過干癮。 “今天是不是有人來找我了?” “嗯,上回那四個人?!?/br> 楊啟程瞥她一眼,“那你怎么打發(fā)走的?” 楊靜撇下眼,沒吭聲。 楊啟程盯著她,“給錢了?” 楊靜還是沒吭聲。 “給了多少?!?/br> “……” “……問你話呢,給了多少?” “八千。” “我他媽……你媽給你留了多少?” “九千。” “……全給了?” “嗯?!?/br> 楊啟程不說話了,吐出嘴里的煙,心里莫名竄出一股火氣,卻也不知道該氣誰。換做平時,一打四分分鐘的事兒。這四人虛張聲勢地找他要了半年,他一毛錢都沒還過。 過了半晌,楊啟程吐出一口濁氣,“你是不是傻。逼,不會給缸子打電話喊救兵?” 楊靜張了張口,這她真沒想到。 人一到危機時刻就容易犯蠢。 “……對不起?!?/br> 楊啟程氣得受不了,一巴掌拍她腦袋上,“說你傻。逼你還真傻。逼,你道什么歉?” 楊靜不說話了。 她這會兒真覺得委屈,怎么做楊啟程都要罵。 可那時候,她只想著快點出去,只想著趕緊給楊啟程買到退燒藥。她沒想那么多。 片刻,楊啟程也覺得自己說話有點重,語氣和緩了幾分,“以后別這么老實了,他們收債的,不敢真正犯事兒,你就賴著,他們能把你怎么著?” 楊靜緩緩抬眼,“……可是,你在發(fā)燒,我怕你死了?!?/br> 她眼睛濕漉漉的,濕漉漉的清澈。 楊啟程愣了一下,再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楊啟程伸手把流速調快了。 楊靜抬眼看了眼,沒阻止。 半瓶子藥水,十分鐘就流完。楊啟程自己扯了針頭,捻起旁邊盤子里的棉花,往針眼兒上一摁,“走吧。” “還要開藥?!?/br> 楊啟程腳步頓了頓,“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你?!?/br> 楊靜拎著藥,走出診所。 今晚上月亮更好,懸在沒有一絲云片的天上,月光流水似的淌了一地。 楊啟程蹲在一旁的臺階上,仰著頭抽煙。 楊靜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兩個人都沒說話。 只有月光,只有楊啟程指間緩緩騰起的煙霧,只有微風,只有遠遠的,像是在另一個空間的塵世喧囂。 第5章 (05)被推離的(上) 缸子溜達回來,瞧見臺階上兩個人雕塑似的一動不動,樂了,“你倆干啥呢?餓不餓,出去搓一頓?” 楊啟程站起來,一言不發(fā)地往回走。 楊靜也趕緊起來,“缸子哥,我跟程哥先回去了?!?/br> 缸子見楊啟程沒有大礙,點了點頭,“成,你看著點兒他,別讓他胡鬧,有什么事兒隨時打我電話?!?/br> 楊靜點頭,跟缸子告別之后,小跑一陣跟上楊啟程的步伐。 巷子里有家餐館還在營業(yè),楊靜摸了摸口袋,打完針買完藥,還剩下些錢。楊靜扭頭一看,楊啟程已經(jīng)走到樓梯口了,趕緊跑過去把口袋里鑰匙塞進他手里,“程哥,你先上去,我買兩個菜?!?/br> 楊靜領著兩道菜兩盒飯上樓,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沒人開;又敲了敲,還是沒人開。楊靜慌了,怕是楊啟程暈倒在里面,急忙使勁拍門,“程哥!程哥!” 幾秒鐘后,腳步聲朝門邊靠近,門一下打開,楊啟程面色黑沉,“你他媽叫魂呢!” 楊靜張了張口,小聲說:“……我沒鑰匙?!?/br> “都住了這么久了,不曉得自己去配?” 楊靜愣了愣,繼而揚了揚嘴角。 兩人風卷殘云一樣將菜和米飯橫掃干凈。吃完飯,楊啟程去洗澡,楊靜再三叮囑,“不能沾水,會發(fā)炎的。” 楊啟程不耐煩地一擺手,“行了行了,知道知道?!?/br> 由于受傷,楊啟程在家休養(yǎng)了幾天,有缸子和楊靜兩個人看著,每天什么事也干不了,閑得腿腳都生銹了。 一無聊,他就開始百般使喚楊靜。然而不管他怎么沒事找事,楊靜都像沒事人一樣,低眉順目地應下來,屁顛屁顛兒地辦得分毫不錯。 一周后,楊啟程拆了身上的紗布。 這天楊靜放學回家,屋里沒有半個人影,便放下書包,下去巷子里雜貨鋪給楊啟程打電話。響了幾聲,沒有人接,她又打給缸子,問楊啟程的行蹤。 “他沒跟我一起啊。” “那你知道他可能去哪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