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朗朗的書聲從一個封閉房間傳出來,房間里,穿著條褲衩,膝前放著精裝《羊皮卷》的木林深像宗教的信徒一樣朗誦著。 窗外,青山如畫,驕陽似火。 房內(nèi),悶熱異常,汗出如漿。 他抹過一片汗水,然后恨恨罵著:“法克他全家的……這是給窮吊看的,我這樣一位玉樹臨風、家資千萬的公子,還需要潛力?努力都不需要啊……” 他如是想著,不過仍然在朗朗讀著,對于此中的決竅他很清楚,就像頌《古蘭經(jīng)》的穆斯林,作禮拜的新教徒,長年累月的頌讀,肯定會有凈化心靈的效果。 這就是信仰的來源,默頌一千遍,估計很多人相信真主萬能以及上帝造人。 就像尼采說的,謊言重復一千遍也會變成真理。 大部分宗教的教義都在勸人向善,可恰恰反諷的是,大部分極端組織,恰恰也是宗教信仰的團體。 就像這本風靡世界的勵志書,成為傳銷組織的教材一樣,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結(jié)果。 啪……合上書,他下床,進了衛(wèi)生間,嘩嘩地沖著冰水澡,北地燥熱對他來講是個很難熬的時間,被盧教授這個瘋子帶回省城郊區(qū)這個不知名的地方已經(jīng)數(shù)日了,大部分時間都關(guān)在屋里讀《羊皮卷》,偶有出去,都是數(shù)人隨行,想溜也難。 這可真是剛出火坑又進狼窩啊,木林深在想著,不知道是不是《羊皮卷》激發(fā)了他的斗志,他滿腦子縈繞的,還是如何逃走,而且他覺得自己很興奮,就像密室逃脫的真人版、就像奪命狂奔的現(xiàn)實版一樣,不是誰都會有這種體驗機會的哦。 “第一點,千萬不能激怒劫匪……” “第二點,一定要設(shè)法讓他們放松警惕……” “第三點,一定要讓他們覺得你毫無威脅……” 他在默念著曾經(jīng)逃生課的知識,那是美國地方移民局專門為富二代開的課,據(jù)說是為了防止地方黑惡勢力盯上移民群體,不過后來不開了,又據(jù)說很多當?shù)睾跐瓡苯尤ソo貪官和富豪子女當馬仔去了,根本沒有綁架之虞,老美倒頭疼這幫習慣破壞規(guī)則的人給他們帶來的麻煩了。 對,規(guī)則,木林深清楚,你必須熟悉一個環(huán)境的規(guī)則,才能找到這個環(huán)境的漏洞,個體對群體,任何個人英雄主義都是扯淡。 洗干凈,擦身,在空調(diào)下晾了一會兒,快到午飯時間了。 開門聲起,兩位男子拿著幾大包東西進來了,其中一位正是已經(jīng)升任這個秘密組織打手的禿蛋,他擺擺頭,另一位笑著出去了,關(guān)上門時,木林深笑著看禿蛋,禿蛋卻是有點不好意思躲著他的目光,讓他穿上新衣服。 “禿哥,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木林深故意問。 “少廢話,快穿?!倍d蛋掩飾地吼了聲。 “寄人籬下,連說話都外強中干了,枉我把你當條好漢啊,原來是個蠢蛋。”木林深笑著道,把禿蛋刺激的直咬牙切齒。 拆開衣服包裝時,木林深給嚇了一跳,一套定制的阿瑪尼,他拎在手里一掂,居然是真貨,再看一個酒紅色的手包,居然是lv的款式,好像是用過的,他一看一摸,感覺也是真貨,這就不解了,好奇瞅瞅禿蛋問:“下這么大本錢,要干什么?” “吃飯?!倍d蛋道。 “吃飯?”小木納悶了,這幫神經(jīng)病,你永遠不知道他們下一步要做什么。 “對,吃飯?!倍d蛋道,臉色很尷尬。 小木哦了聲,仔細換上,這一換端得是有看頭了,人的帥氣、衣服的秀氣、一下子出現(xiàn)了一個臨風玉樹的小木,他彎腳系鞋帶時都咦了聲,英倫粗礪牛皮尖頭內(nèi)耳鞋,老派紳士的最愛,他沒問,禿蛋這種cao行的恐怕不會懂。 “走吧,吃飯?!毙∧疽涣嘁路路駫焐弦录苌弦粯庸P挺,人瞬間顯得精神了,禿蛋猶豫了一下道著:“我怎么看你一點都不擔心?” “謀財早下手了,劫色我早失身了,兩樣都沒發(fā)生,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小木笑著問,禿蛋發(fā)現(xiàn)這個小伙最大的長處,那就是樂觀。 不管是因為盲目,還是因為見事很明,關(guān)了幾天他還笑得出來,反正很樂觀。這一點很讓他放心,他小聲道著:“沒事,沒什么危險。” “是嗎,我聽你說這話,有點臉紅啊。你還是自保吧?!毙∧拘σ饕鞯氐?。 那表情已經(jīng)缺乏好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也是啊,在要走時他選擇的袖手旁觀,恐怕再回不到以前了??尚∧具@么輕松的樣子實在讓他不解,種種疑問把禿蛋不高的智商攪得有點亂,他默默地開門,帶著小木出了門。 這是一幢極具土豪風格的別墅樓,半畝多地,坐南朝北,上層畫棟飛梁,院子亭臺樓榭,極具復古風格;房間里又金碧輝煌,不是土豪金就是富貴紫的顏色,而家俱卻是歐式的,很像那些試圖把自己打造成貴族風范的人,卻一不小心露了鄉(xiāng)巴佬的馬腳。 餐桌上坐定,果真是吃飯,而且只有他一個人吃,服務(wù)的卻有數(shù)人,加上禿蛋,保鏢三人,落坐的在二層,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音響起時,小木皺了皺眉頭,思忖著是不是要出現(xiàn)美女勾你下水的狗血劇情了,還未思定,一位戴著白色廚帽的美女就婷婷娉娉上來了,身后跟著數(shù)位和她裝束一樣的廚師,各持著锃亮的器皿,最后一位卻是端著一盤剔透的冰塊,正冰著兩瓶艷色如血的紅酒,玻璃瓶身上,已經(jīng)密密匝匝地蒙了一層霧氣,看樣子準備時間相當長了。 生蠔、鵝肝、沙拉、小牛rou……份量不大,卻精致美觀;環(huán)境差強人意,可做工卻是地道的西餐,在內(nèi)陸的地方,能吃到這樣的饕餮大餐對小木來說,是相當?shù)囊馔饬?,這幾天的盒飯都快啃出恐懼癥來了。 他一展餐布,瀟灑而坐,微微笑著向幾位廚師致意,嘭聲紅酒開時,他端著酒杯輕挹著,嗅著酒味芬芳,然后像不中意一樣,那位漂亮風廚妹又給他換上了一杯,再一次重復這個裝逼的動作,然后他微笑著,向美女廚師微微致意,一切,都在眼神的微笑中了。 小木心里在想,除了這位女人,都是廚師,而且是專業(yè)的那種,從手指上看出來,那位女人染著漂亮的美甲,以他廚師出身的家族,女廚絕對不會有這種打扮。 咦?這頓飯好像是個考驗啊?小木細嚼慢咽著,如是想到。 就吃個飯,至于這么裝逼么?禿蛋翻著白眼看著小木,那表情實在讓他蛋疼…… 就吃個飯么? 似乎這里面還有某種玄機,這可是一萬多一桌的定餐,還不帶廚師的服務(wù)費。 樓下,為此次餐飲買單的何玉貴老板看著電視里傳出來的樓上場景都有點rou疼,連衣服帶一頓飯,添進去好幾萬,還非得用正牌貨,這么多錢他倒出得來,但同樣這么多,讓他出得很冤枉。 他瞅了旁邊饒有興致看著的盧鴻博一眼,又覺得這瘋子的行徑,真是不可全信,畢竟盧講師有精神病,這是業(yè)內(nèi)都知道的,可偏偏這個精神病,比所有的講師都有蠱惑力,你不服不行啊。 “盧教授啊,這……這行嗎?”何玉貴小心翼翼地問。 “你覺得呢?”盧鴻博回頭,臉上的傷已經(jīng)好了七七八八,衣服換了、頭發(fā)染了,又回復了睿智中年男的氣質(zhì)。 “樣子倒是沒問題,投資有點大啊?!焙斡褓F老板摩娑著發(fā)胖的臉,慣有地開始計算投入產(chǎn)出了。 “不是沒問題,而是無可挑剔,看他刀叉的握勢、看他咀嚼的表情、看他用餐巾的姿勢……太完美了,這才是真正用錢砸出來的富貴子弟,你找的那些,別說動作,一個眼神就會露餡的?!北R教授道,很贊賞地看著小木,一指又點評著:“看見沒,餓到這種程度,都彬彬有禮,不是所有人都能辦到的啊?!?/br> “那也沒什么啊?餐巾用法還有區(qū)別嗎?擦個嘴都講究?”何玉貴不相信了。 “你那一把擦嘴,那是用抹布擦馬桶……正確和禮貌的用法是:不要拿餐巾去用力擦臉的下部,要輕輕地沾擦。不要抖開餐巾再去折疊,餐巾應(yīng)放在大腿上……看,用餐結(jié)束時要將餐巾從中間拿起,輕輕地放在餐桌上盤子的左側(cè)?!北R鴻博道,此時恰恰看到,所食不多的小木結(jié)束了,這是一個很有節(jié)制的人,讓老盧頗為贊賞地說著:“不要拿你找的那些土八路和他比,這種已經(jīng)形成下意識的禮儀,不是你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br> “這些我不懂,可培訓呢,他可還沒參加,不能看幾天羊皮卷,就能放出去當導師吧?”何玉貴道,提到真正的問題了。